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六十唐
宪宗皇帝
元和八年春正月,权徳舆罢,李吉甫、李綘数争论于上前,徳舆居中,无所可否,上鄙之,故罢。
贬于頔为恩王。名连,代宗子。
传:「初,頔在山南,惮上英威,为子季友求尚主。上以普宁公主妻之,因讽使入朝。徳宗时加同平章事,及是,复加司空、奉朝请。
既而頔以久留长安,郁郁不得志。有梁正言者,自言与枢宻使梁守谦同宗,頔使其子敏赂之,求出镇。久之,正言诈渐露,敏索还其赂不得,诱其奴支解之。事觉,頔素服诣阙请罪,左授恩王,传絶朝谒。敏流雷州,唐置,今广东雷州府是。
季友等皆贬官。事连僧鍳。虚鉴。虚自贞元以来,以财交权幸,受方镇赂遗,厚自奉养,吏不敢诘。至是,权幸争为之言,上欲释之,中丞薛存诚不可。上遣中使诣台宣旨,存诚对曰:「陛下必欲释此僧,请先杀臣。不然,臣不奉诏」。上嘉而从之,杖杀鉴、虚。薛存诚,字资明,寳鼎人。
徵四川节度使武元衡入知政事。
夏六月,大水。
上以为阴盈之象,出宫人二百车,徙受降城此中受降城也,注见前
于天徳军,元和志:天徳军,本安北,都䕶旧理西受降城,天寳中,于大同川西筑城,名曰天安军,移□焉。乾元后,改为天徳军,西南移永清棚,至元和八年,复移军于大同川之旧城。
先是,振武注见前集览》是条,释振武为雁门。考雁门即今代州。《唐书地理志代州育神武军,非振武也,集覧误。
河溢,毁受降城,节度使李光进奏请修城,兼理河防李吉甫请徙于天徳故城东南去中受降城二百里
,以避河患,李绛、卢坦以为:受降城张仁愿所筑当碛口,据虏冲要,羙水草守邉之利也,欲避河患,退二三里可矣。天徳故城,僻处确瘠,烽候不相应接,虏忽唐突,势无由知,是无故而蹙国二百里也。城使周懐义奏利害,与绛、坦同上,卒用吉甫策时以受降城骑士并𨽻天徳军,李绛言于上曰:邉兵徒有其数而无其实,将帅但縁私役,使聚其财货以结权幸而已,未尝训练以备不虞,此不可不于无事之时豫留圣意也。受降兵籍旧四百人,及天徳交兵才五十人,器械一弓而已,故绛言及之,上惊曰:邉兵乃如是其虚邪?卿曹当加按阅」。㑹绛罢相而止。
秋九月,吐蕃作乌兰桥。在今巩昌府靖逺县西南乌兰闗外,唐于此置乌兰县,后没于吐蕃。
初,吐蕃欲作乌兰桥,先贮材于河侧,祖厉河之侧也。祖厉,音嗟。頼河在靖逺县西南,北流入于南河。
朔方常潜遣人投之于河,终不能成。虏知节度王泌贪,先厚赂之,然后并力成桥,仍筑月城守之,自是朔方御冦不暇。
甲午
九年春正月,李绛罢。
绛屡以疾辞位,至是罢为礼部尚书。初,上尝谓宰相曰:「卿辈当为朕惜官,勿用之。私亲。故」李吉甫权,徳舆皆谢不敢。绛曰:「崔佑甫有言,非亲非故不谙其才,谙者尚不与官,不谙者何敢复与,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若避亲故之嫌,使圣朝亏多士之羙,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茍所用非其人,则朝廷自有典刑,谁敢逃之!」上以为然。又尝问「绛人言外间朋党大甚,何也?」绛对曰:自古人君所甚恶者,莫若朋党,故小人谮君子者必曰朋党。盖言之则可恶,寻之则无迹。以此目之,则天下之贤人君子无能免者,此东汉之所以亡也,愿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困与君子合,岂可必使之与小人合,然后谓之非党邪?
以吐突承璀为神䇿中尉。初,上欲相李绛,先出吐突承璀为淮南监军。至是,绛既罢,召还,承璀复以为左神䇿中尉。
夏五月,复置宥州。在今鄂尔多斯,右翼前旗有新、旧二州,俱唐置。元和志:废。宥州在盐州东北三百里,开元二十六年置,寳应后废。新宥州在废宥州东北三百里,元和九年置。
李吉甫奏:「开元中置宥州以领降戸,寳应以来,因循遂废,今请复之,以备回鹘,抚党项」。上从之。先是,回鹘屡请昏,朝廷以费广未许,李绛言:「回鹘凶强,不可无备,淮西穷蹙,事更经营,万一北邉有警,则非歩骑数万,不足抗御,而淮西遗丑,复延岁月之命,为国家费,岂特降主之比哉?」上不听。
六月,以张𢎞靖字元理,延赏子。
同平章事。𢎞靖,宰相子,少有令名,厯官河中节度使,及是遂入相。自张嘉贞及延赏、𢎞靖三世为相,时号其里第曰「三相张家。
秋七月,以岐阳公主适司议郎杜悰。字永裕,佑之孙。
翰林学士独孤郁。权,徳舆之婿也。上叹郁之才羙,曰:「徳舆得婿郁,我反不及邪!」先是尚主皆取勲戚之家,上始命宰相选公卿子弟,可居清贯。犹言清职。
者诸家皆不愿,惟杜佑、孙悰不辞,遂以悰尚岐阳公主。公主,上长女郭妃,暧之女。
所生有贤行,杜氏大族尊行不翅数十人。公主卑委怡顺,一同家人,礼度二十馀年,人未尝以丝发间指为贵。骄始至,与悰谋曰:「上所赐奴婢,卒不肯穷屈,奏请纳之,悉自市寒贱可制指者,自是闺门落然,不闻人声。
闰月,呉少阳死。
少阳在蔡州,阴聚亡命,抄掠寿州茶山,寿州与六安霍山接界,山多产茶
以实其军,至是死,其子元济匿丧,自领军务,初,少阳闻呉武陵名,请为宾友,武陵不答,至是,以书喻元济曰:人情一也,足下反天子部曲,亦欲反足下,易地而处,则情可知矣」。先是,少阳判官苏兆、杨元卿、大将侯惟清皆劝少阳入朝,及是,元济杀兆囚,惟情,元卿先奏事在长安,具以淮西虚实及取元济之䇿告李吉甫,元济杀其妻子,而以董重质为谋主,李吉甫言于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无党援,而国家常宿数十万兵以备之,劳费不支,失今不取,后难图矣」。上将讨之,张𢎞靖请先为少阳辍朝赠官,遣使吊赠,待其有不顺之迹,然后加兵,上从之,遣工部员外郎李君何吊祭,不得入而还。少呉,武陵,信州人,董重质。呉 ,诚之婿。
以乌重𦙍为汝州刺史。
李吉甫以为汝州捍蔽东都,而河阳宿兵本以制魏博。今田𢎞正归顺,则河阳为内镇,不应屯重兵以示猜阻。以乌重𦙍兼汝州刺史,使徙镇之。加𢎞正检校右仆射,赐其军钱二十万缗。𢎞正曰:「吾未若移河阳军之为喜也」。
冬十月,同平章事李吉甫卒。十二月,以韦贯之同平章事。李吉甫绘淮西地图,未及上而卒,上敇其子献之,以贯之同平章事。贯之先为礼部侍郎,所取士抑浮华,先实行。尝从客奏曰:「礼部侍郎重于宰相」。上曰:「侍郎是宰相除,安得重?」对曰:「然然为陛下柬宰相者,得无重乎?」上羙其言,改尚书右丞。未几,遂相。
乙未
十年春正月,呉元济反,制削其官爵,发兵讨之,呉元济纵兵侵掠,及东畿,制削其官爵,发十六道兵讨之,时又诏鄂岳观察使柳公绰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听讨元济,公绰曰:「朝廷以吾书生不知兵邪?」即奏请自行,许之,至安州,署听都知兵马使,选卒六千属之,戒曰:「行营之事,一决都将,听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绰号令整肃,区处军事,诣将皆服,士卒在行营者,厚给其家,妻淫泆者,沈之于江,士卒皆喜,故每战皆捷。公绰所乘马踶杀圉人,公绰命杀马以祭之。 柳公绰,字寛,华原人。李听,字正思,晟之子。
三月,以柳宗元为柳州,唐置,今广西柳州府是。
刺史刘禹锡为连州,隋置今州,𨽻广东。
刺史。
王叔文之党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谏官争言其不可,上亦恶之,皆以为逺州刺史。宗元得柳州,禹锡得播州,注见前。
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欲请于朝,以柳易播,中丞裴度亦以禹锡母老为上言,上曰:为人子不自谨,贻亲忧,此则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禹锡得改连州。宗元善为文,虽坐废,名盖一时在柳州颇著政绩,既殁,州人懐之,庙于罗池以祀焉。禹锡自朗州还,作元都观看花诗,语讥忿,当路者不喜。后入为主客郎中,复作游元都观诗,且言:始谪十年,还京师,道士种桃,其盛若霞,又十四年过之,无复一存,唯兔葵燕麦动摇春风耳。意诋摧近,闻者益薄之。寻以裴度荐,为集贤直学士。度罢,出为苏州刺史,以政最赐金紫。㑹昌中卒。
田𢎞正遣其子布将兵助讨淮西。
盗焚河阴转运院。
李师道数上表请赦吴元济,上不从,师道使大将将二千人趋寿春,声言助官军实以援元济也,师道素养刺客奸人数十人,说师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粮储。今河阴院积江淮租赋,请潜往焚之,因劫东都,焚宫阙,亦救蔡一竒也」。师道从之,遣攻河阴转运院,烧钱帛三十馀万缗,匹榖二万馀斛,人情恇惧,多请罢兵,上不许。
夏五月,遣御史中丞裴度宣慰淮西行营诸军讨淮西,久未有功,上遣裴度诣行营宣慰,察用兵形势,度还,言淮西必可取之状,且曰:「观诸将,惟李光颜勇而知义,必能立功」。既而光颜数败贼军,上以度为知人,知制诰韩愈亦言:「淮西三小州,残弊困剧之馀,而当天下之全力,其破败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㫁与不㫁耳。
六月,盗杀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武元衡,击伤裴度首。上悉以兵事委武元衡,师道客曰:「天子所以鋭意诛蔡者,元衡赞之也。请密往刺之。元衡死,则他相不敢主其谋,争劝天子罢兵矣」。师道资给遣之。王承宗亦遣牙将尹少卿奏事,且诣中书为元济游说,辞指不逊,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书诋元衡。至是,元衡入朝,有贼自暗中射杀之,取其颅骨而去。又击裴度,伤首坠沟中,京城大骇。于是诏宰相出入加金吾骑士,张弦露刃以卫之,贼遗纸于金吾府县曰:毋急捕我,我先杀汝」。故捕贼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许孟容见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盗不获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诣中书挥涕言:「请奏起裴中丞为相,大索贼党。于是诏内外捜捕,购赏甚厚。主士则告承宗遣卒张晏所为捕得鞫之诏,出承宗表,并议其罪,晏等其服。张𢎞靖以为疑,屡言之。上不听,诛晏等,而师道客潜遁去。
以裴度同平章事。
度病创卧二旬,诏以卫兵宿其第,中使问讯不絶,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之心,上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纲纪,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遂以度为相,度言:「淮西心腹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业已讨之,两河䟦扈者,将视此为髙下,不可中止」。上以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讨贼愈急,初,徳宗多猜忌,朝士有相过从者,金吾皆伺察以闻,宰相不敢私第见客,度癸,今冦盗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恭谋议,请于私第见客,许之。
秋七月,诏絶王承宗朝贡。
八月己亥朔,日食。
李师道遣兵袭东都,捕得,伏诛,师道置留后院于东都,潜内兵数百人谋焚宫阙,纵兵杀掠其小卒,诣留守吕元膺告变,元膺发兵围之,贼众突出望山而遁,都城震骇,时留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门,部分指使,意气自若,都人赖以安。东都西南皆髙山深林,民不耕种,専以射猎为生,人皆趫勇,谓之山棚,元膺设重购以捕贼,数日,有山棚遇贼走,召其侪引官军,共围获之,按验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圆净为师道,买田伊阙陆浑山间,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捕获伏诛。圆净本史:思明将勇悍过人,时年八十馀,捕者得之,奋锤撃其胫,不能折,圆净骂曰:「鼠子!折人胫且不能,敢称健儿!」乃自置其胫,教使折之,临刑叹曰:「误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
党与死者凡数千人,留守将及驿卒数人皆受其职名。元膺鞫圆净党与,始知杀武元衡者乃师道也,元膺密以闻。上业已讨王承宗,不复穷治,是冬,盗焚柏崖仓,又焚献陵寝宫永巷,明年春,盗复断建陵门㦸。
九月,以韩𢎞为淮西诸军都统。初,上以严绶在河东所遣,禆将多立功,故使镇襄阳,且督诸军讨淮西,绶无他材能,但倾府库以赉士卒,赂宦官拥众经年,无尺寸功,裴度屡言其军无政,乃以韩𢎞为诸军都统,𢎞亦欲倚贼自重,不愿淮西速平,时李光颜战最力,𢎞欲结之,索得一美妇人容色,絶世遣使遗之光颜,乃大飨将士,谓使者曰:「战士数万,皆弃家逺来,冒犯白刃,光颜何忍独以声色自娯悦乎?」因流涕,坐者皆泣,乃即席厚赠使者,并妓返之曰:「为光颜,多谢相公,光颜以身许国,誓不与逆贼同戴日月,死无贰矣!」
丙申
十一年春正月,张𢎞靖罢。王承宗纵兵四掠,幽、沧、定三镇皆苦之,争上表请讨承宗。上欲许之,𢎞靖以为两役并兴,恐国力不支,请并力平淮西,乃征恒、冀。上不为之止。𢎞靖乃求罢,出为河东节度使。
翰林学士钱徽字蔚章,呉兴人。
知制诰萧俯罢。时群臣请罢兵者众,上患之,故黜徽、俯以警其馀。制削王承宗官爵,发兵讨之。
韦贯之屡请先取呉,元济后封,承宗曰:「陛下不见建中之事乎?始于讨魏及齐,而蔡、燕、赵皆应之,卒致朱泚之乱,由徳宗不能忍数年之愤,欲太平之速成故也」。上不听,诸军讨王承宗者互相观望,独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字和夫,兖州金乡人。
引精兵压其境,大破承宗之众于柏乡。隋县,今属赵州。
二月,以李逢吉字虚舟,元道曾孙。
同平章事。逢吉知礼部贡举未巳事,即拜同平章事。诏礼部尚书王播字明敡,扬州人。
署榜。逢吉险谲多端,既得位,务偿好恶。
三月,皇太后王氏崩。谥庄宪合葬丰陵。
夏四月,以皇甫鎛泾州临泾人。
判度支。鎛始以聚敛得幸。
六月,唐邓节度使髙霞寓大败于鐡城。在今汝宁府遂平县西南。胡三省注即文城栅,以其坚不可破,故谓之鐡城。
时诸将讨淮西者,胜则虚张杀,获败则匿之,至是大败不可掩,始上闻,中外骇愕,宰相入见,将劝罢兵,上曰:「胜负兵家之常,今但当论用兵之略,察将帅之不胜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耳!岂得以一将失利,遽议罢兵邪?」于是独用裴度之言,他人言罢兵者,亦稍息矣。
秋八月,韦贯之罢。
贯之性高简,好甄别流品。又数请罢兵,故罢为吏部侍郎。
九月,李光颜、乌重𦙍㧞淮西陵云栅。在今陈州府商水县,故溵水城西南,当郾城之东
。
先是,光颜重𦙍败淮西兵于陵云栅,及是遂㧞之,加李师道检校司空。
师道闻㧞陵云而惧,诈请输款,上以力未能讨,加检校司空。
冬十一月,以柳公绰为京兆尹。公绰初赴府,有神䇿小将跃马冲其前导,公绰驻马,杖杀之,明日,入对,上怒诘之,对曰:「京兆为辇毂师表,今视事之初,而小将敢尔唐突,此乃轻陛下诏命,非独慢臣也。臣知杖无礼之人,不知其为神䇿军将也」。上曰:「何不奏?」对曰:「臣职当杖之,不当奏」。上退,谓左右曰:「汝曹须作意,此人朕亦畏之」。
加李光颜等检校官。
讨淮西诸军近九万,上怒诸将久无功,命梁守谦宣慰,因留监军,先加李光颜等检校官,而诏书切责,示以无功必罚。
十二月,以李诉字元直听之兄
为唐、邓节度使。先是,高霞寓兵败坐贬,以袁滋为彰义节度使,理唐州。滋至州,吴元济围其新兴栅,宋白曰:栅在呉房县西南。呉房故城在今汝宁府遂平县西。
滋卑辞以请之,元济由是不复以滋为意。朝廷知之,贬滋,以李诉代之。诉至唐州,知士卒惮战,谓之曰:「天子知诉柔懦,故使拊循尔曹,至于战攻进取,非吾事也」。众始信而安之。诉亲行,视士卒伤病者存恤之,不事威严,或以军政不肃为言,诉曰:「吾非不知也,袁尚书专以恩恵懐贼贼,易之闻吾至必増备,吾故示之以不肃,彼必以吾为懦而懈惰,然后可图也」。淮西人轻诉不为备。
初置淮、颍水运使。
杨子院米自淮阴溯淮入颍,至项城,本汉项县,隋改项城,今属陈州府。
入溵,输于郾城,以馈淮西行营,省汴运之费七万馀缗。
丁酉
十二年春二月,置淮西行县。淮西被兵数年,竭仓廪以奉战士,民多无食,采菱芡鱼鳖鸟兽食之亦尽,多降官军敕,置行县以抚之。三月,淮西文城栅即鐡城,注见上
降。
李诉遣十将军中小校也。
马少良将十馀骑巡逻,遇呉元济,捉生虞侯丁士良,与战,擒之。士良,元济骁将,常为东邉患,众请刳其心,诉许之,士良无惧色,诉命释其縳。士良请尽死以报徳,诉署为捉生将。士良言于诉曰:「吴秀琳据文城栅,为贼左臂,官军不敢近者,有陈光洽为之谋主也。光洽勇而轻,好自出战,请为公擒之,则秀琳降矣。遂擒光洽以归。秀琳果以栅降,诉引兵入据其城。秀琳将李宪有才勇,诉更其名曰忠义而用之,于是军气复振,人有欲战之志。既而董昌龄蔡人
以郾城降,元济以昌龄为郾城令而质其母。杨杨谓昌龄曰:「顺死贤于逆生。汝去逆而吾死,乃孝子也。从逆而吾生,是戮吾也」。㑹官军进逼郾城,昌龄乃举城降,李光颜入据之。
元济闻之,甚惧。时董重质守洄曲,一名时曲,在商水县西南,溵水于此洄曲,故名。
元济悉发亲近及守城卒诣重质以拒官军,昌龄授郾城令、兼监察御史,后蔡平而母在,封北平郡太君。
夏五月,罢河北行营。
六镇讨王承宗者兵十馀万,厯二年无功,月费度支钱十五万缗。李逢吉及朝士多言宜并力先取淮西,俟淮西平,乘胜取恒,冀如拾芥耳。上从之,罢河北行营。
李诉擒淮西将李佑,字庆之,史不详何所人。
诉与吴秀琳谋取蔡秀,琳曰:「非得李佑不可,秀琳无能为也」。佑有勇略,守兴桥栅,在遂平县东南。
时帅士卒割麦于张柴村,在文城栅之东。
诉召厢虞侯史用诚以三百骑伏林中,诱而擒之以归,将士争请杀之,诉释縳,待以客礼。时时召佑及李忠义,屏人语,或至夜分,他人莫预闻。诸将恐佑为变,多谏诉诸军,亦日有牒称得贼谍者,言佑为贼内应,诉恐谤先逹于上,已不及救,乃械佑送京师,先密奏曰:「若杀佑,则无以成功」。诏以还。诉署散兵马使,令佩刀巡警,出入帐中,或与同宿密语逹,曙有窃听者,但闻佑感泣声。旧军令,含贼谍者,屠其家。诉除其令,使厚待之,谍反以情告诉,诉益知贼中虚实,尝遣兵攻朗山,不利,众皆怅恨,诉独欢然曰:「此吾计也」。乃募敢死士三千人,号曰突将,朝夕自教习之,使常为行备。 朗山,隋县,今汝宁府确山县是
六月,呉元济请降。
元济兵势日蹙,上表请罪,愿束身自归,诏许之,而为董重质等所制,不得出。
秋七月,大水。
以孔戣为岭南节度使。
先是,明州唐置,今浙江宁波府是
岁贡蚶,呼,甘反。蚌属横,纵其理五味自充
蛤,葛合反。小于蚶而殻薄,其文如贝。
水陆递夫劳费,华州刺史孔戣奏罢之。至是,岭南择帅,宰相奏拟数人,上皆不用,曰:「顷有谏进蚶蛤者,可与也」。乃以戣为岭南节度使,以裴度兼彰义节度使,充淮西宣慰招讨使,崔群同平章事。考唐书宪宗纪,崔群同平章事在是年七月丙辰,与裴度使淮西制同日俱下,通鉴因之,纲目移在九月,今改正。
诸军讨淮西,四年不克,馈运疲弊,上亦病之,宰相李逢吉等竞言师老财竭,意欲罢兵,度独无言,上问之,度曰:「臣誓不与此贼俱生,今请自往督战,且元济势实窘迫,但诸将心不一,不并力迫之,故未降耳。若臣自诣行营,诸将恐臣夺其功,必争进破贼矣」。上悦,命度以平章事兼节度使,仍充宣慰招讨处置使,以戸部侍郎崔群同平章事,制下,度奏刑部侍郎马緫字㑹元,扶风人
为宣慰副使,右庶子韩愈为行军司马,将行,言于上曰:臣若灭贼,则朝天有期,贼在,则归阙无日」。上为之流涕,御通化门送之,李逢吉不欲讨蔡,翰林学士令狐楚字榖,士徳棻之裔。
与逢吉善,度恐其合中外之势,以阻军事,乃请改制书数字,且言楚草制失辞,罢之,度遂行,以郾城为治所。先是,诸道皆有中使监陈,进退不由主将,胜则先使献㨗,不利则陵挫百端,度悉奏去之,诸将始得专其军事,战多有功。
九月,李逢吉罢。
逢吉既与裴度异议,上知而恶之,遂罢为东川节度使。初,上为广陵王,布衣张宿以辩口得幸,及即位,累官至比部员外郎,招权受赂,逢吉恶之,上欲以宿为谏议大夫,逢吉曰:「宿小人,岂得窃贤者之位!必欲用宿,请先去臣」。上不悦,㑹逢吉罢,遂竟用宿 。张宿,本寒人,自云诸生。
李诉攻呉房,入其外城。
李诉将攻吴房,诸将曰:「今日往亡」。阴阳家说:八月以白露后十八日为往亡,九月,以寒露后二十七日为往亡。
诉曰:「吾兵少,不足战,宜出其不意,彼以往亡不吾虞,正可击也」。遂往克其外城而还。淮西将孙献忠以骁骑五百追击其背,众惊,将走,诉下马据胡床,令曰:「敢退者斩!」返斾力战,斩献忠。或劝诉乘胜攻其子城,可㧞也,诉不听,引还。
冬十月,李诉夜袭蔡州,擒呉元济,槛送京师。李佑言于李诉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守州城者皆羸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贼将闻之,元济已成擒矣」诉然之。十月,遣掌书记郑澥白裴度度曰「兵非出竒不胜,常侍良图也」诉乃命佑及李忠义帅突骑三千为前驱,自与监军将三千人为中军。李进诚将三千人殿其后,军出,不知所之。诉但东行,行六十里,夜至张柴村,尽杀其戍卒及烽子守烽之卒
,据其栅,命士卒少休食乾糒,整覊靮,留五百人镇之,以㫁朗山救兵,又分兵以㫁洄曲及诸道桥。梁复夜引兵出,诸将请所之,诉曰:「入蔡州取吴元济!」诸将皆失色,监军哭曰:「果落李佑奸计!」时大风雪,旌旗裂,人马冻死者相望,人人自以为必死,然畏诉莫敢违。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近城有鹅鸭池,诉令击之以混军声。
自呉少诚拒命,官军不至蔡州城下三十馀年,故蔡人不为备。四鼓,诉至,无一人知者。佑忠义镢,锄也。
其城以先登,壮士从之,杀守门卒而留击柝者,使击柝如故,遂开门纳众,鸡鸣雪止,诉入居元济外宅,或告元济曰:官军至矣!元济不信,起听于庭,闻诉军号令曰:常侍传语应者近万人,始怯曰:何等常侍能至于此!乃帅左右登牙城拒战。时董重质拥精兵万馀人据洄曲,诉曰:元济所望者,重质之救耳!乃访重质家,厚抚之,遣其子传道持书谕重质,重质遂单骑诣诉降。诉攻牙城,烧其南门,民争负刍薪助之,门壊,执元济槛送京师,且告于裴度。是日,申、光二州及诸镇兵二万馀人相继来降。自元济就擒,诉不戮一人,自官吏帐下厨厩之卒,皆复其职,使之不疑,然后屯于鞠场以待裴度。诸将请曰:公始败于朗山而不忧胜于呉房而不取,冒大风甚雪而不止,孤军深入而不怯,然卒以成功,皆众人所不喻也。敢问其故,诉曰:朗山不利则贼轻,我不为备矣。取呉房,则其众奔蔡,并力固守,故存之以分其兵,风雪阴晦,则烽火不接,不知吾至,孤军深入,则人皆致死,战自倍矣。夫视逺者不顾,近虑大者不计细,若矜小胜,恤小败,先自挠矣,何暇立功乎?众皆服诉,俭于奉已,而丰于待士知覧,不疑见可能㫁,所以成功。
以李墉同平章事。
初,吐突承璀为淮南监军,墉为节度使,性刚严,与承璀互相敬惮,故未尝相失。承璀既归,遂引墉为相。已而墉至京师,耻由宦官进,遂辞疾不入见,不视事,未几,罢为戸都尚书。
裴度入蔡州。
度建彰义节,将降卒万馀人入城。李诉躬具櫜鞬,櫜,姑劳反,以藏弓鞬,居言反以藏箭。
出,迎拜于路左。度将避之,诉曰:「蔡人顽悖,不识上下之分,数十年矣,愿公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度乃受之。诉还军文城,度以蔡卒为牙兵,或谏曰:「蔡人反仄者尚多,不可不备」。度笑曰:「吾为彰义节度使,元恶既擒,蔡人则吾人也,又何疑焉!」蔡人闻之感泣。先是,呉氏父子阻兵,禁人偶语,然烛有以酒食相遇,从者罪死,度除其禁,蔡人始知有生民之乐。
诏淮西百姓给复二年。近贼四州免来年夏税,官军战亡者,皆为收葬,给其家。
十一月,帝御门受俘,诛呉元济,上御兴安门受俘,以呉元济献于庙社而斩之。初淮西之人劫于李希烈,呉少诚之威虐,不能自㧞,久而老者衰,幼者壮,安于悖逆,不复知有朝廷矣。自少诚以来,违将出兵,皆不束以法制听,各以便宜自战,人人得尽其才,故以三州之众,举天下之兵,环而攻之,四年然后克之。
赐李诉爵凉国公,韩𢎞等迁官有差。李佑以功授神武将军。董重质虽降,上以其为元济谋主,欲杀之。李诉奏先许重质不死,乃贬春州。唐置,今肇庆府阳春县是。
司戸。
以宦者为馆驿使。
旧制,御史一人知驿,至是,诏以宦者为馆驿使。左补阙裴潾闻喜人
谏曰:「内臣外事,职分各殊,切在塞侵官之源,絶出位之渐。事有不便,必戒于初。令或有妨,不必在大」。上不听。
十二月,赐度晋国公,复入知政事。戊戌
。十三年春正月,李师道奉表纳质,并献三州。初,李师道谋逆,命幕僚髙沐、郭昈、李公度屡谏之,判官李文㑹孔目官林英谮沐杀之,昈亦被囚,及淮西平,师道忧惧,公度说之,使遣子入侍,并献沂、海、密三州以自赎,师道从之,上遣左散骑常侍李逊字友道,宗室逺裔,居荆州
,诣郓州宣慰。逊至郓州,师道先惑其妻之言中悔,乃严兵见逊,逊盛气正色,责其决语,师道谢曰:「既重烦朝使,何敢复有二三!逊归,言于上曰:师道愚顽反复,必湏用兵」。既而师道表言军情不听,纳质割地,上怒,决意讨之。
二月,修麟徳殿,浚龙首池,在西安府唐东内苑中,引龙首渠之水自城南注此。
起承晖殿。
上命六军修麟徳殿。龙武统军张奉国、大将军李文悦以外寇初平,营缮太多,白宰相,兾有论谏。裴度言之,上怒,贬奉国等。于是浚龙首池,起承晖殿,土木浸兴矣。
以李夷简同平章事。
时李墉罢相,遂以夷简同平章事。夷简相数月,上方委裴度以用兵,夷简自谓才不及度,求出镇,乃罢为淮西节度使。
横海节度使程权入朝。
权自以世袭沧、景,与河北三镇无殊,内不自安,表请举族入朝,许之,横海将士乐自擅,不听,权去掌书记,林藴谕以祸福,权乃得出,诏以藴为礼部员外郎。沧景自程日华至权入朝,凡□传十有六年。
夏四月,王承宗纳质,请吏复献二州,诏复其官爵。裴度之在淮西也,布衣栢耆史不详何所人。
以䇿干韩愈曰:「元济就擒,承宗破胆矣,愿得奉丞相书往说之,可不烦兵而服」。愈白度,为书遣之,承宗惧,求哀于田,𢎞正请以二子为质,及献徳、棣二州输租税,请官吏,𢎞正为之请,上许之。𢎞正遣使送其二子知感、知信及二州图印至京师。幽州大将谭忠亦说刘总曰:自元和以来,刘辟、李锜、田季安、卢緃、史呉、元济阻兵冯险,自以为深根固蒂,天下莫能危也。然顾盼之间,身死家覆,此非人力所能及,殆天诛也。况今天子神圣威武,苦身焦思,缩衣节食以养战士,此志岂湏臾忘天下哉!今国兵駸駸北来,赵人已献城十二□,深为公忧之。总泣曰:闻先生言,吾心定矣」。遂专意归朝廷。
赐六军辟仗使印。
旧制,以宦官为六军辟仗使,如方镇之监军无印。及张奉国等得罪,至是始赐印,得纠绳军政事,任专逹矣。
六月癸丑朔,日食。
秋七月,诏诸道发兵讨李师道。先是,上谋讨师道,以李光颜为义成节度使,镇滑州。及是,下制罪状师道:令宣武、魏博、义成、武宁,元和二年,置武宁节度,领徐、泗、濠三州。
横海兵共讨之。
以皇甫鏄、程异同平章事。淮西既平,上浸骄侈,判度支皇甫鎛、盐鐡使程异晓其意,数进羡馀,由是有宠,又以厚赂结吐突承璀,上遂以为宰相。制下,朝野骇愕,至于市道负贩者亦嗤之。裴度、崔群极谏其不可,上不听。度耻与小人同列,求退不许,乃上疏曰:「鎛、异皆钱杀俗吏,佞巧小人,陛下一旦置之相位,中外骇笑。况鎛在度支,专以丰取刻与为务,中外仰给之人,无不思食其肉。比者裁损淮西粮料,几至溃乱。程异虽人品庸下,然心事和平,可处烦剧,不宜为相,臣若不退,天下谓臣无耻,臣若不言,天下谓臣负恩,今退既不许,言又不听,臣如烈火焼心,众镝丛体,所可惜者,淮西荡定,河北底寜,承宗敛手削地,韩𢎞舆疾讨贼,岂朝廷之力能制其命哉?直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耳!陛下建升平之业,十已八九,何忍还自坠壊,使四方解体乎?上以度为朋党,不之省。鎛自知不为众诸所与,益为巧谄以自固,时内出积年缯帛什,度支令卖鎛,悉以髙价买之,以给邉军,其缯帛朽败,随手破裂,邉军聚而焚之,度因奏事言之,鎛于上前引其足曰:此靴亦内库所出,臣以钱二千买之,坚究可久服度,言不可信」。上以为然,由是鎛益无所殚程。异亦自知不合众心,能廉谨谦逊,为相月馀,不敢知印秉笔,故终免于过。其后,上语宰相曰:「人臣常力为善,何乃好立朋党?」度对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君子小人志趣同者,势必相合。君子为徒,谓之同徳。小人为徒,谓之朋党。外虽相似,内实悬殊,在圣主辨其所为邪正耳。
冬十一月,以柳泌本杨仁□,更姓名。
为台州,唐置,今浙江、台州府是。
刺史上好神仙,诏天下求方士。宗正卿李道古曹王皋之子。
因皇甫鎛荐山人柳泌,云能合长生药。泌言:「天台山名,在今台州府天台县北,山当斗、牛之分。上应台宿,故名天台。
多灵草,诚得为彼长吏,庶几可求」。上以泌权知台州刺史。谏官争论奏,以为人主喜方士,未有使之临民者。上曰:「烦一州之力而能为人主,致长生臣子,亦何爱焉!」由是群臣俱莫敢言。
十二月,田𢎞正将兵渡河,逼郓州。先是,𢎞正请自黎阳渡河讨李师道,裴度曰:「魏博军既渡河,即当仰给度支,或与光颜互相疑阻,则必益致迁延,与其度河而不进,不若养威于河北,宜且使之秣马厉兵,俟霜降水落自杨刘在今泰安府东阿县北,宋以前前黄河津渡口
渡河,直指郓州,则贼众摇心矣」。上从之。是月,𢎞正将魏博全师自杨刘渡河,距郓州四十里筑垒,城中大震。既而魏博、义成军送所获郓州牙将夏侯澄等四十馀人,上皆释勿诛,各什行营驱使曰:「若有父母欲归者,优给遣之。朕所诛者,师道而已」。于是贼中闻之,降者相继。
己亥
十四年春正月,遣中使迎佛骨至京师,贬韩愈为潮州,隋置,今广东潮州府是。
刺史。
先是,功徳使上言:「凤翔法门寺塔,有佛指骨,相传三十年一开开,则岁丰人安,来年应开,请迎之」。上从其言,至是,佛骨至京师,留禁中三日,厯送诸寺,王公士民瞻奉舍施,惟恐弗及,刑部侍郎韩愈上表谏,略曰:昔者黄帝以至禹、汤、文、武,皆享寿考,百姓安乐,当是时中国未有佛也。汉明帝时,始有佛法,其后乱亡相继,逢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以下,事佛渐谨,年代尢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度舍身施佛,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信,亦可知也。夫佛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恩,假如其身尚在,来朝京师,陛下客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岂宜以入宫禁,乞付有司,投诸水火,永絶根本,断天下之疑,絶后代之惑。佛若有灵,能作祸福,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
上得表,大怒,将加愈极刑。裴度、崔群言:「愈虽狂,发于忠恳,宜寛容以开言路」。乃贬潮州刺史。
二月,平卢都将刘悟执李师道,斩之。田𢎞正、李诉屡败平卢兵。李师道发民治城堑,役及妇人,民惧,且怨都知兵马使刘悟悟先于宣武逃至泽潞,师道迎而用之。
将兵万馀人屯阳榖,隋县,今属兖州府。
以拒官军务为寛惠,使士卒人人自便,军中号曰「刘父」。或谓师道曰:「悟专收众心,恐有他志」。师道潜遣二使赍帖授行营副使张暹,令斩悟。暹素与悟善,懐帖示之。悟,召诸将谓曰:「悟与公等不顾死亡以抗官军,诚无负于司空。今司空信谗来取,悟首悟死,诸公其次矣。且天子所欲诛者,独司空一人,今军势日蹙,吾曹何为随之灭族,欲与诸公还入郓州,奉行天子之命,岂徒免危亡,富贵可图也!有后应者,皆立斩之!」众惧,皆曰:「惟都头命!」军中称都将为都头。
乃令士卒夜半,即行人衔枚马縳口。天未明,悟先遣十人宣言刘都头至,比悟军至城下,城中噪哗动地,子城门已洞开,牙中兵不满数百,皆投弓矢于地,悟勒兵捕师道,与二子斩之,慰谕军民,斩赞师道逆谋者二十馀家,文武将吏且惧且喜,函师道父子三首送田𢎞正营,𢎞正大喜,露布以闻,淄、青等十二州皆平。自李正已据淄青至师道,凡三世,五十四年而灭。
上命戸部侍郎杨于陵宣抚淄青,分其地为三道,以郓、曹、濮为一道,淄、青、齐、登、莱为一道,兖、海、沂宻为一道,自广徳以来垂六十年,藩镇跋扈,河南、北三十馀州,自除官吏,不供贡赋,至是尽遵朝廷约束矣。裴度纂述蔡、郓用兵以来,帝之忧勤机略,因侍宴献之,请内印出付史官,帝曰:「如此似出朕志,非所欲也」。弗许。
以刘悟为义成节度使。
上欲移悟他镇,恐悟不受代,复须用兵,密诏田𢎞正察之,𢎞正日遣使者修好,以观其所为,悟得郓州三日,教手搏而庭观之,摇肩攘臂离坐以助其势,𢎞正闻之,笑曰:「是何能为?」密表以闻,上乃以悟为义成节度使,悟闻制下,手足失坠,明日遂行,而𢎞正己将数道兵至城西矣。先是,贼数遣人入闗,截陵㦸,焚仓场,流矢飞书以动京师,有司督察甚严,终不能絶。及𢎞正阅李师道簿书,有赏杀武元衡人王士元等,及赏潼闗、蒲津吏卒案,乃知向者皆吏卒受赂,容其奸也,𢎞正送士元等十六人,诏有司鞫之,皆款服,悉诛之。夏四月,诏诸道支郡旁郡也
,兵马并令刺史领之,横海节度使乌重𦙍奏曰:「河朔藩镇所以能旅拒朝命者,由诸州县各置镇将领事,收刺史、县令之权也。向使刺史各得行其职,则虽有奸雄如安、史,必不能以一州独反也。臣所领徳、棣、景三州,已举牒各还刺史职事,应在州兵并令刺史领之」,故有是诏。其后河北诸镇,惟横海最为顺命,由重𦙍处之得宜故也。裴度罢为河东节度使。
度在相位,知无不言,皇甫鎛之党挤之,诏度以平章事镇河东,鎛専以掊克取媚,人无敢言者,独谏议大夫武儒衡字廷硕,元衡从父弟
上疏言之,鎛自诉于上,上曰:「卿欲报怨邪?」鎛乃不敢言。史馆修撰李翱上疏曰:「定祸乱者武功也。兴太平者,文徳也。今陛下既以武功定海内,若遂革弊事,复旧制,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迩改税法,不督钱而纳布帛,絶进献,寛百姓租赋,厚邉兵以制戎狄数,访问待制官以通塞蔽,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所以兴也,陛下既已能行其难,若何不为其易乎?以陛下天资上圣,如不惑近习容悦之辞,仕鲠骨正直之士,与兴大化,可不劳而成也。若其不然,臣恐大功之后,逸欲易生,进言者必曰:天下既平,陛下可以高枕自逸,则太平未可期也。郡李翱,字习之,赵 人。
秋七月,宣武节度使韩𢎞入朝。𢎞始入朝,上待之甚厚,𢎞献马三千,绢五千,杂缯三万金,银器千两,汴之库厩尚有钱百馀万缗,绢百馀万匹,马七千匹,粮三百万斛。
群臣上尊号
曰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自淮西用兵以来,度支、盐鐡及四方争进奉,谓之「助军」。贼平,又进奉曰「贺」,礼曰「助赏」。及是上加尊号,又进奉,亦曰「贺礼」,于是左右军中尉各献钱万缗。
以令狐楚同平章事。
时程异卒,楚与皇甫鎛同年进士,故鎛引以为相。八月,以韩𢎞为司徒兼中书令,张𢎞靖为宣武节度使。𢎞累表请留京师,故有是命。𢎞靖镇宣武,继𢎞严猛之后,代以寛简,民便安之。
魏博节度使田𢎞正入朝,上待之甚厚,𢎞正三表请留,不许,乃加兼侍中,遣还镇。𢎞正恐一旦物故,魏人犹以故事继袭,故兄弟子侄皆仕诸朝。上皆擢居显列,朱紫盈廷,时人荣之。
库部员外郎李渤病免。
渤使陈许还,言:「臣过渭南诸县,人多流亡,旧三千戸者,今才千戸,迹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戸税摊于比邻,致驱迫俱逃,聚敛之臣,剥下媚上,惟思竭泽,不虑无鱼,乞降诏书禁絶,计不数年人皆复于农矣」。执政见而恶之,渤遂谢病归东都。
冬十月,安南遣将杨清讨黄洞蛮,西原蛮之属有黄氏者,居黄□洞,是为黄洞蛮。长唐书南蛮传:西原蛮居广容之南,邕、桂之西。
清作乱,杀都䕶李象古。道古之兄。
象古以贪纵苛刻失众心,清世为蛮酋,象古召为牙将,命将兵讨黄洞蛮。清因人心怨怒,夜,还袭州,陷之。初,蛮贼黄少卿自贞元以来数反覆,桂管观察使裴行立□乡从孙
容管经略使治容州,今梧州府容县是
阳旻字公素,惠元子。
欲徼幸立功,争请讨之,上从之。岭南节度使孔戣屡谏曰:「此禽兽耳,不足与论是非不听,大发江湖兵,㑹二管入讨,士卒多瘴死,安南乘之,遂杀都䕶,二管亦雕弊,惟戣所部晏然。后杨清为安南将士所杀,而黄少卿久未得平,韩愈上言:「黄家贼居无城郭,依山傍险,寻常亦各营生,急则屯聚相保,比縁经略使多不得人,侵欺虏縳,以致怨恨,遂攻劫州县,侵暴平人,或聚或散,终亦不能为事。裴行立、阳旻意在邀功,献计征讨,邕、容两管,经此凋弊,杀伤疾疫,十室九空,如此不已,臣恐岭南未得宁息,兼此贼徒亦甚伤损,厌若必深,若赦其罪戻,遣使宣谕,必望风降服,仍择素有威信者为经略使,处置得宜,自无侵叛」。时不能用。
吐蕃围盐州。
吐蕃十五万众围盐州,刺史李文悦竭力拒守,凡二十七日,吐蕃不能克。灵武牙将史奉敬灵州人
言于朔方节度使杜叔良,请兵解围,叔良以二千五百人与之。奉敬行旬馀无声,问朔方人以为俱没矣。无何,奉敬自他道出吐蕃背,吐蕃大惊,溃去,奉敬奋撃,大破之。
贬裴潾为江陵令。
柳泌至台州,驱吏民采药,岁馀无所得而惧,逃入山中,浙东观察使捕送京师,皇甫鎛、李道古保䕶之,上复使待诏翰林,服其药,日加燥渴,起居舍人裴潾上言:「药以愈疾,非朝夕常饵之物,况金石酷热有毒,又益以火气,殆非五藏所能胜也。古者君饮药,臣先尝之,乞令献药者先饵一年,则真伪可辩矣」。上怒,贬潾、崔群罢。
初,帝问宰相:「元宗之政,先理而后乱,何也?」群对曰:「元宗用姚崇、宗璟、卢懐慎、苏頲、韩休、张九龄则理,用字文融、李林甫、杨国忠则乱,故用人得失,所繋非轻人,皆以天寳十四年安禄山反为乱之始,臣独以为开元二十四年罢张九龄,相専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分也。愿陛下以开元初为法,以天寳末为戒,乃社稷无疆之福」。皇甫鎛深恨之,及群臣议上尊号,皇甫鏄欲増「孝徳」字,群曰:「言圣则孝在其中矣」。鎛言于上曰:「群于陛下惜孝徳二字。上怒,时鏄给边军不时,又多陈败之物,军士怨怒,流言欲为乱,李光颜忧惧欲自杀,遣人诉之,上不信,京师忷惧,群具以闻,鎛宻言于上曰:「邉赐皆如旧制,而人情忽如此者,由群鼓扇,将以卖直,归怨于上也」。上以为然,出群为湖南观察使,于是中外切齿于鏄。
以狄兼謩字汝谐,仁杰族,曽孙
为左拾遗、中书舍人。武儒衡有气节,好直言,上器之,顾待甚渥,人皆言其且入相,令狐楚忌之,思有以沮之,乃荐兼謩才行,擢左拾遗。楚以兼謩为仁杰之族,乃自草制辞,盛言天后窃位,奸臣擅权,頼仁杰保佑中宗,克复明辟,儒衡泣诉于上曰:臣曽祖幸,一在天后朝,辞荣终老。上由是薄楚之为人。庚子
十五年春正月,帝暴崩于中和殿,考唐书宪宗纪,正月宦者陈𢎞志反,皇帝崩。又王守澄传,守澄与内常侍陈𢎞志弑帝于中和殿。旧书纪时帝暴崩,皆言内官陈𢎞志弑逆,史氏讳而不书。据此,则宪宗被弑,史臣特讳言之耳。通鉴考异以兹事暧昧,不能测其虚实,故但云暴崩。范祖禹以穆宗不能讨贼,故旧史但存疑而已。纲目因通鉴亦书暴崩,故刘友益、尹起莘等皆以为著。当时之君臣,不能讨贼之罪。汪克寛则以为当依汉平隋文例书弑,其说纷然不一。今于提纲仍依纲目,而以新、旧书纪、传及考异诸说并注于此。
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往往获罪,有死者,人人自危,至是,暴崩于中和殿,时人皆言内常侍陈𢎞志弑逆,其党类讳之,不敢讨贼,但云药发,外人莫能明也。
闰月,太子即位。是为穆宗。
诸宦官王守澄等共立太子,即皇帝位。以吐突承璀尝欲立沣王,恽宪宗次子
为太子。守澄等于是杀承璀及恽。刘友益曰:唐世宦官弑君立君始此。
贬皇甫鎛为崖州司戸,以萧俯叚文昌同平章事,辍西宫,即西内殡在焉。
临朝,集群臣于月华门外,唐东、西内皆有月华门,在殿之西。
宣制贬鎛,市井皆相贺上议。命相令狐楚荐俯,俯亦鎛同年进士。上欲诛鎛,俯及宦官救之,得免。柳泌伏诛,贬李道古为循州司马。
以薛放河中寳鼎人
为工部侍郎丁公著字平子,呉人
为给事中,放公著,先为东宫侍读,及上即位,未听,政即召二人入侍禁中,参预机宻,欲以为相,二人固辞。
尊贵妃郭氏为皇太后。
初,宪宗即位,群臣累表请立妃郭氏为后,宪宗以妃宗门强盛,恐正位之后,后宫莫得进,托以岁时禁忌,不许,至是乃尊为皇太后。
上与群臣皆释服。
二月,赦天下。
上御楼肆赦事毕,盛陈倡优杂戏而观之,又幸左神䇿军观手搏,监察御史杨虞卿字师皋,𢎞农人
上疏曰:「陛下宜延问群臣,恵以气色,使进忠若趋利论政若诉寃,如此而不升平者,未之有也」。衡山人赵知微亦上疏谏上游畋无节,上虽不能用,亦不罪也。
以柳公权,字诚悬,公绰弟。
为翰林侍书学士。上见公权书迹,爱之,问曰:「卿书何能如是之善?」对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上黙然改容,知其以笔谏也。夏五月,以元稹为祠部郎中、知制诰。
初,稹为江陵士曹,与监军崔潭峻善。上在东宫,闻宫人诵稹歌诗而善之,及即位,潭峻归朝,荐稹,上以为知制诰,朝论鄙之。㑹同僚食爪子,闻下有青蝇集其上,武儒术以扇挥之曰:「适从何乘,遽集于此!」同僚皆失色,儒衡意气自若。
六月,葬景陵。在同州府蒲城县南金帜山。贺善赞曰:宪宗志平僭叛,所向有功,可谓中兴之主。然有二病,一任宦䦰,二好进奉。至于末年,信惑异端,身陷大祸,岂不重可惜哉!
以崔群为吏部侍郎。
上召群对别殿,谓曰:「朕升储副,知卿为羽翼」。对曰:「先帝之义,久属圣明,臣何力之有!」
太后居兴庆宫。
太后居南内,毎朔望,上帅百官诣宫门上寿,上性侈,所以奉太后者尤华靡。
秋七月,令狐楚罢。
楚为山陵使,不给工人佣直,收其钱十五万为羡,馀以献怨诉盈路,故罢之。楚出为宣歙观察使,以崔植同平章事,已而楚再贬衡州刺史。佑,崔植字公修, 甫之子。
八月,浚鱼藻池。在长安县北,唐故禁苑内雍□池中有山山,上建鱼藻宫。
九月,大宴。
上甫过公除,即事游畋声色,赐与无节,欲以重阳大宴,拾遗李珏字待价,淮阴人。
帅其同僚上疏曰:「元朔未改,山陵尚新,虽陛下就易月之期,俯从人欲,而礼经著三年之制,犹服心丧,合宴内庭,事将未可」。上不听。已而群臣入合,谏议大夫郑覃珣瑜子。
崔郾字广略,邠之弟。
等五人进言:「陛下宴乐多过游畋无度,又晨夕与近习倡优狎昵,赐与过厚。夫金帛皆百姓膏血,非有功不可与,虽内藏有馀,愿陛下爱之」。时久无合中论事者,上始甚讶之,谓宰相曰:「此辈何人?」对曰:「諌官」。上乃使人慰劳之曰:「当依卿言」。宰相皆贺,然实不能用也。上尝谓给事中丁公著曰:「闻外间人多宴乐,此乃时和人,安足用为慰!」公著对曰:「此非佳事,恐渐劳圣虑」。上曰:「何故?」对曰:「自天寳以来,公卿大夫竞为游宴,沈酣昼夜,獶杂子女,不愧左右。如此不已,则百职皆废,陛下能无独忧劳乎!愿少加禁止,乃天下之福也」。几与猱同,言如猱之杂也。
冬十月,成徳节度使王成宗卒,诏以田𢎞正代之。王承元为义成节度使。
王承宗卒,其下秘不发丧,立承宗之弟承元、承元,时年二十,曰:「诸公未忘先徳,不以承元年少,使摄军务。承元请尽节天子以遵忠烈王王武俊赐谥忠烈
之志,诸公肯从之乎?众许诺,承元乃视事于都,将听事不称,留后,表请除帅,诸将及邻道争以故事劝之,皆不听,诏以田𢎞正为成徳,帅承元移镇滑州,诸将喧哗不受命,承元以诏㫖谕之,谓曰:「诸公意甚厚,然使承元违天子诏,其罪大矣!昔李师道未败,朝廷尝赦其罪,师道欲行,诸将固留之,其后杀师道者亦诸将也,诸将勿使承元为师,道则幸矣」。大将李寂等固留承元,承元斩以徇,军中乃定。成徳自李寳臣至王承元入朝,更二姓,传五世,凡五十九年。
吐蕃寇泾州。
泾州奏吐蕃入寇,距州三十里,告急求救,以中尉梁守谦为神䇿行营都监,并发八镇全军救之,邠寜兵以神䇿受赏厚,皆愠曰:「人给五十缗而不识战闘者,彼何人邪?常额衣资不得而前,冒白刃者,此何人邪?」汹汹不止,节度使李光颜亲为开陈大义,然后军士感悦而行,将至泾州,吐蕃惧而退。
幸华清宫。
上将幸华清宫,宰相帅两省官诣延英门,三上表切谏,上不听,谏官伏门下,至暮乃退。明日,上自复道出城,幸华清宫,独公主、驸马、中尉兵千人扈从,晡时还宫。
穆宗皇帝
辛丑
长庆元年春正月,诏河北诸道各均定两税。萧俯罢。
俯介洁疾恶为相,重惜官职,少所引拔,西川节度使王播大修贡举,且以赂结宦官,求为相叚,文昌复左右之,诏徵播诣京师,俯屡争之,言播纎邪不可以污台司,上不听,俯遂辞位时叚文昌亦罢,以杜元頴同平章事,王播为盐鐡使,播奏约𣙜茶额,每百钱加税五十,李珏等谏曰:「𣙜茶近起贞元多士之际,今天下无虞所宜,寛横敛之目而更増之,百姓何时当得息肩不从?」 杜元頴,如晦五世孙。
卢龙节度使刘总弃官为僧,以张𢎞靖代之。总既杀其父兄,心常自疑,数见父兄为祟,常于府舍饭僧,使为佛事。晩年恐惧尤甚,又见河南、北皆从化,奏乞弃官为僧,诏从之。总奏分所属为三道:以幽、涿、营为一道,平、蓟、妫、檀为一道,请除张𢎞靖、薛平为节度使。瀛、莫为一道,请除卢士玫为观察使。𢎞靖先在河东,以寛简得众,总以燕人桀骜日久,故举𢎞靖以安辑之。平,嵩之子,知河朔风俗而尽诚于国士玫则总妻族之亲也。
总又尽择麾下宿将有功难制者,朱克融滔之孙
等送京师,乞加奬拔,使燕人有慕羡朝廷禄位之志,又献征马万五千匹,然后削发委去。总寻卒于定州。至自刘怦得幽州总弃官,凡三世三十六年。
是时上方酣宴,不以天下为意。崔植、杜元頴不知安危大体,茍欲崇重𢎞靖,惟割瀛、莫二州,以士玫领之,馀皆统于𢎞靖。朱克融辈久覊旅京师,至假丐衣食,日诣中书求官,植、元頴不之省,寻勒归本军驱使,克融辈皆愤怨。
夏四月,贬钱徽、李宗闵为逺州刺史,杨汝士为开江,唐县为开州,治开州,注见前。
令。
翰林学士季徳裕字文饶
吉甫之子也,以中书舍人李宗闵尝对䇿,讥切其父,恨之,宗闵又与翰林学士元稹争进取有隙,右补阙杨汝士与礼部侍郎钱徽掌贡举,西川节度使叚文昌、翰林学士李绅字公垂,敬元曽孙
各以书属所善进士,及榜出,二人所属皆不预,而郑覃弟朗,裴度子撰,宗闵婿苏巢,汝士弟殷士及第,文昌言于上曰:「今岁礼部殊不公所取,皆以闗节得之」。上以问诸学士,徳裕、稹、绅皆以为然,上乃命覆试,黜朗等十人而贬徽等。或劝徽奏二人属书,上必寤,徽曰:「茍无愧心,得丧一致,奈何奏人私书,岂士君子所为邪?」取而焚之,时人多之。自是徳裕、宗闵各分朋党,各相倾轧,垂四十年。
五月,遣使册回鹘崇徳可汗保义可汗死,册所属为毗伽荣徳可汗。
以太和长公主宪宗女
妻之。
吐蕃闻唐与回鹘婚,寇青塞堡,回鹘奏以万骑出北庭,万骑出安西,拒吐蕃以迎公主。
秋七月,卢龙军乱,囚节度使张𢎞靖,推朱克融为留后。𢎞靖骄贵自尊,政事多委幕僚章雍辈皆年少轻薄,嗜酒豪纵,裁刻军士粮赐,数以反虏,诟之谓曰:「今天下太平,汝曹能挽两石弓,不若识一丁字」。由是军中人人怨怒。㑹雍出,逢小将䇿马,冲其前导,雍命杖之。河朔军士不贯,与惯同。
受杖不服,雍白𢎞靖,系治之。是夕,士卒连营呼噪作乱,囚𢎞靖,杀雍等,迎朱克融为留后,众以判官张□长者不杀,□骂曰:「汝何敢反,行且族灭!」众共杀之。𢎞靖坐贬吉州刺史。未几,瀛州军亦乱,执观察使卢士畋,送于克融。
成徳兵马使王庭凑回鹘阿布思之种王武俊养以为子,因胃姓。
杀节度使田𢎞正,起复田布为魏博节度使讨之。
初,田𢎞正徙镇成徳,自以久与镇人战,有父兄之仇,乃以魏兵二千自卫,请度支供其粮赐,戸部侍郎崔倰字徳长,佑甫从子
刚褊无逺虑,恐开事例不肯给,𢎞正不得已,遣魏兵归都,知兵马使王庭凑果悍阴狡,潜谋作乱,以魏兵故,不敢发。及魏兵去,夜结牙兵杀𢎞正,自称留后,逼监军奏求节钺,朝廷震骇,魏博节度使李诉闻变,素服流涕,令将士曰:「魏人所以得通圣化,安宁富乐者,田公之力也。今镇人不道,輙敢害之,是轻魏以为无人也!诸公受田公恩,宜如何报之?」众皆恸哭。深州刺史牛元翼赵州人
成徳良将也,诉使以寳剑玉带遗之曰:「昔吾先人以此剑立大勲,吾又以之平蔡州,今以授公,努力翦庭凑」。元翼以剑带徇于军,报曰:「愿尽死」。㑹诉病作,不果出兵,乃复起田布为魏博节度使,布固辞不获,与妻子宾客诀曰:「吾不还矣」。悉屏旌节,导从而行,未至魏州三十里,被发徒跣,号哭而入,居于垩室,月俸千缗,一无所取,卖旧产得钱十馀万缗,以颁士卒,旧将老者兄事之。
诏诸道讨王庭凑,以牛元翼为深翼节度使,庭凑围深州。
九月,吐蕃遣使来盟,以刘元鼎为吐蕃㑹盟使,命宰相与吐蕃使者论讷罗盟于城西,遣元鼎入吐蕃,亦与其宰相以下盟。今西藏卫地伊克招之门右有唐碑,上刻长庆初与吐蕃㑹盟之文,至今完好番语谓大为伊克庙为「招伊克招,犹言太庙也。
诏两税皆输布丝纩。
自定两税法以来,钱日重,物日轻,民所输三倍其初,戸部尚书杨于陵言:「钱者所以权百货,贸迁有无,所宜流散,不应蓄聚,今税百姓钱,藏之公府。又开元中,天下铸钱七十炉炉,岁入百万,今才十馀炉,岁入十五万,「入纲目误作「八」,今依《通鉴改正。
又积于富室,流入四夷,如此则钱焉得不重,物焉得不轻?今宜使天下输税课者,皆用榖帛广铸钱,而禁滞积及出塞者,则钱日滋矣」。从之。
冬十月,以王播同平章事。播为相専,以承迎为事,未尝言国家安危。以裴度为镇州行营都招讨使。
以魏𢎞简为弓箭库使,元稹为工部侍郎、翰林学士元稹与知枢宻魏𢎞简深相结,求为宰相,由是有宠,稹无怨于裴度,但以度先逹重望,恐其复有功大用,妨已进取,故度所奏军事,多与𢎞简从中沮之,度上表曰:「陛下欲扫荡幽镇,先宜肃清朝廷,河朔逆贼,祗乱山东,禁闱奸臣,必乱天下,是则河朔患小,禁闱患大,小者臣与诸将必能剪灭,大者非陛下觉悟制㫁,无以驱除。臣䝉陛下委付之意不轻,遭奸臣抑损之事不少,若朝中奸臣尽去,则河朔逆贼不讨自平,若奸臣尚存,则逆贼纵平无益」。表三上,上虽不悦,以度大臣,不得已罢𢎞简枢密,解稹翰林,而恩遇如故。
宿州唐置,今属江南凤阳府。
刺史李直臣伏诛,直臣坐赃当死,宦官受其赂,为之请。御史中丞牛僧孺固请诛之,上曰:「直臣有才,可惜」。僧孺对曰:「彼不才者,安足虑!本设法令,所以擒制有才之人。安禄山、朱泚皆才过于人,法不能制者也」。上从之。
十二月,深州行营节度使杜叔良讨王庭凑,大败,诏以李光颜代之。
初,横海节度使乌重𦙍将全军救深州,独当幽镇东南,重𦙍宿将,知贼未可破,按兵观衅。上怒,徙重𦙍山南西道。而叔良素事权幸,宦官荐之,诏以代重𦙍。至是,将诸道兵与镇人战,大败,诏复以李光颜代之,以朱克融为平卢节度使。
自宪宗征伐西方,国用已虚,及上即位,赏赐无节,而幽、镇用兵久无功,府藏空竭。执政以王庭凑杀田𢎞正,而克融囚张𢎞靖,罪有轻重,请赦克融尃讨庭凑。上从之。克融既得旌节,乃出张𢎞靖、卢士玫。
壬寅
二年春正月,卢龙兵陷弓髙。注见前。
先是,弓髙守备甚严,有中使夜至,守将不内,旦乃得入,中使大诟怒,贼谍知之,他日,伪遣人为中使,夜至守,将遽内之,贼众随入,又围下慱,中书舍人白居易上言曰:「自幽镇逆命,朝廷徵兵十七八万,四面攻围,已逾半年,王师无功,贼势犹盛,弓髙既陷,粮道不通,下博深州,饥穷日蹙,盖由节将大重,其心不齐,未立功者或已拜官,已败衂者不闻得罪,既无徵劝,以至迁延,请令李光颜将诸道劲兵从东速进,问弓髙粮路,合下博诸军,解深邢重围,与元翼合势,令裴度将大原全军,兼招讨旧职,四面压境,观衅而动,若乘虚得便,即令同力翦除,若战胜贼穷,亦许受降纳款,如此则夹攻以分其力,招谕以动其心,必未及诛夷,自生变故,仍诏光颜选留诸道精兵,馀悉遣归本道,盖兵多而不精,岂惟虚费资粮,兼恐挠败军陈故也。诸道监军,请皆停罢,众齐令一,必有成功,疏奏不省。 下博汉县,故城在今直𨽻深州。
魏博将史宪诚建康人
作乱,节度使田布死之。诏以宪诚为节度使。
初,田布从𢎞正在魏,善视牙将史宪诚,及为节度使,遂寄以腹心,军中精鋭,悉以委之。至是,布以魏兵讨镇军于南宫,汉县,今属冀州。
以馈运不继发六州,魏博,六州也。《纲目误作「六军」,今改正。
租赋以供军将,士不悦。宪诚因鼓扇之,㑹有诏分魏博军李光颜使救深州,布军遂溃,多归宪诚,布独与中军八千人还魏,复召诸将议出兵,诸将益偃蹇,曰:「尚书能行河朔旧事,则死生以之,若使复战,则不能也」。布叹曰:「功不成矣!」即日作遗表曰:「臣观众意,终负国恩,臣既无功,敢忘即死!伏愿陛下速救光颜、元翼,毋使义士忠臣皆为河朔屠害」。奉表号哭,拜授幕僚李石,字中玉,襄邑王神符五世孙。
乃入唘父灵,抽刀而言曰:「上以谢君父,下以示三军」。遂刺心而死。宪诚闻之,遂喻众以河朔旧事,众拥宪诚为留后,诏以为节度使。宪诚虽外奉朝廷,然内实与幽、镇连结。
二月,以王庭凑为承徳节度使,遣兵部侍郎韩愈宣慰其军。
庭凑围牛元翼于深州,官军三面救之,皆以乏粮不能进,时诸军匮乏衣粮,馈运在途即邀夺之,其悬军深入者皆冻馁无所得。
虽李光颜亦闭壁自守,朝廷不得已,以庭凑为成徳节度使,而遣韩愈宣慰其军,庭凑虽受命,不解深州之围,诏愈至境,更观事势,勿遽入,愈曰:「止君之仁,死臣之义!」遂往至镇,庭凑拔刃弦弓以逆之,及馆甲士罗于庭庭,凑言曰:所以纷纷者,乃此曹所为,非庭凑心」。愈厉声曰:「天子以尚书有将帅材,故赐之节钺,不知尚书乃不能与徤儿语邪?甲士前曰:先太师为国撃走,朱滔血衣犹在,此军何负朝廷,乃以为贼乎?愈曰:汝曹尚能记先太师则善矣!夫逆顺之为祸福,岂逺邪?自禄山、思明以来,至元济、师道,其子孙有今尚存者乎?田令公以魏博归朝廷,子孙孩提,皆为美官,王承元以此军归朝廷,弱冠建节,刘悟、李佑皆为节度使,汝曹亦闻之乎?庭凑恐众心动,麾之使出,谓愈曰:侍郎来欲何为?愈曰:神䇿诸将如牛元翼者不少,但朝廷顾大体,不可弃之耳!尚书何为围之不置?庭凑曰:即当出之。因与愈宴,礼而归之,未几,元翼将十骑突围出深州,上之初即位也,两河略定,萧俯叚文昌,以为天下已平,渐宜消兵,请宻诏军镇,每岁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上方荒宴,不以国事为意,遂可其奏,军士落籍者,皆聚山泽为盗,及幽镇作乱,一呼而亡卒皆集,诏徵诸道兵讨之,皆临时召募乌合之众以行。又诸节度既有监军,主将不得専号令,战小胜则飞骑奏捷,自以为功,不胜则迫胁主将,以罪归之,悉择军中骁勇以自卫,遣羸弱者就战,故每战必败。又凡用兵举动,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从,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战,十使道路如织,故虽以诸道十五万之众,裴度元臣宿望,乌重𦙍、李光颜皆当时名将,讨幽镇万馀之众,屯守逾年,竟无成功,财竭力尽。崔植、度元頴、王播为相,皆庸才无逺略,朱克融、史宪诚及庭凑皆以节帅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迄于唐亡,不能复取。
以傅良弼字安道,清河人。
为沂州刺史,李寰史不详里系。
为忻州刺史。时乐寿、本汉乐成县,隋改名明省,故城在今河间府献县。
兵马使傅良弼博野,本晋博陆县,后魏更名,今县属保定府。
镇遏使李寰所戍在幽、镇之间,朱克融、王庭凑互相诱胁,二人不从,各以其众坚壁,贼竟不能取,故赏之。
崔植罢,以元稹同平章事,裴度为司空、东都留守。稹怨度欲解其兵柄,故劝上雪王庭凑而罢兵,以度为司空、平章事、东都留守。谏官争,上言:「时未偃兵,度有将相全才,不宜置之散地」。上乃命度入朝,然后赴东都。
以李听为河东节度使。
初,听为羽林将军,有良马,上为太子,遣左右讽求之听,以职总亲军,不敢献,及河东缺帅,上曰:「李听不与朕马,是必可任」。遂用之。
昭义节度使李悟执监军刘承偕,承偕恃恩陵轹,悟数众辱之。阴与磁州刺史张汶谋,缚悟送阙下,悟知之,讽其军士杀汶围,承偕欲杀之,幕僚贾直言河朔旧族先为李师道幕僚。
责悟曰:「公欲为李司空邪?安知军中无如公者?」悟遂谢直言,免承偕而囚之。上诏悟,送承偕,悟不奉诏。㑹裴度入朝,上问度:「宜如何处置,度请流承偕于逺州,必得出。上从之,悟乃释承偕。自是悟浸骄,欲效河北三镇招聚不逞,章表不逊。
。
三月,诏内外诸军将士有功者,奏与除官。初,上在东宫,闻天下厌苦,宪宗用兵,故即位,务优假将卒,以求姑息。诏神䇿、六军及南牙常参武官悉加奬擢。诸道大将久次及有功者,悉奏闻除官。于是商贾胥吏争赂藩镇牒补列,将而荐之即升朝籍,士大夫皆扼腕叹息。
武宁副使王智兴作乱,诏以为节度使。先是,节度副使皆以文吏为之,上以智兴有勇略,欲用之河北,故授为武宁副使。已而诏遣智兴以精兵三千人讨幽、镇,崔群忌之,奏请以为他官,未报。会有诏罢兵,智兴引兵先入其境,群惧,遣使迎劳,且使释甲而入,智兴不从,引兵入府,逐群遣兵送至埇桥,注见前。
遂掠盐鐡院钱帛及诸道进奉而返。朝廷以新罢兵,力未能讨,以智兴为节度使。
诏留裴度辅政。王播罢。
度入朝,不数日,诏以为淮南节度使。言事者皆谓裴度不宜出外,上亦自重之,制留度辅政,以王播代度镇淮南。播仍兼盐鐡转运使。
夏四月丁酉朔,日食。
诏免江州逃戸欠钱。
戸部侍郎、判度支张平叔言:官自粜盐,可获倍利,又请令所由将盐就村粜易,又乞令宰相领盐鐡使,以粜盐多少为刺史、县令殿最检责,所在实戸,据口给一年盐,使其四季输价,富商大贾有邀截喧诉者,所在杖杀。诏百官议,兵部侍郎韩愈、中书舍人韦处厚字徳载,万年人
皆以为不可,事遂寝。愈以为城郭之外,少有见钱粜盐,多用杂物贸易,盐商无物不取,或賖贷徐还,用此取济,两得利便。今令吏人坐铺自粜,非得见钱,必不敢受,如此贫者无从得盐,自然坐失常课,如何更有倍利?若令吏人将盐家至戸到而粜之,必索百姓供应,骚扰极多,又刺吏县令职在分忧,岂可惟以盐利多少为之陛黜,不复考其理行?又贫家食盐至少,或有旬月淡食,若据口给盐,依时徵价,官吏畏罪,必用威刑,臣恐因此所在不安,此尤不可之大者也。处厚以为宰相处论道之地,杂以鹾务,实非所宜,窦参、皇甫鎛皆以钱榖为相,卒蹈祸败,又欲以重法禁人喧诉。夫强人之所不能,事必不立,禁人之所必犯,法必不行矣。
平叔又奏徵逺年逋欠,江州刺史李渤上言:「度支徵当州,贞元二年逃欠戸钱四千馀缗,当州今岁旱灾,田损什九,陛下奈何于大旱中徵三十六年前逋负?」诏悉免之。
六月,裴度罢为右仆射,元稹罢为同州刺史。王庭凑之围牛元翼也,和王傅于方言于元稹,请遣客间说贼党,使出元翼,仍赂兵。吏部令史伪出告身二十通,令以便宜给赐,稹皆然之。有李赏者,知其谋,乃告裴度,云「方为稹结客刺度度,𨼆而不发,赏诣神䇿告之,诏仆射韩皋等鞫按,事皆无验六月,度及稹皆罢相,谏官言度无罪不当免相,稹为邪谋,责之太轻。上不得已,削稹长春宫使。
以李逢吉同平章事。
逢吉于上有讲侍旧恩,逢吉先为东宫侍讲。
宻结近幸,召拜兵部尚书李赏告变,逢吉实阴使之。唐书逢吉本传,裴度、元稹知政度,尝条稹憸佞,逢吉以为其隙易乘,遂并中之,遣人告变,言于方欲为稹刺度。旧书所载略同。通鉴考异以为李赏自告,非由逢吉。今于稹度罢相条,依通鉴辑,而以逢吉事略见于此。
裴度、元稹既罢,逢吉遂复相。
秋七月,宣武押牙李㝏作乱,讨平之。初,张𢎞靖镇宣武,屡赏以悦军士李愿晟长子。
继之,薄赏劳,而峻威刑其妻弟。寳瑗骄贪,军中恶之。牙将李臣则等作乱,斩瑗,愿奔郑州。众推㝏为留后,监军以闻,诏三省官与宰相议,时议皆以为宜如河北故事授㝏节。李逢吉曰:「河北之事,盖非获已,今若并汴州弃之,则江、淮以南亦非国家有矣。杜元頴、张平叔争之曰:奈何惜数尺之节,不爱一方之死乎!」
议未决,㑹宋、亳、颍州各奏请命帅,上大喜。逢吉请徵㝏入朝,而以韩𢎞弟充镇宣武。充素寛厚,得众心,脱㝏旅拒,则命徐、许两军攻其左右,而滑军蹙其北,充必得入矣。上皆从之,㝏不奉诏。忠武李光颜、兖海曹华宋州,楚邱人,时为充海节度使,质实以兖海曹华为四川,缪甚。
皆以兵讨㝏,屡败其兵。韩充入汴境,又败其兵于郭桥。镇名,在开封府祥符县西北,今曰郭桥集。
初,㝏以兵马使李质为腹心,及㝏不奉诏,质屡谏不听。㑹㝏疽发卧,家质擒杀之,遂迎充。充既视事,人心粗定,乃密籍军中为恶千馀人,一朝悉逐之,曰:「敢少留境内者斩!」于是军政大治。李质寻为金吾大将军。
冬十一月,太后幸华清宫,上畋于骊山。十二月,立景王湛,帝长子,即敬宗。
为太子。上与宦官击球于禁中,有宦者坠马上惊,得疾不能履地。宰相屡乞入见,不报。裴度三上疏请立太子,且请入见言之。诏立景王湛为皇太子。上疾浸瘳,初行宣、明厯。
癸卯
,三年春二月,以牛僧孺同平章事。戸部侍郎牛僧孺素为上所厚。初,韩𢎞以财结中外,𢎞卒,孙幼主藏奴与吏讼于御史府,上怜之,取其簿自阅视,凡中外主权,多纳𢎞货,独僧孺不纳,上大喜,遂以僧孺为相。时僧孺与李徳裕皆有入相之望,徳裕出为浙西观察使,八年不迁,以为李逢吉排,已而引僧孺,由是怨愈深。
夏四月,以郑权汴州开封人
为岭南节度使。翼城人郑注巧谲倾谄,善揣人意,以医游四方,李诉饵其药,颇验署为牙推,浸预军政,妄作威福,军府患之,监军王守澄请去之,诉曰:「注竒才也,将军试与之语,苟无所取,去之未晩」。乃使注见守澄,守澄不得已见之,坐语未久,大喜促膝,恨相见之晩,守澄入知枢密,挈注以西荐于上,上亦厚遇之。自上有疾,守澄专制国事,势倾中外,注日夜出入其家,与之谋议,人莫能窥其迹,始则㣲贱,巧宦之士或因以进,数年之后,逹官车马满其门矣。工部尚书郑权,家多姬妾,禄薄不能赡,因注通于守澄以求节,镇遂得岭南。
五月,以柳公绰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公绰过邓县,邓城,县也,本汉邓县,唐曰邓城,宋省故城在今襄阳县北。此云邓县,盖䝉汉旧县之文。
有二吏,一犯赃,一舞文。众谓公绰必杀犯赃者。公绰判曰:「赃吏犯法,法在奸吏乱法」。法亡竟,诛舞文者」。
六月,以韩愈为京兆尹。
愈为京兆,六军不敢犯法,私相谓曰:「是尚欲烧佛骨,何可犯也!」
秋八月,帝幸兴庆宫。
上自复道,雍録:开元中筑夹城,自大明宫复道,由通化等门达曲江芙蓉园,外人不知也。
幸兴庆宫至通化门楼,投绢二百匹,施山僧上之,滥赐皆此类,不可悉纪。
以裴度为司空、山南西道节度使。李逢吉恶度,出之山南,不兼平章事,九月,复以韩愈为吏部侍郎,李绅为戸部侍郎。李逢吉结王守澄,势倾朝野,惟翰林学士李绅常排抑之,逢吉患之,而上遇绅厚,不能逺也。㑹御史中丞缺,逢吉荐绅清直,宜居风宪之地,上以中丞亦次对官,胡三省注:唐中世以后,宰相对延英既毕,待制官、巡对官皆得引对,总谓之「次对官,谓次宰相之后而得对也。
可之㑹绅与京兆尹韩愈争台叅,故事,京兆新除,皆诣台叅,逢吉欲激二人使争,以愈兼御史大夫免台恭,而绅愈果争。
往来辞语不逊,逢吉奏二人不协,以愈为兵部侍郎,绅为江西观察使。愈、绅入谢,上各令自叙其事,乃深寤,故有是命。
甲辰
四年春正月,帝崩,太子即位。是为敬宗。
上饵金石之药,处士张皋上疏曰:「神虑澹则血气和,嗜欲胜则疾疹作药以攻疾,无疾不可饵也。昔孙思邈有言,药势有所偏助,令人藏气不平。借使有疾用药,犹湏重慎,况无疾乎?庶人尚尔,况天子乎!先帝信方士妄言,饵药致疾,此陛下所详知也,岂得复循其覆辙乎!上善其言而求之不已。 孙思邈,华原人。
既而疾作,命太子监国。宦官欲请郭太后临朝,太后曰:「昔武氏称制,几倾社稷,我家世守忠义,非武氏比也。太子虽少,但得贤宰相辅之,卿辈勿预朝政,何患国家不安。自古岂有女子为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书手裂之。太后兄太常卿钊亦密上疏曰:「若果徇其请,臣请先帅诸子纳官爵归田里」。太后泣曰:「祖考之,庆锺于吾兄」。是夕,上崩,太子即位。
二月,贬李绅为端州司马。
初,穆宗既留李绅,李逢吉愈忌之,㑹绅族子虞怨绅,以绅平日密论逢吉语告之,逢吉益怒,使虞与从子仲言即李训始名仲言,字子训,后更名字子垂。
及补阙张又新深州,陆泽人,荐之子。
伺求伸短。及上卽位,逢吉令王守澄言于上曰:「陛下之所以为储贰,逢吉力也。如杜元頴、李绅辈,皆欲立深王」。名察,后改名。悰,穆宗之弟。
时上年十六,疑未信,㑹逢吉亦言绅谋不利于上,请加贬谪,乃贬之。又新等犹忌绅,日上书言贬绅太轻,上许为杀之。朝臣莫敢言,独翰林侍读学士韦处厚上疏,指述绅为逢吉之党所谗,上稍开寤,㑹阅禁中文书,有穆宗所封一箧发之,得裴度、杜元頴及绅请立上为太子疏,乃焚谮绅书,后有言者,不复听矣。
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母王妃越州人
为皇太后,幸中和殿击球。
自是数游宴、撃球、奏乐、赏赐、宦官、乐人,不可悉纪赐宦官服色,有今日赐緑而明日赐绯者。
三月,赦。
诏诸道常贡之外,无得进奉。以刘栖楚为起居舍人,不拜。上视朝晏,百官班于紫宸门外,老病者几至僵踣。谏议大夫李渤白宰相曰:「昨日疏论坐晩,今晨愈甚,请出合待罪于金吾」。仗既坐,退班,左拾遗刘栖楚独留进言曰:「陛下富于春秋,嗣位之初,当宵衣求理,而嗜寝乐色,日晏方起,梓官在殡,鼓吹日喧,令闻未彰,恶声遐布,臣恐福祚之不长,请碎首玉阶,以谢谏职之旷」。遂以额叩龙墀,见血不已,响闻合外李逢吉宣曰:「刘栖楚休叩头,俟进止」。栖楚捧首而起,更论宦官事,上连挥令出。栖楚曰:「不用臣言,臣继以死」。牛僧孺宣曰:「所奏知,门外俟进止。栖楚乃出待罪金吾仗」。于是宰相赞成其言,上命中使就仗,并李渤宣慰令归。寻擢栖楚为起居舍人,栖楚辞疾不拜。
夏四月,以李虞为拾遗。
李逢吉用事,所亲厚者,张又新、李仲言、李虞、刘栖楚、李绩之、姜洽、张权舆、程昔范等八人,又有从而附丽之者,时人目之为「八闗十六子」凡有求请者,先赂闗子,后逹于逢吉,无不得所欲
。
盗入清思殿,中尉马存亮河中人
遣兵讨平之,卜者苏元明与染坊供人张韶善,谓之曰:「我为子卜,当升殿坐,与我共食。今主上昼夜球猎,多不在宫,大事可图也」。韶以为然,乃与元明谋结染工无赖者百馀人,匿兵于紫草车载以入,有疑其重而诘之者,韶急杀之,斩闗而入。先是,右军中尉梁守谦有宠,每两军角伎,上常右右军,至是上狼狈欲幸右军以逺不能,遂幸左军,左军中尉马存亮走出迎,自负上入军,遣大将康艺全将骑卒入宫讨贼,上忧二太后隔絶,存亮复以骑迎至军,韶升清思殿,坐御榻,与元明同食,曰:「果如子言」。元明惊曰:「事止此邪!」韶惧而走,艺全兵至,撃杀之,馀党悉获,上乃还宫,盗所厯诸门监门宦者法当死,诏并杖之,使仍旧职,存亮不自矜,委权求出监淮南军。
五月,以李程字表臣,襄邑王神符五世孙。
窦易直字宗元,京兆始平人。
同平章事。上好治宫室,欲营别殿,制度甚广。李程谏,请以所具木石回奉山陵,上即从之。既而波斯注见前。
献沈香亭子材,拾遗李汉,字南纪:淮阳王道元六世孙。
言:「此何异瑶台、琼室!」上虽怒,亦优容之。
六月,加裴度同平章事。
初,牛元翼镇襄阳,数赂王庭凑以请其家,庭凑不与,闻元翼卒,尽杀之,上闻之,叹宰相非才,使凶贼纵暴,翰林学士韦处厚言:「裴度勲髙中夏,声播外夷,若置之岩廊,委其叅决,河北、山东,必禀庙算。伏承陛下当食叹息,恨无萧、曹,今有一裴度尚不能留,此冯唐所以谓汉文得廉颇、李牧不能用也。臣与逢吉素无私嫌,尝谓裴度无辜贬官,宪宗时,韦贯之罢相,处厚以考功郎出刺□州。
今之所陈,上答圣明,下逹群议耳。㑹上见度奏状无同平章事,以问处厚,处厚具言逢吉排沮之状,李程亦劝上加礼于度,上乃加度同平章事。
夏绥节度使李佑进马百五十匹,却之。侍御史温造字简舆,大雅五世孙。
弹佑违敇进奉,请论如法,诏释之。佑谓人曰:「吾夜半入蔡州城取呉元济,未尝心动,今日胆落于温御史矣」。
冬十月,赐韦处厚锦彩银器,处厚谏上宴游曰:「先帝以酒色致疾损寿,臣时不死,谏者以陛下年已十五故也,今皇子才一岁,臣安敢畏死而不谏乎?」上感其言,故有是赐。
十一月,葬光陵。在□州府蒲城县北尧山。
十二月,以刘栖楚为谏议大夫。淮南节度使王播以钱十万缗赂王守澄,求领盐鐡。谏议大夫独孤朗等数人请开延英论之。上问前庭争者不在中邪,即日除栖楚谏议大夫,而竟以播兼盐鐡转运使。
罢泗州戒坛。
徐泗观察使王智兴以上生日,请于泗州置戒坛,泗州上圣寺有僧伽塔,人敬事之,故智兴于此置戒坛。
度僧尼以资福,许之。自元和以来,敕禁此弊,智兴欲聚货,首请置之,于是四方辐辏。智兴欲聚货累钜万,浙西观察使李徳裕上言:「若不钤制,至降诞日方停,计两浙、福建皆失六十万丁」。奏至,即日罢之。
敬宗皇帝
乙巳
,寳厯元年春正月,赦。
上祀南郊,还御丹鳯楼,赦天下。先是,鄠令崔发武城人
闻五坊人欧百姓,命擒以入,曳之于庭,诘之,乃中使也。上怒,收发系台狱,是日,与诸囚立金鸡下,唐制:赦日,卫尉建金鸡击鼓,宣诏乃释囚。
忽有品官注见前。
数十人执梃乱,捶发气絶,数刻始苏,诏复繋之。给事中李勃上书,县令曳中人,中人殴御囚,其罪一也。然县令所犯在赦前,中人所犯在赦后,中人横暴,若不早正刑书,臣恐四夷藩镇闻之,则慢易之心生矣。谏议大夫张仲方亦上言曰:「鸿恩将布于天下,而不行御前,霈凙徧及于昆虫,而独遗崔发」。上皆不听。 张仲方,九龄从曾孙。
李逢吉从容言于上曰:「崔发輙曵中人,诚大不敬。然其母年垂八十,故相章贯之之姊。
自发下狱,积忧成疾。陛下方以孝理天下所宜矜念」。上乃愍然曰:「比谏官但言发寃,未尝言其不敬,亦不言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何为不赦之!」即命中使释其罪,送归家,仍慰劳其母母,对中使杖发四十。
牛僧孺罢。
牛僧孺以上荒淫嬖幸用事,又畏罪不敢言,但累表求出,乃升鄂岳为武昌军,以僧孺为节度使,僧孺过襄阳,节度使柳公绰服櫜鞬,候于馆舍,将佐曰:「襄阳地望髙于夏口,此礼太过」。公绰曰:「竒章公甫离台,席方镇,重宰相,所以尊朝廷也」。竟行之,以竒章公牛𢎞封魏僧孺其裔孙,故 称之。
二月,浙西观察使李徳裕献《丹扆六箴,上游幸无常昵,比群小视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进见,徳裕献《丹扆六箴:一曰宵衣,以讽视朝稀晩。二曰正服,以讽服御乖异。三曰罢献以讽徵求玩好。四曰纳诲以讽侮弃谠言。五曰辨邪,以讽信任群小。六曰防微以讽轻出游幸,上优诏答之。其纳诲箴略曰:汉骜流湎,举白浮锺,魏睿侈汰陵霄作宫,□虽不忤,善亦不终,以䂓为瑱,是为塞聪防㣲箴。略曰:乱臣猖獗,非可遽数元服莫辨触瑟,始仆柏谷,㣲行,豺豕塞路,睹貌献餐,斯可戒惧。二箴尢最明切,上虽褒答而不能用,故后卒及于祸事,汉骜成帝名魏睿明帝,名元服,任宣子欲刺汉宣, 触瑟焉,何罗欲刺汉武,事俱具前,柏谷,汉武帝㣲行至柏谷逆旅,主人欲攻之,其妪睹容貌非常,杀鸡作食,献之
夏四月,群臣上尊号,赦天下赦文,但云:「左降官已量移者,宜与量移,不言未量移者」。韦处厚上言:「逢吉恐李绅量移,故有此处置。如此,则是应近年流贬官,因李绅一人皆不得量移也」。上即追改之,绅由是得移江州刺史。
秋七月,盐鐡使王播进羡馀,绢百万匹,播领盐鐡,诛求严急,正入不供,而羡馀相继,造竞渡船,荆楚岁时记,屈原以五月五日投于汨罗,人伤其死,并以舟楫拯之,至今竞渡,是其遗俗,自唐以后,刻舟为龙鳞而彩绘之,谓之龙舟。
诏王播造竞渡船二十艘,计用转运半年之费。张仲方等力谏,乃减其半。
八月,昭义节度使刘悟卒。悟卒,子从谏匿丧,谋以悟遗表求知留后。司马贾直言责之曰:「尔父提十二州地归朝廷,其功非细。祇以张汶之故,自谓不洁淋头,胡三省注:今人谓尿为不洁。
竟至羞死,尔孺子何敢如此!父死不哭,何以为人!」从谏恐,乃发丧。既而朝廷得悟遗表,议者皆言上党内镇,与河朔异,不可许。李绛上疏,以为刘悟死已数月,从谏未尝典兵,其众必不尽与同谋,但速除近地一将,令兼程赴镇。从谏未及布置而新帅已至,军心自有所系,然后续除从谏一刺史,必无违拒。时李逢吉、王守澄计议已定,竟不用绛等谋,以从谏为昭义留后。
冬十月,杀袁王。名绅,顺宗子。
长史武昭。
昭有才力,裴度讨淮西时奬用之,度遗昭说呉元济,元济临以兵辞不挠,原礼遣还,得署军职。
累奏为刺史。及度斥外,昭以袁王长史居京师,颇有怨言。时李程与李逢吉不协,程族人水部郎中仍叔激怒昭云:「程欲与君官」。顾逢吉持不可,昭愈怒,因酒酣,对金吾兵曹茅彚言欲刺逢吉,逢吉闻之,张权舆以其语告逢吉。
㑹度请入觐,逢吉欲因昭事以倾度,显度前用昭之罪。
乃令人告之。由是昭彚皆下狱。逢吉党李仲言、讽彚诬昭与程同谋,不然,且死,彚不可,曰:「诬人以自免,不为也」。狱成,昭杖死,仍叔仲、言彚皆逺贬。武昭之狱,李逢吉欲借以倾裴度,新、旧书所载皆然,而通鉴于此事略不及逢吉,盖以新、旧书之言皆出李让夷敬宗实録让夷徳裕之党,故深诋逢吉。通鉴不以为然。于是逢吉诡谋秘迹多不具载,而考异于八闗十六子且为之辨,其说不足据。纲目不考。正史原文于武昭之死书曰伏诛,亦未为核实。今于纲特改书目,则兼采新、旧书辑之。
十一月,幸骊山温汤。
上欲幸骊山温汤,左仆射李绛、谏议大夫张仲方等屡谏不听,拾遗张权舆伏紫宸殿下叩头谏曰:「昔周幽王幸骊山,而为犬戎所杀,秦始皇幸骊山而国亡,元宗宫骊山而禄山乱,先帝幸骊山而享年不长」。上曰:「骊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往以验彼言。幸温汤还,谓左右曰:「彼叩头者之言,安足信哉!」
以李绛为太子少师,分司东都。仆射李绛好直谏,李逢吉恶之。故事,仆射上曰:莅任之日。
「宰相送之,百官立班,中丞列位于庭,尚书以下每月当牙。元和中,以旧仪太重,削去之。御史中丞王播恃逢吉之势,与绛相遇于涂,不之避。绛引故事上言:「仆射,国初为正宰相,礼数至重,傥人才忝位,自宜别授贤良。若朝命守官,岂得有亏法制!乞下百官详定」。议者多从绛议,上听行旧仪。至是,以绛有足疾,出之东都。
丙午
,二年春二月,以裴度为司空、同平章事。言事者多称裴度贤,不宜弃之藩镇。上数遣使劳问,度因求入朝,逢吉之党大惧,百计毁之。先是,民间谣云:「绯衣小儿裴,字也。
坦其腹,度,字也。
天上有口,呉字也。
被驱逐。言呉元济被擒也。
又,长安城中有横亘六冈如乾象,度宅偶居第五冈,旧于第五冈置元都观、兴善寺以镇其地度宅略与元都观相对。
张权舆上言:「度名应图䜟,宅占冈原,不召而来,其旨可见」。上虽少年,悉察其诬谤,待度益厚。度至京师,复知政事,度初至朝士,填门度留之饮,京兆尹刘栖楚附度耳语,侍御史崔咸举觞罚度曰:「丞相不应许所由官呫嗫耳语」。度笑而饮之。栖楚不自安,趋出,度在中书,左右忽白失印,闻者失色,度饮酒自如,顷复白已得之,度亦不应。或问其故,度曰:「此必吏人盗之以印书券耳,急之则投诸水火,缓之则复还故处」。人服其识。量府崔咸,字重易,博平人,所由官唐人, 县官之称,栖楚尹京兆,故云。
。
三月,罢修东都。
上欲幸东都,谏者甚众,上皆不听,已使按修官阙,裴度从容言曰:「国家本设两都,以备巡幸,然自多难以来,官阙营垒、百司廨舍,率已荒弛,陛下傥欲行幸,宜命有司徐加完葺,然后可往」。上曰:「从来言事者,皆云不当往,如卿所言不往,亦可㑹幽镇」。皆请以兵匠助修东都,乃敕罢之。
夏五月,幽州军乱,杀节度使朱克融而立其子。秋八月,都将李载义自称常山王承乾之后。
杀之。寻以载义为卢龙节度使。
遣使迎周息元入禁中。
道士赵归眞说上以神仙,有润州人周息元,自言数百岁,上遣中使迎至京师,馆之禁中山亭。
九月,李程罢。
出为河东节度使。
冬十一月,李逢吉罢。
逢吉屡沮裴度入相而不果,上知度忠,寖疏逢吉。至是,遂罢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十二月,宦官刘克明等弑帝于室内,立绛王悟宪宗子
王守澄等讨克明,杀悟,立江王涵。穆宗次子。
上游戏无度,狎昵群小,善击球,好手搏禁军及诸道争献力士,又以钱万缗,召募力士,昼夜不离侧,又好深夜自捕狐狸谓之夜打狐
性复褊急力士,或恃恩不逊,輙配流籍没,宦官小过,动遭捶挞,皆怨且惧,夜猎还宫,与宦官刘克明、撃球军将苏佐明等二十八人饮酒上,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烛灭,克明等弑帝于室内,克明矫称上旨,命学士路隋字南式,阳平人
草遗制,以绛王悟权勾当军国事,又欲易置内侍之执权者,于是枢宻使王守澄、杨承和,中尉魏从简、梁守谦定议,以牙兵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䇿、飞龙兵进讨贼党,尽斩之,绛王为乱兵所害,时事起仓卒,守澄等欲号令中外,而疑所以为辞,问于学士韦处厚,处厚曰:「正名讨罪,于义何嫌?」又问江王践阼之礼,处厚曰:「诘朝,当以王教布告中外,以已平内难,然后群臣三表劝进,以太皇太后令册命即位耳」。守澄等从其言,以裴度摄冡,宰百官谒江王于紫宸外庑,王素服涕泣。明日即位,更名昂是为文宗
。
尊母萧氏闽人
为皇太后。
时郭太后居兴庆宫,寳厯王太后居义安殿,萧太后居大内,上性孝谨,事之如一,每得珍异,先荐郊庙,次奉三宫,然后进御。
以韦处厚同平章事。
上即位,诏令仪矩一出,处厚遂以为相,出宫人,放鹰犬,省冗食,罢别贮宣索。上自为诸王,深知两朝之弊,及即位,励精求治,去奢从俭,诏宫女非有职事者,出三千馀人,放五坊鹰犬,省教坊总监冗食千二百馀员,近岁别贮钱榖悉归之,有司宣索组绣雕镂之物,悉罢之。敬宗之世,每月视朝,不过一二上,始复旧制,每竒日视朝,对宰相群臣延访政事,久之,方罢待制官,旧虽设之,未尝召对,至是屡䝉延问,中外翕然相贺,以为太平可冀。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