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八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巻八十六宋

髙宗皇帝

戊午绍兴八年金天眷元年春二月,胡安国进《春秋传》,诏加安国宝文阁直学士。

自王安石废春秋不列干学官,安国以为先圣手所笔削之书,天下事物无不备于此,因潜心二十馀年,著春秋传以成其志,至是上之,帝谓深得圣人之㫖,诏进一官,命未下而卒。安国强学力行,以圣人为标的,志于康济,斯民见中原沦没,遗黎涂炭,常若痛切其身,虽数以罪去,爱君忧国,逺而弥笃,风度凝远,视天下万物无一足撄其心。谢良佐尝语人曰:「胡康候如大冬严雪,百草萎死,而松栢挺然独秀」。及卒,赐谥文定。

帝定都临安。

先是,车驾将幸平江,李纲以为平江去建康不逺,徒有退避之名,不宜轻动,因具奏言之,既而议还临安,张守言:「建康自六朝为帝王都,气象雄伟,且据都㑹以经理中原,依险阻以捍御强敌,陛下席未及暖,今人巡幸,百司六军有勤动之苦,民力邦用,有烦费之忧,愿少安于此,以系中原民心。赵鼎不可守」。遂求去,出知婺州,至是还临安,始定都矣一日,内侍移竹栽入内,赵鼎见之贵,曰:「艮岳花石之扰,皆出汝曹,今欲蹈前辙邪?」因奏其事,帝改容谢之。又有户部官进钱入宫者,鼎召至相府切责之,翼日,问帝曰:「其又献钱邪?」帝曰:「朕求之也」。鼎曰:「其人不当献,陛下不当求」。遂黜其人于逺郡三月,复以秦桧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宻使。初,张浚尝与赵鼎论人才,浚极称桧善,鼎曰:「此人得志,吾辈无所措足矣」。及鼎再相,桧在枢宻,一惟鼎言是从,鼎由是深信之,言桧可大任于帝,而不知为桧所卖也。桧既相,制下,朝士相贺,独吏部侍郎宴敦复字景初,殊曽孙有忧色,曰:「奸人相矣!」闻者皆以其言为过。夏四月,诏王庶视师江淮。

庶素有威望,临发劳师于都教场,便服坐坛上,自大将以下,悉戎服,步由辕门趋庭,受命而出,莫敢仰视淮上。遂移张夋下张宗颜军淮西,巨师古屯太平州,分韩世忠二军屯天长、泗州,缓急为声援,以刘锜军驻镇江,以固根本。

五月,王伦偕金使来。

伦至㑹宁,见金主首谢,废刘豫,次致使指,㑹逹兰自河南还,言于金主,请以废齐旧地与宋,金主命群臣议,乌布力言不可,东京留守额尔衮太祖子后,改名宗隽。按额尔衮旧作讹鲁观,今改后仿此。曰:「我以地与宋,宋必徳我阿兰金宗室,萨拉噶子后改名宗宪。按「阿兰」旧作阿懒,今改后仿此折之曰:我俘宋人父兄,怨非一日,若复资以土地,是助雠也,何徳之有?勿与便」。富勒呼位在乌布上,逹兰额尔衮附之。由是富勒呼执议,以河南、陜西地与宋,遣伦及其太原少尹乌陵阿思谋、太常少卿石庆充来议事。将至,帝命吏部侍郎魏矼馆伴之。矼备论敌情不可信,秦桧曰:「公以智料敌桧,以诚料敌。矼曰:第恐敌不以诚待相公耳」。桧乃改命吴表臣。字正仲,永嘉人。思谋等至临安,入见,帝谓辅臣曰:「先帝梓宫果有还期,虽待二三年尚庶几,惟是太后春秋高,朕旦夕思念,欲早相见,此所以不惮屈已,冀和议之速成也」。朝臣多言其不可,帝怒,赵鼎曰:「陛下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雠,今屈已讲和,不惮为之者,以梓宫及母后耳。群臣愤懑之辞,出于爱君,不可以为罪。陛下宜谕之曰:讲和非吾意,以亲故不得已为之。但得母后及梓宫还,敌虽渝盟,吾无憾」。帝从其言,众议遂息。

金以经义、词赋两科取士,六月,赐衍圣公孔玠衢州田凡五顷,以奉先圣祠事。时玠侨于衢也。建炎初,孔子四十八代孙端友与其子玠从驾南渡,居于衢州。至是,赐田建庙规,制视曲阜,终宋之世,皆袭封爵。

秋七月,彗星见。

王伦复如金。

秦桧复遣伦如金定和议及申问讳日,左正言辛次膺字起季,莱州人。以国耻未雪,义难讲和,凡七上疏力谏,不报。乃以毋疾求补外,诏从之。

八月,金始颁行官制。

初,金太祖用汉官,赏左企弓等,因置中书省,抠宻院于广宁本辽显州,金置广寜府,今为县,属 ,盛京,邓州府,而其国用事者,未改女真官号,含音乌布当国,劝用汉官制度,略仿中国之制,立省、寺、府、司。太宗尝下诏改定而未毕,至是置三师、三公、三省、六曹、台、院、寺监等官,宇文虚中为之,参定其制。

金以㑹宁为上京,临潢府为北京㑹宁,金之旧土,初称为内地,至是升为上京㑹宁府,改辽上京临潢府为北京,而东京、辽阳、西京、大同、南京、大兴中京大定府则仍旧云。

冬十月,罢参知政事刘大中。大中与赵鼎不主和议,秦桧忌之,荐萧振字徳起,温州平阳人。为侍御史。振入台,既劾大中,罢之,鼎曰:「振意不在大中也」。振亦谓人曰:「赵丞相不待论,当自为去就矣」。鄜延故将李世辅诱执金萨里罕来归,金人追及之,乃奔夏。

世辅绥徳青涧人,自唐以来,世袭苏尾九族党项别部、都巡检使世辅,年十七,随父永竒出入行阵金人侵鄜延,经略王庶募问者,世辅往应募,有敌人夜宿陶穴,世辅絶陶穴中,得十七人,皆杀之,取首二级、马二匹,馀马悉折其足,庶大竒之,由是知名补充队将,迁副将。金人破延安,授永竒父子官,永竒聚泣曰:「我宋臣也!世袭国恩,乃为彼用邪?」㑹刘豫令世辅帅马军赴东京,永竒宻戒之曰:「汝若得乘机,即归本朝,无以我故贰其志,事成我亦不朽矣!」世辅至东京,刘麟喜之,授南路钤辖,乃宻遣其客雷灿以蜡书赴行在,及豫废,乌珠以万骑驰猎淮上,与世辅独立马围场间,世辅戒吴俊往探淮水可渡马处,欲执乌珠归朝,俊还,世辅驰问之,为竹刺伤马而止,乌珠授世辅知同州,世辅至鄜省父,永竒教世辅曰:「同州入南山,乃金人往来驿路,汝可于此擒其帅,渡洛渭,由虢归朝,第报知我,我当以兵取延安而归」。世辅赴同州,即遣黄士成等持书由蜀至吴,报归朝事,金萨里罕来同州,世辅以计执之,驰出城,至洛河舟船后,期不得渡,与追骑屡战皆㨗,世辅憩高原望,追骑益多,萨里罕搏颊求哀,世辅乃与折箭为誓,不得杀同州人及害我骨肉,萨里罕许之,遂推之下山崖,追兵争救得免,世辅携老幼长驱而北,至鄜城县本后魏敷城,隋改名元省,故城在今鄜州洛川县急遣人告永竒,永竒即洁家出城,至马翅谷在鄜州南,亦名马尾崖,为金人所及,家属三百口皆遇害,世辅仅以二十六人奔夏。

赵鼎罢。

初,中书舍人潘良贵字子贱,婺州金华人。以户部侍郎向子諲奏事,久叱之,退。帝欲抵良贵罪,中丞常同字子政,临卭人。为之辨。帝欲并逐同,鼎奏:「子諲虽无罪,而同与良贵,不宜逐」。帝不从,命下给事中张致逺,字子猷,南剑,州沙县人。谓不应以一子諲出。二佳士不书黄,帝怒,顾鼎曰:「固知致逺,必缴驳」。鼎问:「何也?」帝曰:「与诸人善」。葢已有先入之言,由是不乐鼎。秦桧继留身奏事,及出,鼎问帝「何言?」桧曰:「上无他,恐丞相不乐耳」。㑹殿中侍御史张戒论给事中勾涛,勾氏,勾芒氏之后。涛字景山,成都新繁人。涛言:「戒击臣乃赵鼎意」。因诋鼎结台諌及诸将。帝闻,益疑。鼎乃引疾求罢,且言:「刘大中持正论,为张敦、蔡京之党所嫉,臣议论出处与大中同,大中去,臣何可留!乃出知绍兴府,入辞,言于帝曰:「臣去后,必有以孝悌之说胁制陛下者。将行,桧率执政饯之,鼎不为礼,一揖而去,桧亦憾之。鼎自在相,无所施为,或以为言,鼎曰:「今日之事,如人患羸,当静以养之,若复攻砭,必损元气矣」。后王庶入对,帝曰:「赵鼎两为相,于国有大功,再赞亲征,皆能决胜。又镇抚建康,回銮无虞,他人所不及」。以勾龙如渊勾龙为士正,其后以名为氏。如渊字行父,永康军道江人。为御史中丞。先是,宰执入见,秦桧独留身言:「臣僚畏首尾,多持两端,此不足以论大事。若陛下决欲讲和,乞专与臣议,勿许群臣预」。帝曰:「朕独委卿」。桧曰:「臣恐不便,望陛下更思」。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帝意欲和甚坚,桧犹以为未也,复进前说。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如初,知帝意不移,乃始出文字,乞决和议,然犹以群臣为患。中书舍人勾龙如渊为桧谋曰:「相公为天下大计,而邪说横起,葢不择人为台谏,使尽击去,则事定矣」。桧大喜,即擢如渊为中丞,劾议者卒成其志。

金以张通古字乐之,易州人为江南招谕使,来言归河南、陜西之地。

王伦至金,金主以其右司侍郎张通古签书宣徽院事,萧哲为江南诏御使,许归河南、陜西地,与伦偕来。通古至泗州,要所过州,迎以臣礼。至平江府,向子諲不肯拜,且上言和议之非,遂乞致仕。通古至临安,要帝待以客礼。秦桧未见国书,疑为封册,欲帝屈已以受之。帝曰「朕嗣守太祖、太宗基业,岂可受金人封册」于是朝论藉藉,汤沂中、解潜、韩世良相率见桧曰「军民汹汹,若之何」退又白之台谏。中丞勾龙如渊诣都堂与桧,诏伦责之曰「公为使通两国好,凡事当即于彼中反覆论定,安有同使至而后议者」伦泣曰「伦涉万死一生,往来虎口者数四,今日中丞乃责伦如此」桧等共解之曰「中丞无他,亦欲激公了此事耳」伦曰「此则不敢不勉如渊谓桧曰「但取金书纳之禁中,则礼不行而事定给事中楼照亦举谅阴三年事以告桧,遂以桧摄冢宰,诣馆受书,而伦亦以计说通古、通古从之。桧至馆,见通古受其书。通古欲百官备礼,桧使省吏朝服导从,以书纳于禁中,人情始安。通古入见,言先归河南、陜西地,徐议馀事。先是,伦使金从赵鼎受使指,鼎言「问礼数则荅以君臣之分已定,问地界则答以大河为界。二事,使者之大指或不从则已伦受命而行。至是伦还,有诏谕江南之名,帝叹息谓王庶曰「使五日前得此报,赵鼎岂可去邪初,桧主和议,命韩世忠移屯镇江,世忠言金人诡诈,恐以计缓我师,乞留此军蔽遮江、淮,因力论和议之非,愿效死节,率先迎敌,若不胜,从之未晚。章数上,皆慷慨激切,且请单骑诣阙面奏,帝不许。及张通古来以诏谕为名,世忠四上疏言不可,愿举兵决战,兵势最重处,臣请当之。且上言「金人欲以刘豫相待,举国士大夫尽为陪臣,恐人心离散,士气凋沮」不报。通古还,世忠伏兵洪泽镇,将邀杀之以壊和议,不克而罢。

十一月,罢直学士院曾开。字天游,河南人。诏群臣议和金得失,贬枢密院编修官。胡铨字邦衡,庐陵人。监广州都盐仓。

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曾开当草国书,辨视体制非是,论之不聴,遂请罢,改兼侍讲,秦桧以温言慰之曰:「主上虚执政以待」。开曰:「儒者所争在义,苟为非义,高爵厚禄弗顾也,愿闻所以事敌之礼」。桧曰:「若高丽之于本朝耳」。开曰:「主上以盛徳登大位,公当强兵富国,尊主庇民,奈何自卑辱至此,非开所闻也」。复引古谊折之,桧大怒曰:侍郎知故事,桧独不知也!开又诣都堂,问计䇿安出?桧曰:圣意已定,尚何言?公自取大名而去,如桧但欲济国事耳!然犹虑群言乃诏金国遣使入境,欲朕屈已受和,在朝侍从、台谏其详思条奏和好得失。于是开与从官张焘、晏敦复、魏矼、李弥逊字似之,呉县人尹焞、梁汝嘉、字仲谟,处州丽水人楼照、苏符、薛徽言字徳老,温州人御史方廷实、馆职胡珵、朱松、张扩、凌景夏、常明、范如圭、字伯逵,建阳人。冯时中、许忻拱州人、赵雍皆言不可和,胡铨抗疏极言,略曰:臣按王伦本一狎邪小人,且市井无赖,顷縁宰臣无识,举以使金,专务诈诞,欺罔天聴,今者无故讹致金,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刘豫我也。陛下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金人之天下,以祖宗之位为金人藩臣之位,异时吞噬无厌之求,安知不加我以无礼如刘豫也哉?今伦之议曰:我一屈膝,则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㗖陛下哉?然而卒无一验,则敌之情伪已可知矣,而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雠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马,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矣!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虽然,伦不足道也。秦桧以腹心大臣,不能致君如唐虞,而欲导陛下如石晋孙,近传㑹桧议,遂得参政伴食中书,浸不敢可否,桧曰:可和,近亦日可和。桧曰:天子当拜,近亦曰当拜。呜呼!参赞大事,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敌骑长驱,尚可折衡御侮耶?臣窃谓桧近亦可斩也。臣备员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竿之稾街,然后羁留金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寜能处小朝廷求活耶?书上,桧以铨狂妄㐫悖,鼓众劫持,诏除名,编管昭州,仍降诏播中外,给舍台諌及朝臣多救之,桧迫于公论,翌日,改铨监广州都盐仓。宜典进士呉师古锓铨疏于本,金人募之千金,朝士陈刚中以启事贺铨之谪,师古坐流袁州,刚中谪知䖍州安逺县,皆死马,晏敦复谓人曰:顷言桧奸,诸君不以为然,今方专国,便敢尔,他日何所不至邪?时李刚提举㓊霄宫,在福州,亦上疏言王伦之归,与金使偕,乃以诏谕江南为名,不著国号而曰江南,不云过问而曰诏谕,此何礼也?臣在逺方,不知曲折,然以愚意料之,金为此名以遣使,其要求有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以聴受,一也必有教文,欲朝廷宣布,颁示郡县,二也。必立约束,欲陛下奉藩称臣,禀其号令,三也,必求我赂,广其数目,使我自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南为界,五也。此五者,朝廷从其一,则大事去矣。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纵使聴其诏令,奉藩称臣,其志犹未巳,必继有号召,或使亲迎梓宫,或使单骑入观,或使移易宰相,或使改革政事,或竭取赋税,或骏削土宇,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则前功尽废,反为兵端,以为权时之宜,聴其邀求,可无后悔者,非愚则诬也,䟽入不省。 安逺萧梁县,今赣州府。

王庶罢。

庶论金不可和,上疏者七,见帝言者六。秦桧方挟金自重以为功,绌其说。庶语桧曰:「公不思东都抗节存赵时邪?」桧大恨,庶因乞免签书和议文字。 累疏求去,遂罢为资政大学士、知潭州。

十二月,以李光参知政事。秦桧既定和议,将掲榜,以吏部尚书李光有人望,欲藉之同押榜以息浮议,乃请于帝而用之。光既受命,遂于尚书省榜谕「金国使来尽归河南、陜西故地,通好于我,许还梓宫及母、兄亲族,馀无需索。

己未九年金天眷二年春正月,大赦。

以金国通和也,张浚在永州上疏言:「燕云之举,其鉴不逺,金自宣和以来,挟诈反覆,倾我国家,葢非可结以恩信者,借令天属尽归河南,遂复我徳其厚赐,谨守信誓,数年之后,人情益解,士气潜消,彼或指瑕造衅,肆无厌之,欲发难从之请,其将何辞以对?况于事理可忧,又有甚于此者!」前后凡五上疏,皆不报。岳飞在鄂州,闻金将归河南,上言:「金人不可信,和议不可恃,相臣谋国不臧,恐贻后世讥」。秦桧衔之,及赦至鄂,飞又上疏力陈和议之非,至有愿定谋于全胜,期收地于两和,唾手燕云,终欲复雠而报国,誓心天地,尚令稽首以称藩之语,疏入,桧益怒,遂成雠隙。和议成,例加爵赏,飞加开府仪同三司,辞曰:「今日之事,可忧而不可贺,可训兵饬士,谨备不虞,而不可论功行赏,取笑敌人」。三诏不受,帝温言奬谕之,飞乃受命。呉璘在熙州,其幕为贺表,璘愀然曰:「在朝廷息兵息民,诚天下,庆璘等叨窃重禄,不能宣国威灵,亦可愧矣,但当待罪称谢可也」。

三月,遣判大宗正事士●、字立之。邭,康孝王仲御之子。兵部侍郎张焘诣河南修奉陵寝。

初,史馆校勘范如圭以书责桧,力建和议忘雠辱国之大罪,且曰:「公不䘮,心病狂,奈何为此,必遗臭万世矣」。及金人归河南地,桧方自以为功,如圭入对,言:「两京之版图既入,则九庙八陵瞻望咫尺,今朝陵之使未遣,何以慰神灵、萃民志乎?」帝泫然曰:「非卿不闻此言」。即日遣士●等往,桧以如圭不先白,已益怒,如圭遂谒告去。

以尹焞提举万寿观兼侍讲,辞不拜。先是,资善堂翊善朱震疾亟,荐焞自代,帝惨然曰「杨时物故,胡安国与震又亡,朕痛惜之」赵鼎曰「尹焞学问渊深,可以继震」乃除焞太常少卿兼崇政殿说书。至是改命,焞以和议为非,固辞不拜。

以王伦为东京留守。

命伦交割地界,又以周聿为陜西宣谕使,方庭实为三京宣谕使。已而沦至汴,金人遂归河南、陜西之地。得东西南三京、寿春府、亳、曹、单州及京西、陜西诸州地。廷实至西京,先朝陵寝,自永昌而下皆遇发掘,而哲宗陵至暴露,廷实解衣覆之,归以白帝,秦桧怒之,寻以路允廸为南京留守,孟庾兼东京留守,李利用权留守西京。

以呉玠为四川宣抚使。

玠以金人对叠且十年,常苦逺饷劳民,屡汰冗员,节浮费,益治屯田,和议之成,帝以玠功高,授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陜西阶、成等州皆聴节制,遣内侍奉手扎以赐,至则玠病甚,扶掖聴命。

夏四月,命楼照宣抚陜西。

照至凤翔,承制以杨政为熈河经略使,呉璘为秦凤经略,使屯内地以保蜀。郭浩为鄜延经略使,屯延安以守陜。照倚秦桧势,妄自尊大,且好货,失将士心,罢权吏部尚书晏敦复。

和议之初,敦复力诋屈已之非。秦桧使人訹之曰:「公若屈从两地,旦夕可至」。敦复曰:「吾终不以身计而误国家,况吾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请勿复言」。桧卒不能屈。权吏部,甫逾月,罢知衢州。

五月,李世辅自夏来归,赐名显忠。世辅至夏、夏,人问其故,世辅泣具言父母妻子之亡,切齿疾首,恨不即死,愿得二十万人,生擒萨里罕,取陜西,五路归于夏。世辅亦得报不共戴天之雠。夏主曰「尔能立功,则不靳借兵」时有酋豪号「青面夜义」者,久为夏国患,令世辅图之。世辅以三千骑昼夜疾驰,奄至其帐,擒之还。夏主大悦,出二十万骑,以文臣王枢武臣伊克为陜西招抚使,世辅为延安招抚使。世辅至延安,总管赵惟清大呼曰「鄜延今复归朝,已有赦书」世辅取赦文观之,因与官属列拜大哭,乃以旧部八百馀骑往见王枢。伊克谕之曰「世辅已得延安府,见讲和赦书,招抚可以本部军归国」伊克不从,曰「初经略乞兵来取陜西,今既到此,乃令我归邪」世辅知势不可,乃出斫伊克不及,擒王枢缚之。夏人以鐡鹞、鹞子军来,世辅以所部拒之,驰挥双刀,所向披靡,夏兵大溃,杀死蹂践无虑万人,获马四万匹。世辅揭榜招兵,每得一人,予马一匹,旬日间,得骁勇少壮者万人,乃擒害其父母弟侄者,斩于东市。行至鄜州,有马步军四万馀,吴玠遣张振抚谕之曰「两国见议和好,不可生事」世辅遂见玠于河池,玠遣诣楼照于长安,照承诏以为䕶国军承宣使、枢宻行府前军都统制,送之朝。世辅乃率部下三千南来,帝抚劳再三,赐名显忠。

夏主乾顺卒,子仁孝立。

自是夏受金人册命,不复通使于宋。仁孝改元大庆,号乾顺曰崇宗。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吴玠卒。谥武安。

自富平之败,金人专意图蜀,㣲玠身当其冲,无蜀久矣,既卒,西人思之,立祠以祀玠善读史,凡往事可师者,录置座右,积久墙牖,皆格言也,用兵本孙呉,务远略,不近求小利,故能保必胜,御下严而有恩,虚心请受,虽身为大将卒伍,最下者得以情达,故士乐为之死,选用将佐,视劳能为髙下允,后不以亲故权责挠之,卒赠少师。士●、张焘还自河南,出焘知成都府。

士●至鄂,岳飞请以轻骑从洒扫,实欲观衅以代谋,秦桧白止之,士●出蔡颍,河南百姓欢迎夹道,以喜以泣曰:「久隔王化不图,今日复为宋民!」遂入栢城,在河南府巩县,披歴荆榛,随宜葺治,礼毕而还。诏封士●为齐安郡王,张焘奏疏曰:「金人之祸,上及山陵,虽慑服之,未足以雪此耻,复此雠也,必不可恃和盟,而忘复雠之大事」。帝问诸陵寝何如,焘不对,惟言万世不可忘此耻,帝黙然,秦桧患之,出焘知成都府。

秋七月,以胡世将字承公,宿之曹孙。为四川宣抚副使。世将精神明悟,闲习吏治。初除宣抚,诸将皆贺,世将语之曰:「世将不习骑射,不知敌情。朝廷所以遣来者,袭国家故事,以文臣为制将耳。军事一无改吴宣抚之规,各推诚心,共济国事可也」。诸将皆拜谢。

金宋王富勒呼等谋反,伏诛。

金富勒呼自以太宗长子跋扈尤甚,兖王额尔衮为左丞相,复附之。逹兰方持兵柄,遂相与谋反。事觉,富勒呼额尔衮皆伏诛,以逹兰属尊释不问。已而逹兰复以谋反伏诛。时金以逹兰与杜充为行台左、右丞相,命下逹。兰谓使者日:「我开国功臣也,何罪而使我降与杜充同伍!」遂复与翼王呼兰等谋反。事觉,金主疑达兰与宋阴结,故主割地,遂命誺之。逹兰南走,追而杀之于祁州,其党皆死。 「呼兰」旧作「鹘懒」,今改。

王伦如金,金人执之。

乌珠言于金主曰:「逹兰富勒呼主割河南与宋,必有阴谋,今使在汴,勿令逾境」伦闻之,即遣介具言于朝,会孟庾至汴,伦即解留钥,将使指赴金国议事,行至中山,会逹兰谍反,金人执之,遣副使蓝公佐还,议岁贡、正朔、誓命等事,及索河东北士民之在南者,而徙伦居于河间,以待报命之至。时皇后邢氏崩于五国城,金人秘之。

冬十二月,李光罢。

光初谓可因和为自治之计,故署䅭不辞。及秦桧议撤淮南守备,夺诸将兵权,光始极言和不可恃,备不可撤,桧恶之,光复折𢶒于帝前曰:「观桧之意,是欲壅蔽陛下耳目,盗弄国柄,懐奸误国,不可不察」桧大怒,光遂求去。

庚申十年,金天眷三年春正月,遣工部侍郎莫将等使金。初,将为司农丞,与监察御史施廷臣附秦桧,抗章力赞和议,桧擢用将为起居郎,廷臣为侍御史,朝论大骇,尚书晏敦复等上疏切谏,于是二人皆不敢受命,桧患之,至是,以将为工部侍郎,充迎䕶梓宫奉迎两宫使。

故相李纲卒。谥忠定。

纲负天下之望,以一身用舍为社稷,生民安危,虽身或不用,用且不久,而其忠诚义气,凛然动乎逺迩,每使者至今,金人必问李纲、赵鼎安否,其为逺人所畏服如此,及是卒于福州,赠少师。朱子曰:纲知冇君父而不知有身,知天下之安危而不知身之有祸难,虽以谗问窜斥,屡濒九死,而爱君忧国之志,终有不可夺者,可谓一世之伟人矣!

夏五月,金乌珠、萨里罕分道南侵,复破河南、陜西州郡、乌珠,以归河南、陜西地为非计,而张通古又言宋置戍河南,请及其部置未定,当议收复,鸟布然之。及达兰诛,遂大阅国中兵于祁州,命乌珠自黎阳趋河南,右监军萨里罕出河中趋陜西,乌珠率孔彦舟等入汴,遣乌禄鄂尔多之子,即世宗取归徳,李成取河南,分兵下诸郡,于是东京留守孟庾、南京留守路允迪皆以城降,权西京留守李利用弃城走,河南州县皆降,拱州守臣王慥、亳州提辖魏经死之。萨里罕入同州,趋永兴军,权知军事郝逺开门纳之,陜西州县所至迎降,逺近震恐,秦桧以其言不雠甚惧,谓给事中冯楫曰:「金人败盟,我之去就未可卜,前此大臣皆不足虑,独君乡衮未洌,上意君其为我探之」。机入见曰:「金人长驱犯顺,势必兴师如张浚者,且湏以戎机付之」。帝正色曰:「寜至覆国,不用此人!」桧闻之,喜。

诏呉璘同节制陜西诸军。六月,璘败金人于扶风,复其城,萨里罕走鳯翔。

初,胡世将在河池,仓卒召诸将议,时吴璘、孙渥已在,杨政、田晟继至,诸将请少退清野,以挫其锋,渥言河池不可守,璘厉声折之曰:「懦语沮军,可斩也!璘请以百口保破敌」。世将壮之,指所居帐曰:「世将誓死于此」。遂遣诸帅分据渭南,寻诏世将移屯蜀口,以璘同节制陜西诸路军马。时金人攻石壁砦在秦州界,璘遣姚仲等破走之,既而萨里罕使鹘眼郎君以三千骑冲璘军,璘使统制李师颜以骁骑击败之,金人先于扶风筑城,既败,入城拒守,官军攻㧞其城,获三将及女真百十七人,萨里罕怒甚,自战百通坊在鳯翔府扶风县西南,仲力战破之,萨里罕还凤翔,由是金人不敢度陇,分屯之军得全师而还。

东京副留守刘锜大败金人于顺昌,乌珠走汴。初,锜赴东京,率所部自临安溯江絶淮,至涡口,方食,忽暴风㧞坐帐,锜曰:「此恶兆也!」主暴兵,即下令兼程而进,闻金人败盟南下,锜与将佐舍舟陆行,先趋三百里,至顺昌城下,谍报东京已降,知府陈规见锜问计,锜曰:「城中有粮,则能与君共守」。规曰:「有米数万斛」。锜曰:「可矣」。乃与规议,敛兵入城,为守御计时锜所部多王彦八字军,以将驻于汴,皆携孥以行,至是,锜召渚,将问计,诸将皆曰:「金兵不可敌也,请以精锐遮老稚顺流还江南」。锜曰:「吾本赴官留司,今东京为金所破,幸吾全军至此,有城可守,奈何弃之?吾意决矣,敢言去者斩!」乃凿舟沉之,示无去意,置家寺中,积薪于门,戒守者曰:「脱有不利,即焚吾家,母辱敌乎也?」于是军士皆奋,男子备守战,妇人砺刀剑,争呼跃曰:「平日人欺我八字军,今日我当兴国破敌立功!」时守偹一无所恃,锜于城上躬自督励,取刘豫时所造痴车,以轮辕埋城上,又撤民户扉,周匝蔽之,城外有民居数千家,悉焚之,凡六日粗毕,而金兵已涉颍河,遂围城,锜预于城下设伏,擒金将阿里旧作「阿黒」,今改后仿此。等二人诘之,云韩将军谓韩常营白沙窝在颍州府阜阳县西北距城三十里,锜夜遣千馀人击之,连战,杀伤颇众。既而金三路都綂葛王乌禄以兵三万与龙虎大王合而薄城,锜令开诸门,金人疑而不敢近。锜用破敌弓翼,以神臂强弩射之,敌稍却,复以步兵邀击,溺河死者不可胜计,破其鐡骑数千。时顺昌围已四日,金兵益盛,乃移砦于李村在阜阳县北。锜遣阎充募壮士五百,夜斫其营。是夕,天欲雨,电光四起,见辫发者輙殱之,金兵退十五里。锜复募百人往,或请衔枚,锜笑曰:「无以枚也!」命折竹为嘂,古吊切同叫。周礼鸡人呼旦以嘂百官。如市井儿以为戏者,人持一为号,直犯金营,电所烛则奋击,电止则匿不动。金兵大乱,百人者闻吹嘂声即聚,金人益不能测,终夜自战,积尸盈野,退军老婆湾。在颖州府太和县颍河北岸。乌珠在汴闻之,即索靴上马,帅十万众来援,锜㑹诸将问计,或言今已屡㨗,宜乘此势具舟全军而归。规曰:「朝廷养兵十五年,正为缓急之用,况已挫敌锋,军声稍振,虽寡众不敌,然有进无退」。锜曰:「府公文人犹誓死守,况汝曹耶?且敌营甚迩,而乌珠又来,吾军一动,彼蹑其后,则前功俱废,使敌侵轶两淮,震惊江浙,则平生报国之志,反成误国之罪!」众皆感动思奋曰:「惟太尉命」。锜募得曹成等二人谕之曰:「遣汝作间,事㨗重赏,第如我言,敌必不杀汝。今置汝绰路骑中,汝遇敌则作坠马,为敌所得。敌帅问我何如人,则曰:太平边帅,子喜声伎,朝廷以两国讲和,使守东京,图逸乐耳」。已而二人果遇敌被执,乌珠问之,对如前,乌珠喜曰:「此城易破耳!」即置鹅车炮具不用,而械成等还锜。乌珠至城下,责诸将䘮,师众皆曰:「南朝用兵,非昔之比,元帅临城自见」。锜遣耿训约战,乌珠怒曰:「刘锜何敢与我战!以吾力破汝城,直用靴尖趯倒耳!」训曰:「太尉非但请战,且谓太子必不敢济河,愿献浮桥五所,济而大战」。乌珠曰:「诺」。乃下令明日府治㑹食,迟明,锜果为五浮桥于颍河上,置毒颍上流及草中,戒军士虽渴死,毋饮于河,时大暑,金人逺来疲敝,昼夜不解甲,人马饥渴,食水草者辄病,往往困乏,锜士气闲暇,军皆番休,方晨气清凉,按兵不动,逮未申时,忽遣数百人出西门接战,俄遣数千人出南门,戒令勿喊,但以锐斧犯之,统制官赵撙、韩直身中数矢,战不肯已,士殊死斗,入其阵,刀斧乱下,金兵大败。是夕大雨,平地水深尺馀,明日,乌珠拔营而去,锜遣兵追之,死者数万。方大战时,乌珠被白袍乘甲马,以牙兵三干出战,兵皆重铠甲,号铁浮图,戴铁兜鍪,周匝缀长檐,三人为伍,贯以韦索,毎进一步,即用拒马拥之,进一步拒马亦进退不可,郄锜军以枪摽去,兜鍪大斧,断其臂,碎其首,金又以铁骑分左右翼,号「拐子马」,皆女真为之,号「长胜军」,专以攻坚,战酣然后用之,自用兵以来,所向无前,至是,亦为锜军所杀,自辰至申,锜以拒马木为障,少休城上,鼓声不絶,乃出饭羮,坐饷战士如平时,金人不敢近,食已,复撤拒马木,深入大战,又破之,弃尸毙马血肉枕藉,车旗器甲积如山阜,乌珠平日所恃以为强者十损七八,至陈州,数诸将之罪皆鞭之,遂还汴。既而洪皓自金宻奏顺昌之㨗,金人震恐䘮魄,燕之重寳珍器,悉徒而北,意欲损燕以南弃之,故议者谓是时诸将恊心,分路追讨,则乌珠可擒,汴京可复,而王师亟还,自失机㑹,良可惜也。

岳飞遣兵败金人于京西,帝赐飞札曰:「设施之方,一以委卿,朕不遥度」。飞乃遣王贵、牛皋、杨再兴、李寳河北人等,经略西京、汝、郑、颍昌、陈、曹、光、蔡诸郡,又命梁兴渡河,紏合忠义社,取河东北州县,又遣兵东援刘锜,西援郭浩,自以其军长驱以图中原,将发,宻奏言先正国本,以安人心,然后不常厥居,以示不忘复仇之意。飞将李寳、牛皋相继败金人于京西。

闰月,金人攻泾州,经略田晟破走之,萨里罕与呉璘、杨政夹渭河而阵,璘驻兵大虫岭,即西平原,在鳯翔府寳鸡县东北,其原髙峻,故谓之岭。萨里罕觇之曰:「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此难与争」。乃引去,趋邠州,田晟遣将拒之于青溪岭,在平凉府泾州西南胡世将又遣王彦、杨从仪分道而出,屡战败之,萨里罕还屯鳯翔,既而复出攻泾州,田晟据山为阵,乘金师壁垒未定,奋兵击败之,夺其兵马甚众,萨里罕走还鳯翔。

岳飞收复河南州郡。

飞攻金人于蔡州,破之,复其城。于是遣张宪败金韩常于颍昌,又复淮寜府,郝晸复郑州,张应、韩清复西京,杨遇复南城军,宋置,在河南府巩县西南。乔握坚复赵州,他将所至皆㨗,金人大震。河南兵马钤辖李兴聚兵应飞,收复伊阳等八县及汝州,金河南尹李成弃城遁走,诏兴知河南府。飞又使张应、李兴复永安军,宋初置县以奉陵寝,后改军故城在今巩县西南。

韩世忠遣兵复海州。

世忠使王胜等复海州,父老裒金帛以犒军,胜不受。世忠每出军,必戒以秋毫无犯,军之所过,耕夫皆荷锄而观。

张俊使王徳复宿州,金人弃亳而遁,俊入亳,遽还寿春,俊遣统制王德援颍昌,兵还,就檄德复宿州,徳倍道自寿春驰至蕲县,与金游骑遇,遂入城,偃旗卧鼓,游骑引去,徳因潜师趋宿州,夜半薄金营,金人阻汴水邀战,徳䇿马先济,歩骑从之,遥谓金人曰:「吾与尔大小百战,虽名王贵胄,莫不糜碎,尔何为者?」金将髙统军,遂投兵降。守将马秦驰入城,闭门固守,徳叱其子顺先登,秦遂降宿州,平德乘胜趋亳州,与俊㑹于城父。注见前。时郦琼与葛王乌禄在亳,闻德至,曰:「夜乂未易当也」。即遁去。徳入亳州,请于俊曰:「今兵威已震,请乘胜进取」。俊不从而还。初,钦宗时,徳以十六骑径入隆徳府,缚金守臣姚大师献于朝,钦宗间状,姚对曰:「臣就縳时,止见夜乂耳」。由是人呼为王夜乂。

安置赵鼎于潮州。

秦桧恶鼎居越,逼已徒知泉州,又讽司諌谢祖信等论鼎尝受张昌邦伪命,遂尔夺节,提举洞霄宫,鼎自泉还,复上书言时政,桧忌其复用,又讽中丞王次翁字庆曾,济南人论其乾没都督府钱十七万,谪官居兴化军,次翁及右諌议大夫何铸字伯寿,馀杭人论之不已,乃贬清逺军节度副使,潮州安置。

秋七月,以王次翁参知政事。次翁由秦桧荐为中丞,凡可以为桧地者,无不力为之。及金人败盟,帝下诏罪状乌珠,次翁惧桧得罪,因奏曰「前日国是,初无主议,事有小变,更用他相,后来者未必贤,而排黜异党,纷纷累月不能定,愿陛下以为至戒」帝深然之。桧德其言,遂引同列。由是桧益安据其位,公论不能撼揺矣。

岳飞击走金乌珠于郾城,追至朱仙镇,在开封府祥符县西南,以朱亥旧里故名。大破之,遣使修治诸陵。

先是,飞赴西京,秦桧力主和议,奏遣司农少卿李若虚诸飞营谕㫖班师,㑹飞已复,河南州郡相继奏㨗,至是,飞留大军于颍昌,命诸将分道出战,自以轻骑驻郾城,兵势甚锐,乌珠大惧,㑹诸帅欲并力一战,朝廷闻之,诏飞审处自固,飞曰:「金人伎穷矣!」乃日出挑战,且骂之,乌珠怒,合龙虎大王、葢天大王及韩常之兵逼郾城,飞遣子云领骑兵直贯其阵,戒之曰:「不胜,先斩汝云,与金人战数十合,杀伤甚众。乌珠以拐子马万五千来,飞戒歩卒以麻扎刀入阵,勿仰视,第斫马足,拐子马相连,一马仆,二马不能行,飞军奋击,遂大破之,乌珠大痛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胜,今已矣!」因复益兵而前,飞自以四十骑突战,败之,乌珠愤甚,合师十二万次于临颍,杨再兴以三百骑遇之于小商桥,在许州临颍县南,下临小激河,骤与之战,杀二千人及万户萨巴旧作「撒八」,今改后仿此。千戸百人再兴死之,获尸焚焉,得箭镞二升,飞痛惜之。张宪继至,复战,乌珠夜遁,追奔十五里,中原大震,飞谓子云曰:「敌屡败,必还攻颍昌,汝宜速援王贵」。既而乌珠果至,贵将游奕,云将背嵬战于城西,云以骑兵八百挺前,决战,歩卒张左右翼继之,杀乌珠婿夏金吾飞,又使梁兴㑹太行忠义,两河豪杰败金人于垣曲,又败之于沁水,遂复懐卫州,㫁金人山东河北之道,金人大恐。飞进军朱仙镇,距汴京四十五里,与乌珠对垒而阵,遣背嵬骑五百奋击,大破之,乌珠还汴,飞檄陆台令行视诸陵,葺治之。

岳飞奉诏班师还鄂,河南州郡复入于金,两河豪杰李通等率众归飞,自是金人动息,山川险要,飞皆得其实,中原、尽磁、相、泽、潞、晋、降汾、隰之境,皆期日兴兵,与官军㑹其所掲旗,以兵为号,父老百姓争挽车牵牛,戴糗粮以馈义军,顶盆焚香迎侯者,充满道路,自燕以南,金人号令不行,乌珠欲签军以抗飞,河北无一人应者,乃叹曰:「自我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衂」。金将乌陵阿思谋素骁勇,桀黠亦不能制其下,但曰:「毋轻动侍岳家」,军来即降」。金将王镇、崔庆、李顗、崔虎、华旺等率所部降飞龙虎大王之将噶克察旧作「忔查」,今改等亦宻受飞旗榜,自其国来降,韩常亦欲以众五万内附,飞大喜,谕其下曰:「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方指日渡河,而秦桧欲画淮以北与金和,讽台臣请班师,飞奏:「金人鋭气沮䘮,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而我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桧知飞志鋭不可回,乃先请张俊、杨沂中等归,而后上言飞孤军不可久留。飞一日奉十一金字牌,乃愤惋泣下,东面再拜曰:「十年之力,废于一旦」。乃自郾城引兵还,民遮马痛哭诉曰:「我等迎官军,金人皆知之。相公去,我辈无噍类矣!」飞亦悲泣,取诏示之曰:「我不得擅留」。哭声振野,飞留五日以待民徙,从而南者如市,飞亟奏以汉上六郡间田处之初,乌珠败于朱仙镇,欲弃汴而去,有书生叩马曰:「太子母走,岳少保且退」。乌珠曰:「岳少保以五百骑破吾十万,京城日夜望其来,何谓可守?」生曰:「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且不免,况欲成功乎!」乌珠悟,遂留不去。飞还,乌珠遣兵追之,不及,而河南新复,府州皆复为金有。飞至鄂,力请解兵权,不许。久而入觐,帝问之,飞拜谢而已。

周礼曰:飞甫班师,河南遂破,是固天之所以限南北也,或以飞即被诏,达而前进,竞复旧物,以功赎罪,不亦可乎?曰:违而前进,则是有䟦扈不臣之心。况十二金牌一日迭至,虽功葢天下,罪亦难赎,君子其肯䝉首恶之名哉!

八月,贬秘阁修撰张九成字子诒,开封人,徙钱塘。等官九成,及喻樗、陈刚中、凌景夏、樊光逺、毛叔度、元盥等七人尝不主和议,为秦桧所恶,至是皆降黜之。九成,从杨时学。绍兴初,举进士对䇿,直言无隐,及为刑部侍郎,㑹金人议和,九成言于赵鼎曰:「金实厌兵,而张虚声以撼中国耳!」因陈十事云:彼诚能从吾所言,则与之和,使权在朝廷。鼎罢相,桧诱之曰:「且成桧此事」。九成曰:「九成胡为异议,特不可苟安耳」。桧曰:「立朝湏优游,委曲」。九成」。曰:「未有枉已而能直人者,帝问以和议,九成对曰:「敌情多诈,不可不察」。桧尤恶之。

杨沂中军溃于宿州,走还泗,金人屠宿州。沂中兵至宿州,金遣间告敌骑数百屯桞子镇,注见前。沂中自将五百骑夜袭之,不见金兵而还。金人以精兵伏归路,沂中军溃,遂自寿春走归泗。金人屠宿州。九月,遣使谕韩世忠,罢兵还镇。

时诸大帅皆还镇。

金杀其左丞相古绅、右丞相萧庆。冬十月,金、萨里罕破庆阳,河东经略使王忠植死之。忠植本河东歩佛山方与纪要,在汾州府永寜州。忠义人,乡勇之结忠义社者。以复石代等十一州功,授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及萨里罕侵庆阳,知府宋万年拒守,胡世将檄忠植以所部救庆阳。行次延安,叛将赵惟清执忠植诣萨里罕,萨里罕使甲士引至庆阳城下谕降,忠植呼曰:「我太行忠义也,为金所执,使来招降,愿将士勿负朝廷,坚守城壁」。萨里罕怒,诘之,忠植披襟曰:「当速杀我!」遂遇害。万年以城降。后赠忠植奉国军节度使,谥义节

临安火。

十一月,金封孔子后璠为衍圣公。时金主兴礼乐,立孔子庙于上京,求孔子后,得四十九代孙承奉郎璠,遂封之。

十二月,金始置屯田军于中原。金既取河南,犹虑中原士民懐贰,始创屯田军,凡女真、奚、契丹之人,皆自本部徙居中州,与百姓杂处,计其户口,授以官田,使自播种,春秋量给其衣,若遇出师,始给钱米。凡屯田之所,自燕南至淮、陇之北俱有之,皆筑垒于村落之间。

辛酉十一年,金皇统元年春正月,金乌珠破寿春,入庐州,诏张俊等将兵救之。二月,王徳复和州。

乌珠自败后,留屯京亳,出入许郑之间,佥两河军与旧部十馀万以谋再举,及闻秦桧召诸军还,乃攻破寿春,遂渡淮入庐州,诏张俊、杨沂中帅兵赴淮西,岳飞进兵江州,寻诏韩世忠引兵往援。时乌珠自合肥趋歴阳,游骑至江,张俊议分军守南岸,王德曰:「淮者,江之蔽也,弃淮不守,是谓唇亡齿寒。敌数千里逺来饷道决不继,及其未济急,击之可以夺气,若迟之使少安,则淮非吾有矣」。固请而行,即石采、石俊督军继之宿江中,德曰:「明旦当㑹食歴阳」。已而夜抜,和州晨迎俊入乌珠,退保昭关。在和州含山县北,史记伍子胥槖载而入昭关即此。寻复来争和州,俊击败之。既而徳又败韩常于含山县东,唐置,今属和州。又败乌珠于昭关,复含山及昭关。

金人破商州,邵隆复之。

杨沂中、刘锜败金乌珠于柘皋,即春秋「槖、皋、槖、拓」音相近而讹,后人又因拓类柘而再讹也。遂复庐州。

刘锜自太平渡江,与张俊、杨沂中㑹,而庐州已破,锜乃与关师古先降刘豫,后复来归。据东关注见前之险以遏金兵,引兵出清溪,在庐州府巢县东北。水经注:清溪水东迳清溪城南,流注栅水,即此。两战皆㨗,乌珠以柘皋地坦平,利于用骑,因驻师。锜进兵与乌珠夹石梁河,即濡湏水之石梁口也,注见前而阵河通巢湖,广二丈,锜命曵薪垒桥,湏臾而成,遣甲士数队逾桥卧枪而坐,遣人㑹合张俊、杨沂中之师。翌日,沂中及王徳、田师中、张子葢字徳,髙俊从子。诸军俱至,惟俊后期,锜与诸将分军为三,并进渡河以击之,师中欲俟俊至,徳曰:「事当机㑹,复何待?」即与锜上马,先迎敌,沂中继之,乌珠以鐡骑十万馀分为两隅,夹道而阵,徳曰:「敌右阵坚,我当先击之」。麾军渡河,首犯其锋,一将被甲跃马而出,徳引弓一发毙之,乘胜大呼驰击,诸军鼓噪从之,金人以拐子马两翼而进,徳率众鏖战,沂中曰:「敌恃弓矢,吾有以屈之」。使万人持长斧如墙而进,金遂大败。徳与锜等追之,又败于东山在巢县东金兵望见,惊曰:「此顺昌旗帜也!」即走保紫金山。注见前。是役也,失将士九百人,金人死者以万计。既而乌珠复亲帅兵逆战于店步,即店埠鎭在庐州府合肥县东。沂中等又败之,乘胜逐北,遂复庐州。

金命致仕官至三品者,给半俸金。追封昏徳公为天水郡王、重昏侯为天水郡公。又封邪律延禧为豫王。

金主亲祀孔子。

三月,张俊、杨沂中、刘锜奉诏班师。金人破濠州,俊使沂中救之,败绩。

张俊、杨沂中、刘锜奉诏班师,才行数里,谍报金人攻濠州甚急,俊乃复邀沂中锜回㑹于黄连埠在合肥县东北,同往援拒,濠六十里,而濠南城已破,俊召诸将谋之,沂中欲战,锜曰:「本来救濠,今濠已失,进无所依,不若退师据险,徐为后图」。诸将皆曰:「善!」三师鼎足而营。或言敌兵已去,锜谓俊曰:「敌得城遽退,必有谋也,宜严兵备之」。俊不听,且欲自以为功,命锜无往,而令沂中与王徳将神勇步骑六万,直趋濠州,列阵未定,烟起城中,金人伏骑万馀,分两翼出,沂中以䇿麾军曰:「那回!诸军!以为令其走也,遂溃而南,无复纪律,金人追之,死者甚众,乃皆还镇。俊归建康,锜归大平,沂中归临安。

岳飞帅兵救濠州,不及,还次舒州。

飞将救濠州,奏:「金人举国南来,其内必虚,若长驱京洛以𢷬之后,必奔命,可坐而敝」。帝不从,飞方苦寒嗽,力疾而行,又恐帝急于退敌,乃奏「臣如𢷬虚,势必得利,若以敌方在迩,未暇逺图,欲乞亲至蕲、黄,以议攻郄,帝乃诏飞㑹师蕲,黄飞至濠而城已破,遂还兵舒州以俟命。

金人渡淮北去。

夏四月,以韩世忠、张俊为枢宻使,岳飞为副使。秦桧力主和议,恐诸将难制,欲尽收其兵权,给事中范同字择善,建康人,献计于桧,请除韩世忠、张俊、岳飞枢宻府,则兵柄自解,桧喜,乃宻奏柘皋之㨗,召三将赴行在,论功行赏,于是世忠、俊皆入朝,飞至独后,桧用王次翁计,俟之七日,既至,遂拜世忠、俊枢宻使,飞为副使,并宣押至枢府治事,加杨沂中开府仪同三司,赐名存中王,徳清逺军节度使。

罢三宣抚司。五月,诏张俊、岳飞如楚州阅军,张俊知秦桧欲罢兵,首请以所部𨽻御前,且力赞和议,桧深喜之,遂罢三宣抚司,以其兵𨽻御前,遇出师,临时取㫖,又置三总领所于湖北、淮东、淮西,以统诸军钱粮时更,军制之初,将士多不安,乃命俊飞往淮东抚世忠之军,初,飞在诸军中年少,以列校拔起,累立显功,张俊不能平,飞屈已下之。淮西之役,俊以粮乏怵飞,飞不为止,帝赐札褒谕,有曰:「转饷难阻,卿不后顾!」俊疑飞漏言还朝,及倡言飞逗遛不进,以乏饷为辞,至是,俊知世忠忤桧,欲与飞分其背□军,飞义不肯,俊大不悦,既至楚州,俊欲修城为备,飞曰:「当戮力以图恢复,岂可为退保计」。俊变色㑹世忠军吏,景著与总领胡昉言:「二枢宻若分世忠军,恐至生事」。昉上之朝,桧捕著下大理,将以扇摇诬世忠,飞驰书告以桧意,世忠见帝白明俊,于是大憾飞,遂宻以飞报世忠事告桧,桧大怒,俊、飞既还,飞遂不复出掌兵,其僚属多乞宫祠而去,俊每独出视师害,为后俊、 、 、飞张本。

秋七月,以范同参知政事,秦桧、徳同先进翰林学士,不二月,遂引为参知政事,罢淮北宣抚判官刘锜。

锜自顺昌之㨗骤贵,张俊、杨存中嫉之,至是,二人言于朝曰:「淮西之役,岳飞不赴援,刘锜战不力」秦桧信之,遂罢锜兵,命锜知荆南府。

八月,立祚徳庙于临安。

初,神宗熙宁中,立晋程婴、公孙杵臼庙于綘州,报其存赵孤也。至是立庙临安,并祀韩厥。

罢知温州王居正。

居正立朝,累与秦桧忤,自兵部侍郎出知温州,知不为桧所容,以目疾请祠杜门,言不及时事,客至谈论经史而已。桧将忌之,讽中丞何铸劾居正为赵鼎汲引欺世盗名,夺职奉祠。居正之学,根据《六经》,杨时器之,出所著《三经义解》示居正曰:「吾举其端,子成吾志」。居正感励首尾十载,为《诗》、《书》、《周礼辨学》三十九卷,与时书同进二书行天下遂不复言王氏学。

罢岳飞奉朝请。

飞以恢复为己任,不肯附和议,尝读桧奏,至「徳无常,师主善为师」之语,恚曰:「君臣大伦,根于天性大臣,而忍面欺其主耶?」乌珠遗桧书曰:「汝朝夕以和,请岳飞方为河北图,必杀飞,始可和」。桧亦以飞不死终梗和议已必及祸,故力谋杀之,遂讽中丞何铸、侍御史罗汝楫字彦济,歙县人、谏议大夫万俟卨字元忠,开封阳武人等交章论飞,奉㫖援淮西,暂至舒蕲而不进,比与张俊按兵淮上,欲弃山阳而不守,乃罢为万寿观使,奉朝请。九月,吴璘等收复陜西诸州,诏班师还镇,吴璘进兵㧞秦州,闻金綂军和珍旧作「胡盏」,今改后仿此与希卜苏旧作「习」不视,今改。后仿此合兵五万屯刘家圏在奉州东北请于胡世将击之世将问䇿安出,璘曰:有新立叠阵法,毎战,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弩,跪滕以俟,次伸臂弓,约敌相抟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七十步,强兵并发,次阵如之,凡阵以拒马为限,鐡钩相连,俟其伤则更代,代则以鼓为节,骑两翼以蔽于前,阵成而骑退,谓之叠阵,世将善之,诸将窃议曰:吾军其殱于此乎?」璘曰:「此古束伍令也,军法有之,诸君不议耳,得车战馀意,无出于此。战士心定则能持满,敌虽锐,不能当也」。遂进次剡家湾在刘家圏南。时和珍、希卜苏据险自固,前临峻岭,后控腊家城在刘家圏北。谓璘必不敢轻犯,先一日,璘㑹诸将问所以攻,姚仲曰:「战于山上则胜」。璘以为然,乃请战,金人皆笑之。夜半,璘遣姚仲、王彦冲枚渡河,陟峻岭,截坡上,约二将上岭而后发火,二将至岭,寂无人声,军已毕列,万炬齐发,金人骇愕曰:「吾事败矣!」希卜、苏善谋和珍善战,二人异议,璘先以兵挑之,和珍果出鏖战,璘以叠阵法更休迭战,轻裘驻马,亟麾之,士殊死鬬,金人大败,降者万人。瑚占走保腊家城,璘闻而攻之,城埀破。朝廷方主和议,以驿书诏班师,时璘㧞秦州,其势方张,陜西、河东首领争来附,而杨政㧞陇州及破岐下诸屯,郭浩复华州,入陜州矣。诏至,玮即自腊家城引兵还河池,浩还延安,政还巩,世将惟浩叹而已。

莫将还自金。

乌珠欲议和,莫将久留于金,乃纵之归以道意,秦桧遂奏遣刘光逺为通问使。

冬十月,诏以魏良臣为金国禀议使。乌珠遣刘光逺还,要官尊望著者为使,秦桧乃奏遣良臣。

秦桧矫诏下岳飞于大理狱,秦桧必欲杀飞,乃与张俊谋,宻诱飞部曲,能告飞事者,优与重赏,卒无应者。俊闻飞尝欲斩统制王贵,又尝杖之,乃诱贵告飞,贵不肯,曰:「为大将,宁免以赏罚用人?苟以为怨,将不胜其怨」。俊因劫以私事贵,惧而从之。桧又闻飞綂制王俊善告讦,号雕儿以奸贪,屡为张宪所抑,使人谕之,王俊许诺,于是桧谋以张宪、王贵、王俊皆飞部将,使其徒自相攻发,因以及飞父子庶,帝不疑。俊时在镇江,乃自为状付王俊,妄言副都统制张宪谋据襄阳,还飞兵柄,令告王贵,使贵执宪赴镇江行枢宻府,宪未至,俊预为狱以待之,属吏王应求白俊,以为枢院无推勘法,俊不聴亲行鞫,錬使宪自诬,谓得飞子云手书,命宪营还兵计,宪被掠无完肤,竟不伏,俊手自具,狱成,告桧械宪至临安,下大理寺狱,桧奏召飞父子证宪事,帝曰:「刑所以正乱,勿妄追证,动揺人心」。桧矫诏召飞父子,使者至飞第,飞笑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遂与云就狱。桧命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鞫之,铸引飞至庭,诘其反状,飞裂裳,以背示铸,有「旧湼尽忠报国」四大字,深入肤理,既而阅实,俱无验,铸察其寃,白桧,桧曰:「此上意也」。铸曰:「铸岂区区为岳飞者,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桧语塞,乃改命谏议大夫万俟卨,卨素与飞有怨,遂诬飞令于鹏、孙革致书张宪、王贵,令虚申探报,以动朝廷,云与宪书,令措置使飞还军,且云其书已焚,飞坐系两月,无可证者,或教卨以台章所指淮西逗遛事为言,卨喜白桧,簿録飞家,取所赐御札与往来道途,日月皆可考,乃收其御札送官,藏之灭迹。卨又使鹏、革等证飞受诏逗遛,命评事元龟年取行军时日杂定之,傅㑹其狱,大理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朴、何彦猷皆言飞无辜,判宗正寺士●请以百口保飞,无他,且曰:「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忘二圣不欲复中原也」。皆不聴。韩世忠心不平,诣桧诘其实,桧曰:「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莫湏有」。世忠曰:「莫湏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也?」

韩世忠罢。

世忠深以和议为不然,及魏良臣使金,世忠諌曰:「中原豪杰,莫不延颈以俟吊伐之师,若自此与和,日月侵寻,人情销弱,国势委靡,谁复振之?北使之来,乞与面议,复抗疏言秦桧误国之罪。桧讽言官论之,帝不听,而世忠连疏乞罢,遂罢为醴泉观使,封福国公。世忠自是杜门谢客,絶口不言兵时,跨驴携酒,从一二童奴纵游西湖以自乐,澹然若未尝有权位者,平时将佐罕得见其面。

十一月,安置李光于藤州。秦桧忌光,讽中丞万俟卨论光阴懐怨望,与孙近朋比,安置藤州。藤州守臣以光诗有讽刺者献于桧,桧怒,令言者论之,再贬琼州。

和议成,以何铸签书枢宻院事,奉表称臣于金乌珠,以萧毅、邢具瞻为审议使,与魏良臣偕来,议以淮水为界,求割唐、邓二州及陜西馀地,歳币银绢各二十五万,仍许归梓宫太后,帝悉从其请,命宰执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命铸往使。誓表略曰:「臣构言:今来画疆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南属光化军,为敝邑沿边州城,既䝉恩造,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毎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絶歳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首,毎春季差人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早降誓诏,庶使敝邑永为凭马」。毅辞,帝谕曰:「若今歳太后果还,自当谨守誓约,如今歳未也,则誓文为虚设」。铸至汴见乌珠,遂如㑹宁、乌珠等遣人来,复求商州及和尚、方山二原。

十二月,遣使割唐、邓、商、秦之地以畀金京,西割唐、邓二州,陜西割商、秦之半弃和尚方上二原,以大㪚关为界,于是宋仅有两浙、两淮、江东西、湖南北、西蜀、福建、广东西十五路,而京西南路止有襄阳一府,陜西路止有阶、成、和、凤四州,凡有府、州、军、监一百八十五,县七百三。金既画界,建五京上京、㑹寕府、东京辽阳府、西京大同府、南京大兴府、中京大定府,后改南京为中都,以汴京为南京,置十四总管府,凡十九路,上京、成平、东京、北京、西京、中都、南京、河北东西、山东东西、大名、河东北、南、京兆、凤翔、鄜延、庆原、临洮。其间散府九,节镇三十六,守御郡二十二,刺史郡七十三,军十有六,县六百三十二。初,邵隆在商州十年,披荆榛瓦砾以为治,招来流散,屡败,金人终不肯离商而去,值和议成,割商与金隆,常快快,徙知金州,尝以兵出境,秦桧恨之,徙知叙州,桧阴使人酖之也。

秦桧杀故少保、枢宻副使、武昌公岳飞,歳已暮而飞狱不成,一日,桧手书小纸付狱,即报飞死矣,年三十九,云与张宪皆弃市,于鹏等从坐者六人,籍飞家赀,徙之岭南,于是薛仁辅、李若朴、何彦猷皆被黜,布衣刘允升上书讼飞寃,下大理狱死,齐安王王●以救飞,寻放之建州,凡傅成其狱者,皆进秩。洪皓在金,以蜡书奏金人所畏服者,惟飞至以父呼之,及闻其死,金人酌酒相贺,飞事亲孝,家无姬侍,吴玠素服飞,愿与交驩,餙名妹遗之,飞曰:「主上宵旴,岂大将安乐时邪?」郄不受,玠益敬服,帝欲为飞营,弟飞辞曰:「金兵未退,何以家为?」或问天下何时太平,飞曰:「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卒有取民麻一缕以束刍者,立斩以徇,卒夜宿,民开门愿纳,无敢入者,军号「冻死不折屋,饿死不卤掠,卒有疾,飞躬为调药,诸将逺戍,飞遣妻问劳其家,死事者哭之而育其孤,或以子婚其女,凡有颁犒,均给军吏,秋毫不私,善以少击众,谋定而后战,故有胜无败,猝遇敌不动,故敌为之语曰:「撼山易,撼岳家军鸡」。张俊尝问用兵之术,飞曰:「仁信智勇严阙,一不可」。飞好贤礼士,览经央雅歌投壼,恂恂如书生,毎辞官,必曰:「将士效力,飞何功之有?」然忠愤激烈,议论持正,不挫于人,卒以此得楇。飞死时,冇女痛父寃,抱银瓶投井以殉,后人因名其井为孝娥井。

壬戌十二年,金皇统二年春二月,进封建国公瑗为普安郡王,已而封崇国公璩为恩平郡王。事在十五年。

诏诸州修学宫。

何铸还自金。

初,萧毅至临安,帝曰「朕有天下而养不及亲,徽宗无及矣。今立信誓,明言归我太后,朕不耻和。不然,朕不惮用兵」。及何铸、曹勋往,帝召至内殿,谕之曰「朕北望庭闱,无泪可挥。卿见金主,当曰慈亲之在上国,一老人耳,在本国则所系甚重,以至诚说之,庶彼有感」。铸至金,首以太后为请。金主曰「先朝业已如此,岂可辄改」曹勋再三恳请,金主乃许之。遂遗铸还,许归徽宗及郑后、邢后之丧与帝母韦氏。

三月,四川宣抚副使胡世将卒。以郑刚中字享仲,婺州金华人。代之。

刚中节制诸将极严,毎入谒,必先庭揖,然后就坐,吴璘升少师,语王阍吏,乞讲钧敌之礼,刚中曰:「少师虽尊,犹都统制耳,倘变常礼,是废军容」。璘惶恐聴命。夏四月,金使人以衮冕来册帝。

金遣左宣徽使刘筈彦,宗之子。以衮冕圭册,册帝为「大宋皇帝」。

五月,初置榷场于盱眙。

金人约各置𣙜场于两界,于是置旴𣅿𣙜场官,监与北商贸易,淮西、京西、陜西𣙜场亦如之,金亦置𣙜场于寿邓州、凤翔府。后二十年并罢,惟存旴𣅿𣙜场,此据宋史本纪及食货志増,通鉴下作「后又置于光州、枣阳、安丰军,此乾道间事,而同时所置,反略不录,今改辑。

六月,安置王庶于道州。

秋八月,何铸罢。铸于是年七月权参知政事。秦桧以铸不傅㑹岳飞之狱,怨之。讽方俟卨论其过,欲窜诸岭表,帝不许,遂出知徽州。后复责授秘书少监,徽州居住。

金人归徽宗皇帝、显肃皇后郑氏及懿节皇后邢氏之丧丧,至帝易缌服,奉安龙徳别宫。

皇太后韦氏至自金。

后有智虑,初闻金人许还三梓宫后,恐其反覆,呼役者毕集,然后起攅宫。时方暑,金人惮行,后虑有他变,乃阳称疾,湏秋凉进发。已而称贷于金使,得黄金三平两,以犒其众,由是途中无虞。帝至临平,奉迎见后,喜极而泣。后至临安,入居慈宁官。

九月,大赦。加秦桧太师,封魏国公,以和好成也。寻以大后回銮推恩进封桧秦、魏两国公,桧以封两国与蔡京同,辞不拜。遣使如金。

沈昭逺、贺生辰、杨愿、字原仲,史不详何所人。贺正旦。贺礼俱用金茶器千两银,茶器万两,锦绮千匹。金循契丹例,不欲两接使人,故并遣使歳如之。

冬十月,始听中外用乐。

权攅徽宗皇帝及显肃皇后于永固陵,寻改曰永佑,在会稽县东南。以懿节皇后祔。

十一月,张俊免。

初,俊赞、秦桧和议,约尽罢诸将,独以兵权归俊。及和议定,诸将罢而俊无去意,故桧讽台臣江邈论之,遂罢为镇洮、崇信等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进封清河郡王,奉朝请。是月,刘光世卒,光世于诸将中最先进,然律身不严,驭军无法,及秦桧用事,早解兵柄,与时浮沉,故不为桧所忌得,窃宠荣以终其身。

徽猷阁待制致仕尹焞卒。焞质直宏毅,实体力行,程颐尝以鲁许之,且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及是卒。

诏秘书少监秦熺修日厯。

秦桧无子,取妻兄王焕孽子熺养之,南省擢为第一。桧以为嫌进士陈诚之䇿,専主和议,乃以为首熺次之。歴官秘书少监。桧自知不为士论所与,乃以熺领国史。自桧再相,凡诏书章疏稍及桧者,率更易焚弃。是后纪録皆熺笔,无公是非矣。又因太后北还,颂功徳凡二千馀言,使著作郎王杨英、周执羔上之,皆迁秩。据桧本传乃熺颂,桧通鉴直以属桧,似误,今改正。

孟忠厚罢。

先是,忠厚为枢宻使、充攅宫总䕶使,忠厚始虽以外戚显贵,然能避权势,不以私干朝廷,秦桧,忠厚之僚婿也,未尝亲附,世以此重之。至是,山陵毕,桧讽台谏引故事外戚不预政,罢之。

十二月,陜西大旱。

初,陜西连歳不雨,至是,泾、渭、㶚、滻皆竭,民无以食,多饥死者。

西辽耶律逹实后萧氏死,子伊哷立改元绍兴癸亥十三年金皇统三年。春正月,作太学。

以岳飞宅为之。

二月,作景灵宫。

遣官自温州奉迎祖宗神御至,遂诣天章阁西殿告迁徽宗及显恭、显肃二后神御,并奉安焉。

三月,筑太社、太稷坛及圜丘。

夏闰四月,立贵妃吴氏开封人为皇后。后年十四,选入王邸。帝既即位,后常以戎服侍左右,习书史,善翰墨,宠遇日隆,累进贵妃。帝怜邢氏在金虚中宫以待其还。至是,秦桧累表请立后,皇太后亦以为言,帝从之。

王次翁罢。

秦桧当国,凡居政府者,莫不以㣲忤斥,始终不贰于桧者,惟次翁一人而已。

秋七月,行人洪皓、张邵、朱弁还自金,自建炎以来,奉使如金被拘囚者三十馀人,多已物故,惟三人以和议成许归,已而金人遣七骑追之,及淮,而皓等已在舟中矣。皓居冷山,屡因谍者宻奏金事,且力言和议非计,乞与师进击,尝求韦太后书,遣李㣲持归,帝大喜曰:「朕不知太后宁否几二十年,虽遣使百辈,不如此一书」。皓留金凡十五年而还,入对内殿,求郡养母,帝曰:「卿忠贯日月,志不忘君,虽苏武不能过,岂可舍朕去邪?」皓退,见秦桧,语连日不止,曰:「张和公,金人所惮,乃不得用。钱塘暂居,而景灵宫、太庙皆极土木之华,岂非示无中原意乎?」桧不怿,遂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复以论事忤桧,出知饶州,邵被囚逾年,送刘豫使用之,邵见豫,长揖而已,又呼豫为殿院,责以君臣大义,词气俱厉,豫怒,械于狱,久之,复送于金,拘之燕山僧寺。及还,入见,除秘书修撰,主管祜神观,司谏詹大方论其使事无成,改台州崇道观,弁副王伦使金,既就馆,守之以兵久之,金将议和,当遣一人受书还,欲弁与伦探䇿,决去留,弁曰:「吾来,固自分必死,岂应今日觐幸先归,愿正使受书归报天子,成两国之好,蚤申四海之养于两宫,则吾虽暴骨外国,犹生之年也」。伦将归,弁谓曰:「古之使者有节以为信,今无节有印,印亦信也,愿留之,使弁得抱以死,死不腐矣」。伦解以授弁,弁受而懐之,卧起与俱。金人迫弁仕刘豫不从,金人怒,絶其饩遗以困之,弁固拒驿门,忍饥待尽,誓不为屈,金人感动,致礼如初。久之,复欲易其官,弁曰:「吾官受之本朝,有死而已,誓不易以辱吾君也」。人以书诀,皓曰:「杀行人非细事,吾曹遭之,命也,要当舍生以全义耳!」乃具酒召被掠士夫饮,半酣,语之曰:「已得近某寺地,一旦毕命报国,诸公幸瘗我此地,题其上曰:有宋通问副使宋公之墓,干我幸矣!」众皆泣下,莫能仰视,弁谈笑自若。及尼冯哈死,弁宻疏金国虚实,曰:「此不可失之时也」。遣李发间行归报上,伦还,以弁奉送徽宗大行之文为献,其辞有曰:「叹马角之未生,䰟亲消雪窖,攀龙髯而莫逮,泪洒冰天」。帝读之感泣,官其属五人,谓丞相张浚曰:「弁归日,当以禁林处之」。及还,入见便殿,弁谢且曰:「陛下与金人讲和,上返梓宫,次迎太母,此皆知时知机之明。然盟可守而诡诈之心宜嘿以待之,兵可息而消弭之术宜详以讲之。陛下既知于始,愿图厥终」。帝曰:「善」。秦桧恶其言,奏易宣教郎、直秘阁而卒。

帝书《六经》,刻石于太学。碑石,今在浙江抗州,府学嵌壁中。冬十二月癸未朔,日食。

是日,阴云不见,秦桧率百官称贺。金人来聘。

贺正旦也《礼物》:金酒器六事,色绫罗纱縠二百叚,马六匹」。自是歳如之,复置三馆。

上谓宰执曰:「人才湏素养,太宗置三馆,养天下之士,至仁庙,人才軰出为用,今日若不兴学校,将来安得人才用邪?」

甲子十四年金皇统四年春正月,乐平唐县,今属江西饶州府水鬬,乐平县何冲里田陇数十百顷,田中水类为物所吸,聚为一直行,髙平地数尺,不假堤防而水自行,里南程氏家井水溢,亦髙数尺夭,矫如长虹,声如雷,穿墙毁楼二,水鬬于杉塾,且前且却,约十馀刻乃解,各复故。

二月,万俟卨罢,卨于十二年八月参知政事。以楼照签书枢宻院事。初,卨自金还秦,桧假金人誉已数千言,属卨以闻,卨难之。他日奏事退,桧坐殿庐中批上旨,辄除所厚者官,吏钤纸尾进,卨曰:「不闻圣语」。却不视。桧大怒,自是不交一语。讽言官李文㑹、詹大方论之,卨遂求去。三月,帝谒孔子庙,遂视学。

国学大成殿成,司业髙闳表请帝视学,从之。止辇于殿门外,步趋升降,退御敦化堂,命礼部侍郎秦熺执经髙闳讲《易泰卦胡宏见闳表,移书责之曰:「大学,明人伦之所在也,太上皇帝劫制于强敌,生往死归,此臣子痛心切骨,卧薪尝胆,宜思所以必报之大雠也!太母,天下之母,其纵释乃在金人,此中华之大辱,臣子所不忍言也,而柄臣乃敢欺天㒺人,以大雠大辱而为大恩,合下目睹,忘雠灭理,北面敌国,以苟宴安之事,犹晏然为天下师儒之首,既不能建大论,明天人之理,以正君心,乃阿谀柄臣,希合风㫖,求举太平之典,人从而为之词,叹㒺孰甚焉! 胡宏,字仁仲,安国子。

夏四月,初禁野史。

从秦桧请也。后著作郎林机言:「冇失意之人匿迹近地,窥伺朝廷,作为私史,以旧其邪说,请禁絶之。复下诏申禁之

五月,楼照罢,以李文㑹签书枢宻院事,文㑹劾照罢之,遂命文㑹代照,自是执政免,即以言者代之。已而文㑹为杨愿劾去愿,遂代其位,愿迎合秦桧意㫖,以为举劾,人谓之「肉简牌」,未几亦斥,天下快之。

闽、浙大水。

内侍右武大夫白锷从皇太后北归者,因闽、浙大水,宣言爕理乖盭。洪、皓名闻华夷,顾不用锷。馆客张伯麟尝题太学壁云:「夫差而忘越,人之杀而父乎?」秦桧怒之,俱坐诽谤,刺配锷于万安军。伯麟于吉阳军,罢皓提举江州太平观。

秋九月,徙赵鼎于吉阳军。鼎在湖五年,杜门谢客时事不挂口,有问者引咎而已。先是,鼎请正建国公、皇子之号,桧言「鼎欲立皇太子,是待陛下终无子也,宜俟亲子乃立」至是,中丞詹大方希桧意,劾鼎与其党范中邪谋,宻计转相煽惑,以徼无妄之福,葢指皇子而冲尝为翊善故也,遂移鼎吉阳。鼎谢表:冇日白首何归,怅馀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桧,见曰:「此老倔强犹昔。冬十月,何若请黜程颐之学。

右正言何若指张颐、张载遗书为专门曲学,请戒内外师儒之官,力加禁絶」。秦桧从之。

十二月,王伦为金所杀。

金欲以伦为平州路转运使,伦曰:「奉命而来,非降也」。金胁以威遣使来趣,伦拒益力。金杖其使,俾缢杀之乙丑。十五年金皇统五年。春正月朔,初御大庆殿受朝。夏四月朔,彗出东方,大赦。

六月乙亥朔,日食。

帝幸秦桧第。

上赐桧第,又赐银万两、绢万匹、钱万缗、彩千匹,车驾亲幸,加桧妻、两国夫人子熺学士、承㫖妇郡夫人,孙埙、堪、坦,并除直秘阁,赐三品服。埙时方九歳,寻书「一徳格天之阁」六字,赐桧,后又命作桧家庙,赐以祭器。秋七月,放张浚于连州。

浚因星变,欲力论时事,以其母计氏年髙,言之必及祸,计氏知之,诵其父咸绍圣初制䇿,曰:「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忍不言而负陛下」。浚意遂决,即上疏言:「当今事势,即养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不决不止,迟则祸大而难决,疾则祸轻而易治,惟陛下谋之于心,断之以独,谨察情伪,豫备仓卒,庶几社稷安全,不然后将噬脐」。事下三省,秦桧大怒,令中丞何若劾之,遂贬连州居住,寻徙永州。桧必欲杀浚,以其死党张柄知潭州,与郡丞汪召锡共伺察之。

寛诸郡杂税,是条续纲目系于十八年,宋史高宗纪载在十五年,今依宋史改。帝曰:「人知取之为取,而不知予之为取,若稍与展免,俟家给人足,税敛自然易辨」。于是蠲庐、光二州上贡钱米,汀、漳二州秋税,处州三县被水民家绸绢,鄂州旧额绢各一年。又蠲四川积货常平钱三十万缗,京西路请佃田租及州县场务税钱。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八十六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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