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巻八十二宋
钦宗皇帝
丙午
靖康元年,金太宗、完颜晟天㑹四年注,是年 ,后依东音例,金国用分 纪年。
春正月,诏中外臣庶直言得失。
自金师日逼屡下,求言之诏,事稍缓则阴沮抑之,当日有城门闭,言路开,城门,开言路闭」之语。
梁方平之师溃于黎阳,金人遂渡河,斡里雅布破相、浚二州。先是,李邺至庆源府,斡里雅布欲还,郭药师曰:「南朝未必有备,不如姑行」。从之。至邯郸,遣药师以二千骑前驱,进破二州。 庆源府,宋大观中置,今直𨽻赵州。是
时方平帅禁旅屯黎阳河北岸,金将达呼布金史作「洪郭逹呼布世居锡馨水」。「黄逹呼布」,旧作「敌」,古本又作「迪古」补。「洪郭」旧作「 」。「掴、锡馨」旧作「星显」,今改。
奄至,方平奔溃,河南守桥者,望见金兵旗帜,烧桥而遁。
河北、河东路制置副使何灌帅兵二万退保滑州,官军在河南者无一人御敌,金人遂取小舟以济,凡五日,骑兵方絶,歩兵犹未渡也。旋渡旋行,无复队伍,金人笑曰:「南朝可谓无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岂得渡哉!」遂破滑州,何灌奔还。
窜王黼于永州,赐李彦死,并籍其家。放朱勔归田里。黼至雍邱,盗杀之。
黼闻金兵至,不俟命,载其孥以东,诏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呉敏、李纲请诛黼,事下开封尹聂昌,本名山,字贲逺,抚州临川人。
昌遣武士蹑及于雍邱南,戕之民家,取其首以献。帝以初即位,难于诛大臣,托言为盗所杀,彦赐死,并籍其家,勔放归田里,勔以花石取媚,流毒州郡者逾二十年,积官至宁逺军节度使,居苏州,公肆掊克,其园池拟禁籞,服饰器用上僭乘舆,又托挽舟募兵数十人,拥以自卫,声焰薫灼,东南部刺史、郡守多出其门,邪人秽夫候门奴事,时谓东南小朝廷,上皇末年,益亲任之,居中白事传逹,上㫖,大略如内侍,进见不避宫嫔,一门尽为显官,驺仆亦至金紫,天下为之扼腕。至是,凡由勔得官者皆罢。
太上皇出奔,亳州遂如镇江。本润州,宋升为府,今𨽻江南。
帝闻斡里雅布济河,下诏亲征,以蔡攸为太上皇帝行宫使,宇文粹中副之,奉上皇东行以避敌。庚午,上皇如亳州,于是百官多潜遁。初,童贯在陜西,募长大少年,号胜捷军,几万人,以为亲军,环列第舍。及自太原还京,适上皇南幸,贯即以是军自随。上皇过浮桥,卫士攀望号恸。贯惟恐行不速,使亲军射之,中而踣者百馀人,道路流涕。蔡京亦尽室南行,为自全之计。上皇寻至镇江。
以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兼亲征行营使,京师戒严。
宰执议请帝出幸襄邓,以避敌锋,行营参谋官李纲曰:「道君皇帝挈宗社以授陛下,委而去之,可乎?」帝黙然,白时中谓京城不可守,纲曰:「天下城池岂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今日之计,当整饬军马,固结人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帝问谁可将者,纲曰:「白时中、李邦彦等虽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抚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时中勃然曰:「李纲莫能将兵出战否?」纲曰:「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乃以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纲为帝力陈不可去之义,㑹内侍奏中宫已行,帝色变,仓卒降御榻曰:「朕不能留矣!」纲泣拜,以死邀之,帝顾纲曰:「朕今为卿留治兵御敌之事,専责之卿,勿致疏虞」。纲皇恐受命,宰臣犹请出幸不已,帝从之。明日,纲趋朝,则禁卫擐甲乘舆己驾矣,纲急呼禁卫曰:「尔等愿守宗社乎?愿从幸乎?」皆曰:「愿死!守」纲入见曰:「陛下已许臣留,复戒行何也?今六军父子妻孥皆在都城,愿以死守,万一中道散归,陛下孰与为卫?敌兵已逼,知乘舆未逺,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帝感悟而止。禁卫六军闻之,无不悦者,皆拜伏呼万岁,乃命纲兼行营使,以便宜从事,纲治守战之具,不数日而毕。金斡里雅布围京师,李纲力御之。金人来议和,诏出内帑及括借士民金帛与之,遣康王构及张邦昌邦昌时为少宰
,往为质。
癸酉,斡里雅布抵汴城,据牟駞冈。在开封府祥符县西北,宋时有天驷监,为飬马之所。
帝召群臣议之,李邦彦时白时中免邦彦为太宰。
力请割地求和,李纲以为击之便。帝竟从邦彦计,命驾部员外郎郑望之、字顾道,彭城人。
防御使高世则字仲贻,遵裕从孙。
使其军未至,遇金使呉孝民来,因与偕还。是夜,金人攻宣泽门,汴河上北面水门名
李纲御之,斩获百馀人。金人知有备,又闻道君已内禅,乃退甲戍。孝民入见,问纳张㲄事,令执送童贯、谭稹、詹度,且曰:「上皇朝事已往,不必计,今少帝与金别立誓书结好,仍遣亲王、宰相诣军前可也」。帝因求大臣可使者,李纲请行,帝不许,而命李棁棁时同知枢密院
纲曰:「安危在此一举,臣恐李棁怯懦,误国事也」。不听。遂命棁使金军。棁至,斡里雅布盛兵南向坐,棁北面再拜,膝行恐怖䘮胆,失其所言。斡里雅布谓之曰:「汝家京城破在顷刻,所以敛兵不攻者,徒以少帝之故,欲存赵氏宗社,我恩大矣。今若欲议和,当输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表段百万匹,尊金帝为伯父,归燕、云之人在汉者,割中山、太原、河间三镇之地,而以宰相、亲王为质,送大军过河乃退尔」。因出事目一纸付棁遣还。棁等唯唯,不敢措一言。乙亥,续纲目作丙子,今从宋史钦宗纪改。
棁与金使萧三寳努旧作「三寳奴」,今改。
耶律忠、王汭等偕来,凡金人所要求,皆郭药师教之也。是日,金人攻天津、景阳等门,李纲亲督战,募壮士缒城而下,自帽至酉,斩首数千级,何灌力战而死,李邦彦等力劝帝从金议。丙子,帝乃避殿减膳,括借都城金银及倡优家财,得金二十万两,银四百万两,而民间已空,李纲言:「金人所需金币,竭天下且不足,况都城乎?三镇,国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国?至于遣质,即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若遣辩士,姑与之议,所以可不可者,宿留数日,大兵四集,彼孤军深入,虽不得所欲,亦将速归,此时与之盟,则不敢轻中国而和可乆也」。李邦彦等言:「都城破在旦夕,尚何有三镇,而金币之数又不足较?」帝黙然,纲不能夺,因求去。帝慰谕之曰:「第出治兵,此事当徐图之」。纲退,则誓书已成,称「伯大金国皇帝侄大宋皇帝」金币、割地、遣质、更盟,一依其言。遣沈晦字元用,钱塘人。
以誓书先往,并持三镇地图示之。庚辰,以张邦昌为计议使,奉康王构往金军为质以求成。初,邦昌与邦彦等力主和议,不意身自为质,及行,乃邀帝署御批无变割地议,帝不许。康王与邦昌乘筏渡濠,自午至夜,始逹金营。
统制官马忠败金人于顺天门。《续纲目》作「都统制马忠」。考「马忠《宋史钦宗纪》作「统制官」,《种师道传》作偏将」,非都统制也,今改书。
金游骑大掠于城下,忠以京西募兵适至,击金人,败之于顺天门外,金师遂收敛为一,西路稍通,援兵得达。
以路允迪签书枢密院事,如金尼玛哈军、种师道帅师入援,以师道同知枢密院事,统四方勤王兵。
师道至洛,闻斡里雅布屯东城下,或止师道,言敌势方鋭,愿少驻汜水以谋万全。师道曰:「吾兵少,若迟回不进,形见情露,祇取辱焉。今鼓行而进,彼安能测我虚实?都人知吾来,士气自振,何忧敌焉?」掲榜沿道,言种少保领西兵百万来,遂抵京西,趋汴水南,径赴敌营,金人惧,徙砦稍北,敛游骑,但守牟駞冈増垒自卫。时师道年高,天下称为「老种」。帝闻其至,甚喜,开安上门,命李纲迎劳。师道入见,帝问曰「今日之事,卿意若何」对曰「女真不知兵,岂有孤军深入人境而能善其归乎」帝曰「业已讲好矣」对曰「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馀非所敢知也」遂拜同知枢密院事,充京畿、河北、河东宣抚使,统四方勤王兵及前后军,以姚平仲为都统制。师道时被病,命毋拜,许肩舆入朝。金使王汭在廷颉颃,望见师道,拜跪稍如礼,帝顾笑曰「彼为卿故师道,请缓给金币于金,俟彼惰归,扼而殱诸河计之上也」李邦彦不从。
以杨时为右谏议大夫兼侍讲。时言「今日之事,当以收人心为先,人心不附,虽有高城深池、坚甲利兵,不足恃也。童贯为三路大帅,弃军逃归,朝廷置之不罪,故梁方平之徒相继而遁,当正典刑,以为不忠之戒。自贯握兵二千馀年,覆军杀将,驯至今日。比闻防城仍用阉人,覆车之辙,不可复蹈」疏上,遂有是命。
贬梁师成为彰化节度副使,寻赐死。初,王黼尝为郓王楷阴画夺宗之计事具前
,师成力保䕶太子,得不动揺,及上皇东幸,嬖臣多从以避罪,师成自以旧恩留京师,太学生陈东既疏其罪恶,布衣张炳亦以为言,遂贬令开封吏䕶送,至贬所,行一日,追杀之。
二月,都统制姚平仲将兵夜袭金营,不克而遁。时朝廷日输金币于金,而金人需求不已,日肆屠掠。四方勤王之师渐至,李纲言「金人贪婪无厌,凶悖日甚,其势非用王师不可。且敌兵号六万,而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已二十馀万,彼以孤军入重地,犹虎豹自投陷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必与角一旦之力。若扼河津,絶饷道,分兵复畿北诸邑,而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俟其食尽力疲,然后以一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北归,半渡而击之,此必胜之计也」。帝深然之,约日举事。种氏、姚氏皆素为山西巨室,平仲以父古方帅熙河兵入援,虑功名独归种氏,乃云士不得速战,有怨言」。帝闻之,以语李纲,纲主其议,令城下兵缓急听平仲节度。帝日遣使趣师道战,师道欲俟其弟师中至,因奏言过春分乃可击。时相距才八日,帝以为缓,平仲请先期击之。二月丁酉朔,平仲帅步骑万人夜斫敌营,欲生擒斡里雅布,取康王以归。夜半,帝遣中使谕李纲曰:「姚平仲已举事,卿速援之」。平仲方发,金候吏觉之,斡里雅布遣兵迎撃平,仲败,惧诛,亡去,李纲率诸将出救,遂与金人战于幕天坡在祥符县西
,以神臂弓弩类能射二百四十馀步。
射却之。师道复言:「劫寨已误,然兵家亦有出其不意者,今夕再遣兵分道攻之,亦一竒也。如犹不胜,然后每夕以数千人扰之,不十日,贼遁矣」。李邦彦等畏懦,皆不果用。
罢李纲以谢金人。
斡里雅布召使者,诘责用兵违誓之故,张邦昌恐惧涕泣,康王不为动,金人异之,乃使王汭来致责,且请更以他王为质。汭至,李邦彦语之曰:「用兵乃李纲、姚平仲尔,非朝廷意也」。因罢李纲以谢金人,废亲征行营使。时宇文虚中闻汴围急驰归,收合散卒,得东南兵二万人,以便宜起李邈字彦思,临江军清江人,
领之,令驻于汴河,㑹姚平仲失利,援兵西来者皆溃,虚中缒而入京,帝欲遣人奉使,辨劫营非朝廷意,大臣皆不欲行,虚中承命慨然而往。
太学生陈东上书,请复用李纲,诏以纲为尚书右丞、京城防御使。
东等千馀人上书于宣徳门略言李纲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所谓社稷之臣也。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等,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所谓社稷之贼也。陛下拔纲,中外相庆,而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縁沮败,且邦彦等必欲割地,曽不知无三闗四镇,是弃河北也,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又不知邦昌等能保金人,不复贩盟否也?窃恐敌兵南向,大梁不可都,必将迁而之金陵,则自江以北,非朝廷冇,况金陵正虑童贯、蔡攸、朱勔等往生变乱,虽欲迁而都又不可得,陛下将于何地而奠宗社邪?邦彦等不为国家长乆之计,又欲沮李纲成谋以快私愤,李纲罢命一传,兵民骚动,至于流涕,咸谓不日为贼擒矣。罢纲非特堕邦彦等计中,又堕敌计中也。乞复用纲而斥邦彦等,且以阃外付种师道,宗庙存亡,在此一举,不可不谨。
书奏,军民不期而集者数万人,㑹邦彦入朝,众数其罪而骂,且欲殴之,邦彦疾驱得免。呉敏传宣令退,众莫肯去,檛壊登闻鼓,喧呼动地。殿帅王宗濋恐生变,奏帝勉从之,帝乃遣耿南仲号于众曰:「已得旨宣纲矣!」内侍朱拱之宣纲后期,众脔而磔之,并杀内侍数十人。知开封府王时雍蜀人
麾之不退,帝顾户部尚书聂昌,俾出谕旨,诸生始退。乃复纲右丞,充京城四壁防御使。既而都人又言愿见种师道,诏趣师道入城弹压。师道乘车而至,众褰帘视之,曰:「果我公也!」乃相麾,声喏而散。明日,诏诛士民杀内侍为首者,禁㐲阙上书。王时雍欲尽致太学诸生于狱,人人惴恐。㑹朝廷将用杨时为祭酒,遣聂昌诣学宣谕,然后定。呉敏欲弭谤议,奏东为太学録,东力辞以归。
除元佑党籍学术之禁。
废苑囿宫观可以与民者,更以肃王枢上皇第五子
为质于金,康王构还,宇文虚中冒锋镝,至金营,露坐,风埃自已,至申,金人注矢露刃,周匝围之乆,乃得见康王,次日,侍王至金幕府,见斡里雅,布语不逊,礼节倨傲。抵暮,遣王汭随虚中入城,要越王及李邦彦、呉敏、李纲并驸马曹晟等,与金、银、骡、马之类,且欲御笔书定三镇界,方退军。明日,帝命肃王往代,质康王、张邦昌还。
诏割三镇地以畀金金。斡里雅布引兵北去,京师解严。初,金人围城,蔡懋禁不得辄施矢石,将士积愤。及李纲复用,下令能杀敌者厚赏,众无不奋跃,金人惧,稍稍引郄。至是,宇文虚中复奉诏如金,许割三镇地。斡里雅布得诏,不俟金币数足,遣韩光裔来告辞,退师北去,肃王从之,京师解严,种师道请乘其半济击之,帝不许,师道曰:「异日必为国患」。御史中丞吕好问字舜图,希哲之子。
进言于帝曰:「金人得志,益轻中国,秋冬必倾国复来,御敌之备,当速讲求」。不听。金人既退,诏赦天下,自今庶事并遵用祖宗旧制,凡蠧国害民之事,一切寝罢。复罢宰执,兼神霄玉清万寿宫使。
李邦彦免,以张邦昌为太宰,呉敏为少宰,李纲知枢密院事,耿南仲、李棁为尚书左、右丞。
邦彦罢,不旬日,呉敏为请复起为太宰,人皆骇愕,言者交论之,乃出知邓州。
姚古、种师中及府州将折彦质字中古,可适之子。
以兵入援,姚古、种师中及府州帅折彦质等各以兵勤王,凡十馀万人。至汴城下,而斡里雅布退,李纲请诏古等追之,且戒俟其间可击则击,而三省乃令䕶送出境,勿轻动以启衅。时大臣政令矛盾,故迄无成功。
种师道罢。
中丞许翰字崧老,襄邑人。
言:「师道名将,沈毅有谋,不可使解兵柄」。帝谓其老难用,翰曰:「秦始皇老王翦而用李信,兵辱于楚。汉宣帝用赵充国之老而卒能成金城之功。自吕望以来,以老将收功者难一二数。师道智虑未衰,虽老可用也」。帝不纳。翰又言:「金人此去,存亡所系,当令一大创,使失利去,则中原可保,四夷可服。不然,将来再举,必有不救之患,宜遣师追击之」。帝亦不听。
以杨时兼国子监祭酒。
时知无不言,然不见听。及太学生留李纲、种师道,呉敏乞用时以靖太学,因召对,时言:「诸生忠于朝廷,非有他意,但择老成有行谊者为之长贰,则将自定」。帝曰:「无以逾卿」。遂用之。
金尼玛哈入威胜军,注见前。
破隆徳府,宋置,今山西潞安府是。
尼玛哈攻太原,悉破诸县,独城中以张孝纯固守不下,乃于城外矢石不及之地,筑城防守,使内外不相通,及闻斡里雅布议和,亦遣人求赂宰臣以勤王兵大集,拘其使而不与,尼玛哈怒,乃分兵趋汴京,折可求、刘光世军皆为所败,平阳府叛卒导金兵入南北闗,南闗在沁州武乡县西北,北闗在太原府祁县东,两闗相接,号南北闗,路甚险隘。
尼玛哈叹曰:「闗险如此,而使我过之,南朝无人矣」。既过,知威胜军李植以城降,遂攻下隆徳府,知府张确字守固,邠州宜禄人。
死之,进屯泽州。既而尼玛哈还云中,留尼楚赫围太原。
贬蔡京为秘书监,童贯为左卫上将军,蔡攸为大中大夫。
时三人皆从上皇行,以陈东言贬之。梁方平寻亦复诛。
以聂昌为东南发运使,未行而罢。初,上皇南幸,童贯、高俅、俅,字里无。考徽宗朝,以殿前都指挥使加太尉,进开府仪同三司。后钦宗诛谪诸奸,俅已死,诏追夺其官,事在本年七月。
等以兵扈从。既行,闻都城受围,乃止东南部传及勤王之师,道路籍籍,言贯等为变。朝议以聂昌为发运使,往图之。李纲曰:「使昌所图果成,震惊太上,此忧在陛下。万一不果,是数人者,挟太上于东南,求剑南一道,陛下将何以处之?莫若罢聂昌之行,请于太上去此数人,自可不劳而定」。帝从之。
三月,张邦昌、李棁免,以徐处仁为太宰,唐恪为中书侍郎,何㮚为尚书右丞,许翰同知枢密院事。
帝召处仁问割三镇是否,处仁言不当弃。与呉敏议合,敏荐处仁可相。时处仁已拜中书侍郎。
㑹议者以张邦昌私于敌,故尼玛哈复至社稷之贼也,遂与李棁并罢,而拜处仁太宰。时进见者多论宣和间事,唐恪言于帝曰:「革弊当以渐,宜择今日之所急者先之,而言者不顾大体,至毛举前事,以快一时之愤,岂不伤太上之心哉!京、攸、贯、黼之徒,既从窜斥,姑可已矣。他日边事既定,然后白太上,请下一诏与天下共弃之,谁曰不可」。帝曰:「卿论甚善,为朕作诏书,以此意布告在位。言者又论宇文虚中议和之罪,出知青州。
。
诏种师道屯滑州,姚古、种师中援三镇,古复隆徳府、威胜军,师中追斡里雅布至北鄙而还。
诏:「金人要盟,终不可保,今尼玛哈深入,南陷隆徳,先败元约,朕夙夜追咎,已黜罢元主和议之臣,其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保塞陵寝所在,誓当固守」。于是命种师道为河北河东宣谕使,驻滑州。姚古为河北制置使,种师中副之,古总兵援太原,师中援中山、河间,而师道实无兵自随,乃请合闗谓闗中
河谓两河
,卒屯沧、卫、孟、滑,备金兵再至,朝廷以大敌甫退,不宜劳师示弱,格不用,师中渡河,上言:尼玛哈至泽州,臣欲由邢相间捷出上党,𢷬其不意,当可以逞,朝廷疑不用,斡里雅布至中山,河间两镇皆固守不下,师中因进兵以逼之。斡里雅布出境,姚古以兵复隆徳、威胜,扼南北闗。
诏李纲迎太上皇于南京,时用事者言太上将复辟于镇江,人情危骇。既而太上皇后先还,或谓后将由端门直入禁中,内侍辈颇劝帝严备,帝不从。既而太上还至南京,以书问改革政事之故,且召呉敏、李纲,或虑太上意不可测,纲曰:「此无他,不过欲知朝廷事尔」。纲往具道皇帝圣孝思慕,请陛下早还京师,太上因及行宫,止递角等事,纲曰:「当时恐金人知行宫所在,非有他也」。因言:「皇帝每得诘问之诏,辄忧惧不食。臣窃譬之,家长出而强冦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从宜措置,长者但当以其能保田园大计而慰劳之,苟诛及细故,则为子弟者何所逃其责邪?陛下回銮臣,谓宜有以大慰皇帝之心,勿问细故可也」。太上感悟,出玉带、金鱼、象简赐纲,且曰:「卿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沮,当遂垂名青史」。纲还,具道太上意,帝始释然。夏四月,夏人陷天徳、云内诸城,金人袭取之。先是,尼玛哈遣萨满旧作「撒拇」,今改后仿此
使夏许割天徳、云内、金肃注俱见前
、河清辽与金肃州同置,故城在州东北。
四军及武州等八馆方舆纪要在废武州界,辽置馆舍于此,因名
之地,约攻麟州以牵河东之势,夏人遂由金肃、河清渡河,取天徳、云内、武州、河东八馆之地,因攻镇威城,方舆纪要在朔州西南,宋初与辽分界处。
兵马监押朱昭字彦明,府州府谷人。
力战而败,乃尽杀其妻子,纳尸井中,复帅士搏战,死之,城遂陷。既而金将额实续纲目作「果伸」。考金史希尹传无此事,今从宋史夏国传。额实旧作兀室,今改后仿此。
以数万骑阳为出猎,掩至天徳,逼逐夏人,悉夺有其地。夏人请和,金人执其使。
太上皇至京师。
太上将至,宰执进迎奉仪注,耿南仲议欲屏太上左右,车驾乃进。李纲言:「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暗而已,自诚明推之可至于尧、舜,自疑䦣推之,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耿南仲不以尧、舜之道辅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适见右司谏陈公辅字国佐,台州临海人。
乃为李纲结士民伏阙者,乞下御史置对」。上愕然。纲曰:「臣与南仲所论,国事也,南仲乃为此言,臣何敢复有所辨!」因求去,帝不允。
立子谌为皇太子。
诏吏部考核滥赏。
凡由杨戬、李彦之公田、王黼、朱勔之应奉,童贯、谭稹等西北之师,孟昌龄河防之役,夔蜀、湖南之开疆,闗陜、河东之改币,又若近习所引,献颂可采,特赴殿试之流,所得爵赏,悉夺之。
以种师道为两河宣抚使,复以诗赋取士,禁用王安石字说口。河南尹焞至京师,赐号和靖处士,遣还,种师道荐焞,徳行,召至京师,不欲留,赐号和靖处士,遣还。户部尚书梅执礼、字和胜,婺州浦江人。
户部侍郎邵溥、雍之孙
中丞吕好问、中书舍人胡安国字康侯,建寜崇安人。
合奏焞言:「动可以师法,器识可以任大,乞擢用之」。不报。五月,罢王安石配享孔子,仍从祀庙庭。国子祭酒杨时致仕。
时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蠧国害民,几危社稷,人所切齿而论其罪者,莫知其所本也。葢京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庙庭。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安石挟管商之术,饰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其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而败壊其心术者,不可缕数。伏望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说淫辞不为学者之惑」。疏上,诏罢安石配享,降居从祀之列。时诸生习用王氏学以取科第者,已数十年,不复知其罪,忽闻杨氏目为邪说,群论籍籍,于是中丞陈过庭、谏议大夫冯澥字长源,普州安岳人
上疏诋时㑹学官中有纷争者,有旨学官并罢,时亦罢祭酒,寻改给事中,时力辞,遂以徽猷阁待制致仕。时居谏垣九十日,凡所论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则辟王氏排和议,论三镇不可弃,云冯澥素主熙丰、绍圣,故诋时,及时罢,㑹有诏谏官极论得失,右正言崔鶠上疏曰:「冯澥近上章,言熙寜元丰之问,士无异论,太学之盛也,澥尚敢为此奸言乎?王安石除异已之人,著三经之说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乱,此无异论之效也。蔡京又以学校之法驭士人,如驭卒伍,冇一异论,累及学官,其苛锢多士,固已密矣,而澥犹以为太学之盛,欺罔不已,甚乎仁宗、英宗选敦朴敢言之士以遗子孙,安石日为流俗,一切逐去,司马光复起而用之。元佑之治,天下安于泰山,及蔡京得志,引门生故吏,更持政柄,倡绍述之论以欺人主,绍述一道徳而天下一于谄佞,绍述同风俗,而天下同于欺罔,绍述理财而公私竭,绍述造士而人才壊,绍述开边而塞尘犯阙矣。京之术破壊天下已极,尚忍使其馀蠹再破壊邪?京奸邪之计,大类王莽,而朋党之众则又过之,愿斩之以谢天下」。奏上,时议重之。
诏种师中、姚古进军太原,师中与金人战于杀熊岭,在平定州寿阳县西南,接大原府榆次县界
败绩,死之,古军溃。
太原围不解,诏种师中由井陉与姚古掎角,师中进次平定军,乘势复寿阳、榆次等县,留屯真定。时尼玛哈避暑还云中,留兵分就畜牧,觇者以为将遁,告于朝,许翰信之,数遣使趣师中出战,责以逗挠,师中叹曰:「逗挠兵家大戮也!吾结髪从军,今老矣,忍受此为罪乎?」即日办严,约姚古及张灏孝纯之子
俱进,而辎重赏犒之物皆不以从行,师中抵寿阳之石坑在寿阳县东南
,为金将完颜和尼,娄室之子。按和尼旧作活女,今改,后仿此。
所袭五战三胜,回趣榆次,至杀熊岭,去太原百里。姚古将兵至威胜,统制焦安节妄传尼玛哈将至,故古与灏皆失期不至,师中兵饥甚,敌知之,悉众攻右军,右军溃,前军亦奔,师中独以麾下死战。自帽至巳,士卒发神臂弓射退金人,而赏赉不及,皆愤怨散去,所留才百人,师中身被四创,力疾斗死,师中老成持重,为时名将,既死,诸军无不夺气。
金乘胜进兵迎古,遇于盘陀,戍名,在太原府祁县东。
古兵溃,退保隆徳。事闻,李纲召安节,斩之,安置古于广州,而赠师中少师。谥庄愍。
召种师道还,以李纲为两河宣抚使。京师自金兵退,上下恬然,置边事于不问,李纲独以为忧,数上备边御敌之䇿,不见听用,每有谋议,复为耿南仲等所沮,及姚古、种师中败溃,种师道以病乞归,南仲等请弃三镇,纲言不可,乃以纲为宣抚使,刘韐字仲偃,建州崇安人
副之以代师道,又以解潜为制置副使,以代姚古,纲言:「臣书生,实不知兵,在围城中,不得已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为大帅,恐误国事」。因拜辞,不许,退而移疾乞致仕,章十馀上,亦不允,台谏言纲不可去朝廷,帝以其为大臣游说,斥之。或谓纲曰:「公知所以遣行之故乎?此非为边事,欲縁此以去公,则都人无辞耳。公不起上怒,且不恻奈何?」许翰复书「杜邮」二字以遗纲,纲不得已受命,帝手书裴度传以赐之,宣抚使兵仅万二千人,纲请银、绢、钱各百万,仅得二十万,庶事皆未集,纲乞展行期,御批以为迁延拒命,趣召数四。纲入对,帝曰:「卿为朕巡边,便可还朝」。纲曰:「臣之行,无复还理,臣以愚直不容于朝,使既行之后,无有沮难,则进而死敌,臣之愿也。万一朝廷执议不坚,臣自度不能有为,即当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义」。上为感动。陛辞,又为上道唐恪、聂昌之奸,任之必误国,言甚激切。
谪左司谏陈公辅监合州酒务。公辅居职敢言,耿南仲指为李纲之党,公辅因自列且辞位,复言:「李纲乃书生,不知军旅,遣援太原,乃为大臣所陷,必败事」。时宰怒其言,斥监合州酒务。天狗星陨,彗出紫微垣。
天狗坠地,有声如雷,彗出寅艮间,长数丈,北拂帝座扫。文昌大臣有谓此乃夷狄将衰,非中国忧也」。主管龙徳宫谭世绩面奏:「垂象可畏,当修徳以应天,不宜惑其谀说」。诏除民间疾苦十七事。侍御史李光亦奏言宜恐惧修省,不当以大异委之外夷,谪监汀州酒税。 李光,字泰严,越州上虞人。
髙丽称藩于金,金以保州本高丽州为辽所取,金还之,今朝鲜国曰安州,属平安道。
畀之。
高丽王楷遣使奉表称藩于金,一依事辽之礼。金遣高伯淑报之,且以保州与之,自是朝贡不絶。
秋七月,除元符上书邪等之禁。
窜蔡京于儋州,道死,童贯、赵良嗣伏诛,京再贬崇信军节度副使,贯再贬昭化军节度副使,至是复窜京于儋州,其子孙二十三人分窜逺地,遇赦不许,量移窜贯于吉阳军,今琼州府。崖州,宋政和末改吉阳军,明初始复为州
赵良嗣于柳州。诏下十日,京死于潭州,朝廷遣御史张澄字逹明,舒州人
诛贯。转运副使李升之诛良嗣于贬所,函首赴阙,枭于市。京天资凶谲,舞智御人在人主前,颛狙伺为固位计,太上亦知其奸,屡罢屡起,京每闻将退免,輙入见祈哀,蒲伏叩头,无复廉耻,见利忘义,至于兄弟父子,自为秦越暮年,即家为府,营进之徒,集门输货,僮𨽻皆得美官,弃纪纲法度为虚器,根株连结,牢不可破,卒致宗庙之祸,虽以谪死,天下犹以不正典刑为恨,贯握兵二十年,权倾一时,奔走期㑹,过于制敕,尝有论其过者,诏方劭往察,劭一动一息,贯悉侦得之,先密以白且陷十以他事,劭反得罪逐死。贯状魁梧,伟瞻视頥下,生须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有度量,能疏财,后宫自妃嫔以下皆献馈,结纳左右妇寺,誉言日闻,宠煽翕赫,庭户杂沓成市,岳牧辅弼,多出其门,穷奸稔祸,流毒四海,死不足以偿责。
李纲至懐州,诏罢所起兵。续纲目是条于李纲至懐州下,即书诸军溃于太原。考宋史钦宗纪,解潜、刘韐战败在七月,召李纲还在八月丙申。张思正、折可求师溃在八月己酉。李纲传不载军溃,但云时方议和,诏止纲进兵。未几,徐处仁、呉敏罢相,纲即上奏求罢,乃命种师道领宣抚司,召纲赴阙。纪与传互异。续纲目书军溃与纪不符书,召纲,又与传不合。今依本纪月日为据,提纲改书目亦改辑。
纲留河阳十馀日,练士卒,修整器甲之属,进次懐州,造战车,期兵集大举,而朝廷降诏罢所起兵。纲上疏言:「秋高马肥,敌必深入,宗社安危,殆未可知。防秋兵尽集,尚恐不足。今河北、河东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骑以副其求,奈何甫集之兵又皆散遣?且以军法勒诸路起兵,而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所号召,无复应者矣」。疏上,不报,趣赴太原。
八月,复以种师道为两河宣抚使,召李纲还。诸军溃于太原。
先是,纲遣解潜屯威胜军,刘韐屯辽州,幕官,王以寜与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等屯汾州,范琼屯南北闗,皆去太原五驿,约三道并进,时诸将皆承受御画事,皆専逹进退自如,宣抚司徒有节制之名,多不遵命,纲尝具论之,虽降约束,而承受専逹自若,刘韐乃以兵先进,金人并力御之,韐战败,解潜与敌遇于南闗,亦大败。㑹有诏复以种师道为宣抚使巡边,召纲还,而张思正等领兵十七万,与张灏夜袭金罗索于文水,隋县,今属山西太原府
,小捷,明日复战,师溃,死者数万人,折可求师亦溃于子夏山,即隠泉山在汾州府汾阳县北,上有石室,相传为子夏所居,故俗谓之子夏山,亦曰卜山
于是威胜、隆徳、汾、晋、泽、绛民皆渡河南奔,州县俱空,诸军既溃,纲又上疏极论节制不専之弊,且言分路进兵,敌以全力制吾孤军,不若合大兵由一路进。范世雄以湖南兵至,因荐为宣抚判官,方欲㑹合,亲率击敌,而召命已至,纲亦求罢,遂代还。
金尼玛哈、斡里雅布复分道南侵。先是,朝廷以肃王为金所质,亦留其使臣萧仲恭辽驸马萧特末之子与辽主俱被获,遂仕于金。
逾月不遣。其副赵伦惧,不得归,乃绐馆伴邢倞恕之子
曰:「金有耶律伊都者,领契丹兵甚众,贰于金人,愿归大国,可结之以图斡里雅。布尼玛哈执政,以仲恭、伊都皆辽贵戚旧臣,而用事于金,当有亡国之戚信之。乃以蜡书命仲恭,致伊都,使为内应。仲恭还见斡里雅,布即以蜡书献之。斡里雅布以闻。金主麟府帅折可求又言辽梁王雅里在西夏之北,欲结宋以复怨于金。呉敏劝帝致书梁王,由河东之麟府,亦为尼玛哈所得,复以闻。于是以尼玛哈为左副元帅,斡里雅布为右副元帅,分道南侵,尼玛哈发云中,斡里雅布发保州。
徐处仁、呉敏、许翰罢,以唐恪为少宰,何㮚为中书侍郎、陈过庭为尚书右丞,聂昌同知枢密院事,李回江寜人
签书院事。
翰、处仁主用兵,而呉敏、耿南仲欲和,议论不合,翰罢知亳州,处仁又与敏争于帝前,处仁怒掷笔,中敏面鼻额为黒,南仲与唐恪、聂昌欲排去二人而代之,位讽中丞李回论之,于是俱罢初,敏以昌猛厉,可使助己,自衡州召知开封府,不数月,拜同知枢密,入谢,即陈捍御之䇿曰:「三闗四镇,国家藩篱也,闻欲以畀敌,一朝渝盟,何以制之?愿勿轻与,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坚城守以遏其冲,简禁旅以备出击,壅河流以断归路,前有坚城,后有大河劲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堕吾网中矣!臣愿激合勇义之士,设伏开闗,出不意,扫其营以报」。帝壮之,命提举守御,得以便宜行事。未几,言者论敏因蔡京进用,安置涪州。
遣刑部尚书王云字子飞,泽州人。
使金军。考宋史王云传,云前后两使金军初以给事中出使,后以刑部尚书再使,钦宗纪略同。续纲目但书给事中,不更详书再使,今依宋史改书増辑。
云先以给事中使斡里雅布军还,言必败和约,执政以为不然,罢知唐州。至是,太原围益急,朝廷遣著作佐郎刘岑字季高,呉兴人。
太常博士李若水本名若冰,字清卿,洛州曲周人。
分使金军求缓师。岑等还,言斡里雅布止索归朝官及所欠金银,尼玛哈则深讳金银,専论三镇。乃召云拜刑部尚书,再往,许以三镇赋入之数。
九月,金尼玛哈陷太原,副都总管王禀等死之。尼玛哈乘胜急攻太原,知府张孝纯力竭不能支,城遂陷。孝纯被执,既又释而用之。副都总管王禀负原庙中太宗御容,赴汾水死,通判方笈、转运韩揆等三十人皆被害。金分兵陷汾州,知州张克戬字徳祥,耆曽孙。
毕力捍御,城破,犹巷战,不克,乃南向拜,自引决,一家死者八人。
蔡攸、朱勔伏诛。
先是,窜勔循州,籍其家田至三十万顷,他物称是。言者又论攸兴燕山之役,祸及天下,骄奢淫佚,载籍所无,于是遣使即二人所至斩之。
罢李纲知扬州,谪中书舍人刘珏字希范,湖川长兴人。
胡安国官时方议和,言者论李纲専主战议,䘮师费财,罢知扬州。寻落职,责授保静军节度副使、建昌军安置。
舍人刘珏当制,谓纲勇于报国。吏部侍郎冯澥言珏为纲逰说,珏坐贬提举亳州明道宫。安国封还词头,且论澥越职论事,耿南仲大怒,何㮚从而挤之,遂出知通州。安国初为大学博士,蔡京恶其异己,㑹安国举永州布衣王绘、邓璋遗逸,京以二人乃范纯仁、邹浩之客,置狱惟治,安国坐除名。张商英相,始得复官。帝即位,召赴京师,入对,言明君以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语甚剀切,日昃始退。耿南仲闻其言而恶之,力沮于帝,帝不为动。中丞许翰入见,帝谓曰:「卿识胡安国否?」翰对曰:「自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受其笼络,超然逺迹,不为所污,如安国者实鲜」。遂除中书舍人。安国在省一月,多在告之日,及出,必有所论列,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安国曰:「事之大者,无不起于细微,今之小事为不必言,至于大事,又不敢言,是无时可言也」。人服其论。
置四道都总管府,以李回为大河守御使,折彦质为河北宣抚副使。
从何㮚之请,分天下二十三路为四道,建三京及邓州为都总管府,分总四道兵:以知大明府赵野总北道,知河南府王襄初名寜,邓州南阳人
总西道,知邓州。张叔夜总南道,知应天府。胡直孺字少汲,奉新人
,总东道事,得専决财,得専用官得辟置。
罢西南勤王兵。
金师日逼,南道总管张叔夜、陜西制置使钱葢各统兵赴阙。唐恪、耿南仲专主和议,函檄止诸军勿前,遣给事中黄锷由海道使金以请和。
冬十月,金斡里雅布陷真定,都钤辖刘竧宋史忠义传作「刘翊」,今从钦宗纪。
死之。
种师闵及斡里雅布战于井陉,败绩。斡里雅布入天威军,攻真定,竧率众昼夜搏战,乆之,城陷,竧巷战,麾下稍稍散亡。竧顾其弟曰:「我大将也,可受贼戮乎?」因挺刀欲夺门出,不果,自缢死。知府李邈被执北去,金遣使来。
尼玛哈、斡里雅布遣杨天吉、王汭等以书诘责,索亲王诣军前陈谢,仍要割地,且求金帛、车辂、仪物,及加其主徽号。
罢御史中丞吕好问。
金人复至,大臣不知所出,遣使讲解,金人佯许而攻略自如,诸将以和议故,皆闭壁不出,好问乃请亟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而列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城,疏入不省。金人入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廷臣狐疑相顾,犹以和议为辞,好问率台属劾大臣畏懦误国,坐贬知袁州,帝闵其忠,下迁吏部侍郎,下哀痛诏徵兵于四方。续纲目系于十一月,今依宋史钦宗纪改辑。
帝以太原、真定已陷,大以为忧,下哀痛诏徵兵,命河北、河东诸路帅臣传檄所部,得便宜行事。
召种师道还,寻卒。谥忠宪。
师道次河阳,遇王汭,揣敌必大举,亟上疏请幸长安以避其锋。大臣以为怯,召还,以范讷代之。师道既至,病不能见,寻卒。
十一月,诏百官议三镇弃守。王云至真定,斡里雅布军使从吏先还,言金不复求地,但索五辂及上尊号,且须康王至军,乃议和。斡里雅、布尼玛哈亦使王汭等来,帝乃命尚书左丞王㝢字元恵,江州人
副康王往使,㝢托故不行。帝怒,安置㝢于新州,改命冯澥知枢密院事,充副使。王未行而车辂至长垣,为金人所却,王遂不行,至是云还,言金人中变,今必欲得三镇,不然则进兵取汴都,中外震骇,诏集从官于尚书省,议割三镇,梅执礼、孙傅、秦桧等三十六人言不可与,自范宗尹以下七十人,皆欲与之。尹孙传,字伯野,海州人,秦桧字会之,江寜人。范宗 ,字觉民,襄阳邓城人。
何㮚曰:「三镇,国之根本,奈何一旦弃之?且金人无信割地,亦来不割亦来」。唐恪、耿南仲等力主割地,㮚辨论不已,因曰:「河北之民,皆吾赤子,弃地则并其民弃之,为民父母而弃其子,可乎?」帝悟,乃止。㮚退,谓恪曰:「割三镇则伤河外之情,不割则太原已失,不若任之」。恪唯唯,遂诏河北、河东、京畿清野,令流民得占官舍寺观以居,禁京师民以浮言相动者。
金尼玛哈陷河东诸州郡,李回、折彦质师溃,金人遂渡河陷西京。诏冯澥使金军请和。
尼玛哈自太原取汴,所至破降,平阳、威胜、隆徳、泽州皆失,官吏弃城走者,逺近相望。尼玛哈至河外,宣抚副使折彦质以兵十二万拒之,夹河而军,时李回以万骑防河,亦至河上,尼玛哈曰:「南军亦众,与之战,胜负未可知,不若加以虚声」。遂取战鼓击之,逹旦,彦质之众皆溃,李回亦奔还京师,金兵至河,无船不得渡,和尼帅军三百自孟津而下,度其可渡,遂引军以济,尼玛哈从之,于是知河阳燕瑛、河南留守西道都总管王襄皆弃城走,永安军、郑州悉降于金。尼玛哈既渡河,不复言三镇,直遣人来言欲尽得两河地,请画河为界,于是京师戒严,遣冯澥、李若水往使,行至中牟,守河兵相惊,以为金兵至,左右谋取间道去,澥问:「何如?」若水曰:「戍兵畏敌而溃,奈何效之?今正有死,尔敢言,退者斩!」众乃定。既行,若水屡附,奏言和议者必不可谐,乞申饬守备。
诏王云副康王构使金军,许割三镇至磁州,州人杀云构,还次相州。
云固请康王往使,诏以资政殿学士、副王使斡里雅布军,许割三镇,奉衮冕玉辂,尊金主为皇叔,且上尊号十八字。王由滑浚至磁州,守臣宗泽字汝霖,婺州义乌人
迎谒曰:「肃王一去不返,今敌又诡辞以致大王,其兵已迫,复去何益?愿勿行」。先是,王云奉使过磁州,劝两郡撤近城民舍,运粟入保,为清野之计,民怨之,及是次磁㑹,康王出谒嘉应神祠,云在后,民遮道谏王勿北去,厉声指云曰:「真奸贼也!」王出庙,行民噪,执云杀之。斡里雅布军济河逰,兵日至磁城下,踪迹王所在。知相州汪伯彦字廷俊,徽州祁门人
亟以帛书请王如相服櫜鞬,部兵以迎于河上,王遂行至相劳,伯彦曰:「他日见上,当首以京兆荐公」。由是受知。议者以为是役云不死,王必至金,无复还理。相州,汤阴人。岳飞少负气节,家贫力学,尤好左氏春秋。孙呉兵法,有神力,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刘韐宣抚真定,募取战士,飞与焉,屡擒剧贼。至是,因刘浩以见王,以为承信郎,举岳飞,字鹏。
何㮚罢,以陈过庭为中书侍郎,孙傅为尚书右丞。㮚主战守,与唐恪、耿南仲不合,罢为开封尹,傅以兵部尚书拜右丞,寻改同知枢密院。
以郭京为成忠郎,选六甲以御金。孙、傅因读邱浚《感事诗》,有「郭京、杨适、刘无忌」之语,于市人中访得无忌于龙卫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将,而扫荡无馀,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赐金帛数万,使自募兵,无问伎艺能否,但择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游惰,旬日而足,敌攻益急,京谈笑自如,云择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袭击至阴山乃止,孙傅、何㮚尤尊信之。又冇刘孝竭等募众,或称六丁力士,或称北斗神兵,或称天阙大将,大率效京所为,识者危之。
遣耿南仲、聂昌使金军,许尽割两河地。昌为绛人所杀,南仲奔相州。
斡里雅布遣使来议割两河地,帝许之,命耿南仲往报,南仲以老辞,改命聂昌,昌以亲辞。陈过庭曰「主忧臣辱,愿效死」帝为挥泪太息,而怒南仲。及昌,即命南仲如河北斡里雅布军,昌如河东尼玛哈军。昌言「两河之人忠勇,万一不从,必为所执,死不瞑目矣」行至绛,绛人果坚壁拒之。昌持诏抵城下,缒而登,钤辖赵子清麾众杀昌,抉其目而脔之。初,南仲为东宫官十年,自谓首当柄用,而呉敏、李纲越次进,位在己上,心不能平,每事异议,力沮战守。与呉幵字正仲,濮州人。
坚请割地以成和好,故朝廷战守之备皆罢致,金师日逼。至是,与金使王汭偕行,至卫州,卫乡兵欲杀汭,汭脱去,南仲遂奔相州,以帝旨喻康王,起河北兵入卫京师,因连署募兵榜掲之,人情始安。
金人入懐州,知州事霍安国等死之,安国被围,捍御不遗力,鼎澧兵亦至,相与共守,拜徽猷阁待制。及是城陷,尼玛哈引安国以下问不降者为谁,安国曰:「守臣安国也」。问馀人,通判林渊,钤辖张彭年,都监赵士詝、张谌、于潜,鼎澧将沈敦、张行中及队将五人,同辞对曰:「渊等与知州一体,皆不肯降」。尼玛哈令引于东北乡望拜,亦不屈,乃解衣面縳,杀十三人而释其馀。安国一门无噍类。
金斡里雅布尼玛哈围京城,要帝出盟,斡里雅布自真定趋汴,仅二十日,至城下,屯刘家寺,尼玛哈自河阳来㑹,屯于青城有二:一在开封府城北,一在城南,宋南北郊斋宫也
使刘晏来,要帝出盟。时西南二道援兵为唐恪、耿南仲遣还,于是四方无一人至者,城中唯卫士及弓箭手七万人,乃以万人分作五军,备缓急救䕶,命姚友仲、辛永宗分领之,以五万七千人分四壁守御,何㮚募竒兵,皆操瓢行乞羸劣之人,未就纪律,因作乱,杀使臣,内前大扰,斩数十人乃定,都人又杀东壁统制官辛亢宗,诏罢民乘城,代以保甲
,遣使以蜡书间行出闗召兵,又约康王及河北守将求援,多为逻兵所获,唐恪计无所出,密言于帝曰:「唐自天寳而后,屡失而复兴者,以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也。今宜举景徳故事,留太子居守而幸西洛,连据秦雍,领天下兵亲征,以图兴复」。帝将从之,开封尹何㮚入见,引苏轼所论,谓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甚者,帝翻然而改,以足顿地曰:「今当以死守社稷」。
南道都总管张叔夜将兵勤王,叔夜闻召,即日自将中军,令子伯奋将前军,仲雄将后军,合三万馀人,与金游兵转战而前,至都下,帝御南薰门见之,军容甚整。入对,言敌锋甚鋭,愿如明皇之避禄山,暂诣襄阳,以图幸雍。帝不答。时东道都总管胡直孺亦将兵入卫,与金人遇于拱州,兵败被执。金人示于城下,都人大惧。
复元丰三省官名。
闰月,唐恪免,以何㮚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恪从帝巡城,为都人遮击䇿,马得脱,遂卧家求去。御史胡舜陟字汝明,徽州绩溪人。
劾恪知虑不能经画边事,但长于交结内侍,今国势日蹙,诚不可以备位。乃罢冯澥至自金军,以为尚书左丞。
澥与李若水至懐州,金使萧庆挟与俱还。自后凡三遣庆来,坚请帝出盟会。
诏张叔夜签书枢密院事,将兵入城。朱子曰:叔夜领兵合驻旁近,以为牵掣,且伸缩自如,一入城,便有牵掣,所以迄无成功。
金人约亲王出盟,遣冯澥、曹辅辅于是月签书枢密院。
以宗室受盟,金人不许。
金人屯青城,日纵兵攻掠,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宗濋与金人战于城下,兵败而遁。《续纲目》作宗濋败死。考宋史高宗纪:建炎元年,以王宗濋引卫兵逃遁,致都城失守,谪官安置。是宗、濋并未死事,今改辑。
金人攻南壁,张叔夜、范琼分兵御之,遥见金兵奔还,自相蹈藉,死者以千数,乃遣间使趣召诸道兵,兵无至者,城中惟卫士三万可用,然亦什失伍六,因时令挑战,以示敢敌时雨雪交作,帝被甲登城,以御膳赐士卒,易火饭以进,㑹天大寒,士卒噤战不能执,兵有僵仆者,帝在禁中徒跣祈晴,复幸宣化门,乘马行泥淖中,民皆感泣。
金人复来,言不须上出城,请亲王及何㮚往议,诏越王往,将行,而尼玛哈以兵来迓,王乃止。于是金人宣言失信,攻城益急,再遣使来趣亲王出盟,诏遣冯澥、曹辅与宗室仲温、士𧦞如金军以请和,既至尼玛哈即遣还,不与交一语,诏康王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殿中侍御史胡唐老字俊,明宿曾孙。
言:「康王奉使至磁,为士民所留,乃天意也。乞就拜为大元帅,俾率天下兵入援」。何㮚以为然,密草诏藁上之。帝募令死士,得秦仔、刘定等四人,遣持蜡诏如相州,拜王为兵马大元帅,知中山府陈遘为元帅,汪伯彦、宗泽为副元帅,使尽起河北兵,速入卫。仔至相州,于顶髪中出,诏王读之呜咽,军民感动。
慧星出,长竟天。
郭京出御,金军败走,京城破,帝如金营请降。金人攻通津、宣化门,范琼以千人出战渡河,冰裂没者五百人,自是士气益挫。会大雨雪,连日夜不止,何㮚数趣郭京出师,京徙期再三,至是,京尽令守御人下城,母得窃窥,因大启宣化门,出攻金师,京与张叔夜坐城楼上,金兵分四翼噪而前,京所遣兵败走,堕死于䕶龙河,填尸皆满,城门急闭,京白叔夜曰:「须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馀众南遁,京逃至襄阳,聚众欲为乱,张思正囚而杀之
金兵遂登城,众皆披靡,四壁兵皆溃。金人焚南薰诸门,统制姚友仲死于乱兵,四壁守御使刘延庆夺门出奔,为追骑所杀,统制何庆言、陈克礼、中书舍人高振力战,与其家人皆被害,京城遂破。帝闻城破,恸哭曰:「不用种师道言,以至于此!」卫士入都亭驿,执金使刘晏杀之,军民数万斧左掖门,求见天子,帝御楼谕遣之,卫士长蒋宣率其众数百,欲邀乘舆犯围而出,左右奔窜,独孙傅、梅执礼、吕好问侍,宣抗声曰:「国事至此,皆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所致!」孙傅诃之,宣以语侵傅,好问譬晓之,曰:「若属忘家族,欲冒重围卫,上以出诚忠义,然乘舆将驾,必甲乘无缺而后动,讵可轻邪!」宣诎服曰:「尚书真知军情!」挥其徒退。时都人喧呼不已,莘县人王纶乘势径造御前,曰:「臣能弹压之」。帝解所佩夏国寳剑以赐,曰:「臣未冇官」。帝取片纸书曰:「王纶可除兵部侍郎」。纶下楼,挟恶少数人传旨抚定,都人乃息。何㮚以除命太峻,补纶修职郎,斥不用 王纶,字正道,旦弟勖之元孙。
何㮚欲亲率都民巷战,金人宣言议和退师乃止。帝闻金人欲和而退,命何㮚及济王栩使其军,请成尼玛哈、斡里雅,布曰:「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相无也。今之所议,期在割地而已」。㮚还,言金人欲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惊忧而疾,必不获已,朕当亲往」。遂如青城尼玛哈军、何㮚、陈过庭、孙傅等从,奉表请降,以金遗尼玛哈、斡里雅布二人,言其主欲别立贤君,宜族中择一人为宋国主,仍去帝号,帝黙然,何㮚喜和议成,既归都,堂作㑹饮酒,谈笑终日。
陈桱曰:方干里雅布北还,宋廷宜为逺谋,乃忽李纲、种师道之言,上下相庆,以为无虞,曾不数月,再致金师。当是时,庙堂之相,方镇之将,皆出于童、蔡、王、梁之门,无可以系天下之望,唯以割地请和为言,未闻有能出一计与之抗者,是以金人之来如破竹然。及围城逾月,外援不至,竟以妖术取败。吁,可怪哉!
十二月,康王构帅师入卫,次于东平。
康王开大元帅府于相州,有兵万人,分为五军而进,既渡河,次于大名,宗泽以二千人与金人力战,破其三十馀砦,履冰渡河见王曰:「京城受围日乆,入援不可缓」。王纳之,既而知信徳府宋宣和中置,今直𨽻顺徳府是
梁扬祖以三千人至张俊字伯英,鳯翔成纪人
苗传上党人,履之子
、杨沂中字正甫,后赐名存中,代州崞县人。
田师中等皆在麾下,兵威稍振。㑹帝遣曹辅赍蜡诏至,云「金人登城不下,方议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动」。汪伯彦等皆信之,宗泽独曰:「金人狡谲,是欲款我师尔,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饥渇,宜急引军直趋澶渊,次第进垒,以解京城之围,万一敌有异谋,则吾兵已在城下」。伯彦难之,劝王遣泽先行,王乃命泽趋澶渊,自是泽不得预帅府事矣。耿南仲及伯彦请移军东平,从之。
帝至自金营,遣使如两河,割地以畀金,帝还宫,士庶及太学生迎谒,帝掩面大哭曰:「宰相误我父子!」观者无不流涕。先是,金遣萧庆入居尚书省,凡朝廷事皆先闗白,及是,复遣使来索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于是六括金银,定京师米价,劝粜以赈民,纵民伐紫筠馆花木以为薪,以陈过庭、折彦质等为割地使,如河东北,割地以畀金,又分遣欧阳珣字全美,吉州庐陵人
等十二人持诏而往。珣尝上书,极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与人,复抗论当与力战,战败而失地,他日取之直,不战而割地,他日取之曲。时宰怒,欲杀珣,乃以珣为将作监丞,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恸哭谓城上人曰:「朝廷为奸人所误至此,吾已办死来矣!汝等宜勉为忠义报国」。金人怒,执送燕,焚死之。
范致虚㑹师入援,至邓州,师溃。先是,汴城围急,诏以致虚为陜西五路宣抚使,督勤王兵入援,致虚㑹陜西节度使钱葢师十万至颍昌,闻汴京破,西道总管王襄南遁,致虚独与西道副总管孙昭逺字显叔,眉州眉山人
、环庆帅王似、熙河帅王倚帅歩骑,号二十万,命马佑昌统之,以趋汴,以僧赵宗印汾州孝义人
为参议官,致虚将大军遵陆,宗印将舟师趋西京,宗印又以僧为一军,号尊胜队,童子行为一军,号「浄胜队」,致虚勇而无谋,委己以听于宗,印宗印徒大言,实未尝知兵,及是师出武闗,至邓州千秋镇一作千金镇,在邓州西
,金将罗索以精骑冲之,不战而溃,死者过半。王似、王倚、孙昭逺等留陜府,致虚收馀兵入潼闗,致虚之鼓行出闗也,禆将李彦仙曰:「行者利速,多为支军,则舍不至淹,败不至覆,若众群聚而出淆渑,一蹴于险,则皆溃矣!致虚不从,遂底于败人。李彦仙,初名孝忠,字少严,寜州彭原。
丁未
二年。金天㑹,五年,靖是年依前一岁两系之例,五月以前为钦宗, 康二年五月以后为高宗建炎元年。
春正月,诏两河民降金,民不从陈过庭至两河,民坚守不奉诏。至是,复诏两河民开门出降,民犹不肯。
帝命太子监国,复如金营,金人索金银急,且再邀帝至营,帝有难色,何㮚、李若水以为无虞,劝帝行,帝乃命孙傅辅太子监国,而与㮚、若水等复如青城,唐恪闻之曰:「一之为甚,其可再乎?」合门宣赞舍人呉革字义夫,华州华阴人。
亦白㮚曰:「天文帝座甚倾,车驾若出,必堕敌计」。㮚不听。帝至郊,张叔夜叩马而谏,帝曰:「朕为生灵之故,不得不亲往」。叔夜号恸再拜,众皆哭,帝字之曰:「嵇仲努力!」
河东割地使刘韐自经于金军,韐至金营,金人使仆射韩正馆之僧舍,谓韐曰:「国相知君,今用君矣」。韐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为也」。正曰:「军中议立异姓,欲以君为正代,与其徒死,不若北去取富贵」。韐仰天大呼曰:「有是乎?」归书片纸曰:「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况主辱臣死,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此予所以必死也」。使亲信持归,报其子子羽字彦伯
等即沐浴更衣,酌卮酒而缢。金人叹其忠,瘗之寺西冈上,遍题忩壁以识其处,凡八十日乃就,敛颜色如生。
副元帅宗泽大败金人于卫州,泽自大名至开徳,与金人十三战皆捷,遂以书劝康王檄诸道兵㑹京城,又移书北道总管赵野、河东北路宣抚范讷知兴仁府,宋崇寜初置,今曹州府曹县是。
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泽为狂,不答。泽随以孤军进至卫南,隋县,元省故城在今卫辉府滑县。
。先驱,云前有敌兵,泽挥众直前与战,败之,转战而东,敌益生兵至,泽将王孝忠战死,前后皆敌垒。泽下令曰:「今日进退等死,不可不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无不一当百,斩首数千,金人大败,退却数十里。泽计敌必复来,乃暮徙其营。金人夜至,得空营,大惊,自是惮泽,不敢复出兵。泽出其不意,遣兵过大河袭击,败之。
辽耶律逹实建都于朔漠。号呼逊鄂尔多鄂呼逊有力之称,旧作「虎思」, 尔多亭也。辽以名「宫」帐,旧作「干耳「朵」,亦作斡鲁朵,今改。
西辽主逹实引兵东还,行二十日得善地,遂建都城,改元康国,以萧鄂罗罗为都元帅,率骑七万东征,以青牛白马祭天,誓众兴复。鄂罗罗行万馀里,无所得,牛马多死,勒兵而归。逹实曰:「皇天,勿顺数也」。
大风霾,云雾四塞。
二月,京城巡检范琼逼上皇及后妃、太子、宗戚如金军,吏部侍郎李若水死之。
帝自如青城都人日出迎驾,而粘黙合留不遣,太学生徐揆衢州人
上书金帅,请帝还宫,金人取至军中诘难,揆厉声抗论被杀,金主得帝降表,遂废帝及太上皇帝为庶人,知枢密院事刘彦宗请复立赵氏,不许。丙寅,金人堑南薰门路,人心大恐,丁帽,金人令翰林承旨呉幵、吏部尚书莫俦字寿朋,湖州人。
入城,令推立异姓堪为人主者,且邀上皇出城,孙傅曰:「吾惟知吾君可帝中国尔,若立异姓,吾当死之」。上表金人,请立赵氏,不报。京城巡检范琼逼上皇与太后御犊车出宫,郓王楷及诸妃、公主、驸马暨六宫有位号者皆行,独元佑皇后孟氏以废居私第获免。初,金人以内侍邓述所具诸王皇孙妃主名,檄开封尹徐秉哲尽取之,秉哲令坊巷五家为保,母得藏匿,前后凡得三千馀人,秉哲悉令衣袂,相聨属而往,金人逼帝及上皇易服,若水抱帝而哭,诋金人为狗辈,金人曳若水出,击之,败面,气结仆地,尼玛哈令铁骑十馀守视,曰:「必使李侍郎无恙」。若水絶不食,或勉之曰:「事无可为者,公今日顺从,明日当富贵矣!」若水叹曰:「天无二日,若水寜有二主哉?」其仆亦慰解之曰:「公父母春秋高,若少屈,冀得一归觐」。若水叱之曰:「吾不复顾家矣!」金人又逼上皇召皇后、太子,孙傅留太子不遣。统制呉革欲以所募士微服卫太子,溃围而出,傅不从,而密谋匿之民间,别求状类太子者及宦者二人杀之,并斩十数死囚,持首送之,绐金人曰:宦者欲窃太子出,都人争斗杀伤误中太子,因帅兵讨定,斩其为乱者以献,苟不已,则以死继之。越五日,无肯承其事者,呉幵、莫俦督胁甚急,范琼恐变生,以危言讋卫士,遂拥皇后、太子共车而出,傅曰:吾为太子傅,当同死生」。遂以留守事付王时雍,从太子出,百官军吏奔随太子号哭,太子亦呼云:「百姓救我!」哭声震天。至南薰门,范琼力止傅,金守门者曰:「所欲得太子,留守何预?」傅曰:「我,宋之大臣,且太子傅也,当死从」。遂宿门下以待命。若水在金营旬日,尼玛哈召问,立异姓状,若水因骂之为剧贼。尼玛哈令拥之去,若水反顾,骂益甚,谓其仆曰:「我为国死职,尔奈并累若属何!」又骂不絶口。监军挝破其唇,噀血骂愈切,至以刃裂颈断舌而死。金人相与言曰:「辽国之亡,死义者十数,南朝唯李侍郎一人」。金人大括金帛,杀户部尚书梅执礼等。
时金人邀索金帛,每曰:「和议已定,但所需满数,则奉天子还阙」。执礼」。及礼部侍郎陈知质、刑部侍郎程振字伯起,饶州乐平人
给事中安扶焘之子
皆主根索,四人哀民力已困,相与谋曰:「金人所欲无艺极,虽铜铁亦不能给,惟以军法结罪,或可窒其求」。㑹宦者挟宿怨,语金师曰:「城中百万户所取未百一,但许民金银换米麦,当有出者」。已而果然,金帅怒,呼四人责之,执礼等曰:「天子䝉尘,臣民皆愿致死,虽肝脑不计,于金银何有哉!顾比屋枵空,无以塞命尔!」金帅问官长何在,振恐执礼获罪,遽前曰:「皆官长也」。金帅怒,先取其副胡舜陟等,各杖之,百檛四人杀之而枭其首,士庶莫不流涕愤叹。
康王构次于济州。
王有众八万,分屯济、濮诸州,高阳闗路安抚使黄潜善、总管杨惟忠亦以歩兵数千至东平,王遣真定总管王渊以三千人入卫宗庙,金人闻之,遣甲士及中书舍人张征赍蜡诏,自汴京至,命王以兵付副帅而还京,王问计于左右后军统制张俊曰:「此金人诈谋尔,今大王居外,此天授,岂可徒往?」因请进兵,王遂如济州。既而金人谋以五千骑取康王,吕好问闻之,遣人以书白王曰:「大王之兵,度能击则邀击之,不然,即宜逺避」。
金人议立异姓,执孙傅、张叔夜及御史中丞秦桧、呉幵、莫俦,复召百官议立异姓,众莫敢出声,相视乆之,计无所出,王时雍问于幵、俦,二人微言敌意在张邦昌,时雍未以为然,适尚书员外郎宋齐愈至自金营,众问金人意所主,齐愈取片纸书「张邦昌」三字示之,时雍乃决,遂以邦昌姓名入议状,张叔夜不肯署状,金人执叔夜及孙傅置军中,尼玛哈召叔夜绐之曰:「孙傅不立异姓,己杀之,公年老,大家岂可与傅同死?」叔夜曰:「世受国恩,义当与之存亡,今日之事,有死而已」。金人皆义之。太常寺簿张浚字徳逺,汉州绵竹人
开封士曹赵鼎、字元镇,解州闻喜人
司门员外郎胡寅字明仲,安国子。
皆逃入太学,不书名,唐恪书名,仰药而死。已而时雍复集百官诣秘书省,至即闭省门,以兵环之,俾范琼谕众以立邦昌意,众唯唯。时雍先署状以率百官,御史马伸字时中,东平人。
独奋曰:「吾曹职为争臣,岂容坐视!」乃与御史呉给约、中丞秦桧共为议状,愿复嗣君以安四方,且论邦昌当上皇时蠧国乱政,以致社稷倾危。金人怒,执桧去,呉幵、莫俦持状诣军前,邦昌入居尚书省。三月,金立张邦昌为楚帝合门宣赞舍人。呉革率众讨邦昌,不克而死。
金人劝进,邦昌始欲引决,或曰:「相公不前死城外,今欲涂炭一城邪?」适金人奉册寳至,邦昌北向拜舞,受册即位,号大楚,遂升文徳殿,设位御座西受贺,遣合门传令勿拜,王时雍率百官遽拜,邦昌但东面拱立,合门宣赞舍人呉革耻屈节异姓,率内亲事官数百人,皆先杀其妻孥,焚所居举义金水门外,范琼诈与合谋,令悉弃兵仗,乃从后袭之,杀百馀人,捕革并其子杀之,又擒斩十馀人。是日风霾,日晕无光,百官惨沮,邦昌亦变色,惟时雍、呉幵、莫俦、范琼等欣然以为有佐命功,邦昌心不安,拜官皆加「权」字,以时雍权知枢密院事、领尚书省,幵权同知枢密院事,俦权签书院事,吕好问权领门下省,徐秉哲权领中书省。邦昌见百官称予,手诏曰:「手书虽不改元,而百官文移必去年号」。好问所行文书,称靖康二年,百官犹未以帝礼事邦昌,唯时雍每言事称臣启陛下」。时雍本为市伍图利,人谓之三川牙郎,至是又号为卖国牙郎。幵、俦为金人需索,朝往暮还,都人称之为捷疾鬼。
时雍又劝邦昌坐紫宸、垂拱殿以见金使,好问争之,乃止。时雍复议肆赦,好问曰:「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将谁赦邪?」乃止赦城中,而选郎官为四方密谕使。及金人将还,邦昌诣营祖之,服柘袍张红,葢所过设香案。起居时,雍、秉哲、幵、俦皆从,士庶观者,无不感怆。
夏四月,金人以二帝及后妃、太子、宗戚三千人北去,上皇闻张邦昌僭位,曰:「邦昌若以节死,则社稷増重,今既尸君之位,则吾事决矣!因泣下沾襟。至是,斡里雅布胁上皇太后,与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及康王母韦贤妃、康王、夫人邢氏等由滑州去,尼玛哈以帝后、太子、妃嫔、宗室及何㮚、孙傅、张叔夜、陈过庭、司马朴字文季,光从孙
,秦桧等由郑州去而归,冯澥、曹辅、孙觌、汪藻字彦章,饶州徳兴人
、郭仲荀等于张邦昌,邦昌率百官遥辞二帝于南薰门,众恸哭有仆絶者。凡法驾卤簿,皇后以下车辂、卤簿、冠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坊乐器、祭器、八寳、九鼎、圭璧、浑天仪、铜人、刻漏古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秘阁三馆书,天下府州图及官吏、内人、内侍、伎艺、工匠、倡优,府库蓄积,为之一空。初,金人将还,议留兵以卫邦昌,吕好问曰:「南北异宜,恐北兵不习风土,必不相安。金人曰:「留一贝勒统之可也」。好问曰:「贝勒贵人,有如触发致疾,则负罪益深」。金人乃不留兵而去。宗泽在卫,闻二帝北行,即提军趋滑,走黎阳,至大名,欲径渡河,据金人归路邀还二帝,而勤王之兵卒无至者,遂不果。上皇离青城,金人以牛车数百乘载诸王后宫,牵驾者不通华言至邢、赵间,斡里雅布遣郭药师迎谢,上皇曰:「天时帝如此,非公之罪」。药师惭而退。斡里雅布请王婉容位姬与尼玛哈次子作妇,许之,至燕山,馆于延寿寺,帝自离青城顶青毡笠后,有监军随之,自郑门而北,每过一城,辄掩面号泣至代,工部员外郎滕茂实号泣迎谒,茂实葢尝副路允迪出使者,尼玛哈逼茂实易服,茂实力拒之,见者堕泪,茂实请侍旧主俱行,尼玛哈不许,帝遂从代渡太和岭,至云中。 滕茂实,字彦颖,杭州临安人。太和岭在今朔平府马邑县东南勾注之支也。
张邦昌号哲宗废后孟氏曰太后。吕好问谓邦昌曰:「相公真欲立邪,抑姑塞敌意,而徐为之图也。邦昌曰:「是何言也?好问曰:相公知中国人情所向乎?特畏女真兵威尔。女真既去,能保如今日乎?大元帅在外,元佑皇后在内,此殆天意,盍亟还政,可转祸为福。且省中非人臣所处,宜寓直殿庐,毋令卫士夹陛。敌所遗袍带,非戎人,在勿服。车驾未还,下文书不当称圣㫖,为今计者,当迎元佑皇后,请康王早正大位,庶获保全」。监察御史马伸具书请邦昌速奉迎康王,极陈逆顺利害。邦昌读其书,气沮,乃尊元佑皇后为宋太后,迎居延福宫,而遣人至济州访康王,其上太后册语,有曰:「尚念宋氏之初,首崇西宫之礼」。葢用太祖即位、迎周太后入西宫故事,识者有以觇邦昌之意,非真为赵氏也。邦昌令谭世绩、李熙靖同直学士院,皆称疾卧不起,忧愤而卒。时工部侍郎何昌言与其弟昌辰皆避「邦昌讳改名,独司门郎徐俯置婢名昌奴客,至则呼前驱使之淦。李熙靖,字子安,常州晋陵人。何昌言,新 人。徐俯,字师川,禧之子。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巻八十二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