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四十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四十南北朝

丁齐永明五年,魏帽太和十一年春正月,魏定乐章。初,魏主诏有司议定雅乐,当时无有知者。至是,始集新旧乐章非雅者除之。后复简制乐官,命中书监高闾参定在太和十一年

魏光禄大夫咸阳公高允卒。谥曰文。允厯事五帝,太武、景穆、文成、献文及高祖。出入三省,尚书、中书、秘书。五十馀年,未尝有谴,魏主甚重之。允仁恕简静,虽处贵重,情同寒素,执书吟览,昼夜不去手。诲人以善,恂恂不倦,笃亲念故,无所遗弃。显祖徙青、徐,望族于代,多允婚媾,流离饥寒,允倾家赈施,咸得其所。又随其才行,荐之于朝,议者多以初附间之,允曰:「任贤使能,何有新旧!」至是卒,年九十八。赠司空。

二月,齐败魏师,取舞阳。

先是,齐荒人桓天生自称桓元宗族,据河南故城,在南阳府新野县,刘宋侨置,齐废。请兵于魏,齐遣将军陈显逹、戴僧静等讨之。至是,天生引魏兵至沘阳,汉县,明改泌阳,今属南阳府。显逹遣僧静等与战,大破之。天生退保沘阳,僧静围之,不克。齐以显逹为雍州刺史,进据舞阳城,明年,天生复引魏兵出据隔城,齐将军曹虎击破魏兵,遂拔隔城,斩其太守,天生弃城走。已而魏筑城于醴阳,陈显逹攻拔之,进攻沘阳,魏镇将韦珍凭城拒战,显逹乃还。□隔城,醴阳城故址俱在南阳府桐栢县。曹虎,字士 。 ,下邳人。

魏大旱,秋七月,诏有司赈贷。魏春夏大旱,代地尤甚,牛疫民死。齐州刺史韩麒麟上表略曰: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丰稔积年,矜夸成俗,贵富之家,童妾袨服,工商之旅,仆隶玉食,而农夫缺糟糠,蚕妇乏短褐,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芜。愚谓凡侈异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劝课农桑,严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往年比校户贯,租赋轻少,虽于民为利,而不可长久,脱有戎役,或遭天灾,恐供给之方,无所取济,请减绢帛増谷,租年丰多,积岁俭出赈,所谓私民之榖,寄积于官官,有宿积则民无荒年矣。于是诏有司开仓赈贷,听民出闗就食,遣使造籍以分去留,所过给粮所,至三长见前赡养之,又诏罢无益之作,出宫人不执机杼者时魏久无事,府藏盈积,尽出御府衣服珍宝,太官杂器、大仆乘具、内库弓矢刀铃十分之八,外府衣物、缯布丝纩,非供国用者,以大半班赉百司,下至工商皂隶,逮于六镇边戍,畿内孤寡贫癃有差。后又诏:犯死刑而亲老无他子旁亲者以闻。

八月,柔然侵魏,魏人击败之,高车阿伏至罗自立为王。柔然伏古敦可汗残暴,部众离心。八月,㓂魏边。魏以尚书陆睿代人丽子为都督,击破之。初,高车阿伏至罗有部落十馀万,役属柔然。伏古敦之侵魏也,阿伏至罗諌不听怒,与从弟穷竒帅部落西走,自立为王。二人甚亲睦,分部而立,伏古敦击之,屡为所败,乃引众东徙。

冬十二月,魏以高佑字子集,允从祖弟。为西兖州,此魏天兴初所置兖州也,治滑台城,皇兴中得宋兖州,故于此称西。太和十八年,改为东郡,属司州。至后孝昌中,别置西兖州,治定陶。《地形志》所载甚明质实,不详目中出镇滑台之文,而以定陶之西兖释此,误矣。刺史。

魏主问佑曰:「何以止盗?」曰:「昔宋均立徳,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事俱见前。况盗贼人也,茍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佑又言:今之选举,不采职治之优劣,専简年劳之多少,非所以尽人才也。若停薄艺,弃朽劳,惟才是举,则官方穆矣。又勲旧之臣,才非抚民者,可加以爵赏,不宜委以方任,所谓王者可私人以财,不可私人以官者也」。魏主善之。及出镇滑台,命县立讲学党,立小学。

戊齐永明六年,魏辰,太和十二年冬,齐、呉兴饥,西陵戍主杜元懿言:「呉兴无秋,会稽、丰登,商旅往来倍多,常岁牛埭,今绍兴府萧山县西有西兴场,即六朝时西陵牛埭用牛挽船,过埭故名。税格日可增倍,乞与领摄一年格外,可长四百许万」。会稽行事顾宪之字士思,呉郡呉人议以为不可。宪之言始立牛埭,非逼蹴以取税也,以风涛迅险,济急利物耳。领监者不逹其本,各务己功,或禁遏他道,或空税江行。今呉兴荐饥,民流众散,旧格尚减,将何以加?元懿不仁,幸灾榷利,若事不副言,惧加谴诘,必百方侵。若为公贾怨愚,又以便宜者,非能于民力之外,用天分地,率皆即日不宜于民,方来不便于公,名与实反,有乖政体。凡如此等,宜加深察。齐主纳之而止。

魏主诏群臣言事。

秘书臣李彪字道固,顿邱卫国人。上封事陈安民之术,略曰:豪贵之家,奢僭过度,第宅车服,宜为等制。又国之兴亡,在冢嗣之得失,宜准古立师传以训导太子,又汉置常平仓以救匮乏,去岁京师不稔,移民就丰,既废管生,且损国体,宜豫储仓粟,安而给之,请析州郡常调九分之二,京师度支岁用之馀,各立官司,年丰籴粟,积之于仓,俭则加私之二,粜之于人,年登则常积,岁凶则直给,数年之中,榖积而人足矣。又请于河表七州之人,擢其门才,引令赴阙,随能序之,以广圣朝均新旧之义,以怀江、汉归有道之情。又父兄有犯,子弟当素服肉袒,诣阙请罪,子弟有坐,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足以敦厉凡溥。又,朝臣遭亲䘮者,假满赴职,衣锦乘轩,鸣玉垂緌,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谓凡遭大父母、父母䘮者,皆令终服,或起令视事,但综司出纳,敷奏国庆,一令无预。 河表,大河之外七州,荆、兖、豫、洛、青、徐、齐也。魏主悉从之。由是公私丰赡,水旱有备。己齐永明七年魏巳,太和十三年。夏五月,齐中书监南昌公王俭卒。俭卒,礼官欲谥为文献,吏部尚书王晏素与俭不平,启齐主曰:「此谥宋氏以来,不加异姓」。出,谓人曰:「平头宪事已行矣」。乃谥文宪。俭常荐御史中丞徐孝嗣字始昌,湛之之孙。自代,至是,徵为五兵尚书,通考:魏置五兵尚书。五兵,谓中兵、外兵、骑兵、别兵、都兵也,晋以后皆有之。

秋八月,魏遣使如齐。冬十二月,齐遣使如魏,魏久与齐絶。魏主欲遣使令群臣议。尚书游明根曰:「朝廷不遣使者,又筑醴阳,其直在彼。今复遣使,不亦可乎!」由是通好。明年,齐人归魏,隔城之俘。

齐以张绪领扬州中正,江斆字叔文,湛之曾孙。为都官尚书。宋置领都官、水部、库部、功论四曹。

长沙王晃字宣明,太祖第四子。属张绪用呉兴闻人邕绪,不许。晃使固请,绪正色曰:「此是身家州乡,殿下安得见逼!」中书舍人纪僧真得幸于齐主,请于齐主曰:「臣出自武吏,阶荣至此,无复所须,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齐主曰:「此由江斆、谢瀹,《字义》:洁,朏之弟。可自诣之」。僧真诣斆登榻,坐定,斆顾左右曰:「移吾床逺客!」僧真丧气而退,告齐主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

庚,齐永明八年,魏午,太和十四年。秋七月,齐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字云音,齐主第四子。有罪,㐲诛。

子响有勇力,好武事,自选带仗左右六十人,数以牛酒犒之,私作锦袍绛袄,欲以饷蛮,交易器仗,长史刘寅等宻闻子响,执寅等,杀之,齐主欲遣戴僧静讨之,僧静曰:「巴东王年少,长史执之太急,忿不思难故耳!天子儿过误杀人,有何大罪?」忽遣军西上,人情惶惧,齐主心善之,乃别遣卫尉胡谐之豫章南昌人、将军尹略、中书舍人茹法亮诣江陵敕之曰:子响若束手来归,可全其命」。谐之至,筑城燕尾洲在今荆州府江陵县西南,子响白服登城,遣使云:「天下岂有儿反?今便单舸还阙,受杀人之罪,何筑城见捉耶?」尹略独答曰:谁将?引也。汝反父人共语!」子响洒泣,乃杀牛,具酒馔,饷台军,略弃之江流。子响呼法亮求见传诏,法亮执其使,子响怒,遣兵西渡,与台军战,台军败,略死,谐之逃。齐主又遣丹阳尹萧顺之字文纬,梁武帝父。将兵继至,子响即日乘舴艋小船也。赴建康。太子长懋素忌子响,宻谕顺之早为之所,勿令得还。子响见顺之,欲自申明,顺之不许,于射堂缢杀之。久之,齐主游华林园,见一猿透掷悲鸣,左右曰:「猿子!前日坠崖死!」齐主因呜咽流涕,顺之惭惧而卒。台军焚江陵,府舍皆尽,齐主以南汤乐蔼为荆州治中,蔼缮廨舍数百区,顷之咸毕,而役不及民,荆民称之。淯乐蔼,字蔚逺,南阳 阳人。

九月,魏太后冯氏殂。谥文明太皇太后。魏主勺饮不入口者五日,哀毁过礼,群臣諌之,始进一粥。王公表请定兆域,诏曰:「奉侍梓宫,犹希仿髴,山陵迁厝,所未忍闻」。王公固请,乃𦵏永固陵。先是,魏主如方山,冯太后乐其山川,曰:「他日必𦵏我于此」。乃营寿陵,作永固石室,及是太后殂,遂𦵏方山,不从金陵之兆, 方山在大同府大同县北,永固陵在其上。太尉丕等请抑至情,奉行旧典,魏主曰:「祖宗情専武略,未修文教,朕仰禀圣训,庶习古道,论时比事,与先世不同」。又问游明根等曰:「圣人制卒哭之礼,授服之变,皆夺情以渐。今旬日之间,言及即吉,得无伤于礼乎?」对曰:「逾月而𦵏,𦵏而即吉,此金册遗㫖」。以太后遗㫖书之金册也。魏主曰:「金册之㫖,群公之请,虑废政事,朕今不敢暗黙不言,以荒庶政,惟縗麻废吉礼,朔望尽哀诚,故専欲行之」。秘书丞李彪曰:「汉明徳马后保养章帝,后崩,𦵏不淹旬,寻已从吉,章帝不受,讥明徳不损名,愿陛下察之」。魏主曰:「朕眷恋衰绖,实情所不忍,岂徒茍免嗤嫌?且公卿每称四海晏安,礼乐日新,可以参美唐虞,今乃苦夺朕志,使不逾魏晋,何耶?」又曰:「古王者亦有除衰而谅暗终丧者,若不许朕衰服,则当除哀拱黙,委政冢宰二事,惟公卿所择。明根曰:渊黙不言大政将旷,仰顺圣心,请从衰服。魏主曰:「朕在不言之地,不应如此喋喋,但公卿欲夺朕情,遂成往复,追用悲絶」。遂号恸而入,群臣亦哭而出。初,太后忌魏主英敏,恐不利于己,盛寒誾于空室,絶食三日,欲废之,魏主无憾意。又有宦者谮于太后,太后杖之。及太后殂,魏主亦不复问。

冬十月,齐议铸钱不果行。初,齐太祖以南方钱少,更欲铸钱。建元末,奉朝请孔顗上言,略曰:铸钱之弊,在轻重屡变,重钱患难用而难用为累,轻轻钱弊盗铸,而盗铸为祸深。民所以盗铸,严法不能禁者,由上惜铜爱工,不详虑其为患也。汉兴,铸轻钱,巧伪者多及铸五铢,民计其费,不能相偿,私铸益少,此不惜铜不爱工之效也。宋□帝铸四铢至景和钱益轻,虽有周郭,而熔冶不精,于是盗铸纷纷而起,不可复禁,此惜铜爱工之验也。自汉至宋五百馀年,制度世有兴废,而不变五铢者,明其轻重可法得货之宜故也。自晋氏不铸钱后,经㓂戎水火,所失岁多,愚以为宜如旧制大兴熔铸钱,重重五铢,一依汉法严断翦凿,轻小破缺无周郭者不得行官钱,小者销以为大利,贫良之民,塞奸巧之路,钱货既均,百姓乐业矣。太祖然之,使州郡大市铜炭。会晏驾事寝,是岁,益州行事刘悛字士操,彭城人。言:「严道铜山,注见前。旧铸钱处可以经略」。齐主从之。顷之,以功费多而止。辛齐永明九年,魏未太和十五年。春正月,魏主始听政。

魏主自居太后之丧,至是始听政于皇信堂之东室。已而魏主谒永固陵,设荐于太和庙,始荐蔬食,追感哀哭,终日不饭。侍中冯诞等谏,经宿乃饭,罢朝夕哭。正冯诞,字□ , 熙之子。

二月,齐遣使如魏。夏四月,魏遣使如齐,散骑常侍裴昭明、駰之子。侍郎谢竣如魏吊,欲以朝服行事。主客曰:「吊有常礼,何得以朱衣入!」昭明等曰:「受命本朝,不敢輙易」。往还数四,魏主命著作郎成淹字季文,上谷居庸人。与之言,昭明曰:「魏朝不听使者朝服,出何典礼?」淹曰:「羔裘元冠不以吊,此童稚所知也」。昭明曰:「齐高皇帝之丧,魏遣李彪来吊,初不素服,齐朝亦不以为疑,何今日而见逼邪!」淹曰:「齐不能行亮阴之礼,逾月即吉。彪不得主人之命,固不敢以素服往厕其间。今皇帝仁孝,居庐食粥,岂得以此方彼乎!」昭明曰:「三王不同礼,孰能知其得失!」淹曰:「然则虞舜、高宗非邪?昭明、竣相顾而笑曰:「非孝者无亲,何可当也!」乃对曰:「吊服唯主人裁之。然违命本朝,返必获罪」。淹曰:「使彼有君子,卿将命得宜,且有厚赏。若无君子,卿出而光国得罪何伤!自当有良史书之」。乃以衣㡊给之。魏主嘉淹之敏,迁侍郎,赐绢百疋。四月,魏遣员外㪚骑常侍李彪等聘于齐,齐为置燕设乐,彪辞曰:「主上孝思罔极,兴坠正失,朝臣虽除衰绖,犹以素服从事,使臣不敢承奏乐之赐」。从之。彪凡六奉使,齐主甚重之。将还,亲送至琅邪城,命群臣赋诗以宠之。 琅邪城晋侨郡,在江乘,齐徙白下,在今上元县西北。

五月,魏主更定律令,亲决疑狱,魏主更定律令于东明观,亲决疑狱,命李冲议定轻重润色辞㫖,然后书之。冲忠勤明断,加以慎宻,为魏主所委,情义无间,旧臣贵戚,莫不心服,中外推之。

秋八月,魏正祀典。

魏主锐意复古,尤重祭典。先是,亲祀南郊,始备大驾,又祭方泽太和十三年,既而复作明堂,营太庙,是年四月,定庙祧之制,诏尊烈祖为大祖,以世祖与显祖为二祧,馀皆以次迁 二祧。礼记、祭法:逺庙为祧有二祧。正义曰:庙在应迁之例,故曰逺特。为功徳而留,故曰祧,祧之为言超也。二祧者,二庙不迁,以迁庙之主藏焉。考六宗之礼,六宗之说,凡十有一家。魏主以六宗即天皇大帝及五帝之神,既祭南郊,无烦别立六宗之位。正禘祫之名。魏主问群臣,以禘祫之义,郑王是非安在游明根从郑、高间从王?诏圜丘、宗庙皆有禘名,从郑禘祫并为一祭。从王著之、于令 俱是年之七月。至是,诏朝日以朔,夕月以朏。时议朝日、夕月,皆欲以二分之日于东、西郊行礼。魏主从前秘书监薛谓说用朔、朏、朏。月之初生,三日也。又,宗庙四时之祭祀,旧用中节,自后改用孟月,择日而祭。魏旧制:每岁祀天于西郊,魏主与公卿从二十馀骑,戎服绕坛,谓之蹋坛。明日,戎服登坛,祀毕,又绕坛,谓之绕天,至是罢之。又罢群祀之非典者四十馀所。九月,魏主祥祭于庙。冬十月,谒永固陵。十一月,魏主禫祭,遂祀圜丘、明堂,飨群臣,迁神主于新庙。

有司上言求卜祥日。诏曰:「筮日求吉,既乖敬事之志,又违永慕之心。今直用晦日前一日夜宿于庙,帅群臣哭已易服,缟冠,革带、黒屦,侍臣易服,黒介帻,白绢单衣,革带,乌屦。遂哭尽一夜。明日,易祭服。缟冠,素纰,白布,深衣,绳屦。侍臣去帻,易幍。既祭,出庙立哭,久之乃还。十月,谒永固陵,毁瘠尤甚。司空穆亮谏曰:王者为天地所子,为万民父母,未有子过哀而父母不戚,父母忧而子独悦豫者也。今和气不应,风旱为灾,愿陛下袭轻服,御常膳,庶使天人交庆」。诏曰:「孝悌之至,无所不通。今飘风、旱气,皆诚慕未浓,幽显无感也。所言过衷之咎,谅为未衷」。十一月,禫祭,始服衮冕,易黑介帻,素纱深衣,拜陵而还。冬至,祀圜丘,遂祀明堂,临太华殿,服通天冠、綘纱袍以餐,群臣乐悬而不作。服衮冕,辞太和庙,帅百官奉神主迁于新庙。

齐律书成。

齐主留心法令,诏狱官详正旧注。晋张斐杫,预所注,律也。宋㤗始以来用之,律文简约,或一章之中,两家所处生杀顿异,临时,吏得为奸。诏公卿参议竟陵王子良总其事,众不能一者,制㫖平决,是岁书成,廷尉孔稚圭表言:「律文虽定,茍用失其平,则寃魂犹结,古之名流,多有法学,今之士子,莫肯为业,縦有习者,世议所轻,将恐此书永沦胥吏之手矣。今若置律助教,国子有欲读者䇿试擢用,庶几士流劝慕」。诏从之,事竟不行。山孔稚圭,字徳璋, 阴人。

壬齐永明十年,魏申,太和十六年春正月,魏主宗祀明堂朔之次日,魏主宗祀显祖于明堂以配上帝,遂登灵台以观云物,降居青阳左个,布政事。越二日,始以太祖配南郊。是春二月,魏主始朝日于东郊,自是朝日、夕月皆亲之。

魏定行次五行之次,为水徳。

魏主命群臣议行次高闾,以魏得姓,出于轩辕,宜为土徳,李元等以为司马祚终而拓跋受命,不可舍晋而为土,穆亮等皆附其议,乃诏为水徳,祖申、腊辰,魏修尧、舜、禹、周公、孔子之祀。

祀尧于平阳,舜于广寗汉县,晋改大寗后废。故城在今宣化府宣化县,禹于安邑,周公于洛阳,皆戍牧守执事。其宣尼之庙,祀于中书省,改谥曰文圣尼父,亲行拜祭。

齐大司马太傅豫章王嶷卒。谥曰文献。嶷性仁谨廉俭,不事财贿。斋库失火,烧荆州还资,嶷自荆州还为扬州。评直三千馀万,杖主局数十而已。疾笃,遗令诸子曰:「才有优劣,位有通塞,运有贫富,此自然之理,无足以相陵侮也」。及卒,第库无见钱,敕月给钱百万,赠假黄钺、都督、丞相,丧礼皆如汉东平献王故事。秋七月,吐谷浑遣子入朝于魏。

初,魏主召吐谷浑王伏连筹入朝不至,而修洮阳注见前。泥和魏书》作「洪和」。故城在今巩昌府洮州。二戍置兵焉。魏遣兵伐之,拔二戍。及冯太后之丧,使人告哀,伏连筹拜命,又不恭。群臣请讨之,魏主不许。又请还其贡物,魏主曰:「贡物乃人臣之礼,今而不受,是弃絶之,彼虽欲自新,其路无由矣」。因命归洮阳、泥和之俘。于是吐谷浑遣其世子贺虏头入朝于魏。

魏遣使如齐。

魏散骑常侍宋弁字义和,隐之孙。聘于齐。及还,魏主问江南何如,弁曰:「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顺守,政令苛碎,赋役繁重,朝无股肱之臣,野有愁怨之民,其得没身幸矣,非贻厥孙谋之道也」。是冬十二月,齐萧琛、范云聘于魏,魏主甚重之,亲与谈论,顾谓群臣曰:「江南多好臣,侍臣季元凯曰:「江南多好臣,岁一易主,江北无好臣,百年一易主」。魏主主甚惭。

八月,魏主养老于明堂。

以尉元为三老,游明根为五更。魏主再拜三老,亲袒割牲,执爵而馈,肃拜五更,且乞言焉。元明根劝以孝友化民,又养国老庶老于阶下,禄三老以上,公五更以元卿。

齐诏太子家令沈约撰《宋书》,约撰《宋书,疑立《袁粲传》。齐主曰:「袁粲自是宋室忠臣,约又多载宋世祖、太宗诸鄙渎事」。齐主曰:「孝武事迹,不容顿尔。我昔经事明帝,卿可思讳恶之义」。于是多所删除。

癸齐永明十一年酉,魏太和十七年。春正月,齐太子长懋卒。齐主晚年好游宴,尚书曹事分送太子省之,由是威加内外。太子性奢靡,治堂殿、园囿,过于上宫,而莫敢以闻者。及卒,齐主乃见其服玩,大怒,敕皆毁除。太子素恶西昌侯鸾,尝曰:「我殊不喜此人,不解其故,当由其福薄故也。及鸾得政,太子子孙无遗焉。

二月,齐雍州刺史王奂字彦孙,彧兄子。有罪伏诛。奂恶宁蛮长史刘兴祖诬其构扇山蛮,杀之。齐主大怒,遣中书舍人吕文显等收奂,敕镇西司马曹虎会之。奂子彪素凶险,奂不能制,輙发州兵,闭门拒守。奂门生郑羽叩头启奂,乞迎台使,奂曰:「我不作贼,欲先遣启自申,正恐曹、吕辈小人相陵藉,故且闭门自守耳」。彪遂出与虎战,兵败,走归。司马黄瑶起、长史裴叔业,闻喜人居襄阳。等起兵攻奂,斩之,执彪及弟爽、弼,并诛之。彪弟肃字恭懿。独得脱,奔魏。

夏四月,齐主立其孙昭业字元尚。为太孙,东宫文武悉起为太孙官属。

秋七月,魏立子恂为太子。初,恂始生文明太后以恂当为太子,乃赐其母林氏平原人死,自抚养之。及长,太后亲为立名字。字元道。至是,魏主以为太子。

魏诏大举伐齐。

魏主以平城地寒,六月雨雪,风沙常起,将迁都洛阳,恐群臣不从,乃议大举伐齐,欲以胁众。命太常卿王谌筮之,遇《革》,魏主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吉孰大焉!」任城王澄字道镇,景穆帝孙。曰:「陛下奕叶重光,帝有中土,今出师而得革命之象,未为全吉也」。魏主厉声曰:「社稷我之社稷,任城欲沮众邪!」澄曰:「社稷虽为陛下之有,臣为社稷之臣,安可知危而不言邪!」魏主还宫,召澄屏人谓曰:「今日之举,诚为不易。但国家兴自朔土,徙居平城,乃用武之地,非可文治,移风易俗,其道诚难。朕欲因此迁宅中原,卿以为何如?」澄曰:「陛下欲卜宅中土以经略四海,此周、汉之所以兴隆也」。魏主曰:「北人习常恋故,必将惊扰,奈何?」澄曰:「非常之事,故非常人之所及。陛下断自圣心,彼亦何所能为!」魏主曰:「任城,吾之子房也」。于是戒严发露布,及移书,称当南伐。

齐主赜殂,太孙昭业立。是为废帝郁林王。以竟陵王子良为太傅,萧鸾为尚书令。

齐主闻有魏师,诏发徐、扬民丁广设召募以备之。竟陵王子良于东府募兵,板中书郎王融宁朔将军,使典其事。融躁于名利,自恃人地,三十内望为公辅。尝夜直省中,抚案叹曰:「为尔寂寂,邓禹笑人!」行逢朱雀桁开,喧湫不得,进槌车壁,叹曰:「车前无八驺,何得称丈夫!」子良爱其文学,特亲厚之。会齐主不豫,召子良甲仗入侍。齐主虑朝野忧惶,力疾召乐府奏伎。子良日夜在内,太孙间日参承。俄而齐主疾亟,蹔絶,太孙未入。融欲矫诏立子良,诏草已立,适太孙至,融戎服绛衫于中书省,合口断其仗不得进。顷之,齐主复苏,问太孙所在,召入,以朝事委仆射西昌侯鸾,乃殂。谥武皇帝,庙号世祖。世祖留心政事,务总大体,严明有断,郡县久于其职,故永明之世,百姓丰乐,盗贼屏息。然颇好游宴,华靡之事,常言恨之,未能顿遣。及殂,遗诏子良辅政,鸾知尚书事,内外事无大小,悉与鸾参决。融以子良兵禁诸门,鸾闻之,驰至云龙门,不得进。鸾曰:「有敕召我!」排之而入,奉太孙登殿,命左右扶出。子良。融知不,遂释服还省,叹曰:「公误我矣!」初,齐主昭业养于子良妃袁氏,慈爱甚著。及王融有谋,遂深忌之,以子良居中书省,遣虎贲中郎将潘敞领仗防之。既成服,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许,遂称遗诏,以鸾为尚书令,子良为太傅。𦵏世祖于武进景安陵。

魏主发平城。

魏主发平城南伐,步骑三十馀万,使太尉丕、广陵王羽字叔翻,献文帝子。留守。

齐中书郎王融有罪伏诛,齐主深怨王融,即位十馀日,即收融,下廷尉狱。融求援子良,子良忧惧不敢救,遂赐死。融临死叹曰:「若不为百岁老母,融母谢恵宣女,教融书学。欲吐一言,融意欲指斥齐主,东宫时过失也。齐主性慧,辩美容止,而矫情饰诈,阴怀鄙慝,初从竟陵王在西州,每宻就富人求钱,夜开后合,与左右淫,宴诸营署所爱皆逆加官爵,疏于黄纸,使囊盛带之,许南面之日,依此施行,侍文恵太子疾及居䘮,忧容号毁,裁还私室,即欢笑酣饮,常令女巫杨氏祷祀,速求天位。及太子卒,谓由杨氏之力,呼为杨婆,民间为作《杨婆儿歌》。及为太孙,世祖有疾,又令杨氏祷祀,与何妃书,作一大喜字,而三十六小喜字绕之,侍世祖疾,言发泪下,世祖以为必能负荷大业,临终,执其手曰:「若忆翁,当好作」。遂殂,大敛始毕,悉呼世祖诸伎,备奏众乐。及𦵏,輼輬车未出端门,亟称疾,还于合内,奏胡伎,鞞铎之声,响震内外。

九月,魏主至洛阳,罢兵。冬十月,营洛都。魏主至洛阳,霖雨不止,诏诸军前发。魏主戎服执鞕,乘马而出,群臣稽首,马前泣谏。魏主乃谕曰:「今者兴发不小,动而无成,何以示后。茍不南伐,当迁都于此,王公以为何如?」南安王桢景,穆帝子。进曰:「陛下辍南伐之谋,迁都洛阳,此臣等之愿,苍生之幸也」。时旧人虽不愿内徙,而惮于南伐,无敢言者,遂定迁都之讣,罢兵。十月,征穆亮字幼辅,罴之弟。与李冲将作大匠等经营洛都,设坛于滑台城东以告行庙,遣澄还平城谕留司,百官,闻者尽骇。澄援引古今以晓之,众乃开㐲。谓晓谕以发其䝉,莫不厌伏也。澄还报,魏主喜曰:「非任城,朕事不成!」

魏以王肃为辅国将军。

王肃见魏主于邺,陈伐齐之策。魏主与之言,不觉促席移晷。自是器遇日隆,人莫能间,或屏左右,语至夜分,自谓相得之晚。时魏主方议兴礼乐,变华风,凡威仪文物,皆肃所定。

齐益州刺史刘悛坐赃禁锢,初悛,罢广、司二州,倾赀以献。世祖家无留储。世祖尝幸悛宅,悛捧金澡盆,面广三尺,爱姬执金澡罐受四升以充沃盥,因以奉献纳之。及齐主即位,以悛所献减少,怒欲杀之。西昌侯鸾救之,得免,犹禁锢终身。

甲齐主昭业。隆昌元年,昭文延兴元年高戌宗,明帝鸾建武元年,魏太和十八年。春正月,齐以随王子隆字云兴,武帝第八子。为抚军将军。

西昌侯鸾将谋废立,引萧衍与同谋。荆州刺史随王子隆有文才,鸾欲征之,恐其不从。衍曰:「随王虽有美名,其实庸劣,止须折简耳」。乃召子隆为抚军将军。豫州刺史崔慧景,高武旧将,鸾疑之,以衍为宁朔将军。戌寿阳,慧景惧,白服出迎,衍抚安之。 崔慧景,字君山,东武城人。

魏主南巡,祭比干墓。注见前。魏主过比干墓,祭以太牢,自为文曰:「呜呼介士,胡不我臣!」

齐萧鸾杀直阁将军周奉叔,齐主昭业宠幸,中书舍人綦母珍之、朱隆之、直阁将军曹道刚、周奉叔、宦者徐龙驹等,有司相语曰:「宁拒至尊敕,不可违舍人命」。自山陵之后,即与左右微服,游走市里,掷涂赌跳,作诸鄙戏。世祖聚钱及金帛不可胜计,未期,岁用垂尽。西昌侯鸾数谏不从,心忌鸾,欲除之,以卫尉萧谌、字彦孚,世祖族子。征南𧫎议萧坦之字君平,齐宗室。皆祖父旧人,甚亲信之,何后亦淫泆,与左右杨珉通,齐主恣之,齐合夜开,无复分别。鸾遣坦之入奏诛珉,何后流涕救之。坦之固请,齐主不得已而许之。鸾又启诛徐龙驹,齐主亦不能违,而心忌鸾益甚。谌、坦之见齐主狂纵日甚,恐祸及已,乃更劝鸾废立,阴为耳目,齐主不之觉也。周奉叔恃勇挟势,陵轹公卿,每语人曰:「周郎刀不识人」。鸾忌之,使二人说齐王出奉叔为外援,以为青州刺史。将之镇,称敕召入,殴杀之。魏中书侍郎韩显宗字懋卿,麒麟子。上书言事。

魏主如洛阳西宫,显宗上书陈四事:其一以为:「窃闻舆驾今夏不巡三齐,当幸中山,蚕麦方急,何以堪命?愿早还北京,以省诸州供张。其二以为洛阳宫殿故基,皆魏明帝所造,前世已讥其奢,宜加裁损,北都富室,竞以第舍相尚,宜因迁徙,为之制度,端广衢路,通利沟渠。其三以为陛下之还洛阳,轻将从骑,王者于闱闼之内,犹施警䠋,况涉履山河而不加三思乎?其四以为陛下日对百辟,心虞万几,景昃而食,夜分而寝,加以孝思之至,随时而深,文章之业,日成篇卷,虽睿明所用,未足为烦,非所以啬神养性也。魏主颇纳之,显宗又上言:以为州郡贡察,徒有秀孝之名而无其实,朝廷但检其门望,不复弹坐,如此则可令别贡门望,何用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门望者,乃其父祖之遗烈,何益于时?益于时者,贤才而已,茍有其才,虽屠钓奴虏,圣主不耻以为臣,苟非其才,虽三后之裔,坠于皂隶矣,又刑罚之要,在于明当,今内外之官,欲邀当时之名,争以深刻为无私,迭相敕厉,遂成风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视人如赤子,百司分万务之任,遇下如仇雠,是则尧舜止一人,而桀纣以千百,和气不至,盖由于此。又昔周居洛邑,犹存宗周,汉迁东都,京兆置尹,春秋之义,邑有宗庙曰都,况代京陵庙所托,王业所基,而可同之郡国乎?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又古者四民异居,欲其业専,志定太祖剑基,分别,士庶不令杂居,工伎屠㳓,各有攸处,但不设科禁,久而混淆。今闻洛邑居民之制,専以官位相从,不分族类,夫官位无常,朝荣夕悴,衣冠皂𨽻,不日同处,欲使工伎之家,习士人风礼,百年难成,使士人之子效工伎容态,一朝而就,此乃风俗之原,不可不察。况今迁徙之初,皆是公地,分别工伎,在于一言,有何可疑而阙盛美?又南人昔有淮北,侨置郡县,仍而不改,名实难辨,宜皆厘革,小者并合,大者分置。又君人者,以天下为家,不可有所私,比来颁赉,动以千计,若分以赐,鳏寡孤独,所济实多,今直以与亲近之臣,殆非周急,不继富之谓也。魏主善之。是月,魏主如河阴,三月,还平城,部分迁留。

夏四月,齐竟陵王子良以忧卒。

齐主常忧子良为变,闻其卒,甚喜。五月甲戌朔,日食。

秋七月,齐萧鸾弑其君昭业而立新安王昭文,文恵太子第二子,是为废帝海陵王。自为骠骑大将军,録尚书事,封宣城公。鸾既诛徐龙驹、周奉叔、尼媪外入者,颇传异语,中书令何𦙍字子季,㸃之弟。以后从叔,为齐主昭业所亲,使直殿省,与谋诛鸾,𦙍不敢当,依违谏说,齐主意复止,乃谋出鸾于西州,中敕用事,不复闗咨于鸾。是时萧谌、萧坦之握兵权,仆射王晏总尚书事,鸾以废立之谋告晏及丹阳尹徐孝嗣,皆从之。骠骑録事乐豫谓孝嗣曰:「外传籍籍,似有伊、霍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托付之重,恐不得同人此举。人笑褚公,至令齿冷」。孝嗣不能从。 乐豫,字文介,南阳湼阳人。直合将军曹道刚疑外间有异,宻有处分,谋未能发。鸾虑事变,以告坦之,坦之驰谓谌曰:「废天子!古来大事,闻道刚等转已猜疑,卫尉明日若不就事,无所复及。弟有百岁,毋岂能坐听祸败,正应作馀计耳」。谌惶遽从之。鸾使谌先入,遇道刚,杀之。鸾引兵入云龙门,齐主闻变,犹为手敕呼萧谌。俄而谌引兵入合,齐主拔剑自刺不入,舆接而出,行至西弄,弑之,舆尸出𦵏以王礼。诸嬖幸皆㐲诛。以太后令追废昭业为郁林王,迎立新安王昭文。昭文即位,年十五。以鸾为骠骑大将军、録尚书事、扬州刺史,封宣城公。吏部尚书谢瀹方与客棋,闻变,竟局还卧,竟不问外事。大匠虞悰窃叹曰:「王、徐遂缚袴废天子,天下岂有此理邪!」朝臣被召入宫,国子祭酒江斆至云龙门,托药发吐车中而去。鸾欲引中散大夫孙谦为腹心使,兼卫尉,给甲仗百人,谦不欲与之同,輙散甲士,鸾亦不之罪也。 虞悰,字景预,晋侍中潭之曾孙。

齐以始安王遥光字元晖为南郡太守。遥,光鸾兄凤之子也。鸾有异志,遥光赞成之,凡大诛赏,无不预谋。鸾欲树置亲党,故用为南郡守而不之官。

九月,魏主考绩,黜陟百官。初,魏主诏:「三载考缋,即行黜陟,各令当曹考其优劣为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为三。六品以下,尚书重问,五品以上亲与公卿论之,上上者迁下,下者黜,中者守本任」。于是亲临朝堂,黜陟百官,谓诸尚书未能献可替否,进贤退不肖,録尚书事。广陵王羽无勤恪之声,有阿党之迹,而令、仆、左、右丞不能相导,罢黜削禄有差。任城王澄以神志骄傲,解少保、尚书于果栗磾之孙。以不勤事削録,馀皆面数其过而行之。

齐萧鸾杀鄱阳王锵,字宣韶,武帝第七子。等鸾权势益重,中外皆知其畜不臣之志。鄱阳王锵每诣鸾,鸾语及家国,言泪俱发,锵以此信之。宫台之内皆属意于锵。制局监谢粲说锵及随王子隆曰:「二王但出天子置朝堂,夹辅号令,粲等闭城上仗,谁敢不同,东城人正共縳送萧令耳!」胡三省注:鸾是时已进録尚书事,粲曰:萧令盖举旧官称之。子隆欲定计,锵意犹豫,命驾将入,复还,与母别,日暮不成行。典籖知其谋,告之,鸾遣兵杀锵及子隆、谢粲等。时太祖诸子,子隆最壮,大有才能,故鸾尤忌之。江州刺史晋安王子懋,字云昌,武帝第七子。闻二王死,欲起兵,以母阮氏在建康,宻遣迎之,阮氏报其同母兄于瑶之为计,瑶之驰告鸾,鸾遣中䕶军王元邈讨子懋,又遣军主裴叔业与瑶之先袭寻阳,参军于琳之为内应,遂杀子懋。先是,子懋将举事防合,呉郡陆超之、丹阳董僧慧皆劝之。及子懋见杀,王元邈执僧慧,将杀之,僧慧曰:「晋安举义仆,实豫谋死不恨,愿大敛毕,退就鼎镬」。元邈义之,白鸾免死。子懋子昭棋,方九岁以方二寸绢为书,参其消息,僧慧视之曰:「郎君书也!」悲恸而卒。于琳之劝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惧。吾若逃亡,非惟孤晋安之眷,亦恐田横客笑人」。元邈等欲囚以还都,超之端坐俟命。超之门生谓杀超之当得赏,宻自后斩之,头坠而身不僵。元邈厚加殡敛,其门生亦助举,棺棺坠压,门生首,折颈而死。鸾遣将军王广之、字士林,沛郡相人。袭南兖州刺史安陆王子敬,字云端,武帝第五子。斩之。又遣徐元庆西上害荆州刺史临海王昭秀,字怀尚,文恵太子第三子。行事何昌㝢字俨望,尚之弟子。曰:「仆受朝廷意寄,翼辅外藩,殿下未有愆失,何容即以相付邪!若朝廷必须殿下当自启闻,更听后㫖」。昭秀由是得还建康。鸾以孔琇之靖之孙。行郢州事,使杀郢州刺史晋熙王銶。字宣攸,髙帝第十八子。琇之辞,不许,遂不食而死。裴叔业进向湘州,欲杀南平王锐。字宣毅,高帝第十五子。防合周伯王大言于众曰:「此非天子意,今斩叔业,举兵匡社稷,谁敢不从!」典籖叱左右斩之,遂杀锐,又杀銶及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铿。字宣俨,高帝第十六子。

冬十月,齐萧鸾自为太傅、扬州牧,进爵为王。鸾谋继大统,多引名士与参筹䇿。侍中谢朏心不愿,乃求出为呉兴太守。至郡,致酒数斛,遗其弟吏部尚书瀹曰:「可力饮此,勿豫人事」。鸾虽専政,人情未服,自以胛有赤志示王洪范曰:「人言此是日月相卿,幸勿泄」。洪范曰:「公日月在躯,如何可隐,当转言之。

齐萧鸾杀桂阳王铄字宣朗,高帝第八子。衡阳王钧字宣礼,高帝子,出继兄元王道□后。

桂阳王铄与鄱阳王锵齐名,锵好文章,铄好名理,时称为鄱桂。锵死,铄不自安。至东府,见鸾,还,谓左右曰:「向録公见接殷勤不已,而面有惭色,欲杀我也!」是夕,遇害。江夏王锋字宣頴,髙帝第十二子。有才行,鸾尝与之言:「遥光才力可委」。锋曰:「遥光之于殿下,犹殿下之于高皇,卫宗庙,安社稷,实有攸寄」。鸾失色。及杀诸王锋,遗鸾书诮责之。鸾深惮之,使兼祠官于太庙,夜,遣兵收之。锋手击数人,皆仆地,然后死。遣茹法亮杀巴陵王子伦。字云宗,武帝第十三子。子伦,性英果,时镇琅邪,有守兵,鸾恐不肯就死,以问典籖华伯茂。伯茂曰:「今若以兵取之,恐不可即办。若委伯茂,一夫力耳」。乃自执酖逼之。子伦正衣冠,出受诏,谓法亮曰:「先朝昔灭刘氏,今日理数固然。君自身家旧人,今衘此使,当由事不获已,此酒非劝酬之爵」。因仰之而死。法亮及左右皆流涕。初,诸王出镇,皆置典籖,主帅一方之事,悉以委之,时入奏事,刺史美恶専系其口,莫不折节奉之,于是威行州部,大为奸利。及鸾诛,诸王皆令典籖杀之,无能拒者。孔稚圭闻之流涕曰:「若不立签帅,当不至于此」。鸾亦深知其弊,乃诏:「自今诸州有事,宻以奏闻,勿遣典签入都」。自是典籖之任浸轻矣。

齐萧鸾废其主昭文为海陵王而自立。是为明帝。齐主昭文在位,起居饮食,皆谘鸾而后行。至是,鸾以皇太后令,废昭文为海陵王而自立,以王敬则为大司马,陈显逹为太尉。尚书虞悰称疾不陪位。鸾欲引参佐命,使王晏喻之。悰曰:「主上圣明,公卿戮力,宁假朽老以赞惟新乎!不敢闻命」。因恸哭。朝议欲纠之,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遗直」。乃止。

十一月,齐以始安王遥光为扬州刺史。闻喜公遥欣字重晖,遥光弟。为荆州刺史。

齐主长子宝义字智勇。有废疾,诸子皆弱小,故以遥光居中遥欣镇抚上流。

齐立子宝卷字智藏为太子。诏:「东宫肇建逺近,或有庆礼,可悉断之」。魏迁,都洛阳。

魏主以太尉东阳王丕为太傅,録尚书事,留守平城,亲告于太庙。使高阳王雍字思穆,献文帝子。于烈果之兄奉迁神主,遂发平城,至洛阳定都焉。明年,六宫文、武俱迁洛阳。

魏置牧场于河阳。

魏主敕将军宇文福、莫槐之后。行牧地福表石济注见前。以西、河内以东,距河凡十里。魏主自代徙杂畜置其地,使福掌之,畜无耗失,以为司卫监。初,世祖平统万及秦、凉,以河西水草丰美,用为牧地,畜甚蕃息,马至二百馀万匹,橐駞半之,牛羊无数。及是,置牧地于河阳,常畜戎马十万匹,每岁自河西徙牧并州,稍复南徙,欲其渐习水土,不至死伤,而河西之牧愈蕃迫后,正光之际,皆为㓂盗所掠,无孑遗矣。

齐主萧鸾弑海陵王。

鸾诈称王有疾,数遣御师瞻视,因而殒之。魏赐郢州刺史韦珍榖帛。

珍在州有声绩,魏主赐以骏马榖帛、珍集境内孤贫者散与之,谓之曰:「天子以我能抚绥卿等,故赐以榖帛,吾何敢独有之!」

魏主自将代齐。

魏主以齐主自立,谋大举伐之。会边将言齐雍州刺史曹虎遣使请降,魏主欲自将伐齐,引公卿入议。镇南将军李冲曰:「迁都草创,人思少安,为内应者,未得审谛,不宜轻动」。任城王澄曰:「虎无质任,使不再来,诈可知也。今新迁之民,居无一椽,食无甔石,冬月垂尽。东作将起而驱之,擐甲执兵,殆非歌舞之师也」。穆亮及诸公卿皆以为宜行。澄谓亮曰:「公辈平居议论,不愿南征,何得对上即为此语,面背不同,岂大臣之义乎?」冲曰:「任城可谓忠于社稷然」。魏主竟不从,遂发洛阳。诏诸将所获男女皆放还南曹,虎果不降。

乙齐建武二年,魏亥,太和十九年。春二月,魏主攻齐锺离,春秋国汉县,齐北徐州治此。锺离国注见前。不克,遣使临江,数齐主之罪而还。

齐遣将军王广之、萧坦之、沈文季督诸军以拒魏,魏徐州刺史拓跋衍攻锺离,齐徐州刺史萧恵休恵□之弟拒守,闲出袭击,破之。魏大将军刘昶、将军王肃攻义阳齐司州,齐司州治义阳。刺史萧诞字彦伟,谌之兄。拒之,肃屡败诞兵。二月,魏主至寿阳,众号三十万,道过甚□,命去,盖见军士病者,亲抚慰之。遣使呼城中人齐豫州刺史丰城公遥昌字季晖,遥欣弟。使参军崔庆逺出应之,庆逺问师故,魏主曰:「齐主何故废立?」庆逺曰:「废昏立明,古今非一,未审何疑?」魏主曰:「卿主若不忘忠义,何以不立近亲而自取之乎?」庆逺曰:「霍光亦舍近亲而立宣帝,唯其贤也」。魏主曰:「霍光何以不自立?」庆逮曰:「非其类也。主上正可比宣帝耳,安可比光!且若然者,武王伐纣而不立微子亦为贪天下乎!」魏主大笑,赐庆逺酒淆衣服而遣之。魏主循淮而东,至锺离,齐遣将军崔慧景救之。刘昶、王肃堑栅三重,并力攻义阳,王广之不敢进。黄门侍郎萧衍间道夜发,径上贤首山,在汝宁府信阳州西南,亦曰贤隐山。魏人不敢逼。黎明,城中望见援军,诞遣长史王伯瑜出攻魏栅,因风纵火,衍等自外击之,魏解围去,追击,破之。魏主敕诸军欲南临江已发,会司徒冯诞卒,魏主将轻骑数千夜还锺离,诞卒于军,魏主还哭之。遣使临江,数齐主罪恶,久之,锺离不下。魏主乃如邵阳筑二城于洲上,邵阳洲,在凤阳府故临淮县淮水中。渡淮而还。魏主之渡淮也,诸军未济,齐人据渚邀断津路,魏军主奚康生縳筏积柴,纵火烧齐船舰,因烟熖飞刀进斫,齐人遂溃。魏将军扬播以步骑殿后。时春水方长,齐兵大至,战舰塞川,播结陈以待齐兵,四面围之。魏主在北岸,水盛不能救,已而水□播、厯齐舰大呼曰:「我今欲渡,能战者来!」乃拥众。俱济,字奚康生,河南阳翟人。杨播, 。延庆,华阴人。

夏四月,魏围齐南郑,不克而还。魏梁州刺史拓跋英南安王桢之子。击汉中。齐梁州刺史萧懿字元达,衍之兄。遣部将据险,立五栅以拒之。英曰:「彼帅贱,莫相统壹,我选精卒克其一营,四营皆走矣」。乃急攻一营,拔之,四营俱溃。乘胜长驱,进逼南郑,城中恟惧。参军庾域字司,大新野人。封题空仓数十,指示将士曰:「此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众心乃安。会魏主召英还,英遣使与懿别,懿以为诈。英去二日,乃遣将追之,英下马与战,懿兵不敢逼而反。英入斜谷,会天大雨,士卒截竹贮米,执炬火于马上,炊之。

魏主如鲁城祠孔子,封其后为崇圣侯。魏主如鲁城,亲祠孔子,拜孔氏四人颜氏二人官,仍选诸孔宗子一人封崇圣侯,奉孔子祀。

魏攻齐赭阳,齐击败之。

魏城阳王鸾字宣明,景穆帝孙。等攻赭阳,围守百馀日,诸将欲不战以疲之,李佐独昼夜攻撃,士卒死者甚众。齐遣右卫率垣厯生荣祖从弟。救之,诸将欲退,佐独逆战而败,厯生追击,大破之。魏主降,封鸾为定襄县王,削户五百。佐削官爵,徙瀛州。魏置,今河间府是。

六月,齐杀其领军萧谌及西阳王子明。字云光,武帝第十子。等、谌恃功于政,所欲选用,輙命尚书申论。齐主闻而忌之,以其兄诞弟诔方将兵拒魏,隐忍不发。至是杀之,并其诸弟及西阳王子明、南海王子罕、字云华,武帝第十一子。邵陵王子贞字云松,武帝第十四子。

秋八月,魏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学立于国之四门,故名。魏主好读书,善属文,诏䇿皆自为之。李冲、李彪、高闾、王肃之徒,皆以文雅见亲,贵显用事,于是下诏断诸北语,一从正音,违者免官。求遗书,秘阁所无而有益于时用者,加以优赏。法度、量,改用长尺、大斗,悉依《汉志》。至是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已又班品,令赐冠服,宴群臣、国老、庶老于华林园,各赐樢杖衣裳。制礼作乐,郁然可观,有太平之风焉。治书侍御史薛聪弹劾不避强御,魏主每曰:「朕见聪不能不惮,况诸人乎!」自是贵戚敛手,累迁直合将军。每欲进,以名位輙若,让不受。魏主亦雅相体悉,谓之曰:「卿天爵自高,固非人爵之所能荣也」。 薛聪,字延智,河东汾阴人。

冬,魏行太和五铢钱。

先是,魏人未尝用钱,魏主始命铸之,是岁鼓铸粗备,诏公私用之。

丙,齐建武三年,魏子,大和二十年。春正月,魏改姓元氏,初定族姓。魏主下诏,以为:「北人谓土为拓,后为跋。魏之先,出于黄帝,以土徳王,故为拓跋氏。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之元也,宜改姓元氏。诸功臣旧族自代来者,姓或重复,皆改之」。魏主雅重门族,尝与群臣论选调,李冲曰:「未审张官列位,为膏粱子弟乎?为致治乎?」魏主曰:「欲为治耳」。冲曰:「然则今日何为専取门品,不拔才能乎?」魏主曰:「君子之门,借使无当时之用,要自徳行纯笃,朕故用之。冲曰:传说吕望,岂可以门地得之!」魏主曰:「非常之人,旷世乃有一二耳」。李彪曰:「鲁之三卿,敦若四科」。韩显宗曰:陛下岂可以贵袭贵,以贱袭贱!」魏主曰:「必有高明卓然、出类拔萃者,朕亦不拘此制」。

二月,魏诏群臣听终三年丧。齐诏去乘舆金银饰。

齐主志慕节俭,故有是诏,太官元日上寿有银酒枪,齐主欲坏之,王晏等咸称盛徳,卫尉萧頴胄曰:「朝廷盛礼,莫若三元,此器旧物,不足为侈」。齐主不悦,后过曲宴,银器满席,頴胄曰:「陛下前欲坏酒枪,恐宜移在此器」。齐主甚惭,齐主躬亲细务,纲目繁宻,南康侍郎锺嵘上书言:「古者明君揆才颁政,量能受职,三公坐而论道,九卿作而成务,天子唯恭己南面而已」。齐主不怿,谓大中大夫顾嵩曰:「锺嵘何人,欲断朕机务?」对曰:「嵘虽位末名卑,而所言或有可乘,其繁碎职事,各有司存。今人主总而亲之,所谓代庖人宰而为大匠斫也」。齐主不顾而言。他长萧颖胄,字云长,高帝从祖弟子。锺嵘,字仲伟,颖川社人。

秋七月,魏主废其后冯氏。后,冯熙少女也,其姊昭仪,先后入宫得幸,未几,以疾还家,既而疾愈,迎拜昭仪。譛后而废之。后素有徳操,遂居瑶光寺,为练行尼。明年秋,昭仪立为后。

魏旱。

久旱,魏主不食三日,群臣请见,魏主遣舍人辞焉,且问来故。王肃对曰:「今四郊雨已沾洽,独京城微少,庶民未乏一餐,而陛下撤膳三日,臣下惶惶,无复情地」。魏主使应之曰:「朕不食数日,犹无所感,比来中外皆言四郊有雨,朕疑其欲相寛勉,未必有实,方将遣使视之,果如所言,即当进膳。如其不然,朕何以生为?当以身为万民塞咎耳」。是夕,大雨。

八月,魏太子恂有罪,废为庶人。恂不好学,体素肥大,苦河南地热,常思北归。杀中庶子高道悦,谋轻骑奔平城。魏主大骇,引群臣议,遂废为庶人,置于河阳无鼻城,一作「无辟城,在怀庆府孟县东。《水经注》:溴水迳无辟邑,世谓之无鼻城,即此。以兵守之。明年,李彪表恂复谋为逆,遂赐死。

冬十月,魏恒州刺史穆㤗、定州刺史陆睿谋反,魏主遣任城王澄讨禽之。

魏主南迁,所亲任者多中州儒士,宗室及代人往往不乐。㤗出为定州刺史。自陈久病,土温则甚,乞为恒州。魏主徙恒州刺史陆睿为定州,以㤗代之。㤗至,睿未发,遂相与谋作乱。推阳平王颐景,穆帝孙。为主,颐伪许之,而宻以闻。任城王澄方有疾,魏主召见,谓曰:「穆㤗谋为不轨,今迁都甫尔,北人恋旧,南北纷扰,朕洛阳不立也。此大事非卿不能办,强为我北行」。乃授澄节。行至雁门,太守夜告㤗,已引兵西就阳平,阳平王刺朔州,在平城西。澄遽令进发,倍道兼行,先遣御史李焕单骑入代,晓谕㤗党,示以祸福,皆莫为之用。㤗攻焕,不克而走,追禽之。澄至,穷治党与,收陆睿系狱,民间帖然。明年,魏主如平城,㤗、睿俱伏诛。

丁齐建武四年魏丑,大和二十一年。春正月,魏立子恪为太子,即宣武帝。齐主杀其尚书令王晏,以徐孝嗣为尚书令。初,晏为世祖所宠任,及齐主谋废郁林,王晏即欣然推奉。齐主即位,晏自谓佐命新朝,事多専决,齐主恶之。始安王遥光劝齐主诛晏,齐主曰:「晏于我有功,且未有罪」。遥光曰:「晏尚不能为武帝,安能为陛下乎?」齐主黙然晏意,望开府,数呼相工自视,云当大贵。又好与宾客屏人语,齐主闻之,疑晏欲反,遂召晏于华林省诛之。鬰林王之将废也,晏从弟思逺谓晏曰:「兄荷世祖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以权计相须,未知将来何以自立?若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及拜骠骑,谓子弟曰:「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从其语,岂有今日?思逺遽应曰:如阿戎所见,今犹未晚也。思逺知齐主意已疑异,乘间谓曰:时事稍异,兄亦觉不?」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晏不应思逺退,晏方叹曰:「世乃有劝人死者!」旬日而败。晏外弟阮孝绪亦知晏必败,晏每至其门,逃匿不见。尝食醤,美问知得于晏家,吐而覆之,及晏败,人为之惧,孝绪曰:「亲而不党,何惧之有!」卒免于罪。 阮孝绪,字士宗,尉氏人。

二月,魏新兴公丕以罪免死为民。丕先由东阳王,以疏属例降为公。初,魏主迁都,变易旧俗,新兴公丕不乐及变衣冠,魏诏改服在太和十八年。丕独从旧服。太子恂自平城将迁洛阳,丕子隆及弟超与穆㤗等宻谋留恂,因举兵断关,规据陉北。丕在并州,隆等以其谋告之。丕口虽折难,心颇然之。至是,有司奏「隆、超皆㤗党,罪当族,丕应从坐。魏主以丕尝受诏,许以不死,听免死,为民诛隆超。是时代乡旧族,多以㤗等连谋,唯于烈无所染涉,魏主由是益重之。又以北方酋长及侍子畏暑,听秋朝洛阳,春还部落,时人谓之「雁臣」。

秋七月,魏立昭仪冯氏为后。后既立,欲母养太子恪。恪母高氏暴卒。八月,魏主自将伐齐。九月,攻南阳,不克。魏发河北五州兵以伐齐,假彭城王勰,字彦和献文帝子勰,音恊。中军大将军辞曰:「昔陈思求而不允,愚臣不请而得,何否㤗之相逺也?」魏主笑曰:「二曹以才名相忌,吾与汝以道徳相亲」。先是,魏荆州刺史薛真度安都后祖弟。攻齐南阳太守房伯王,从吉从弟。击败之。魏主怒,以南阳小郡,志必灭之,乃引兵向襄阳,众号百万吹唇,以齿啮唇作气吹之,声如鹰隼。沸池留诸将攻赭阳,自以兵至,宛夜袭其郛,克之。伯玉婴内城拒守,宛城东南有桥,魏主过之,伯玉使勇士数人衣斑衣,戴虎头㡌,伏于窦下,突出击之。魏主人马皆惊,召善射者射杀之,乃得免。是冬,魏主至新野,齐将军韩秀方等十五人皆降。遂败齐师于沔北。已而齐侵魏太仓口,魏置豫州,治广陵城,置仓于此,故名。广陵城在今光州息县。魏豫州刺史王肃遣长史傅永字修期,清和人。击败之。永与齐人夹淮而军,永曰:「南人好夜斫营,必于淮中置火以记浅处,乃设二伏。今以瓠贮火,当深处置之」。戒曰:「见火起,则亦然之」。其夜,齐人果引兵斫永营,伏兵夹击之。齐人奔趣淮水,火既竞起,不知所从,溺死及斩首数千级。已而永击齐豫州刺史裴叔业军,又大破之。魏主遣谒者就拜永汝南太守。永有勇力,好学能文,魏主尝曰:「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板,唯传修期耳」。

魏伐氐克武兴,以李崇为梁州刺史。魏氐帅杨灵珍以众降齐,袭魏武兴王杨集始,杀其二弟集。始窘急,亦降于齐。魏遣李崇为都督讨之。崇槎山分道出氐不意,表里袭之,群氐散归,灵珍战败,遂克武兴。魏主闻之曰:「使朕无西顾之忧者,崇也!」以为梁州刺史,安集其地。灵珍奔还汉中,齐以为武都王,以集始为北秦州刺史。后集始降魏,魏复其爵位,灵珍为魏所杀。

齐以刘季连字恵续,遵考从父弟子。为益州刺史、曲江公。遥欣好武事,齐主以诸子尚幼,内仗遥欣。外倚后弟刘暄彭城人、内弟江祏、字𢎞业,考城人,齐主母景皇后祏之姑也,故曰内弟。故以始安王遥光为扬州,遥欣为荆州,而遥欣在江陵,多招材勇,厚自封殖,齐主恶之,南郡太守刘季连宻表遥,欣有异迹,齐主乃以季连为益州刺史,使据遥欣上流以制之。

戊,齐永㤗元年,魏寅,太和二十二年。春正月,魏拔新野齐,沔北守将皆弃城走。

先是,魏主至新野,齐太守刘思忌拒守,攻之不克,筑长围以守之。至是,魏拔新野,缚刘思忌,问之曰:「今欲降未?」思忌曰:「宁为南鬼,不作北臣!」乃杀之。于是沔北大震,湖阳、赭阳戍主及南乡太守相继南遁,舞阴戍主黄瑶起为魏所获,魏主以赐王肃,肃脔而食之。瑶起杀肃父奂,事具前。已而魏人克宛,房伯玉面缚出降。又败齐兵于邓城,军主刘山阳死战,魏军乃退。魏主复以十万众围樊城,曹虎闭门自守。魏主去如悬瓠,注见前。

齐主杀其河东王铉,字宣𦙍,高帝第十九子。等十人。齐主有疾,以近亲寡弱,而高、武子孙犹有十王,欲尽除之,以问太尉陈显,逹对曰:「此等何足介虑!」以问始安王遥光,遥光以为当以次施行。遥光,有躄疾,毎肩舆入殿,与齐主屏人久语。毕,齐主索香火,呜咽流涕,明日必有所诛。会齐主疾甚,暴絶遥光,遂杀河东王铉、南康王子琳字云璋,武帝第十九子。临贺王子岳,西阳王子文,永阳王子峻,衡阳王子珉,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阳王昭灿,巴陵王昭秀, 子岳,字云峤子,文字云儒。子峻,字云嵩,子建,字云立。子夏,字云广,皆武帝子。昭灿。昭秀,文恵太子子。十人,于是太祖、世祖及世宗诸子皆尽矣。铉等已死,乃使公卿奏其罪,请诛之。下诏不许,再奏,然后许之。南康侍读江泌字士清,考城人。哭,子琳,泪尽,继之以血,亲视殡𦵏毕乃去。

魏攻齐义阳,齐围魏涡阳,魏县,唐改蒙城,今属江南颍州府。以救之,义阳围解,齐师亦溃。

魏镇南将军王肃攻义阳,齐裴叔业围涡阳以救之。魏南兖州刺史孟表守涡阳,粮尽,食草木皮叶。魏主使将军傅永等救涡阳,叔业进击,大破之,斩首万级,俘三千馀人,获器械杂畜财物以千万计。王肃更请遣军救涡阳,魏主曰:「少分兵则不足制敌,多分兵则禁旅有阙。卿审图之,义阳当止则止,当下则下。若失涡阳,卿之过也」。肃乃解义阳之围,与统军杨大眼、难当之孙、奚康生等救涡阳。叔业见魏兵盛,夜退。明日,士众奔溃,魏人追之,杀伤甚众。

魏中尉李彪免,仆射李冲卒。彪家世孤微,初游代都,以李冲好士,倾心附之。冲亦重其才学,礼遇甚厚,公私汲引。及为中尉,弹劾不避贵戚。魏主贤之,以比汲黯。彪自以结知人主,不复藉冲,无复宗敬之意,冲浸衔之。及魏主南伐,彪与冲及任城王澄共掌留务。彪数与冲争,辨形于声色,事多専恣,冲不胜忿,乃积其前后过恶,上表劾之,请付廷尉。魏主览表,叹怅久之,曰:「道固可谓溢矣,而仆射亦为满也」。有司处彪大辟,魏主宥之,除名而已。冲性温厚,及收彪之际,瞋目大呼,投折几案,詈辱肆口,遂发病荒悸,言语错谬,医不能疗,以为肝裂,旬馀而卒。

夏四月,齐大司马王敬则反㑹稽,至曲阿,败死。齐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自以高、武旧将,心不自安。齐主外虽礼之,而内实相疑,闻其衰老,且居内地,故得少寛敬,则世子仲雄善琴。齐主以蔡邕焦尾琴,《琴録》:呉人有烧桐以爨者。蔡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焦,故名。借之。仲雄于齐主前鼓琴,作《懊侬歌》,其辞曰:常叹负情侬郎,今果行许。又曰:君行不浄心,那得恶人!题懊懊。侬曲晋书乐志》。隆安初,俗间讹謡之曲 与恼同。侬如冬反。齐主愈猜愧,会疾病,乃以张瑰字祖逸,呉人。为平东将军、呉郡太守,以防敬则,敬则闻之曰:「东今有谁?只是欲平我耳。东亦何易可平,吾终不受金罂」。金罂,谓鸩也。徐州行事谢朓,敬则子婿也,敬则子幼隆遣人告之,朓执其使以闻。敬则五官掾王公林敬则族子。劝敬则急送启赐儿死,单舟星夜还都,敬则不应,遂举兵反,以奉南康侯子恪,豫章王嶷之子。为名,子恪亡走,始安王遥光遂劝齐主尽诛高、武子孙,于是悉召入宫孩幼者与乳母俱入,须三更当尽杀之。子恪徙跣自归,二更逹建阳门,而齐主眠不起,中书舍人沈徽孚与左右单景隽谋少留其事。须臾,齐主觉,景隽启子恪已至,齐主惊问曰:「未邪?未邪?」景隽具对,齐主抚床曰:「遥光几误人事!」乃赐王侯供馔。明日,悉遣还第。敬则帅实甲万人过浙江,张瑰遣人拒之,闻鼓声皆散走,瑰逃民间,敬则以旧将举事,百姓担篙荷锸,随之者十馀万。至武进陵口,齐高、武帝陵俱在武进。恸哭而过。五月,齐主诏前军司马左兴盛、将军胡松等筑垒于曲阿长冈,敬则急攻之,台军不能敌,欲退而围不开,各死战。松引骑兵突其后,敬则军大败,斩之。是时,齐主疾已笃,敬则仓猝东起,朝廷震惧,太子宝卷急装欲走。敬则闻之,喜曰:「檀公三十六䇿,走为上䇿,宋人讥檀道济避魏语。计汝父子惟有走耳!」晋陵民以附敬则,应死者甚众。太守王瞻字思宠,𢎞从孙。言愚民易动,不足穷法,许之,所全活以万数。谢朓以功迁吏部郎,三让不许。朓妻常怀刄欲刺朓脁,不敢相见。

秋七月,魏省宫掖费用,以给军赏,魏彭城王勰表以一岁国秩、职俸、亲恤禆单国之用,魏主乃诏损皇后私府之半,六宫嫔御五服男女供恤亦减半,在军者三分省一,以给军赏。

齐以萧衍为雍州刺史。

先是,雍州相传樊城有王气,及是,謡言更甚。齐主鸾殂,太子宝卷立是为废帝东昏侯

初,齐主有疾,甚秘之,至是殂。谥明皇帝,庙号高宗,𦵏曲阿兴安陵。高宗性猜多虑,简于出入,竟不郊天。又深信巫现,毎出,先占利害,东出云西,南出云北。及疾,欲塞后湖以为厌胜,会殂,事遂寝。遗诏:「以徐孝嗣为尚书令,沈文季、江祏为仆射,江祀字景昌,祏之弟。为侍中,刘暄为卫尉军,政事委陈太尉,谓显逹。众事委孝嗣、遥、光、坦之、江祏大事文季,祀暄参怀,心膂之任,可委刘悛、萧惠休、崔慧景太子。宝卷即位,恶灵柩在太极殿,欲速𦵏。徐孝嗣固争,得逾月,宝卷每当哭,輙云喉痛。大中大夫羊阐入临,无发俯仰,帻脱寳卷,辍哭大笑,谓左右曰:「秃鶖啼来乎!」 秃鶖,水鸟颈长而头秃,故名。

八月,高车叛魏。九月,魏主引兵还讨降之。魏发高车兵南伐,高车惮逺,役奉袁纥树者为主,相帅北叛。魏主遣将军宇文福讨之,大败而还。更命将军江阳王继字世仁,道武帝元孙。讨之,寻闻齐高宗殂,下诏称礼不伐丧,引兵还北伐高车。会得疾甚,□彭城王勰宻为坛于汝水之滨,告天地。及显祖乞以身代,魏主疾有间,十一月至邺。江阳王继上言:「高车顽昧,避役逃遁,若悉追戮,恐遂扰乱。请遣使推检,斩魁首一人,馀加慰抚」。从之。于是叛者往往自归。继先遣人慰谕树者,树者亡入柔然,寻自悔,相帅出降。

己齐主宝卷永元元年帽魏太和二十三年春正月,魏主还洛阳。后冯氏有罪,退处后宫。

魏主连年在外,冯后私于宦者高菩萨。及是,魏主还洛,收菩萨等案问具。伏以文明太后故,不忍废赐后辞诀,入居后宫,诸嫔御奉之,犹如后礼,惟命太子不复朝谒而已。初,冯熙以太后兄尚公主,生三女,二为后,一为昭仪,贵宠冠群臣,赏赐累巨万。熙为太保,子诞为司徒,修为侍中,聿为黄门郎。侍中崔光尝谓聿曰:「君家富贵太盛,终必衰败」。聿曰:「君无故诅我,何也?」光曰:「不然。物盛必衰,此天地之常理。若以古事推之,不可不慎」。后岁馀,修以罪黜诞。熙卒,幽后废,聿亦摈弃,冯氏遂衰。崔光,字长仁,东清河鄃人。

齐取魏马圏,城名,在南阳府、邓州东北。南乡注见前。魏主自将御之,齐师败绩。

先是,齐太尉陈显逹督将军崔慧景击魏,欲复雍州诸郡,魏遣将军元英拒之。显逹屡破英军,拔马圏南乡。魏主乃发洛阳,自将御之,命广阳王嘉大武帝孙断均口注见前。邀齐兵归路,齐兵大败,显逹南走,慧景亦还。时魏主久疾,彭城王勰常居中侍医药,昼夜不离左右,饮食必先尝而后进,蓬首垢面,衣不解带。魏主以勰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勰辞曰:「臣侍疾无暇,安能治军!愿更请一王,使总军要」。魏主曰:「吾深虑不济安六军、保社稷者,皆凭于汝,何容更请人乎!」

夏四月,魏主宏殂于糓塘原。在南阳府邓州东南。后冯氏伏诛,太子恪立。是为宣武帝。

魏主疾甚,北还至糓塘原,谓司徒勰曰:吾病殆必不起,天下未平,嗣子幼弱,倚托亲贤,唯汝勉之!」勰泣曰:臣以至亲,久参机要,宠灵辉赫,今复任以元宰震主之声,取罪必矣!魏主黙然久之,乃手诏太子曰:「汝叔父勰清规懋徳松竹为心,吾百年后,其听勰辞蝉冕,遂其冲挹之性。又谓勰曰:后宫久乖阴徳,吾死后,可赐自尽,葬以后礼」。遂殂。谥孝文皇帝,庙号高祖,𦵏长陵。高祖亲任贤能,精勤庶务,常曰:人主患不能处心公平,推诚于物,能是二者,则胡越之人皆可使如兄弟矣!用法严于大臣无所容贷,然人有小过,常多涧略,郊庙之祭,未尝不亲宫室,非不得已不修衣冠浣濯而服之,鞍勒铁木而已。尝谓史官曰:时事不可不直书,人君威福在已,无能制之者,若䇿史复不书其恶,将何所畏忌邪?及是,殂于糓塘原。军中以陈显逹去,尚未逺,秘不发丧,遣使奉诏徵太子,太子至鲁阳,乃发丧,即位,以遗诏赐冯后死。先是,太子之至鲁阳也,东宫官属多疑勰有异志,宻防之,而勰推诚尽礼,卒无间隙。咸阳王禧至,谓勰曰:「汝此行不唯勤劳,亦实危险」。勰曰:「兄年长识高,故知有夷险。彦和握蛇骑虎,不觉艰难。已而禧等闻冯后死相,谓曰:「设无遗诏,亦当去之,岂可令失行妇人,宰制天下,杀我辈邪?」咸阳王禧,字永寿,献文帝子。魏主追尊其母高氏为后。

魏主追尊皇妣高氏为文昭皇后,后之先本勃海人,后入高丽。后父扬,入魏为将军,生后。配享高祖。封后兄肇字首文。为平原公,显为澄城公。数日之间,富贵赫奕。

秋八月,齐主杀其仆射江祏、侍中江祀。始安王遥光起兵东城,右将军萧坦之讨平之。

齐主自在东宫嬉戏无度,及即位,不与朝士相接,専亲信宦官及左右御刀应敕等。是时,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尚书令徐孝嗣、右仆射江祏、右将军萧坦之、侍中江祀、卫尉刘暄更直合省,分日帖敕。雍州刺史萧衍闻之,谓参军张𢎞䇿字真简,范阳方城人。曰:「六贵同朝,乱将作矣」。衍与𢎞䇿宻修武备,招聚骁勇以万数,多伐竹木,沈之檀溪,积茅如冈阜,皆不之用。参军吕僧珍觉其意,亦私具橹数百。张时衍兄懿行郢州事,衍使𢎞策说懿曰:「主上媟近左右,栗轻忍虐,必大行诛戮。始安欲为赵王伦,形迹已见,然性猜量,挟徒为祸。阶萧垣之忌克陵人,徐孝嗣聴其穿鼻,江祏无断。刘暄□弱,一朝祸发,中外土崩,郢州控带荆、湘、雍州士马精强,世治则竭诚本朝,世乱则足以匡济。若不早图,后悔无及」。懿不从。元檀溪在襄阳府襄阳县西南。吕僧珍,字 。瑜,东平范人。初,高宗顾命群臣,意寄多在江祏兄弟。及是齐主失徳寝彰,祏议废之而立江夏王宝元。字智深,明帝第三子。刘暄不欲,暄尝为寳元郢州行事,执事过刻,宝元恚曰:「舅殊无渭阳情」。暄由是忌之,不同祏议。祏兄弟乃欲更立始安王遥光,祏告吏部郎谢朓遥光亦遣所亲致意于朓。朓说刘暄不宜立遥光,遥光收朓,付廷尉,死狱中。刘暄以遥光若立,则已失元舅之尊,复不肯同祏议,故祏迟疑久不决。遥光大怒,遣左右刺暄,暄觉之,遂发祏谋。齐主收祏祀,杀之。齐主自是无所忌惮,益得自恣,日夜与近习,于后堂鼓叫戏。马常以五更就寝,日晡乃起,台阁奏案,阅数十日乃报,或不知所在。五省黄案,皆为宦者裹鱼肉还家。遥光素有异志,与其弟荆州刺史遥欣宻谋举兵,将发而遥欣卒,江祏又诛。遥光惧,阳狂称疾,不复入台,谋举兵东府,以讨刘暄为名。夜,遣数百人破东冶,出囚于尚方,取仗向晓。有诏召徐孝嗣屯卫宫城。萧坦之率台军讨遥光,至夜,城溃,遥光扶匐床下,军人牵出斩之。以孝嗣为司空,坦之为仆射。齐主杀其仆射萧坦之、领军刘暄及司空徐孝嗣、将军沈文季。

齐主左右捉刀、应敕之徒,皆恣横用事,时人谓之「刀敕」。萧坦之刚狠而専嬖幸,畏而憎之。至是,齐主遣兵围其宅,杀之。茹法珍等譛刘暄有异志,齐主曰:暄是我舅,岂应有此直□!徐世檦曰:明帝犹灭武帝之后舅,焉可信邪?亦杀之。初,高宗临殂,以隆昌事谓鬰林王也。戒齐主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故齐主数与近习谋诛大臣,皆发于仓,猝决意不疑,于是大臣人人莫敢自保。徐孝嗣以文士不显同异,故名位虽重,犹得久存。中郎将许凖劝行废立,孝嗣迟疑久之,沈文季自托老疾,不预朝权,侍中沈昭略字茂隆,文叔之子。谓之曰:「叔父行年六十,为员外仆射,欲求自免,岂可得乎!」文季笑而不应。已而齐主召孝嗣,文季、昭略入华林省使,茹法珍赐以药酒,昭略怒骂孝嗣曰:「废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无才,致有今日。

冬十二月,齐太尉陈显逹举兵袭建康,败死,显逹自以高武旧将,当高宗之世,内怀危惧,深自贬损,及齐主立显逹,弥不乐在建康,得江州,甚喜,既而闻齐主屡诛大臣,传云:当遣兵袭江州,乃举兵,令长史庾𢎞逺字士□,仲文之子。等与朝贵书,数齐主罪恶,云欲奉建安王宝寅字智亮,明帝第六子为主,齐主以崔慧景为平南将军,督诸军击显逹,显逹发寻阳,败台军于采石,潜师夜渡袭宫城,不克,退走,台军追斩之,庾𢎞逺被执,临刑索㡌,著之曰:「子路结缨,吾不可以不冠而死」。谓观者曰:「吾非贼,乃是义兵,为诸君请命耳!陈公太轻事,若用吾言,天下将免涂炭」。其子子曜,年十四,抱父乞代,并杀之。齐主既诛显逹,益自骄恣,渐出逰走,一月凡二十馀出出,輙不言定所,常以三四更中,鼓声四出,火光照天,幡㦸横路,士民惊震,啼号塞道。尝至沈公城,有一妇人临产不能去,因剖其腹,视其男女,又好担幢侍御满侧,暹诸变态,曽无愧色。

魏以郭祚字季佑,太原晋阳人。为吏部尚书。

祚清谨,重惜官位,每有铨授,虽得其人,必徘徊久之,然后下笔曰:「此人便已贵矣」。人以是多怨之。然所用者无不称职。

庚,齐永元二年,魏世宋辰,宣武帝恪景明元年。春正月,齐豫州刺史裴叔业以寿阳叛降于魏,魏遣司徒彭城王勰镇之。

叔业闻齐主数诛大臣,心不自安,遣人至襄阳问萧衍曰:「天下大势可知,恐无复自存之理,不若回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衍报曰:「群小用事,岂能及逺,若意外相逼,当勒马步直,出横江,以断其后,则天下之事,一举可定。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州相处,河南公宁可复得邪?」叔业沉疑未决,乃遣信诣魏豫州刺史薛真度,问以入魏可否,真度劝其早降,叔业遂奉表降魏。魏以彭城王勰为司徒,领扬州刺史,镇寿阳,奉叔业兰陵郡公、豫州刺史。叔业寻卒。夏四月,齐遣将军崔慧景将兵讨寿阳,慧景还兵奉江夏王宝元逼建康,兵败皆死。

齐主遣平西将军崔慧景将水军讨寿阳,自出送之,召慧景单骑而进,裁交数言,拜辞而去。既出,喜甚,过广陵数十里,会诸军主曰:「吾荷三帝厚恩,当顾托之重。幼主昏狂,朝廷坏乱,危而不扶,责在今日。欲与诸君共建大功,以安社稷,何如?」众皆响应。于是还兵向广陵。司马崔恭祖慧景,族人纳之。慧景济江,遣使奉江夏王宝元为主,宝元斩其使,而宻与相应,分部军众,随慧景向建康,攻竹里,拔之。以竹塘人万副儿言分遣千馀人从蒋山龙尾,鱼贯而上,自西岩夜下,鼓噪临城,台军惊散,宫门闭,慧景引众围之。时豫州刺史萧懿将兵在小岘,在和州含山县北,亦曰昭□山。齐主遣宻使告之,懿自采石济江,恭祖劝慧景击之,不许。会慧景子觉度南岸战败,恭祖诣城降,众心离坏,慧景将心腹数人潜去于道,为人所杀,宝元逃亡数日乃出,齐主杀之,崔慧景既平,曲赦其党,诏书再下,而嬖幸贪虐,多所诬陷。是时齐主所宠左右茹法珍、梅虫儿等并为外监,口称诏敕,中书舍人王咺之専掌文输,与相唇齿,齐主呼所幸潘贵妃父宝庆及法珍为阿文虫儿,及营兵俞灵韵为阿兄,数往诸刀敕家游宴,躬自汲水,助厨人作膳。奄人王寳孙,年十三四,号伥子最有宠,参预朝政,咺之虫儿之徒,亦下之,控制大臣,移易诏敕,乃至骑马入殿,諙诃天子,公卿见之,莫不慑息焉。秋八月,齐攻魏寿阳,魏人击败之,遂取淮南地。齐将军陈伯之济阴,睢陵人。再攻寿阳,魏彭城王勰拒之,汝阴太守传永将兵来救,伯之防淮口甚固,永去淮口二十馀里,牵船上汝水南岸,直南趣淮,夜逹寿阳,勰遂与永并势,击伯之于肥口,大破之,伯之遁还,淮南,遂入于魏。

齐后宫火。

齐后宫火,时嬖幸之徒皆号为鬼,有赵鬼者,能读西京赋,言于齐主曰:「栢梁既灾,建章是营」。齐主乃大起芳乐、玉寿等殿,以麝涂璧刻画装饰,穷极绮丽,后宫服御,极选,珍竒凿金为莲花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歩歩生莲花也」。

冬十月,齐主杀其尚书令萧懿。崔慧景死,懿为尚书令,弟畅为卫尉,掌管龠。时齐主出入无度,或劝懿因其出门举兵废之,懿不听。嬖臣茹法珍等惮懿,说齐主曰:「懿将行隆昌故事」。齐主然之,赐懿药于省中。懿且死,曰:「家弟在雍,深为朝廷忧之」。

魏以彭城王勰为司徒,録尚书事。勰雅好恬素,不乐势利,高祖重其事干,故委以权任。虽有遗诏,复为魏主所留,固辞不免,常凄然叹息。勰为人美风仪,好文史,小心谨慎,未尝有过。虽间居独处,亦无惰容。爱敬儒雅,倾心礼待,清正俭素,门无私谒。

十一月,齐雍州刺史萧衍起兵襄阳,行荆州事。萧頴胄亦以南康王宝融明帝第八子,即和帝。起兵江陵。

初,齐主疑衍有异志,使直后郑植往刺之,不果。桢弟绍叔为衍宁蛮长史,知其谋,白之衍,置酒绍叔家戏,植曰:「朝廷遣卿见图,今日间宴,是可取良会也」。宾主大笑而散荥。郑绍叔,字仲明, 阳开封人。及萧懿死,衍夜召张𢎞䇿等入宅定议。明日,集僚佐谓曰:「昏主暴虐,当与卿等共除之」。是日,建牙集众,得甲士万馀人,马千馀匹,船三千艘,出檀溪竹木装舰,葺之以茅,事皆立办。诸将争掳吕僧珍,出先所具者付之,争者乃息。是时,南康王宝融为荆州刺史长史萧頴胄行府州事,齐主遣辅国将军刘山阳就頴胄兵袭襄阳,衍知其谋,遣参军王天虎诣江陵,徧与州府书,声云山阳西上,并袭雍荆。頴胄得书,疑未决。山阳至巴陵,衍复令天虎赍书与頴胄及其弟頴逹。衍谓张𢎞策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近遣天虎往,人皆有书。今段乘驿甚急,止有两函与行事兄弟,云天虎口具,彼间人问天虎而无所说,必谓行事与天虎共隐其事,则行事进退无以自明,必入吾谋内。是驰两空函定一州矣。已而山阳至江安,迟回不上,頴胄计无所出,夜,呼参军席阐文安定,临泾人。柳忱字文若,世隆之子。闭斋定议,阐文曰:萧雍州蓄养士马,非复一日,必不可制,就能制之,岁寒,复不为朝廷所容。今若杀山阳,与雍州举事,立天子以令诸侯,则霸业成矣。山阳既不信我,今斩送天虎,则彼疑可释,至而图之,罔不济矣!忱曰:朝廷狂悖日滋雍州之事,且藉以相毙耳,独不见萧令君乎?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頴逹亦劝頴胄从阐文等计。诘旦,頴胄谓天虎曰:「卿与刘辅国相识,今不得不借卿头」。乃斩天虎送山阳,山阳大喜,单车至,頴胄伏兵斩之,乃以南康王宝融教纂严,以萧衍都督前锋,頴胄都督行留诸军事。十二月,頴胄及司马夏侯详字叔业,谯郡人。移檄建康州郡,数齐主及梅虫儿、茹法珍罪恶,竟陵太守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遣人说衍迎宝,融正尊号,然后进军,衍不从。王茂字休逺,太原祁人。谓张𢎞䇿曰:「今以南康置人手中,彼挟天子以令诸侯,节下前进为人所使,此岂他日之长计乎!」𢎞䇿以告,衍曰:「若前涂大事不㨗,故自兰艾同焚,若其克㨗,则威震四海,谁敢不从,岂碌碌受人处分者邪?」初,陈显逹、崔慧景之乱,上庸太守韦睿曰:「陈虽旧将,非命世才。崔颇更事,懦而不武,其赤族宜矣。定天下者,殆必在吾州将乎!」乃遣二子自结于萧衍。及衍起兵,睿帅郡兵二千倍道赴之。冯道根居母䘮,亦帅乡人子弟来赴道韦。睿字懐文,京兆杜陵人。冯 根,字巨基,广平鄼人。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四十 ��辑览卷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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