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六十六五季
癸晋岐,吴称唐天佑十年,梁主瑱酉,乾化三年,是岁凡五国五镇。
春二月,梁均王友贞起兵讨贼,友圭伏诛。友贞立于大梁,更名瑱。朱友谦复归梁。
友圭遽为荒淫,内外愤怒。驸马都尉赵岩犨之子。
奉使至大梁,均王友贞密与之谋诛友圭,岩曰:「此事成败,在杨令公,谓师厚。
得其一言谕禁军,吾事立办。友贞乃遣腹心马慎交之魏州说杨师厚曰:郢王篡弑,人望属在大梁,公若因而乘之,此不世之功也。且许事成之日,赐犒军钱五十万,师厚与将佐谋之曰:方郢王弑逆,吾不能即讨,今君臣之分已定,无故改图,可乎?或曰:郢王亲弑君父,贼也。均王举兵复雠,义也。奉义讨贼,何君臣之有!彼若一朝破贼,公将何以自处乎?师厚惊曰:吾几误计。
师厚乃遣其将王舜贤至洛阳,阴与龙虎统军袁象先谋岩归洛阳,亦与象先定计。于是象先等帅禁兵五千人突入宫中,友圭自度不免,令冯廷谔先杀妻,次杀己廷,谔亦自刭。象先、岩赍传国寳诣大梁迎均王,王曰:「大梁国家创业之地,何必洛阳!」乃即位于大梁,更名鍠乆之,又更名瑱。追废友圭为庶人,复博王友文官爵。
加杨师厚兼中书令,赐爵邺王。遣使招抚朱友谦,友谦复称藩。
三月,晋师徇山后八军今居庸关古北口地
及武州注见前。
皆下之。刘守光命元行钦募山北兵以应契丹,又以骑将高行圭妫州人
为武州刺史。晋李嗣源分兵徇山后,八军皆下之。进攻武州,行圭以城降。行钦以兵攻行圭,行圭使其弟行周字尚质。
质晋军以求救,嗣源救之,行钦八战,力屈,乃降。嗣源爱其骁勇,养以为子,以行圭为代州刺史。行周留事嗣源,与嗣源假子从珂分将牙兵以从。从珂母魏氏,镇州人,先适王氏,生从珂。嗣源从晋王克用战河北,得魏氏以为妾,故从珂为嗣源子。及长,以勇健知名,嗣源爱之。
夏六月,蜀以道士杜光廷字宾至,长安人。
为谏议大夫。光廷博学,善属文,光庭尝应九经举不第,遂为道士。
蜀主重之,颇与议政事。太子元膺性狷急,猜忍蜀主命,光庭选纯静有徳者侍东宫,光庭荐儒者许寂、徐简夫,元膺未尝与之交言。 许寂,㑹稽人。
秋七月,蜀主杀其太子元膺、蜀少保唐道袭。阆州人。
蜀主嬖臣也,道袭本以舞僮见幸。
太子元膺素恶之,屡相谮毁。㑹七夕,元膺召诸王大臣置酒,集王宗翰、枢宻使潘峭河西人
、翰林学士毛文锡髙阳人
不至。元膺怒,白蜀主以峭、文锡离间兄弟,请贬之。元膺出道袭入,言于蜀主曰:「太子谋作乱,欲召诸将、诸王以兵锢之,然后举事耳。蜀主疑焉。道袭请召兵入卫,元膺闻之惧,遣军使徐瑶字伯玉,长葛人。
等以兵攻道袭,中流矢,坠马死。蜀主命王宗侃等发兵讨之,斩瑶,元膺亡匿跃龙池舰中,明日,出而丐食,为卫兵所杀,蜀主追废为庶人。蜀主光闻元膺死,恸哭不止,㑹张格呈慰谕军民榜,读至「不行斧钺之诛,将误社稷之计」。蜀主乃收泪曰:朕何敢以私害公!」
八月,梁赐髙季昌爵。渤海王季昌造战舰五百艘,治城堑,缮器械,为攻守之具,招聚亡命,交通呉、蜀,梁于是浸不能制。
冬十月,蜀立子宗衍为太子。
蜀主十一子,宗衍最幼,其母贤妃有宠,使飞龙使唐文扆讽张格表请立之。格使以表示王宗侃等,诈云受密㫖,众皆署名。蜀主不得已,许之曰:「宗衍幼懦,能堪其任乎!」遂立为太子。
十一月,晋王入幽州,执刘仁恭及守光以归。先是,晋周徳威进军逼幽州南门,刘守光遣使致书请和,徳威不答,守光辞甚悲哀,徳威曰:大燕皇帝尚未郊天,何雌伏如是耶?予受命讨罪,他非所闻也,不答其书。
已而卢龙巡属皆入于晋,守光求援于契丹,契丹以其无信不救,屡请降于晋,晋人疑其诈,亦不许,至是登城,谓周徳威曰:「俟晋王至,吾则开门泥首聴命」。十一月,晋王单骑至城下,谓守光曰:「朱温篡逆,余本欲与公合,河朔之兵兴复唐祚,公谋之不臧,乃效彼狂僭,镇、定二帅皆俯首事公,而公曽不之恤,是以有今日之役,丈夫成败,须决所向,公将何如?」守光曰:「今日爼上肉耳,惟王所裁」。王悯之,与折弓矢为誓曰:「但出相见,保无他也」。初,守光爱将李小喜多赞成守光之恶,及是,守光将出降,小喜止之,而自逾城降晋,且言城中力竭,晋王督诸军四面攻城,克之,擒刘仁恭,守光帅妻子亡去。王入幽州,以周徳威为卢龙节度使,李嗣本为振武节度使。徳威帅振武,今以嗣本代之。
守光将奔沧州,迷失道,为人所擒,送晋军。晋王发幽州,命掌书记王缄草露布,刘勰曰:露板,不封布诸观聴也。
缄不知故事,书之于布,遣人曵之,仁恭父子皆荷校于其下。十二月,梁遣兵侵呉,呉人击败之。
梁以王景仁为淮南招讨使,将兵万人侵庐寿,吴徐温、朱瑾帅诸将拒之,遇于赵歩,镇名,在今凤阳府凤䑓县东北,淮河北岸。
征兵未集,温战不胜而郄。景仁乘之,呉吏士皆失色,将军陈绍宛邱人。
援枪大呼曰:「诱敌太深,可以进矣!」跃马还鬬,众随之,梁兵乃退,温赐之金帛,绍悉以分麾下。呉兵既集,复战于霍邱,梁兵大败,梁之渡淮而南也,表其可渉之津。霍邱守将朱景浮表于木,徙置深渊。及梁兵败还,望表而涉,溺死者大半。
甲晋岐,吴称唐天佑十一年。梁戌,乾化四年,是岁几五国五镇。
春正月,刘仁恭、刘守光伏诛。
晋王以练]充,夜反,絷缚之也
,刘仁恭父子凯歌,入于晋阳,献于太庙,自斩刘守光,守光呼曰:「教守光不降者,李小喜也」。小喜瞋目叱守光曰:「汝内乱,禽兽行,亦我教邪!」王怒其无礼,先斩之,乃斩守光,械仁恭至代州,刺其心血以祭先王墓,然后斩之。
镇、定推晋王为尚书令,始置行台,或说赵王熔曰:「大王所称尚书令,乃梁官也。大王既与梁为雠,不当称其官,且自太宗践阼以来,无敢当其名者。今晋王为盟主,不若以尚书令让之」。熔乃与王处直各遣使推晋王为尚书令,晋王三让,然后受之。始开府置行台如太宗故事。
髙季昌攻蜀䕫州,不克。
季昌以䕫、万、忠、涪四州注俱见前。
旧𨽻荆南,兴兵取之,先攻䕫州,刺史王先成逆战,季昌纵火船焚蜀浮桥,蜀将张武日照人
举铁絙拒之,船不得进,焚溺甚众,季昌遁还。季昌既攻蜀不克,峡上有堰,或劝蜀主乘夏秋江涨决之以灌江陵,判枢宻院毛文锡谏曰:「季昌不服,其民何罪!陛下方以徳怀天下,以邻国之民为鱼鳖乎?」蜀主乃止之。
秋七月,晋伐梁邢州,不克。
晋王既克幽州,乃谋伐梁,会赵王熔及周徳威攻邢州,李嗣源引昭义兵㑹之,梁杨师厚引兵救而郄之。冬十一月,南诏寇蜀,蜀遣兵击败之。
南诏寇黎州,蜀主遣兵击败之,俘斩数万级,溺死数万人,初,黎雅蛮有杨、刘、郝三姓,世为酋长,谓之「三王,其部落垒甓而居,号曰网舎,虽内属于唐,受爵赏而潜通南诏,为之詗导前镇蜀者,虽知而不敢诘,至是,蜀主数以泄漏军谋斩之,毁其㚋舎,自是南诏不复犯边。碉㚋,丁么反,与 通。
乙、晋岐、呉称唐天佑十二年,梁亥,贞明元年,是岁凡五国五镇。
春二月,梁分天雄为两镇。夏四月,魏人降晋。六月,晋王入。
梁天雄节度使杨师厚卒,师厚矜功恃众,擅割财赋,置银枪效节,都数千人,欲以复故时牙兵之盛,梁主虽外加尊礼,内实忌之,及是卒。
租庸使赵岩、判官邵赞言于梁主,请分天雄六州为两镇,以弱魏兵,梁主然之,以贺徳伦为天雄节度使,置昭徳军于相州,割澶、卫二州𨽻之,以张筠海州人
为节度使,分魏州将士府库之半入昭徳,于是天雄军乱,魏兵皆父子相承,族姻磐结,不愿分徙,连营聚哭,相与谋曰:「朝廷忌吾军府强盛,欲设䇿使之残破尔!吾六州旧为藩府,未尝逺出国门,一旦骨肉流离,生不如死!」遂乱。
入攻牙城,杀数百人,劫徳伦,置楼上,有效节军校张彦者,自帅其党,㧞白刃,止剽掠。四月,梁主遣供奉官扈异橅谕魏军,许彦以刺史,彦请复还三州,不许,使者再返,彦裂诏书抵地,㦸手南向而诟,谓徳伦曰:「天子愚暗,聴人穿鼻」。遂逼徳伦,以书求援于晋,晋王得书,命李存审进据临清,后魏县,明为州,今属山东东昌府
五月,晋王引大军东下,与存审㑹,犹疑魏人之诈,按兵不进,徳伦遣判官司空頲贝州清阳人
犒军,密言彦凶狡,请王先除之。王进屯永济,唐县,宋省,故城在临清州。
彦选银枪效节五百人执兵自卫,诣谒王登驿楼,语之曰:「汝陵胁主帅残虐百姓,我今举兵而来,以安百姓,非贪土地,汝虽有功于我,不得不诛以谢魏人」。遂斩彦及其党七人,馀众股栗,王召谕之曰:「罪止八人,馀无所问」。众皆拜伏,呼万岁。明日,王缓带轻裘而进,令彦卒擐甲执兵,翼马而从,众心由是大服。六月,晋王入城,徳伦上印节,王固辞而后受之,徳、伦帅将吏拜贺,王承制以徳伦为大同节度使,至晋阳,张承业留之。秋七月,晋王劳军魏县。
梁主之分相、魏也,恐魏人不服,遣刘鄩将兵六万自白马渡河,张声势以胁之,鄩先遣澶州刺史王彦章将五百骑入魏州以虞变军,果乱,攻彦章于金波亭,彦章屯兵处故址,在今大名府元城县东。
彦章南走,鄩进屯洹水,注见前。
闻晋军至,急选万人取魏县,晋王使史建塘拒之,自引亲军与鄩夹河,漳,河也。
为营。晋王既入魏州,遂分兵袭徳州,㧞之,又陷澶州,王彦章在刘鄩营,晋人获其妻子,厚待之,遣间使诱彦章,彦章斩其使,晋人尽灭其家。
至是,晋王劳军于魏县,因帅百馀骑循河而上,觇鄩营㑹天阴,晦鄩伏兵五千于河曲,鼓噪而出,围王数重,王跃马大呼,所向披靡,禆将夏鲁竒字邦杰,青州人
等操短兵力战,自午至申乃得出,亡其七骑,㑹李存审救兵至,乃得免,赐鲁竒姓名曰李绍竒,梁刘鄩引兵袭晋阳不至,还守莘城。莘县城也。莘县随置,今属东昌府。
刘鄩以晋兵尽在魏州,晋阳必虚,欲袭取之,乃潜引兵自黄泽,岭名,在山西辽州东南,与河南武安县接界。
至去,晋人怪鄩军数日不出,遣骑觇之,时见旗帜,循堞往来,晋王曰:「吾闻刘鄩用兵一歩百计,此必诈也。更使觇之,乃縳刍为人,执旗乘驴在城上耳。晋王曰:「鄩长于袭人,短于决战,计彼行才及山下」。亟发骑兵追之。会阴雨积旬,道险泥深鄩,士卒腹疾足肿坠崖谷死者什二三。晋将李嗣恩倍道先入晋阳,城中知之,勒兵为备。鄩粮尽,又闻晋有备,追兵在后,众惧将溃,鄩谕之曰:「今深入敌境,腹背有兵,山谷髙深,去将何之!惟力战庶几可免,不则以死报君亲尔!」众泣而止。周徳威闻鄩西上幽州,引千骑救晋阳,至土门,注见前。
鄩已整众下山,屯于宗城,隋县,元省故城在今广平府威县。
马死殆半,知临清有蓄积,欲据之以絶晋粮道。徳威急追至南宫,擒其斥候者,断腕而纵之,使言曰:「周待中已据临清矣」。诘朝,略鄩兵而过,入临清,鄩引军趋贝州,军堂邑,汉县,今属东昌府。
徳威攻之,不克。翌日,军于莘县,堑而守之,自莘及河,筑甬道以通馈饷。晋王军于莘西三十里,烟火相望,一日数战。既而鄩攻镇、定营,为晋将李存审所败,奔还。鄩馈运不给,晋人数挑战,鄩不出,晋人乃攻絶其甬道。梁主以诏让鄩,鄩奏:「晋兵甚多,便习骑射,诚勍敌未易轻也。茍有隙可乘,臣岂敢偷安养寇!」梁主怒,遣中使往督战,鄩集诸将问曰:「主上深居禁中,不知军旅,徒与少年新进軰谋之。夫兵在临机制变不可预度。今敌尚强,与战必不利,奈何?」诸将皆曰:「胜负须一决,旷日何待!」鄩黙然不悦,退,谓所亲曰:「主暗臣䛕,将骄卒惰,吾不知死所矣!」后数日,将万馀人薄镇、定营,营中惊扰。晋李存审以骑兵二千横击之,鄩大败,晋人逐之,俘斩千计。
呉徐温出镇润州,留子知训、江都辅政。呉以徐温为诸军都指挥使,镇润州,军国庶务叅决如故。留徐知训居广陵秉政。
冬十月,梁康王友敬「梁主之弟王代史作「友孜」。
作乱伏诛。梁徳妃张氏节度使归霸之女,归霸,清河人
卒,将葬,友敬谋作乱,使腹心数人匿于寝殿,梁主觉之,跣足逾垣而出,召宿卫兵索殿中,得而手刃之,捕友敬诛之。由是疏忌宗室,専任赵岩及妃兄弟汉鼎、汉杰,从兄弟汉伦、汉融,咸居近职,叅预谋议,毎出兵,必使之监䕶,岩等依势弄权,卖官鬻狱离间,旧将相敬翔、李振虽为执政,所言多不用,振毎称疾不预事,政事日紊,以至于亡。十一月,蜀遣兵攻岐,克阶、成、秦鳯州,岐将刘知俊奔蜀蜀,王宗翰引兵出青泥岭,在秦州徽县南,为入蜀之路。
王宗绾等败秦州兵于金沙谷,在秦州东南
,克阶、成州,秦州节度使李继崇遣子迎䧏,刘知俊攻霍彦威,字子重,曲周人。
于邠州,半岁不克,闻秦州䧏蜀妻子皆迁成都解围,还鳯翔,惧及祸,夜,帅亲军斩关奔蜀军,宗绾攻鳯州,克之。既而蜀主以知俊为都招讨使,诸将皆旧功臣,多不用其命,且疾之,故无成功。唐文扆谮之,蜀主亦忌其才,乃诬以谋叛杀之。
丙晋岐,吴称唐天佑十三年,梁贞明二子年蜀通政元年,是岁凡五国五镇。
春正月,梁以李愚为左拾遗。
梁主闻李愚学行,召为左拾遗,充崇政院直学士。衡王友谅贵重,李振等见,皆拜之,愚独长揖梁主让之曰「衡王,朕兄也,朕犹拜之,卿长揖,可乎?」对曰:「陛下以家人礼见衡王,拜之宜也。振等陛下家臣,臣于王无素,不敢妄有所屈」乆之,竟以抗直罢。
二月,梁刘鄩攻晋魏州,晋王击败之,刘鄩闭壁不出。晋王乃留李存审守营,自劳军于贝州,声言归晋阳。鄩闻之,奏请袭魏州,令澶州刺史杨延直以万人㑹魏州。延直夜至城中,选壮士五百潜出击之,延直溃走。诘旦,鄩自莘县悉众至城东,与延直馀众合。李存审引营中兵踵其后,李嗣源以城中兵出战,晋王亦自贝州至,与嗣源当其前。鄩见之,惊郄晋王蹑之至故元城,即王莾城也,在今大名府城东。唐初元城县尝治此,故名。
西为方陈于西北,存审为方陈于东南,鄩为圆陈于其中间,四面受敌。合战良乆,梁兵大败,鄩突围走,歩卒七万,杀溺殆尽,鄩渡河保
已而梁主召鄩不至,即以鄩为宣义节度使,使将兵屯黎阳。
梁遣兵袭晋阳,将安金全代北人
击败之。梁匡国节度使王檀字众美,京兆人。
密疏请𤼵关西兵袭晋阳,奄至城下,昼夜急攻,城几陷者数四。代北故将安金全退居太原,往见张承邺曰:「晋阳根本之地,若失之,则大事去矣。仆虽老病,忧兼家国,请以库甲见授,为公击之」。承业即与之。金全帅其子弟及退将之家得数百人,夜出击梁兵,大惊,引郄。李嗣昭亦遣牙将石君立将五百骑救晋阳,发上党,夕至城下,大呼曰:「昭义侍中大军至矣!」遂入城。夜,与安金全等分出诸门击梁兵,梁兵死伤什二三,檀引还。晋王性矜伐,以策非已出,故不行赏。贺徳伦部兵逃入梁军张之,承业恐其为变,收徳伦斩。
梁主闻刘鄩败,又闻王檀无功,叹曰:「吾事去矣!」
秋七月,梁以吴越王鏐为诸道兵马元帅。吴越王鏐遣判官皮光业字文通,襄阳人曰休之子。
间道入贡,梁主嘉之,故有是命。朝议皆言鏐之入贡,利于市易,不宜过,以名器假之。翰林学士窦梦征棣州人
埶麻以泣,坐贬。
九月,晋王还晋阳。
王性孝,虽经营河北,而数还晋阳,省曹夫人,岁再三焉。晋王克用正室刘氏,无子,宠姫曹氏生存朂,克用封晋王,刘氏封秦国夫人,存朂立,曹氏封晋国夫人。
晋㧞贝州。
先是,晋王使李存审攻贝州,刺史张源徳本晋人
拒守,存审围之,已而晋克卫、磁、洺、相、邢等州,梁昭徳节度使张筠弃相州走,晋人复以相州𨽻天雄,保义节度使阎寳以邢州降晋,遂置安国军, 阎寳,字琼羙,郓州人。
沧州亦降。至是,源徳被围逾年,欲降,其众不从,共杀源徳,婴城固守,城中食尽,乃请擐甲执兵而䧏,晋将许之,其众三千人出降,既释甲,围而杀之,尽殪。于是河北皆入于晋,惟黎阳为梁守。考欧阳修五代史,张源徳列于死事传传云贝人闻晋已尽有河北,城中食且尽,劝源徳出降,源徳不从,遂见杀。通鉴考以欧阳史所载为未尽,然故从唐庄宗实録,今仍依通鉴而已。欧史所载并注于此。
冬十二月,晋以张瓘为麟州。注见前。
刺史张承业治家甚严,有侄为盗,杀贩牛者,承业斩之。晋王以其侄瓘为麟州刺史,承业谓曰:「汝本为贼,惯为不法,今若不悛,死无日矣!」由是瓘所至,不敢贪暴。契丹称帝,改元。
契丹主阿保机自称皇帝,国人谓之天皇王,以妻述律氏,名平,小字鄂尔多月」。按「舒噜」旧作「述律鄂尔多」,旧作「 理朵」,今并改。
为皇后。辽史外戚表:契丹外戚,其先曰二舒敏氏,曰巴哩,曰伊苏济勒。太祖娶舒噜氏。舒噜本回鹘糯思之后。大同初,太宗入汴,以外戚小汉赐姓名曰萧翰,从中国之俗,由是巴哩、伊苏、济勒、舒噜三姓皆为萧姓。后有母有姑,皆踞榻受其拜,曰:「吾惟拜天不拜人也」。晋王方经营河北,欲结契丹为援,常以叔父事按巴坚,以叔母事舒噜后蘓。按舒敏旧作「审密巴哩」,旧作㧞里」。伊 济勒旧作乙室,已今改后仿此。
置百官,改元神册舒噜后。勇决多权变,按巴坚行兵御众,后常预其谋。按巴坚尝击党项留后守帐室,韦乘虚合兵掠之,后知之,勒兵以待,奋击破之,由是名震诸夷。先是,刘守光末年衰困,遣叅军韩延徽字藏明,幽州安次人。
求援于契丹,按巴坚怒其不拜,留之,使牧马于野。延徽有智略,颇知属文,舒噜后曰:「延徽能守节不屈,此今之贤者,奈何辱以牧圉,宜礼而用之」。按巴坚召与语,悦之,遂以为谋主。延徽始教契丹建牙开府,筑城郭,立市里以处汉人,使各有配偶,垦艺荒田,由是汉人安业,逃亡者少,契丹威服诸国,延徽有功焉。顷之,延徽逃奔晋阳,晋王欲置之幕府,掌书记王缄疾之,延徽不自安,求归省母,遂复入契丹按巴坚待之益厚,及自称帝,遂以为相。延徽寄书于晋主曰:「非不恋英主,非不思故乡,所以不留,正惧王缄之谗尔,因以老母为托。且延徽在此契,冦丹必不南收,故终同光之世,契丹不深入为丁晋岐,吴称唐天佑十四年,梁贞明三年,蜀天汉丑元年,汉乾亨元年,是岁岭南称帝,凡六国、五镇。
春二月,契丹䧟新州,唐置,今宣化府保安州是
。晋师攻之,不克,契丹遂围幽州。
先是,晋新州军乱,杀其防御使李存矩、晋王之弟。
禆将卢文进字大用,范阳人。
以众奔契丹,存矩在新州,骄惰不治,晋王使募山北劲兵,及刘守光亡卒以助南讨,存矩自部送之,以文进为禆将,行者皆惮逺役,存矩复不存恤,至祁沟阙小校宫,彦章因众怨杀存矩,拥文进还攻新州,不克攻武州,又不克,遂亡奔契丹。
至是,文进引契丹兵急攻新州,刺史安金全弃城走,文进以其将刘殷守之,周徳威合河东镇定之兵攻之,旬日不克,按巴坚帅众三十万救之,徳威大败奔归,契丹乘胜进围幽州,声言有众百万,毡车毳幕,弥漫山泽,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闗下,有渝水通海,自闗东北循海有道道,狭处才数尺,旁皆乱,山髙峻不可越,旧置八防御军,募土兵守之,田租皆供军食,岁致缯纩以供衣,每岁早获,选清野坚壁以待契丹,契丹至,则闭壁不战,俟其去骁勇㨿险邀之,契丹常失利走,土兵皆自为田园,力战有功,则赐勲加赏,由是契丹不敢轻入㓂。及周徳威镇,卢龙恃勇,不修边备,遂失渝闗之险,契丹每刍牧于营平之间,徳威又忌幽州,旧将有名者,往往杀之,呉王遗按巴坚,以猛火油曰:「此油燃火,得水愈炽,可以攻城」。按巴坚大喜,即选骑欲攻幽州,舒噜后哂之曰:「岂有试油而攻一国乎?但以三千骑伏其旁,掠其四野,使城中无食,不过数年,城自困矣,何必如此!躁举轻动,万一不胜,为中国笑,吾部落亦解体矣!」乃止。至是为卢文进所引,教之为土山地道以攻城,城中御之日,杀千计而攻之不止。河渝闗即今山海闗,在永平府临榆县渝水,今曰渝, ,在临榆县东。宋白曰:渝闗闗城下有渝水入大海,即此猛火油。南蕃志曰:出占城国,蛮人水战用之,以焚敌州。
夏五月,呉徐温徙治升州。
徐知诰治升州城市,府舍甚盛,徐温行部爱其繁富。润州司马陈彦谦常州人
劝温徙镇海军治所于升州,温从之,徙知诰为润州团练使。知诰求宣州,温不许,知诰不乐。宋齐邱曰:「三郎谓知训。
骄纵败在朝夕,润州去广陵隔一水尔,此天授也」。知诰悦,即之官。温以彦谦为判官,温但举大纲,细务悉委彦谦,江、淮称治。秋八月,刘岩称越帝于广州。
先是,岩以呉越王鏐为国王,而已独为南平王,南平为郡王。
表梁求封南越王,不许。岩谓僚属曰:「今中国纷纷,孰为天子?安能梯航万里,逺事伪庭乎!」贡使遂絶。至是,岩称皇帝,国号越,改元乾亨。
以赵光裔字焕,业光违之弟,前使岭南。
杨洞潜、字昭元,始兴人。
李殷衡、徳裕之孙。
同平章事,用洞潜计,立学校,设选举,明年,改国号曰汉。
晋师救幽州,击契丹,败之,幽州围解。契丹之围幽州也,周徳威使告急于晋王,晋王方与梁相持河上,欲分兵则兵少,欲勿救,恐失之,谋于诸将,独李嗣源、李存审、阎寳劝王救之,王乃命嗣源将兵先进,李存审寳继之,及是,嗣源等歩骑七万㑹于易州,嗣源与存审谋,以虏骑利平原,不若自山中潜行趣幽州,遇虏则据险拒之,遂逾大防岭,即今大房山在顺天府房山县西北
而东。嗣源与从珂将三千骑为前锋,距幽州六十里,与契丹遇,力战得进,至山口,契丹以万骑遮其前,将士失色,嗣源以百馀骑先进,免胄扬鞭,胡语谓曰:「汝无故犯我疆场,晋王命我将百万众直抵西楼,五代史按:巴坚以所居为上京,起楼其间,号曰西楼。 辽上京为临潢府,地在今巴林部东北。
灭汝种族」。因跃马奋挝三入其陈,斩酋长一人。后军齐进,契丹兵郄晋兵始得出,将至幽州,契丹列陈待之,存审命歩兵陈于其后,戒勿动,先令嬴兵曵柴燃草而进,烟尘蔽天,鼓噪合战,乃趣后陈起乘之,契丹大败,俘斩万计,嗣源等遂入幽州。契丹以卢文进为卢龙节度使,居平州岁,引契丹入北边,杀掠吏民,卢龙巡属为之残弊。
冬十月,晋王还晋阳。
王连岁出征,凡军府政事一委监军使张承业,承业劝课农桑,畜积金榖,收市兵马,征租行法,不寛贵戚,由是军城肃清,馈饷不乏,王或时须钱蒱博及给赐伶人,承业靳之,王乃置酒库中,令其子继岌为承业舞,承业以𢃄马赠之,王指钱积谓曰:「和哥继岌,小名
乏钱,宜与一积,𢃄马未为厚也。承业曰:此钱大王所以养战士也,承业不敢以为私礼。王不悦,语侵之,承业怒曰:仆老,敕使尔,非为子孙计,惜此库钱,所以佐王成霸业也。不然,王自取用之,何问仆为!不过财尽人散,一无所成尔!王怒,顾李绍荣即元行钦,晋王赐姓名。
索剑,承业起,挽王衣泣曰:仆受先王顾托之命,誓为国家诛汴贼!若以惜库物死于王手,仆下见先王无愧矣!曹太夫人闻之,遽令召王,王惶恐,叩头谢请,承业痛饮以分其过。承业不肯王入宫,太夫人使人谢承业曰:「小儿忤特进,已笞之矣!」明日,与王俱至承业第谢之。未几,承制授承业开府仪同三司、左卫上将军、燕国公。承业固辞不受,但称唐官终身。
十一月,晋王如魏州。
晋王闻河冰合,曰:「用兵数岁,限一水不得度,今冰自合,天赞我也」。亟如魏州。
十二月,晋王袭梁杨刘,镇名,在㤗安府东阿县北。旧有城临河津,为梁、晋交兵要地。
㧞之。梁主如洛阳,寻还大梁。
晋王视河,冰已坚,引步骑稍度梁,甲士三千戍杨刘城,縁河数十里,列栅相望,晋王急攻,皆䧟之,进攻杨刘城,㧞之。先是,梁租庸使赵岩言曰:「陛下践阼以来,尚未南郊,议者以为无异藩侯,请幸西都行郊礼敬,翔谏曰:自刘鄩失利,公私困竭,人心惴恐,今展礼圜丘,必行赏赉,是慕虚名而受实弊也。且勍敌近在河上,乘舆岂宜轻动,俟北方既平,报本未晩不聴,遂如洛阳,阅车服、餙宫阙,郊祀有日,闻杨、刘失守,讹言晋军已入大梁,扼汜水注见前
矣。梁主惶骇,遂罢郊祀,奔归大梁。
戊晋岐,吴称唐天佑十五年,梁贞明四寅年,蜀光天元年,是岁凡六国五镇。
春正月,晋师掠梁、濮、郓而还。
梁敬翔上疏曰:「国家连年䘮师,疆土日蹙,陛下所与计事者,皆左右近习,岂能量敌国之胜负乎?李亚子继位以来,攻城野战,无不亲当矢石,近者攻杨刘,身负束薪,为士卒先,一鼔㧞之陛下,儒雅守文,宴安自若,使贺环辈敌之,而望攘逐寇雠,非臣所知也,宜询访黎老,别求异䇿,不然忧未艾也」。疏奏,赵、张之徒言翔怨望,梁主遂不用。
夏六月,蜀主建殂,太子宗衍立。后名衍。
蜀主乆,疾昏瞀,至是増剧,以王宗弼为都指挥使,召大臣告之曰:「太子仁弱,朕不能违诸公之请而立之,若其不堪,可置别宫,幸勿杀之。但王氏子弟,诸公择而辅之。徐妃兄弟,止可优其禄位,慎勿使之掌兵预政,以全其宗族」。时内飞龙使唐文扆典兵预政,欲去诸大臣,遣人守宫门,宗弼軰闻其谋,排闼入言之,召太子入侍疾,贬文扆刺眉州,以宋光嗣福州人
为内枢密使。初,蜀主虽因唐制置枢密使,専用士人,至是,蜀主以诸将多许州故人恐其不为幼主用,故以光嗣代之,自是宦者始用事矣。蜀主殂,太子即位,尊徐贤妃为太后,徐淑妃贤妃妹
为太妃,杀唐文扆。
呉副都统朱瑾杀都军使徐知训而自杀,呉都军使徐知训骄倨淫暴,狎侮呉王,无复君臣之礼,尝与王为优,自为参军,使王为苍鹘,又尝与王泛舟,王先起,知训以弹弹之,又尝侍宴,使酒悖慢,王惧而泣,左右扶王登舟,知训逐之不及,挝杀王亲吏,将佐无敢言者。 叅军苍鹘胡三省注:优人为优,以一人幞头衣緑,谓之叅军。以一人髽角弊衣,如僮奴状,谓之苍鹘。
副都统朱瑾为知训所恶,出为静淮节度使。军在泗州
瑾心恨之,而外事知训愈谨,置酒延之中堂,伏壮士于户内,出妻拜之。知训答拜,瑾以笏击之,踣地,呼壮士出斩之,提其首驰入府示呉王曰:「仆已为大王除害」。王惧,走入内,曰:「舅自为之,杨行密先娶朱氏,故隆演呼瑾为舅。
我不敢知」。子城使翟䖍彭城人
等阖府门,勒兵讨之,瑾遂自刭。徐知诰在润州闻难,用宋齐邱䇿,即日济江,抚定军府,温乃以知诰代执呉政。宣谕使李俨贫困,寓居海陵,温疑其与瑾通谋,杀之。
梁人决河以限晋兵,晋王攻之,㧞其四寨,梁将谢彦章许州人
攻杨刘,决河水以限晋兵,弥浸数里,晋王自泛舟测水,谓诸将曰:「梁军非有战意,但欲阻水以老我师,当涉水攻之」。遂引亲军先涉,诸军随之,褰甲横枪,结陈而进,彦章拒之,稍郄,鼓噪复进,梁兵大败,河水为赤,晋人遂䧟濵河四寨。
秋七月,蜀以王宗弼为钜鹿王。
蜀主不亲政事,内外迁除,皆出于王宗弼。宗弼纳贿多私,上下咨怨。宋光嗣通敏善,希合蜀主宠任之,蜀由是遂衰。蜀主又以宦者欧阳晃等为将军,皆干预政事。晃患所居之隘,于夜因风纵火,焚西邻军营数百间,明旦,召匠广其居,蜀主亦不之问。
呉以徐知诰为淮南行军副使辅政。呉徐温入朝于广陵,疑诸将皆预朱瑾之谋,欲大行诛戮,徐知诰、严可求具陈知训过恶,温怒稍解,责知训将佐不能匡救,皆抵罪,独刁彦能字徳明,上蔡人
屡有谏书,温赏之,以知诰为行军副使、知谏知训季弟
,权润州团练事,先是,知训与弟知诲皆不礼于知诰,独知谏以兄事之,知训尝与知诰饮,伏甲欲杀之,知谏蹑知诰足,知诰乃遁去
,温还金陵,庶政皆决于知诰,知诰事呉王尽恭,接士大夫以谦御众,以寛约身以俭,求贤才,纳规諌,除奸猾,杜请托,于是士民归心,宿将悦服。先是,呉有丁口钱,又计畆输钱,钱重物轻,民甚苦之,宋齐邱说知诰曰:「钱非耕桑所得,今使民输钱,是教民弃本逐末也。请蠲丁口钱,馀税悉输榖帛紬绢匹直,千钱者当税三千。胡三省注以直千钱之物,当税额之三千,考纲目「千」作「十」,今依《通鉴改正。
或曰:如此,县官岁失钱亿万计,齐邱曰:安有民富而国家贫者邪?知诰从之,由是江淮间旷土益辟,桑柘满野,国以富强,知诰欲□用齐邱,而徐温恶之,知诰每夜引齐邱于水亭屏语,常至夜分,或居髙堂,悉去屏幛,独留大炉,以铁箸画灰为字,随以匙灭去之,故其所谋人莫得而知也。
八月,晋王大举伐梁。
晋王谋大举伐梁,周徳威将幽州步骑三万,李存审、李嗣源及王处直遣将各将歩骑万人,及诸部落奚、契丹、室韦、吐谷浑,皆以兵㑹之,并河东魏博之兵大阅于魏州,循河而上,军于麻家渡在曹州府濮州东北
。梁贺瑰、谢彦章屯濮州北,相持不战,晋王好自引轻骑迫敌营,挑战,危窘者数四,赖李绍荣力战得免,赵王熔及王处直皆遣使致书曰:「元元之命系于王,本朝中兴系于王,奈何自轻如此?」王笑谓使者曰:「定天下者非百战,何由得之?安可但深居帷房以自肥乎?」一旦将出,李存审扣马泣谏曰:「大王当为天下自重,先登陷陈,存审之职也!」王为之揽辔而还,他日,伺存审不在,䇿马急出,顾谓左右曰:「老子妨人!戏」乃以数百骑抵梁营,谢彦章伏精兵五千,围王数十重,王力战,仅得出,会李存审救之,梁兵乃退,王始以存审之言为忠。冬十二月,晋王与梁军战于胡柳陂,在濮州西南,亦名黄柳陂
,周徳威败死,晋王收兵复战,大破梁军。
晋王欲趣大梁,而梁军扼其前,坚壁不战百馀日,王进兵距梁军十里而舍,梁招讨使贺瑰善将歩兵排陈使谢彦章,善将骑兵,瓖恶其与己齐名,一日治兵于野瑰,指一髙地曰:「此可以立栅」。已而晋军栅之,环疑彦章阴以告晋,瑰屡欲战,彦章请持重以老敌,瑰益疑之,因密谮于梁主,诬以谋叛而杀之,晋王闻之,喜曰:将帅不和,梁亡无日矣!」
王欲自将万骑直趣大梁,周徳威曰:「梁军尚全,轻行徼利,未见其福」。不从,毁营而进,众号十万,瑰亦弃营而踵之,至胡桞陂,候者言梁兵至矣,周徳威曰:「贼倍道而来,未有所舍,我营栅已固,守备有馀,此以逸待劳之师也。王宜按兵勿战,而徳威以骑兵扰之,使其营垒不得成,樵㸑不暇给,因其劳乏而乘之,可一举灭也!」王曰:「公何怯也?」即以亲军先出,徳威不得已从之,谓其子曰:「吾无死所矣!前遇梁军,而陈王军居中镇,定军居左,幽州军居右,而辎重次右之西,王帅银枪都陷,梁陈冲荡击斩,往返十馀里,梁马军都指挥使王彦章军败,西走濮阳,晋辎重望见梁旗帜,惊溃入幽州军,幽州军亦扰乱,徳威不能制,父子皆战死,梁兵四集,势甚盛,晋王据髙邱,收㪚兵,至日,中军复振,陂中有土山贺瑰引兵㨿之,晋王谓将士曰:「今日得此山者胜,吾与汝曹夺之」。即引骑兵先登,李从珂、王建及许州人
以歩卒继之,梁兵纷纷而下,遂夺其山。日向晡,贺瑰陈于山西,晋兵望之,有惧色,诸将以诸军未尽集,不若敛兵还营,诘朝复战,阎寳曰:「王彦章骑兵已入濮阳山下,惟步卒向晩皆有归志,我乘髙趣下,破之必矣!王之成败在此,一战若不?
决力取胜,纵收馀众北归,河朔非王有也。李嗣昭亦以为言,王建及擐甲横槊而进曰:王但登山观,臣为王破贼」。王愕然曰:「非公等言,吾㡬误计」。嗣昭、建及以骑兵大呼陷陈,诸军继之,梁军大败,死亡者㡬三万人。晋王还营,闻徳威父子死,哭之恸曰:「是吾罪也!」梁败卒走至大梁曰:晋人至矣!京城大恐,梁主驱市人登城,又欲奔洛阳,遇夜而止,败卒至者不满千,伤夷逃,㪚各归乡里,月馀,仅能成军。晋军之败也,李嗣源不知王所之,或曰北渡河矣,嗣源遂乘水北渡,及是,晋王进攻濮阳,㧞之,嗣源复来见王,不悦曰:「公以吾为死邪?」嗣源顿首谢。王以从珂有功,但赐大锺酒以罚之,然自是待嗣源稍薄。
己晋岐称唐天佑十六年,梁贞明五年,蜀主衍乾徳卯元年,吴宣王隆演武义元年,是岁凡六国五镇。
春正月,晋筑徳胜两城。在大名府。□州,今州治,即北城也。其南城,宋为澶州治,后圯于水。
晋李存审于徳胜,渡名,为河津之要。
南北夹河,筑两城而守之。谓之夹寨。
晋王以存审为内外蕃汉马步总管。
三月,晋以郭崇韬代州雁门人
为中门副使,孟知祥荐教练使。郭崇韬能治剧,王以为中门副使。崇韬倜傥有智略,临事敢决,王宠待日隆,知祥称疾辞其位,崇韬専典机密。
夏四月,呉王隆演建国改元。先是,呉徐、温自以权重而位卑,说吴王隆演曰:「今大王与诸将皆为节度使,不相临制,请建呉国称帝,而治王不许。至是,温帅将吏藩镇以请,王复不许,乃即呉国王位,大赦,改元,建宗庙社稷,置百官宫殿,文物皆用天子礼。以温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东海郡王知诰为左仆射叅政事,兼知内外诸军。王令谋为内枢使,严可求为门下侍,即骆知祥为中书侍。即吴越击吴,战于狼山,在江南通州南。《寰宇记》:狼山与塔山军山、马鞍山、刀刅山并在江海之际。
破之。
呉越王鏐遣其子副大使傅瓘击呉,呉遣将彭彦章庐陵人
、陈汾拒之,战于狼山,呉船乘风而进,傅瓘引舟避之,既过,复自后随之,呉回船与战,傅瓘使顺风扬灰,呉人不能开目。及船舷相接,傅瓘使㪚沙于己船,而㪚豆于呉船,豆为战血所渍,呉人践之皆僵仆,因纵火焚呉船,呉兵大败,彦章战甚力,陈汾按兵不救,彦章自杀,呉人诛汾,籍没家赀,以其半赐彦章家,禀其妻子终身。
梁攻晋徳胜南城,不克。
贺瑰攻徳胜南城,百道俱进,以竹笮大索也。
聨艨艟十馀艘,蒙以□革,设睥睨,音避,诣女墙之名,设之船上以窥敌。
战格,彭,排也。以木牌蔽人,从隙中出器以击敌。
横于河流,以断晋救兵。晋王自引兵救之,不能进,遣善㳺者入城,守将言矢石将尽,陷在顷刻。晋王积金帛于军门,募能破艨艟者,众莫知为计。李建及即王建及少为李罕之养子,后复姓王,故史或书王建及,或书李建及。
请选效节敢死士得三百人,披铠操斧,帅之乘舟而进。将至,流矢雨集,建及使操斧者入艨艟间,斧其竹笮,又以木罂载新沃油,燃火于上流纵之,随以巨舰鼓噪攻之,艨艟流而下,梁兵焚溺者殆半,晋兵乃得渡,瑰解围走。
秋七月,呉越攻呉常州,呉人与战,破之。呉越王鏐遣钱傅瓘将兵三万攻呉,常州徐温帅诸将拒之,战于无锡。汉县,今属常州府
㑹温病热,不能治军。呉越攻中军,陈彦谦迁中军旗鼓于左,取貌类温者,擐甲胄,号令军事,顷之,温病稍间,出拒之,时久旱草枯,呉人乘风纵火,呉越兵大败,杀其将何逢,斩首万级。傅瓘遁去,知诰请帅步卒二千袭取蘓州,温曰:「尔䇿固善,然吾且求息兵,未暇如汝言。诸将亦以为呉越所恃者舟楫,今大旱水涸,此天亡之时,宜尽步骑之势,一举灭之」。温叹曰:「天下离乱久矣,民困已甚,钱公亦未易可轻,若连兵不解,方为诸军之忧,今战胜以惧之,戢兵以怀之,使两地之民各安其业,君臣髙枕,岂不乐哉!多杀何为!」遂引还。
八月,梁以王瓒为招讨使,拒晋兵。贺瑰卒,梁主以王瓒为招讨使,瓒为治,严令行禁止,㨿晋人上㳺之杨村,地名,在今大名府,开州西南。
夹河筑垒,造浮桥,馈运相继。晋副总管李存进亦造浮桥于徳胜,或曰浮梁须竹笮□牛石,困我皆无之,何以能成!存进以苇笮维巨舰,繋于土山巨木,逾月而成,人服其智。
既而晋王与瓒战于河南,瓒先胜获晋将石君立等,寻复战,大败,失亡万计,晋王乘胜遂㧞濮阳。梁主召瓒还,以戴思逺代之,梁主闻石君立勇,系于狱而使人诱之。君立曰:「我晋之败将而为用于梁,虽竭诚效死,□则信之,人各有君,何忍反为仇雠用哉!」梁主惜之,杀晋主将而留君立。
呉与呉、越连和。
呉徐温遣使以呉王书归无锡之俘于呉、越。呉越王鏐亦遣使请和于呉。自是呉国休兵息民三十馀州,民乐业者二十馀年。
冬十月,晋、广徳胜北城。
晋王发徒数万,广徳胜北城,日与梁人争,大小百馀战,互有胜负,左射军使石敬瑭沙陀臬捩鸡之子,李嗣源之婿。
战于河壖,梁人断其马甲,横冲兵马使刘知逺其先沙陀部人,后居太原。
以所乘马授之,自乘断甲马,徐行为殿,梁人疑有伏,不敢迫,俱得免,敬瑭以是亲爱之。胡三省曰:石敬瑭、刘知逺始此。庚,晋岐称唐天佑十七年。梁贞辰,明六年,是岁凡六国四镇。
春三月,晋以李建及为代州刺史。
晋王自得魏州,以李建及为都将。建及为人忠壮,所得赏赐,悉分士卒,与同甘苦,故能得其死力,所向立功,同列疾之,宦者韦令图谮之曰:「建及以私财骤施,此其志不小」。王罢建及军职,以为代州刺史。建及由是怏怏而卒。
夏四月,梁朱友谦取同州,遂以河中降晋。梁河中节度使冀王友谦袭取同州,以其子令徳为留后,表求节钺,不许,乃附于晋。晋王以墨制除令,徳忠武节度使。自是友谦遂归于晋。
五月,呉王隆演卒。谥曰宣。
六月,弟溥行密第四子。
立王重厚恭恪。徐温父子专政,王未尝有不平之意,形于言色,温以是安之。及建国称制,尤非所乐,多沈饮鲜食,遂成疾。温自金陵入朝,议当为嗣者,或曰:「蜀先主谓武侯嗣子不才,君宜自取」。温正色曰:「吾有意取之,当在诛。张颢之初,岂至今日邪!使杨氏无男,有女亦当立之,敢妄言者斩!」乃以王命迎丹阳公溥监。国王卒,溥即位。
闰月,蜀杀其华阳。唐县,今与成都县并为成都府治。
尉张士乔、蜀主作髙祖王建庙号。
原庙于万里桥,在成都府城南。元和志:蜀费禕使呉诸葛亮于此祖之。禕曰:万里之行,始于此桥,因以名。
帅后妃、百官用亵味作鼓吹祭之。士乔上疏諌,蜀主怒,欲诛之,太后不可,乃流黎州,士乔感愤,赴水死。蜀主奢纵无度,日与太后、太妃游宴贵臣之家,及游近郡名山,所费不可胜计。教坊使严旭疆取士民女子纳宫中,累迁刺史,太后、太妃各出教令卖官,毎一官阙数人,纳赂多者得之。文思殿大学士韩昭以便侫得幸,乞数州刺史卖之以营居第,许之。识者知蜀之将亡。 韩昭,字徳华,长安人。
梁遣刘●等讨同州,秋七月,晋遣李存审救之。李存审等至河中,即日济河,军于朝邑,梁军亦大集河中,友谦诸子说友谦,且归款于梁以退其师,友谦曰:「昔晋王亲赴吾急,秉烛夜战,今方与梁相拒,又命将星行,分我资粮,岂可负邪!」晋人分兵攻华州,壊其外城。李存审进逼刘鄩营,鄩等悉众出战,大败宵遁,追击,破之,杀获甚众。存审等移檄告谕闗右,引兵略地至下邽,谒唐帝陵,哭之而还。初,刘鄩与朱友谦为昏,其讨友谦也,先移书谕以祸福,待之月馀,友谦不从,然后进兵。尹皓、段凝因谮之于梁主,及败还,梁主密令西都留守张宗奭酖杀之。
八月,蜀主北巡,冬十一月,遣兵侵岐,不克而还。蜀主下诏北巡,遂发成都,被金甲,冠珠㡌,执弓失而行,旌旗兵甲亘百馀里,雒汉县,元省故城,在今成都府汉州
令段融上言:不宜逺离都邑,当委大臣征讨。不从。十一月,遣王宗寿本许州民家子,王建以同姓録之为子。
。将兵伐岐,攻陇州。岐王自将屯汧,蜀兵食尽,引还,蜀主至利州,泛江而下,龙舟画舸,辉映江渚,州县供办,民始愁怨。至阆州,州民何康女色美,将嫁,蜀主取之,赐其夫家帛百匹,夫一恸而卒。 利州,唐置。今四川保宁府广元县,是阆州亦唐置,今保宁府阆中县是。
辛晋岐称唐天佑十八年,梁龙徳元年,呉巳,睿王杨溥顺义元年,是岁凡六国四镇。
春正月,蜀主还成都,废其后髙氏。
蜀主之后髙氏无宠,而嬖其妃韦氏,韦氏者,徐耕之孙也,有殊色,蜀主见而悦之,太后因纳于后宫,蜀主不欲娶于母族,托云韦昭度之孙,累加元妃,髙后益见踈薄,至是遂遣还家蜀主常列锦步障,击球其中,往往逺适,而外人不知,爇诸香,昼夜不絶,乆而厌之,更爇皂荚以乱其气,结绘为山,及宫殿楼观于其上,或为风雨所败,则更以新者易之,或乐饮绘山,涉旬不下,山前穿渠,乘船夜归,令宫女秉蜡炬千馀居前船,郄立照之,水面如画,好为微行酒肆,娼家无所不到。
晋得传国寳,考传,国寳,世以为即秦玉玺,自子婴奉汉元后投阶,孙坚之得井中,徐璆之进汉献晋,谢尚之送建康,事俱具前。兹据宋白续会要云:秦玉玺歴代相传,以为神器,隋平陈得之。江都之难,后归窦建徳,建徳败入唐,唐末遣杨涉送于梁,后唐庄宗灭梁得之,及清奉败,以寳随身自作,寳为火灼,文字讹缺,明宗得之,随身自焚,寳遂亡失。又有神玺者,不知制,自何代,其文与秦玺同,而玉色不及形制亦稍高。大晋孝武时,雍州刺史郄恢得之,慕容永以送金陵,候景之乱入于北,齐歴周反隋,隋文帝号为传国玺,又改曰受命寳。及平江左,得秦玺,以其后出,仍以北朝所传神玺为上,秦玺次之。隋亡,与秦玺俱归于唐,唐末不知所在,宋氏之说如此。是传国寳晋始有二,隋兼寳之至唐末而一送于梁,一不知所在,于是魏州僧人所藏以献晋王者为一寳,梁主瑱左右所窃以迎唐军者,又为一寳。胡三省通鉴注备采宋说,而李心传又以秦玺自后汉末久已失之,厥后永嘉之乱没于刘石,永和之后,复归于江左者,乃晋玺也。其文自左与秦玺自右不同。太元之末,得自西燕,更涉六朝,至于隋、代者,乃慕客燕玺也。其方者六寸,与秦玺四寸不同。宋武北伐,得之关中,歴晋暨隋,姚奉玺也。其文隠起与秦玺深刻不同,辨说甚详,今并节録于此。
蜀主、呉王屡以书劝晋王称帝,晋王以示僚佐曰:昔王太师谓王建
,亦尝遗先王书,劝以自帝一方先王语余云:昔天子幸石门,吾发兵诛贼臣,当是之时,威振天下,吾若挟天子据闗中,自作九锡禅文,谁能禁我?顾吾家世忠孝,立功帝室,誓死不为耳!他日当务以复唐社稷为心,慎勿效此曹所为,言犹在耳,此议非所敢闻也。因泣。既而将佐及藩镇劝进不已,乃令有司市玉造法物,㑹魏州僧献传国寳黄巢之破长安也,魏州僧传真之师得传国寳,藏之四十年,至是传真以为常,玉将鬻之,或识之曰:传国寳也。乃诣行台献之
将佐皆奉觞称贺,张承业闻之,亟诣魏州谏曰:吾王世世忠于唐室,救其患难,所以老奴三十馀年为王,捃拾财赋,召补兵马,誓灭逆贼,复本朝宗社耳。今河北甫定,朱氏尚存,而王遽即大位,殊非从来征伐之意,天下其谁不解体乎?王何不先灭朱氏,复列圣之深雠,然后求唐后而立之,南取呉西,取蜀,汛扫宇内,合为一家,当是之时,虽使髙祖、太宗复生,谁敢居王上者?让之愈久,则得之愈坚矣!老奴之志无他,但以受先王大恩,欲为王立万年之基耳!王曰:此非余所愿,奈群下意何!承业知不可止,恸哭曰:诸侯血战,本为唐家,今王自取之,误老奴矣!即归晋阳,邑邑成疾,不复起。二月,成徳将张文礼即王熔养子王徳明事见前
,弑其节度使赵王熔而代之。
赵王熔骄于富贵,多事游嬉,时诸镇俱弊于战争,赵独安乐熔雍容自逸,治府第圈沼,极一时之盛。
又好左道,练丹药,求长生,盛饰馆宇于西山,即正定房山亦曰王母山,在平山县西北,今房山县之大房山,古名大防,别为一山。
每往游之,房山有王母祠,汉武帝所建,熔与道士王若讷游之,使妇人维锦绣牵持而上,每往逾月忘归。
委其政于宦者。李𢎞规、石希䝉等希䝉元以谄谀得幸。
会熔自西山宿鹘营庄在平山县西
,将还府,石希蒙止之,李𢎞规谏曰:「今晋王身自暴露,以亲矢石,而大王竭军国之用为游畋之资,开城空宫,弥月不还,使一夫闭门不纳从者,大王将安归乎?」熔惧,促驾,希䝉固止之,𢎞规怒,遣亲事军将蘓汉衡率兵擐甲露刃诣帐前曰:「军士劳矣,愿从王归国」。𢎞规继而进曰:「惑王者,希䝉也,请诛之以谢众」。熔不答,𢎞规呼甲士斩希蒙首,掷于熔前,熔怒,遽归,使其子昭祚及养子王徳明族𢎞规、汉衡收其党与,穷究反状,亲军皆惧,徳明因诱以为乱,徳明素蓄异志,因亲军之惧而激之曰:「大王命我尽坑尔曹,从命则不忍,不然又获罪奈何!众皆感泣,相与谋之,其中骁健者曰:「吾曹识王太保意,今夕富贵矣。
夜半,亲军千馀人逾垣而入,熔方与道士焚香受籙,军士断其首而出,因焚宫室,尽灭王氏之族,自王庭凑据成徳,传至熔凡四世五帅,百年而灭。
徳眀复姓名曰张文礼,遣使告乱于晋,因求节钺,晋王方置酒作乐,闻之,投杯悲泣,欲讨之,僚佐以为方与梁争,不可更立敌,宜且安之。晋王不得已,承制授文礼成徳留后。
夏六月乙邜朔,日食。
秋七月,晋以蘓循为节度副使。晋王既许藩镇之请,求唐旧臣,朱友谦遣蘓循诣行台,循依友谦河中,事具前。
循至魏州,望府即拜,谓之拜殿,见王呼万岁舞蹈,泣而称臣。翌日,又献笔三十枝,谓之「画日笔」。唐制,敕皆天子画日。
王大喜,即命循为河东节度副使。张承业深恶之,未几,循病死。
八月,晋以符习赵州昭庆人
为成徳留后,讨张文礼,张文礼忌赵故将,多所诛灭,都指挥使符习将赵兵万人从晋王在徳胜,文礼请以他将代之,习见晋王,泣涕请留晋王曰:吾与赵王同盟讨贼,义犹骨肉,不意一旦祸生肘腋,吾诚痛之!汝茍不忘旧君,能为之复雠乎?吾以兵粮助汝」。习与部将三十馀人,举身投地恸哭曰:大王念故,使辅佐之勤许之,复寃!习等不敢烦霸府之兵,愿以所部径前搏取凶竖,以报王氏累世之恩,死不恨矣!」八月,王以习为成徳留后,命阎寳、史建塘将兵助之,自邢、洺而北。文礼先病腹疽,会晋兵㧞赵州,文礼惊惧而死,其子处瑾与其党韩正时悉力拒晋。九月,晋兵围镇州,建塘中流矢卒,晋王欲自分兵攻镇州,梁戴思远闻之,悉众袭徳胜北城,晋王得梁降者知之,乃命李嗣源伏兵于戚城,李存审屯徳胜,先以骑兵诱之,梁兵竞进,晋王以铁骑三千奋击,梁兵大败,失亡二万馀人。 戚城注见前。
冬十月,义武节度使王处直为其假子都所囚。初,义武节度使王处直未有子,得小儿刘云郎,妖人李应之得之以遗处直。
养为子,名之曰都。及壮,便佞多诈,处直爱之,置新军使典之。处直有孽子郁无宠,奔晋,晋王克用以女妻之,累迁至新州团练使,馀子皆幼,处直以都为副大使,欲以为嗣。及晋王存朂讨张文礼,处直以镇定唇齿,恐镇亡而定孤固諌,以为方御梁冦,且宜赦文礼。晋王答以文礼弑君,义不可赦,又潜引梁兵,恐于易定亦不利。处直患之,乃潜遣人语郁使赂契丹,令犯塞以解镇州之围。郁素疾都冒继其宗,乃邀处直求为嗣,处直许之,军府皆不欲召契丹,都亦虑郁夺其处,为嗣之位。
乃以新军数百伏于府第,大噪曰:「将士不欲以城召契丹,请令公归西第」。乃并其妻妾幽之,尽杀其子孙及将佐之为腹心者,以状白晋王,晋王因以都代处直,处直忧愤而卒。自唐末,王处存帅义武,兄弟相继,至是而灭。
十一月,晋王自将讨镇州,晋王使李存审、李嗣源守徳。胜自将兵攻镇州,旬日不克。张处瑾使韩正时突围出,趣定州求救,晋兵追斩之。
十二月,契丹㓂幽州,拔涿州,进侵义武,晋王救之,王郁说契丹主曰:「镇州美女如云金帛如山天皇王速往,则皆已物也,不然,为晋王所有矣」。契丹主以为然,悉众而南,舒噜后曰:「吾有西楼羊马之富,其乐不可胜穷也,何必劳使逺出以乘危徼利乎!吾闻晋王用兵,天下莫敌,脱有危败,悔之何及!」契丹主不聴,十二月,攻幽州,李绍宏本宦者,姓马,晋王赐名者。
婴城自守。契丹南围涿州,㧞之,进冦定州,王都告急于晋,晋王将亲军五千救之。
壬晋岐称唐天佑十九年梁龙午,徳二年,是岁凡六国四镇。
春正月,晋王击契丹,大败之。
晋王至新城,后魏建在正定府无极县西,今名新城村。
候骑白契丹前锋涉沙河,即派水出正定府龙众闗外迁行唐新乐诸县,又东过定州,与滋河合。
将士皆失色,有亡去者,斩之不能止。诸将皆曰:「吾众寡不敌,又梁㓂内侵,宜且还师以救根本」。或请西入井陉避之。晋王犹豫未决,郭崇韬曰:「契丹本利货财而来,非能救镇州之急难也。王新破梁兵,威振夷夏,挫其前锋,遁走必矣!」李嗣昭亦曰:「强敌在前,有进无退,不可轻动以摇人心」。晋王乃自帅鐡骑五千先进,至新城北,半出桑林,契丹见之惊走,晋王分军逐之,获契丹主之子,契丹退保望都。汉县,宋改「望」为「庆」,今避尧母名,仍曰望都,属保定府。
晋王至定州,王都迎谒马前,请以爱女妻王子继岌王引兵趣望都,遇奚酋托辉,旧作「秃喂」,今改正。
五千骑为其所围,力战不解。李嗣昭引三百骑横击之,虏退,王乃得出,因纵兵奋击,契丹大败,逐北至易州,㑹大雪弥旬,平地数尺,契丹人马死者相属,契丹主乃归,晋王引兵蹑契丹,随其行止,见其野宿之所,布藁于地,回环方正,皆如编剪,虽去,无一枝乱者,叹曰:「虏用法严,乃能如是,中国所不及也」。契丹主责王郁,絷之以归,自是不聴其谋。
梁袭晋魏州,不克攻徳胜北城。二月,晋王还魏州,梁兵遁还。
李存审谓李嗣源曰:「梁人闻我在南,兵少不攻徳胜,必袭魏州,不若分军备之」。遂分军屯澶州,戴思逺果悉众趣魏州,嗣源引兵先之,遣兵挑战,思逺知有备,乃西㧞成安,北齐县,今属广平府。
大掠而还,又攻徳胜北城,重堑复垒,断其出入,昼夜急攻,存审悉力拒守,晋王闻之,自幽州赴之,五日至魏州,思逺烧营遁还。
晋师围镇州不克,退保赵州。夏四月,晋李嗣昭战死,晋阎寳筑垒以围镇州,决滹沱水环之,内外断絶,城中食尽,遣五百馀人出求食,寳纵其出,欲伏兵取之,其人遂攻长围,寳不为备,俄数千人继至,遂坏长围,纵火攻营,寳不能拒,退保赵州。晋王以李嗣昭为招讨使,代寳张,处瑾遣兵千人迎粮于九门,嗣昭设伏邀击之,杀获殆尽,镇兵发矢中其脑,嗣昭㧞矢射之,一发而殪,是夕亦卒,晋王闻之,不御酒肉者累日,嗣昭遗命,悉以泽潞兵授判官任圜京兆三原人
,使督诸军攻镇州,号令如一,镇人不知。嗣昭之死也,嗣昭七子,继俦长而懦,其弟继韬囚之而自立,晋王以用兵方殷,不得已改昭义为安义,以继韬为留后。
秋八月,梁取晋、卫州。
晋卫州刺史李存儒,本姓杨,名婆儿,以俳优得幸于晋王为刺史,専事掊敛,防城卒皆征月课,纵归梁。段凝、张朗引兵夜袭之,诘旦,登城执存儒,遂克卫州。戴思逺又与凝攻陷淇门,镇名,在卫辉府汲县东北。
共城,隋县,故在卫辉府之辉县。
新乡,隋县,今属卫辉府。
于是澶州之西,相州之南皆为梁有。晋人失军储三之一,梁军复振。
九月,晋师克镇州,张处瑾等伏诛。李嗣昭之死,晋王以李存进为招讨使,军于东垣渡,滹沱河津济处在今正定府正定县南,以故东垣城名。
立栅未就,镇兵奄至,存进出鬬桥上,杀镇兵殆尽,存进亦战殁。晋王以李存审代之。镇州食尽,请降,未报。存审兵至,城中将李再丰投缒以纳晋兵,执处瑾兄弟及其党髙蒙等送行台,赵人皆请而食之,磔张文礼尸于市。王熔故侍者得熔遗体,晋王祭而葬之,晋王以符习为成徳节度使,无后而未葬,习当斩衰以葬之,礼毕聴命,既葬,即诣行台,赵人请晋王兼领成徳,从之,乃割相、卫二州置义宁军,以习为节度使,习辞曰:「魏传霸府不可分也,愿得河南一镇,习自取之」。乃以为天平节度使。
冬十一月,唐特进、河东监军使张承业卒。刘友益曰:承业之卒,具官书,唐著其乃心唐宦也。
曹太夫人诣其第,为之行服,如子侄之礼。晋王闻之,亦不食者累日。
十二月,晋以赵季良字徳章,济阴人
为魏州司録。唐制:诸州有司録,司功诸曹,所谓判司也。
魏州税多逋负,晋王以让季良,季良曰:「殿下何时当平河南?」王怒曰:「汝职在督税,何敢预我军事!」季良对曰:「殿下方谋攻取而不爱百姓,一旦百姓离心,恐河北亦非殿下之有,况河南乎?」王悦,谢之。自是重之,每预谋议。
癸岐称唐天佑二十年,梁龙徳三年书,十月四月以后,未唐庄宗李存朂同光元年。是岁梁亡,晋称唐,凡五国四镇。
春二月,晋以豆卢革瑰弟瓒之子
、卢程故唐进士
为行台丞相。晋王下教于四镇,河东、魏博、易定、镇冀。
判官选前朝士族,欲以为相。河东判官卢质字子微,河南人。
为之首。质固辞,请以义武判官豆卢革、河东判官卢程为之,即拜行台左、右丞相,以质为礼部尚书。
梁以钱鏐为呉越王。
鏐始建国,仪卫名称,多以天子之制,惟不改元,置百官,有丞相、侍郎、客省等使。鏐有宠姬郑氏,其父犯法当死,左右为之请,鏐曰:「岂可以一妇人乱我?」法出其女而斩之。鏐自少在军中,夜未尝寐,倦极则就圆木小枕,或枕大铃,寐熟辄欹而□,名曰「警枕」,置粉盘于卧内,有所记则书盘中,比老不倦,或寝方甜,外有白事者,令侍女振纸即寤,时弹铜丸于楼墙之外,以警直更者,尝微行,夜叩北城门,吏不肯启闗,曰:「虽大王来,亦不可启」。乃自他门入,明日,召吏厚赐之。
三月,晋李继韬以潞州叛降梁,其将裴约、史无里系。
㨿泽州不下。
李继韬为留后,终不自安,幕僚魏琢牙将申䝉复从而间之曰:晋朝无人,终为梁所并耳」。弟继逺亦劝之,继韬乃使继逺诣大梁请降,梁王大喜,以继韬为节度使。安义旧将裴约戍泽州,泣谕其众曰:「余事故使逾二纪,见其分财享士,志灭仇雠,不幸捐馆柩犹未葬,而郎君遽背君亲,吾宁死不能从也!」遂据州自守。梁遣董璋史不详何所人
将兵攻之,继韬㪚财募士尧山人郭威威少孤,依潞州人,常氏。
往应募,尝杀人繋狱,继韬惜其才勇而逸之,胡三省曰:郭威事殆此。
夏四月,晋王存朂称皇帝于魏州,国号唐。是为后唐庄宗。
晋王筑坛于魏州牙城之南,四月,登坛祭告,遂即帝位,国号大唐。尊母曹氏为皇大后,嫡母刘氏为皇太妃。初,太妃无子,性不妒忌,太后亦谦退,相得甚欢。及册太妃诣太后宫贺,有喜色,太后忸怩不自安。太妃曰:「愿吾儿享国久长,吾軰获没于地,园陵有主,馀何足言!」因相向歔欷。
唐以豆卢革、卢程同平章事,郭崇韬、张居翰故唐宦者
为枢宻使。徐无党曰:密使,唐故事,以宦者为之。至此,叅用士人,与宰相权任均矣。
革程皆轻浅无他能,唐主特以其衣冠之。绪霸府元僚,故用之。已而程以私事干兴,唐府府吏不能应鞭吏背。少尹任团,唐主姊婿也,诣程诉之。程曰:何等虫豸,欲倚妇力?」祁团诉于唐主,唐主曰:朕误相此痴物」。乃贬程右庶子。 ,任团圜之弟。
李绍宏自幽州召还,崇韬恶其位在己上,乃荐居翰,而以绍宏为宣徽使,唐制:宣徽使在枢密使之下。
绍宏恨之。居翰和谨畏事,军国机政皆崇韬掌之。支度务使孔谦魏州人先为州,孔目勤敏,多计数,善治簿书。唐主入魏,时以为支度务使。
自谓应为租庸使。众议以谦人微地寒,故崇韬荐张宪,字允中,晋阳人。
以谦副之,谦亦不悦。
唐建东、西京及北都。
以魏州为兴唐府,建东京,又于太原府建西京。又以镇州为真定府,建北都。时唐国所有,凡十三节度、五十州。
闰月,唐立宗庙于晋阳。
唐主追尊曾祖执宜曰懿祖昭烈皇帝,祖国昌曰献祖文皇帝,考晋王曰太祖武皇帝。立宗庙于晋阳,以髙祖、太宗、懿宗、昭宗洎懿祖以下为七室。
唐遣李嗣源袭梁郓州取之,以嗣源为节度使,契丹屡㓂唐,幽州、卫州为梁所取,潞州内叛,人情岌岌,以为梁未可取,唐主患之,㑹郓州将卢顺密奔唐,言曰:「郓州守兵不满千人,可袭取也」。郭崇韬等皆以为不可,唐主密召李嗣源谋之,嗣源自胡桞有渡河之惭,常欲立竒功以补过,对曰:「今用兵岁久,生民疲弊,茍非出奇取胜,大功何由可成?臣愿独当此役,必有以报」。唐主悦,遣嗣源将精兵五千趣郓州,日暮,阴雨道黒,将士皆不欲进,髙行周曰:「此天赞我也!彼必无备」。夜渡河至城下,郓人不知,李从珂先登,杀守卒启闗纳外兵,进攻牙城,㧞之嗣源,禁焚掠,抚吏民,唐主大喜曰:「总管真奇才,吾事集矣!」即以为天平节度使,梁主大惧,遣使诘让诸将段凝、王彦章等,趣令进战。五月,梁遣招讨使王彦章攻唐徳胜南城,㧞之,进攻杨刘。六月,唐主救之,梁兵退。秋七月,彦章罢。
敬翔知梁室已危,以绳纳靴中,入见梁主曰:先帝取天下,不以臣为不肖,所谋无不用。今敌势益强而陛下弃忽,臣言臣身无用,不如死。引绳将自缢。梁主止之,问所欲言,翔曰:事急矣,非用王彦章为大将,不可救也。梁主从之,以彦章为招讨使,仍以段凝为副。唐主闻之,自将亲军屯澶州,命朱守殷守徳胜,戒之曰:「王鐡枪勇决,宜谨备之」。守殷,晋王幼时所役苍头也。梁主召王彦章问以破敌之期,彦章对曰:三日。左右皆失笑。彦章出,两日,驰至滑州,置酒大㑹,阴遣人具舟于杨村,夜命甲士六百,皆持巨斧,载冶者具鞴,蒲拜反,韦裳也,鼔以吹火。
炭乘流而下,会饮尚未散,彦章阳起更衣,引精兵数千循河南岸趋徳胜,天微雨,朱守殷不为备,舟中兵举鏁烧断之,因以巨斧斩浮桥,而彦章引兵急击南城,破之,适三日矣,守殷救之不及,彦章进攻诸塞,皆拔之,声势大振。唐主遣宦者焦彦宾急趣杨刘与镇使李周字通理,内邱人。
固守,唐主命守殷弃北城,撤屋为城,载兵械浮河东下,助扬刘守备、王彦章亦撤南城屋材浮河东丅,各行一岸,每遇湾曲,辄于中流交鬬,一日百战,互有胜负,比及杨刘,殆亡士卒之半。
彦章以十万众攻杨刘城,垂陷者数四,李周悉力拒之,与士卒同甘苦。彦章不能克,退屯城南,唐主引兵救之,六月,至杨刘,梁兵堑垒不可入,唐主问计于郭崇韬,对曰:「请筑垒于博州东岸以固河津,既得以接应东平,时李嗣源在郓州河北声问不通。
又可以分贼兵势。但虑彦章薄我,城不能就,愿募死士日挑战以缀之,旬日不东,则城成矣」。唐主以为然。会梁将□延孝密请降于嗣源。延孝者,太原胡人,有罪奔梁。嗣源遣押牙范延光送延孝蜡书诣唐主,延光因言于唐主,请筑墅马家口以通郓州之路,唐主从之。 ,范延光,临漳人。
乃遣崇韬将万人夜发,倍道趣博州,至马家口,渡河筑城,昼夜不息。唐主在杨刘,与梁人昼夜苦战,崇韬筑城六日,彦章将兵数万至,急攻新城。时板筑仅毕,未有守备,崇韬慰谕士卒,以身先之,四面拒战。唐主引大军救之,彦章退保邹家口。郓州奏报始通。
七月,唐主引兵南,彦章等复趣杨刘、李绍荣直抵梁营,擒其斥,侯又以火栰焚其连舰。彦章等走保杨村,唐兵追击之,梁兵前后死者且万人,杨刘围解,城中无食已三日矣。彦章疾赵岩、张汉杰乱政,谓所亲曰:「待我成功还,当尽诛奸臣以谢天下!」赵、张闻之,私相谓曰:「我軰宁死于沙陀,不可为彦章所杀」。相与协力倾之。叚凝素疾彦章而谄附赵、张,百方沮挠之,惟恐其有功,每㨗奏至,赵、张悉归功于凝,由是彦章功竟无成。梁主犹恐彦章成功难制,徵还大梁。
八月,梁取唐泽州,裴约死之。裴约遣间使告急,唐主曰「吾兄不幸,乃生枭獍,裴约独能知逆顺」顾谓指挥使李绍斌曰「泽州弹丸之地,朕无所用,卿为我取裴约以来」绍斌至,城已䧟约死,唐主深惜之。
梁以段凝为招讨使,遣王彦章、张汉杰攻郓州。梁主遣段凝监军河上,敬翔、李振屡请罢之,梁主曰:「凝未有过」。振曰:「俟其有过,则社稷危矣」。至是,凝厚赂赵、张,求为招讨使,翔、振力争,不从,于是宿将愤怒,士卒亦不服。梁主又命王彦章将保銮骑士万人屯兖、郓之境,谋复郓州,仍以张汉杰监其军。
梁复决河以限唐兵。谢彦章决河在扬、刘今山东地,段凝决,河在酸枣。今河南地扬、刘之大小,酸枣之决,大纲目但载杨、刘而不载酸枣,今依五代史及通鉴补辑。
段凝以唐兵日逼,乃自酸枣决河,东注曹、濮及郓,以隔絶唐军,谓之「䕶驾水」。后决口日大,屡为曹、濮患,唐命军,娄继英塞之,未几复坏, 胡渭曰:宋横陇决河,葢由此东注。
梁将康延孝奔唐。
梁主引兵屯朝城。本汉东武阳,唐改朝城,今属曹州府。
康延孝来奔,唐主解锦袍玉带赐之,以为招讨指挥使,问以梁事,对曰:「梁朝地不为狭,兵不为少。然主既暗懦,赵、张擅权,内结宫掖,外纳货赂。段凝智勇俱无,専率敛行伍以奉权贵。梁主不能専任将帅,常以近臣监之,进止可否,动为所制。近又闻欲数道出兵,令董璋起太原,霍彦威寇镇、定,王彦章攻郓州,段凝当陛下决以十月大举。臣窃观梁兵聚则不少,分则不多,愿陛下养勇蓄力以待其分兵,帅精骑五千,自郓州直抵大梁,旬月之间,天下定矣」。唐主大悦。
九月,蜀主宴群臣于宣华苑,蜀主于重阳宴群臣以宣华苑酒甜嘉王宗寿乘间极言社稷将危,流涕不已,韩昭曰:「嘉王好酒悲!」因谐笑而罢。蜀主以韩昭、潘在迎,顾在珣等为狎客,陪侍逰宴,与宫女杂坐,或为鲍歌相唱和,亵慢无所不至。枢密使宋光嗣等专断国事,恣为威虎务徇,无蜀主之欲以盗其权,宰相王错、庾传素等各保宠禄,敢规正。潘在迎每劝蜀主诛谏者,无使谤国。嘉州司马刘贽献陈后主三阁图,并作歌以讽贤良方正蒲禹卿对䇿,语极切直,蜀主不能用人。王锴,字鳍祥,咸阳人。蒲禹卿,成都。
冬十月辛未朔,日食。
唐主救郓州,梁师败绩,王彦章死之。唐主入大梁,梁主瑱自杀,唐遂灭梁。梁自篡唐至亡几二主合二十六年。
唐主闻梁人欲大举,数道入㓂,召诸将议之,李绍宏等皆以为郓州难守,请以易卫州及黎阳于梁,与之约和,休兵息民,更图后举,唐主不悦曰:「如此,吾无葬地矣!」乃独召郭崇韬问之,对曰:陛下不栉沐、不解甲,十五馀年欲雪国家雠耻,今已正尊号,始得郓州尺寸之地,不能守而弃之,臣恐将士解体,将来食尽众㪚,虽画河为境,谁为陛下守之?臣尝细询康延孝,以河南之事,度已料彼日夜思之,成败之机,决在今岁,梁今悉以精兵授段凝,决河自固,恃此不复为备,凝非将材不足畏,降者皆言大梁无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杨刘,自以精兵与郓州合势,长驱入汴,伪主授首,则诸将自降矣!不然今秋不登,军粮将尽,大功何由可成?谚曰:当道筑室,三年不成,帝王应运,必有天命,在陛下勿疑耳。唐主曰:此正合朕心。丈夫得则为王,失则为虏,我行决矣。㑹王彦章将攻郓州,李嗣源遣李从珂逆战,败其前锋,彦章退保中都,注见前。
㨗奏至,唐主喜曰:郓州告㨗,足壮吾气。命将士悉遣其家归兴唐,亦遣夫人刘氏,皇子继岌归,与之诀曰:事之成败,在此一决,若其不济,当聚吾家于魏宫而焚之」。
乃济河,至郓州,中夜进军,以李嗣源为前锋,遇梁兵,一战败之,进至中都,围之,梁兵溃,追击杀之。彦章走,将军李绍奇追之,彦章重伤马踬,遂擒之,并擒张汉杰等二百馀人,斩首数千级。唐主惜彦章之材,欲降之,彦章曰:余本匹夫,䝉梁恩位至上将,与皇帝交战十五年,今兵败力穷,死自其分,岂有朝为梁将,暮为唐臣?此我所不为也。于是诸将称贺,唐主举酒属嗣源曰:今日之功,公与崇韬之力也,向从绍宏辈语,大事去矣。谓诸将曰:向所患惟彦章,今已就擒,是天意灭梁也。段凝犹在河上,何向而可?康延孝固请亟取大梁,嗣源曰:兵贵神速,今彦章就擒,段凝必未之知,就使知之,即发救兵,直路则阻决河,须自白马南渡,舟楫亦难猝办。此去大梁至近,前无山险,方陈兼程信宿可至,段凝未离河上,友贞已为吾擒矣。延孝之言是也,请陛下以大军徐进,臣愿以千骑前驱」。唐主从之令下,诸军踊跃,嗣源是夕遂行。明日,唐主发中都,以王彦章终不为用,斩之。越二日,至曹州,梁守将降,梁主闻彦章就擒,唐军且至,日夜涕泣,不知所为,置传国寳于卧内,忽失之,已为左右窃之迎唐军矣,乃谓指挥使皇甫麟曰:「李氏!吾世雠,理难降首,降,读如字,言难低头为之下也。
。不可俟彼刀锯,吾不能自裁,卿可断吾首!」麟泣曰:「臣为陛下挥剑死唐军则可矣,不敢奉此诏」。梁主曰:「卿欲卖我邪?」麟将自刭,梁主持之曰:「与卿俱死」。麟遂弑梁主,因自刭,梁主为人温恭俭约,无荒淫之失,但宠信赵张,使擅威福,疏弃敬、李,旧臣不用其言,以至于亡。
李嗣源军行五日,至大梁,王瓒开门出降。是日,唐主亦至,入自梁门,嗣源迎贺,唐主喜,不自胜,手引嗣源衣而头触之曰:「吾有天下,卿父子功也,天下与尔共之!」李振谓敬翔曰:「有诏洗涤吾辈,相与朝新君乎?」翔曰:「吾二人为梁宰相君,昏不能諌国,亡不能救新君若问,将何辞以对!」是夕未曙,或报翔曰:「李太保已入朝矣」。翔叹曰:「李振谬为丈夫!国亡君死,何面目入建国门乎!」乃缢而死。赵岩奔许州,温昭图斩之。昭图,即温韬降梁,更名为匡国节度。既杀赵岩,乃复名韬。
诏漆朱友贞首函之,藏于大社。
梁段凝降唐。
段凝入援,以杜晏球字莹之,洛阳人,本姓王,为杜氏养子,故从姓杜。
为前锋。至封邱,遇李从珂,晏球先降,凝众五万亦降。唐主劳之,凝出入,公卿问扬扬自得无愧色。梁旧臣见者皆欲齕其面,抉其心。
唐贬梁宰相郑珏綮诸孙
以下十一人,以其世受唐恩而仕梁贵显也。先是,唐兵将入汴,□梁主友贞召群臣问计,邓珏曰:「臣有一䇿,不知陛下能行否?」梁主问䇿如何?珏曰:「愿得陛下传国」。寳驰入唐营以缓其行,而待救兵之至。梁主曰:「事急矣,寳固不足恃,但此策可竟了否?」珏俯首久之,曰:「但恐未了」。左右皆缩头而笑。及唐主至,珏率百官迎谓道左,至是,贬来州司户。
敬翔、李振、赵岩、张汉杰等伏诛,夷其族。敬翔既死,段凝、杜晏球上言:「伪梁要人赵岩、张汉杰等,窃弄威福,残蠧群生,不可不诛」。诏敬翔、李振首佐朱温,共倾唐祚,可并族诛。凝寻赐姓名李绍钦,晏球亦赐姓名李绍䖍。
唐毁梁宗庙,追废朱友贞为庶人。
梁诸藩镇入朝于唐者,皆复其任。宋州节度使袁象先首来入朝,辇珍货数十万,徧赂刘夫人及权贵、伶官、宦者,中外争誉之,恩宠隆异。唐以郭崇韬守侍中。
崇韬权兼内外,谋猷规益,竭忠无𨼆,颇亦荐引人物,豆卢草受成而已,无所裁正。
梁河南尹张宗奭入朝于唐,宗奭来朝,复名全义。唐主欲发朱温墓斫棺焚尸,全义言:「朱温虽国之深雠,然其人已死,刑无可加,屠灭其家,足以为报,乞免焚斫,以存圣恩」。唐主从之,但铲其阙室,削封树而已。
楚王殷遣使入贡于唐。
殷遣其子希范字实规,殷第四子。
入见,纳行营都统印,上本道将吏籍。
吴遣使如唐。
唐遣使以灭梁告吴,徐温尤严,可求曰:「公前沮吾计,今将奈何?」唐之伐梁,遣使征兵下,吴温欲持两端遣兵循海助其胜者,可求不可,乃止。
可求笑曰:「闻唐主始得中原,志气骄满,御下无法,不出数年,将有内变。吾但当卑辞厚礼,保境安民以待之耳」。唐使称诏,吴人不受。唐主易其书,用敌国之礼。吴人复书,称大吴国主,辞礼如笺表。
吴贬锺㤗章为饶州刺史。吴人有告寿州团练使锺泰章侵市官马者,徐知诰遣王稔代之,以泰章为饶州刺史。徐温召至金陵,使陈彦谦诘之者三,皆不对。或问泰章何以不自辨,泰章曰:「吾在寿州,去淮数里,歩骑五千,茍有他志,岂王稔单骑能代之乎!我义不负国,虽黜为县令亦行,况刺史乎!何为自辨,以彰朝廷之失!」知诰请收泰章治罪,徐温曰:「吾非泰章,已死于张颢之手,今日富贵,安可负之!」命知诰为子景通知诰,长子,初名景,又更名璟。
娶其女以解之。时张崇在庐冮,贪暴不法,庐江民讼县令受时,知诰遣侍御史知杂事杨延式往按之,廷式曰:「杂端推事,其体至重,职业不可不行」。知诰曰:「何如?」廷式曰:「械禁。张崇使吏如升州簿责都统。知诰曰:何至是,廷式曰:「县今微官,张崇使之取民财转献都统耳,岂可舍大而诘小乎!」知诰以是重之。 杨廷式,字宪臣,泉州晋江人。杂端,唐侍御史,以久次者一人知杂事,谓之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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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见
彗出舆鬼,舆鬼五星奉雍川分。汉书地理志以巴、蜀诸郡皆属秦地,为东升舆鬼之分,野鹑首之次。
长丈馀。蜀司天监言国有大灾,蜀主诏于玉局化,道书:后汉永寿初,李老君与张道陵至此说经,有局脚玉床,自地而出,既去床,隠地成穴,后遂名曰正局化观。今成都府城北有王局 宋蘓轼领提举即此。
设道场,右补阙张云唐安人
上疏,以为:「百姓怨气上彻于天,故彗星见,此乃亡国之征,非行禳可弭」。蜀主怒,流云黎州,道卒。
十一月,唐以李绍钦即段凝
为泰宁节度使,绍钦因伶人景进纳,货于宫掖,故有是命。唐主幼善音律,或时自傅粉墨与优人共戱于庭,以悦刘夫人,优名谓之「李天下。尝因为优,自呼曰:「李天下李天下」。优人敬新磨遽前批其颊,唐主失色,新磨徐曰:「理天下者只有一人,尚谁呼邪!」唐主悦,厚赐之。尝畋中牟,践民稼中,牟令当马前谏曰:「陛下为民父母,奈何毁其所食,使转死沟壑乎!」唐主怒,叱夫将杀之。新磨追禽至马前,责之曰:「汝为县令,独不知吾天子好猎邪?奈何纵民耕种,以妨吾天子之驰驱乎!汝罪当死!」因请行刑,唐主笑而释之。诸伶出入宫掖,侮弄缙绅,群臣愤嫉,莫敢出气。或有反相附托以希恩泽者,四海藩镇争以贿赂结之,其尤蠹政害人者,景进为之首。进好采闾门鄙细事以闻。唐主亦欲知外间事,遂委进以耳目进奏事,尝屏左右问之,由是进得施其谗恩,干豫政事,自将相大臣皆惮之。
唐朱友谦、温韬入朝。
友谦入朝,唐主与之宴,宠锡无算,赐姓名曰李继麟。康延孝亦赐姓名李绍琛,赐温韬姓名曰李绍冲,多赍金帛赂刘夫人及权贵伶官,旬日,复遣还镇。郭崇韬曰:「温韬发唐山陵,殆遍其罪与朱温相埓耳,何得复居方镇?天下义士其谓我何」唐主曰「入汴之初,已赦其罪」竟遣之。
唐省文武官。
申书奏以国用未充,请量留三省、寺、监官,馀并停。诏从之,人颇咨怨。
唐以赵光𦙍、光逢之弟。
韦说、宙弟岫之子。
同平章事豆卢革判租庸,兼盐鐡转运使。
议者以郭崇韬不能知朝廷典故,当用前朝名家以佐之,或荐礼部尚书薛廷圭逢之子。
太子少保李琪字台秀,敦煌人。
耆宿有文,崇韬奏廷圭浮华无相业,琪倾险无士风。尚书左丞赵光𦙍㢘洁方正,有宰相器豆卢革荐礼部侍郎韦说谙练朝章,故有是命。光𦙍性轻率,喜自矜说,谨重守常而已。孔谦畏张宪公正,欲専使务言于郭崇韬,奏为东京副留守。崇韬复奏以豆卢革判租庸,兼诸道盐铁转运使。谦弥失望。
唐荆南节度使高季兴入朝。
髙季昌避唐朝讳,更名季兴,欲自入朝,梁震曰:唐有吞天下之志,严兵守险,犹恐不自保,况数千里入朝乎!且公朱氏旧将,安知彼不以仇敌相遇矣!」季兴不从,遂入朝。唐主待之甚厚,从容问曰:朕欲用兵于吴、蜀,二国何先?」季兴以蜀道险难取,乃对曰:「吴地薄民贫,克之无益,不如先克蜀,蜀土富饶,主荒民怨,伐之必克,克蜀之后,顺流而下,取吴如反掌耳」。唐主曰:「善!」季兴寻还镇。季兴在唐,唐主左右伶宦求货无厌,季兴忿之,唐主欲留季兴,郭崇韬曰:「陛下新得天下,诸臣不过遣子弟将佐入贡,惟髙季兴身自入朝,当褒赏以劝来者,乃覊留不遣,弃信亏义,沮四海之心,非计也」。乃遣之。季兴倍道而去,至江陵,握梁震乎?曰:不用君言,几不免虎口!」又谓将佐曰:「新朝百战,方得河南,乃对功臣举手云:吾于十指上得天下,矜伐如此,则他人皆无功矣,其谁不解体!又荒于禽色,何能长乆,吾无忧矣!」乃缮城积粟,招纳梁旧兵,为战守之备。
唐复以长安为西京京兆尹。十二月,唐迁都洛阳。
从张全义之请也。废北都为成德军,梁东京仍为宣武军,以永州为归徳。
唐复行旧律令。
御史台奏:「朱温删改本朝律令格式,悉收旧本焚之。闻定州敕库所藏具在,乞下本道录进」。从之。
唐李继韬入朝,赦之,寻伏诛。
李继韬忧惧,欲走契丹,会有诏征诣阙,继韬母杨氏善蓄财,家赀百万,乃与偕行,赍银四十万两,他货称是,大布赂遗,伶官争为之言曰:「继韬初无邪谋,为奸人所惑耳!嗣昭亲贤,不可无后」。杨氏入宫泣请,又求哀于刘夫人,唐主释之,宠待如故,继韬不自安,潜遗弟继逺书,教军士纵火,冀复遣,已抚安之,事泄被诛,并斩继逺。
吴复遣使如唐。
吴复遣卢苹洛阳人
使唐严可求豫料所问,教苹应对。既至,皆如所料。苹还,言唐主荒于游畋,啬财拒諌,内外皆怨。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六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