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四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四十一南北朝。

辛,齐和帝宝融中兴巳元年,魏明帝二年。春正月,齐南康王宝融称相国,萧衍发襄阳。

齐南康王称相国,以箫颖胄为左长史,萧衍为征东将军。衍发襄阳,留弟伟字文违。总府州事,憺字僧逹。守垒城。附近大城之垒。

魏彭城王勰归第。以咸阳王禧为太保,北海王详为大将军、录尚书事,于烈为领军。

魏太尉咸阳王禧不亲政务,骄奢贪淫,魏主恶之。禧遣奴就领军于烈求羽林、虎贲,烈以无诏拒之。禧复遣谓曰:「吾天子叔父,身为元辅,有所求,须与诏何异?」烈厉色曰:「烈非不知王之贵也,奈何使私奴索天子!羽林、烈头可得,羽林不可得!」禧怒,以烈为恒州刺史,烈遂称疾不出。北海王详宻以禧过恶白魏主,且言彭城王勰大得人情,不宜久辅政。魏主然之,诏勰以王归第。禧进位太保,详为大将军、录尚书事,复以于烈为领军,军国大事皆得参焉。魏主不能亲决庶务,委之左右。于是伟臣茹皓、字禽竒,吴人。赵修字景业,赵郡人。及外戚髙肇等始用事,魏政浸衰。已而禧以谋反伏诛,主由是益疏忌宗室。三月,齐相国南康王寳融废其君宝卷为涪陵王而自立。是为齐和帝。

齐南康王宝融即位于江陵,改元,以萧颖胄为尚书令,荆州刺史萧衍为左仆射、征东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假黄钺。夏侯详为中领军,封宝卷为涪陵王。宝卷以陈伯之为江州刺史,西击荆雍。四月,萧衍出沔,命王茂等逼郢城。宝卷遣军救之,屯巴口。巴水入江之口也。巴水,今谓之巴河,出黄州府罗田县,南流至黄冈县入江。六月,西台江陵在西,故曰西台。遣席阐文劳衍军赍颖胄等议诣衍,谓宜请救于魏。衍曰:「若郢州既拔,席卷沿流,自然风靡。丈夫举事,欲清天步,拥数州之兵以诛群小,悬河注火,奚有不灭!岂容北面请救戎狄以示弱于天下!卿为我辈白镇军,前途攻取,但以见付借镇军靖镇之耳」。已而东军进屯加湖,在汉阳府黄陂县东南。衍遣王茂等乘水涨袭之,加湖溃,城名,在汉阳东北。郢城降。衍以韦睿行郢府事,郢人安之。先是,郢城被围,郢州刺史张冲与竟陵太守房僧寄悉力拒守,会冲及僧寄相继病卒,七卒死者什七八。冲、子孜与诸将议降冲故吏房长瑜曰:「前使君忠贯昊天郎君,但当坐守画一,以荷析薪。若天运不与,亦当幅巾待命下从使」。君孜不从,遂以郢城降。 张冲,字思约,劭之孙。

秋七月,齐雍州刺史张欣泰字义亨,兴世子。谋立建安王宝寅,不克而死。

齐涪陵王宝卷作芳乐苑,穷极竒丽,苑中山石皆望五采,望民家有好树美竹,则毁旧撤屋而徙之,于苑中立市,使宫人、宦者共为稗贩,以□贵妃为市令,自为录事,小有得失,妃则与杖。又好巫觋,左右诈云见先帝大嗔不许,数出宝卷,大怒,抜刀寻之,既不见,乃缚菰为髙宗形,北向斩之,悬首苑门。雍州刺史张欣泰与弟欣时宻谋结胡松及王灵秀,鸿选鸿姓,选名。等诛,诸奸幸废宝卷㑹宝卷,遣中书舍人冯元嗣救郢,茹法珍、梅虫儿、李居士、杨明泰送之于中兴堂。即新亭,宋孝武即位于此,因改名。欣泰等使人于坐杀元嗣,明泰、伤虫儿、居士、法珍等散走。灵秀诣石头迎建安王宝寅向台城,百姓数千人皆空手随之。欣泰闻事作,驰入宫,会法珍得返,闭门上仗,鸿选不敢发。宝寅至杜姥宅,在上元县北,晋成帝杜后母立第于此,因名。曰已暝,人皆溃去。宝寅逃三日,乃出泣言,受制不自由,宝卷复其爵位,欣泰与胡松皆被诛。

九月,齐萧衍引兵东下。

衍既克郢城,诸将欲顿兵夏口,衍以为宜乘胜直指建康张𢎞策,庾域亦以为然,乃命众军即日上道,缘江至建康,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立顿处所。𢎞策逆为图画,如在目中。遂克寻阳。时陈伯之镇江州,衍曰:「用兵未须实力,所听威声耳。加湖之溃,寻阳人情理宜恟惧,可传檄而定也」。乃遣使说伯之,许即用为江州。伯之虽许归附,而云大军未须遽下。衍曰:伯之首鼠,及其犹豫,急往遥之」。乃引兵至寻阳,伯之束甲请罪。初,巴东王子响之乱,司马席恭祖被杀,至是,其子谦以新蔡太守从伯之镇晋阳。伯之将降,谦曰:「我家世忠贞,有殒不二」。伯之杀之。衍以伯之为江州刺史,其子虎牙为徐州刺史。齐主宝融诏衍:「若定京邑,得以便宜从事」。衍留郑绍叔守寻阳,引兵东下,谓曰:「卿,我之萧何、寇恂也!比克建康,绍叔督江、湘粮运,未尝乏絶。

魏筑洛阳诸坊。

魏司州牧广陵王嘉太武之孙。请筑洛阳三百二十三坊,各坊三百步,曰:「虽有暂劳,奸盗永息」。诏发畿内夫五万人筑之,四旬而罢。

魏立后于氏。

后,烈弟劲之女也。烈方为领军,总心膂之寄,故立之。冬十月,齐萧衍围建康。

萧衍之克江郢也,涪陵王宝卷游骋如故,闻至近道聚兵,为固守之计。衍遣曹景宗等进顿江宁,击破李居士于新亭,因乘胜而前,新亭城主江道林引兵出战,禽之于陈衍,至新林,遣吕僧珍据白板桥在江宁县西南,李居士帅鋭卒万人直来薄垒,越堑抜栅,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发,自帅马步三百人出其后,城上人复逾城而下,内外夹击,居士败走。十月,宝卷遣将军王珍国字徳重,广之子也。将精兵十万陈于朱雀航南,宦官王宝孙持白虎幡督战,开航背水以絶归路,衍军小却,王茂下马,单刀直前,其甥韦欣庆执铁纒矟以翼之,冲击东军,应时而陷,曹景宗纵兵乘之,吕僧珍纵火焚营,将士皆殊死战,鼔噪震天地,珍国等不能抗,军遂大溃。衍长驱至宣阳门,诸将移营稍前,宝卷将军徐元瑜以东府城降,李居士以新亭降。衍镇石头,宝卷闭门自守,衍命诸军筑长围守之。

十一月,齐尚书令巴东公萧颖胄卒。谥献武。颖胄既卒,由是众望尽归于衍。先是,齐邑、东巴、西二郡不从颖胄之命,引兵破硖口,进至上明,颖胄遣蔡迫恭拒之,相持不决,颖胄忧愤而卒。已而巴军闻建康已危,众溃而降。上明注见前。蔡道恭,字怀俭,南阳冠军人。

魏以任城王澄都督淮南军事。魏镇南将军元英上书曰:「萧宝卷骄纵日甚,虐害无辜。其雍州刺史萧衍扫土兴兵,顺流东下,唯有孤城,更无重卫,乃皇天授我之日。臣乞躬帅步骑三万,直至沔阳,据襄阳之城,断黑水,今襄阳府谷城县东有黑水河,与光化县接界。之路,长驱南出,进拔江陵,则三楚可收,岷、蜀断絶,又命扬徐,声言俱举,建业穷蹙,文轨可齐」。不报。车骑大将军源怀本名,思礼,贺之子。亦言广陵、淮阴观望得失,宜东西齐举,以成席卷之势。若使萧衍克济,上下同心,岂惟后图之难,亦恐扬州危逼。是月,魏东豫州刺史田益宗侵齐,战于赤亭,齐人败绩。齐赤亭在黄州府麻城县东南。《水经注》:举水迳 安郡西厯赤亭下,谓之赤亭水,即此。十二月,齐人弑涪陵王宝卷。萧衍入建康,以太后令追废宝卷为东昏侯,自为大司马承制。

是时,建康城中实甲犹七万人宝巻,悉以军士委王珍,国使兖州刺史张稷字公乔,瑰之弟。为之副。宝卷尊蒋子文之神为灵帝,迎入后堂,使巫祷祀宝卷于殿中,骑马出入,以金银为铠甲,饰以孔翠,昼眠夜起,一如平常。长围既立,屡战不胜,尤惜金钱,不肯赏赐,雕镂杂物,倍急于常。众情怨怠,皆思早亡,莫敢先发。法珍、虫儿说宝卷曰:「大臣不留意,使围不解,宜悉诛之」。珍国及稷惧祸,谋弑宝。卷使后合舍人钱强夜开云龙门,珍、国稷引兵入殿,御刀丰勇之为内应。宝卷方在含徳殿作笙歌,兵入斩之。稷召仆射王亮字奉叔,莹从父弟。等令百僚署笺,以黄油裹宝卷首,遣博士范云等送诣石头。右卫将军王志字次道,僧䖍之子。叹曰:「冠虽弊,何可加足!」取庭中树叶挼服之,伪闷,不署名。衍览笺无志名,心嘉之。衍与云有旧,即留参帷幄,使张𢎞䇿先入清宫,封府库图籍。时城内珍宝,委积𢎞业,禁勒部曲,秋毫无犯,收潘妃及法珍、虫儿等四十一人,皆以属吏,以宣徳太后文恵太子妃鬰林王尊为皇太后,明帝即位,出居鄱阳王故第,王为号曰宣徳宫。令追废宝卷为东昏侯,以衍为大司马、录尚书事,依晋武陵王遵承制故事,百僚致敬。以王亮为长史。衍入阅武堂,下令大赦,凡昏制谬赋、淫刑滥役,悉皆除荡。潘妃有国色,衍欲留之,以问领军王茂,茂曰:「亡齐者此物,留之恐为外议」。乃并法珍等诛之。

齐大司马衍执豫州刺史马仙琕,字灵馥,扶风郡人。吴兴太守昻字千里,凯之子。既而释之。

齐萧衍之东下也,豫州刺史马仙琕拥兵百万,衍使其故人姚仲宾说之,仙琕斩于军门以徇。衍围宫城,州郡皆请降,吴兴太守袁昻独拒境不受命。衍使江革为书与昻曰:「竭力昏主,未足为忠,家门屠灭,非所谓孝。岂若翻然改图,自招多福,昻复书拒之。及建康平,衍使豫州刺史李元履巡抚东土,敕勿以兵威陵辱昻。元履至宣,衍㫖昻亦不请降,开门撤备而已。仙琕闻台城不守,号泣谓将士曰:「我受人任寄,义不容降,君等皆有父母,我为忠臣,君等为孝子,不亦可乎!」乃悉遣兵出降,馀壮士数十,闭门独守。俄而兵入,仙琕令士皆持满,兵不敢近。日暮,仙琕乃授弓曰:「诸军但来见取,我义不降」。乃遣送石头,衍释之,使待袁昻至俱入,曰:「令天下见二义」。士皆厚遇之。

壬,齐中兴二年,梁高祖武帝萧衍天监午元年,魏景明三年 。是岁,齐亡梁代。春正月,齐大司马衍迎宣徳太后入宫称制。二月,衍自为相国,封梁公,加九锡,寻进爵为王。

初,衍与范云、沈约、任昉同在竟陵王西邸,至是,引云为谘议,约为司马昉为记室参谋议。谢朏、何𦙍先弃官居家,衍奏征为军谘祭酒,朏、𦙍皆不至。衍内有受禅之志,沈约进曰:「齐祚已终,明公当承其运,虽欲谦光,不可得已」。衍曰:「我方思之」。约曰:「公初建牙樊、沔,此时应思。今王业已成,何所复思!若天子还都,公卿在位,则君臣分定,无复异心,岂复有人方更同公作贼!」衍然之,召云等告之。云对略同约㫖,衍曰:「卿明早,将休文更来」。云出语约,约曰:「卿必待我」。云许诺,而约先期入衍命草,具其事。约乃出怀中诏书幷诸选置。云至殿门,不得入。约出,问曰:「何以见处?」约举手向左,谓左仆射。云笑曰:「不乖所望」。有顷,衍召云入,曰:「我起兵三年矣,诸将不为无功。然成帝业者,卿二人也」。于是衍以诏进位相国、掦州牧,封十郡为梁公,备九锡,置百司。已,复进爵为王。

萧衍以沈约为梁仆射,范云为梁侍中,衍纳东昏余妃,颇妨政事,范云以为言,未从,云与将军王茂同入见,云曰:「昔沛公入关,妇女无所幸,此范増所以畏其志大也。今明公始定建康,海内想望风声,奈何袭乱亡之迹,以女徳为累乎?」茂起拜曰:「云言是也!公必以天下为念,不宜留此」。衍黙然,云即请以余氏赉茂衍,许之,赐云、茂钱各百万。

三月,萧衍杀齐邵陵王宝攸字智宣,明帝第九子。等三人。鄱阳王宝寅出奔魏。

先是,衍以齐湘东王宝晊安陆王缅之子。好文学,忌之,诬为谋反,并其弟宝览、宝宏皆杀之。至是,役杀邵陵王宝攸、晋熙王宝嵩、字智靖,明帝第十子。桂阳王宝贞,明帝第十一子。鄱阳王宝寅穿墙夜出,遁匿山涧,昼伏宵行,抵寿阳之东。魏任城王澄以车马迎之,待以客礼。宝寅请丧君斩衰之服,澄以丧兄齐衰之服给之,仍帅官僚赴吊。宝寅居处有礼,澄深器重之。

齐主发江陵,以萧憺都督荆、湘六州军士。齐主东归,以萧憺为荆州刺史。荆州军旅之后,公私空乏,憺厉精为治,广屯田,省力役,存问兵死之家,供其困乏。自以年少居重任,谓佐吏曰:「政之不臧,士君子所宜共惜。吾今开怀,卿其无𨼆」。于是人人得尽意,民有讼者,皆立前待符敎,决于俄顷,曹无留事,荆人大悦。

夏四月,齐梁王萧衍称皇帝,是为梁髙祖、武帝。废齐主为巴陵王,迁太后于别宫,封拜功臣有差。齐自髙帝代宋至和帝凡七主,合二十三年。

齐主至姑孰,下诏禅位于梁。四月,宣徳太后遣尚书令亮等奉玺绶诣梁宫,梁王即位于南郊,赠兄懿为丞相,封长沙王,谥曰宣武,奉齐主为巴陵王,宫于姑孰,奉宣徳太后为齐文帝妃,封文武诸臣车骑将军夏侯详等十五人为公侯,以王亮为尚书令。王莹字奉光,亮从父兄。为中书监,沈约为仆射,范云为吏部尚书。梁主萧衍弑巴陵,王于姑孰,齐御史中丞颜见逺晋侍中含之七世子孙。死之。

梁主欲以南海郡为巴陵国,徙王居之,沈约曰:「不可慕虚名而受实祸」。梁主领之,乃使所亲郑伯禽诣姑孰,以生金进王,王曰:「我死,不须金醇醪足矣!」乃饮沉醉,伯禽就摺杀之。王之镇荆州也,琅邪颜见逺为录事参军,及即位,为御史中丞,既禅位,见逺不食,数日而卒,梁主闻之曰:「我自应天从人,何预天下士大夫事?而颜见逺,乃至于此!」乃以萧宝义字智勇,明帝长子。为巴陵王,使奉齐祀宝义㓜有废疾不能言,故独得全

梁征谢朏、何𦙍何㸃不至」。

梁征、谢朏、何𦙍为光禄大夫,何㸃为侍中。𦙍、㸃终不就。

梁置谤木、肺石函。周礼》:大司冦以肺石逹穷民。注:赤石也。沈括石形如垂,肺肺,主声所以逹寃也。

梁主诏:「公车府谤木、肺石各置一函。若肉食莫言,欲有横议,谓在位者不言而布衣处士欲议朝政。投谤木函。若有功劳才器、寃沉莫逹者,投肺石函。梁主身服浣濯之衣,常膳惟以菜蔬,每简长吏,务选廉平,皆召见于前。勖以政道,小县令有能迁大县,大县有能迁二千石,由是廉能莫不知劝。五月,盗入梁宫,捕得,伏诛。

齐东昏侯嬖臣孙文明等夜帅其徒作乱,烧神虎门、总章观,杀卫尉张𢎞䇿,复烧尚书及云龙门。军司马吕僧珍以宿卫兵拒之,不能却。梁主戎服御前殿,曰:「贼夜来,是其众少,晓则走矣」。命击五鼓,贼谓已晓散走。会将军王茂等引兵赴救,悉捕诛之。

梁江州刺史陈伯之反,兵败奔魏。伯之目不识书,与夺决于主者豫章邓善、为别驾。河南褚緭自建康投之。及其乡人朱龙符,并乘伯之愚暗,恣为奸利。梁主闻之,遣人代缮,伯之不受命。缮于是日夜,说伯之反,緭等共赞成之。伯之乃集府州僚佐,诈为齐建安王宝寅书示之,且云:「我荷明帝厚恩,誓死以报」。即命纂严,召临川内史王观僧䖍之孙。为长史,观不应命,豫章太守郑伯伦起兵拒守。梁主以王茂为江州刺史,帅众讨之。伯之引兵趣豫章,攻不能下。王茂军至,伯之表里受敌,遂败走。间道渡江,与其子虎牙及緭等俱奔魏。

六月,梁益州刺史刘季连反。梁主以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阳人。为益州刺史,遣左右送刘季连子弟三人入蜀谕㫖,季连受命,饬还装,元起乃之官。初,季连为南郡,不礼于元,起都录朱道琛有罪,季连欲杀之,逃匿得免。至是,道琛为元起典籖,既至,言语不恭,见人器物輙夺之,有不获者,语曰:「会当属人,何须苦惜!」于是军府大惧,谓元起必诛季连,祸及党与。季连亦惧,乃召兵算之,有精甲十万,叹曰:「据天险之地,握此强兵,进可以匡社稷,退不失作刘备,舍此!安之遂召佐史,矫称齐宣徳太后令,聚兵反,收道琛,杀之。元起至巴西,季连遣其将李奉伯拒战,败还成都。季连闭城固守,元起围之。明年,成都食尽,人相食,季连肉袒请降,元起待之以礼,遂还建康。梁主赦为庶人。

秋八月,梁定正雅乐。

梁主素善锺律,欲厘正雅乐,乃自制四器,名之为通。一曰元英通,二曰青阳通,三曰朱明通,四曰白藏通。每通施三弦,黄锺弦用二百七十丝,长九尺,黄锺律长九寸,引而伸之为九尺。应锺弦用一百四十二丝,长四尺七寸四分差强,即上生下生三分益一三分损一之数。因以通声转推月气,悉无差违,而还得相中。又制十二笛,竹之属,汉武时邱仲所作。黄锺笛长三尺八寸,应锺笛长二尺三寸,中间十律以是为差,以写通声饮,去声韵。会举要度声曰饮。古锺玉律并皆不差。于是被以八音,施以七声,宫、商、角、徵、羽及变宫变徵。莫不和韵。先是,宫悬止有四鎛锺,特悬者为鏄锺。杂以编锺小锺也。上下各八县于一簴编磬、亦十六枚而同簴。衡锺、锺、大于鎛凡十六簴,锺之拊纵曰簴。至是始设十二鏄锺,应十二辰之位。各有编锺、编磬,凡三十六簴而去衡锺,四隅植建鼓,大,鼔也,一名植鼓,植木而旁悬鼔焉。

冬十一月,梁立子统字徳施为太子,统生五岁,能徧诵五经。

梁大旱,饥。

是岁,江东大旱,斗米五千,民多饥死。癸梁夭监,二年末,魏景明四年。夏四月,魏以萧宝寅为齐王。宝寅伏于魏阙之下,请兵伐梁,虽暴风大雨,终不暂移。会陈伯之降魏,亦请兵自效。魏以宝寅为扬州刺史、丹阳公。齐王,礼赐甚厚,配兵一万,令屯东城。注见前。以伯之为江州刺史,屯阳石,城名,在今颖州府霍邱县南,亦曰羊石城。俟秋冬大举。宝寅明,谓明旦也。当拜命恸哭,至晨过期,犹絶酒肉,悴色粗衣,未尝嬉笑。

梁颁新律:

初,梁主命删定郎蔡法度济阳人损益旧律,至是书成。律二十卷,令三十卷。诏颁行之。

五月,梁仆射范云卒。以左丞徐勉、字修仁,东海郯人。将军周舍字升逸,朗族孙显之子。同参国政。

云尽心事上,知无不为,临繁处剧,精力过人。及卒,众谓沈约宜当枢管,上以约轻易,不如尚书左丞徐勉,乃以勉及右卫将军周舍同参国政。舍雅量不及勉,而清简过之,两人俱称贤相。勉每有表奏,輙焚其藁,舍豫机宻二十馀年,与人言谑,终日而竟,不泄机事,众尤服之。

六月,梁以谢朏为司徒。

朏逃窜年馀,一旦轻舟自出诣阙,以为司徒、尚书令。朏辞脚疾不堪拜谒,角巾白舆,诣云龙门谢,诏乘小车就席。明日,梁主幸其宅,宴语尽欢。朏固陈本志,不许。朏素惮烦,不省职事,众颇失望。

秋七月,魏以彭城王勰为太师。魏主以勰为太师。勰固辞。魏主赐诏敦谕,又为家人书,祈请恳至。勰不得已,受命。

冬十月,魏都督元英攻梁,拔数城,攻阜陵,不克。先是,魏发兵伐梁,委任城王澄经略。萧寳寅、陈伯之皆听节度。至是,梁司州刺史蔡道恭闻魏军将至,遣将军杨由帅城外居民保贤首山注见前为三栅,元英勒军围之,栅民斩由降魏。任城王澄命统军党法宗党氏出自西羌,世为羌豪。分兵击东关注见前。拔关要城名,在六安州霍山县西北。颍川宋侨郡后废,故城在今庐州府巢县东南。大岘山名,在今和州含山县东北。三城白塔岗名,在巢县南。牵城在霍山县北。清溪,今含山县西有清溪镇,清溪水所出。皆溃。初,梁遣冯道根戍阜陵,注见前。甫到,即修城隍,逺斥堠,如敌将至,众颇笑之。道根曰:「防怯勇战,此之谓也」。城未毕,法宗等奄至,众皆失色。道根命大开门,缓服登城,遣精鋭出战,破之。魏人见其意思闲暇,战又不利,遂引去。梁乃以道根为豫州刺史。

魏以仆射源怀为行台,胡三省注:魏道武始置行台官于中山,至是置于北邉,兼统民事。巡北边。

魏既迁洛阳,北邉荒逺,因以饥馑,百姓困弊,乃如仆射源怀行台,使持节巡行北邉,赈贫乏,考殿最,事之得失,先决后闻,怀通济有无,饥民赖之。沃野镇将于祚,后之世父,与怀通婚,时于劲方用事,势倾朝野,祚颇有受纳,怀将入镇,祚郊迎道左,怀不与语,即劾奏免官。怀朔镇将元尼须与怀旧交,贪秽狼籍,置酒谓懐曰:「命之短长,繋卿之口。懐曰:今日源懐与故人饮酒之坐,非鞫狱之所也。明日公庭,始为使者检镇将罪状之处耳。竟按扺罪。 沃野,汉县,后魏为镇,故城在今榆林府西北,懐朔魏六镇之一,故城在今吴喇忒东北。

梁吉翂字彦霄,冯翊莲勺人。请代父死,梁主赦之。吉翂父为原乡后汉县,隋省故城在今湖州府孝丰县。令为奸吏所诬,逮诣殿尉,罪当死。翂年十五,挝登闻鼓,乞代父命。梁主以其幼,疑人教之,使廷尉卿蔡法度讯之。翂曰:「囚虽愚幼,岂不知死之可惮?顾不忍见父极刑,故求代之。死非细故,奈何受人教邪?」法度乃更和颜诱之,终无异辞。法度以闻,梁主乃宥其父罪。丹阳尹王志欲于歳首举充纯,孝翂曰:「异哉王尹,何量翂之薄乎!父辱子死,道固当然。若翂当此举,乃是因父取名,何辱如之!」固拒而止。

甲,梁天监三年,申魏正始元年。春正月,梁袭魏寿阳,不克。魏攻梁锺离,梁遣兵救之,败绩。

梁将军姜庆真乘魏任城王在外袭寿阳,据其外郭,任城太妃孟氏勒兵登陴,激厉文武,安慰新旧,劝以赏罚,将士咸有奋志。太妃亲巡城守,不避矢石,萧宝寅引兵至,合撃之,庆真败走。是月,任城王澄攻梁锺离,梁主遣将军张惠绍字徳继,义阳人。等将兵送粮。澄遣将军刘思祖彭城人,芳从子。邀之,战于邵阳,注见前。大败梁兵,杀虏殆尽。尚书论思祖功,应封千戸侯,侍中。

元晖字景袭,常山王素之孙。求二婢于思祖,不得,事遂寝。

夏五月,魏司徒北海王详有罪幽死。详骄奢,好声色,贪冒无厌,请托公行,中外嗟怨。将军茹皓以巧思有宠于魏主,弄权纳贿,详亦附马。高肇本出高丽,时望轻之,魏主专委以事,肇以详位居其上,欲去之,乃谮云详皓谋逆。四月,魏主召中尉崔亮字敬儒,清河东武城人。使弹详皓,诏赐皓死,宥详,免为庶人,徙太府寺,围禁之,详遂暴卒。先是有献鸡雏四翼四足者,诏以问侍中崔光,光上表曰:「汉元帝时,有雌鸡伏子,渐化为雄,冠距鸣将,又有雄鸡生角,刘向以为小臣执政之象,已而石显伏诛,此其效也。灵帝时,南宫寺雌鸡欲化为雄,但头冠未变。蔡邕以为鸡身已变,未至于头,而上知之,将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应之不精,政无所改,头冠或成,为患滋大,是后黄巾破壊四方,天下遂大乱。今之鸡状虽与不同,而其应颇相类,诚可畏也。翼足众多,亦群下相扇助之象,雏而未大,足羽差卜,其势尚㣲,易制御也。臣闻灾异之见,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惧,乃能致福,暗主睹之而慢,所以致祸。或者今亦有自贱而贵,闗预政事,如前世石显之比者邪?愿陛下进贤黜佞,则妖弭庆集矣」。后数日,皓等伏诛,魏主由此愈重光。

魏大旱。

魏大旱,邢峦字洪宾,鄚人,颖之孙。奏:「昔者明王重粟帛,轻金玉,何则?粟帛养民而安国,金玉无用而败徳故也。先帝深鉴奢泰,务崇节俭,至以纸绢为帐扆,铜铁为辔勒,府藏之金,裁给而已。逮景明初,贡篚相继,商佑交入金玉,常有馀国,用常不足,茍非为之分限,但恐岁计不充。自今请非要须者,一切不受」。魏主纳之。

秋八月,梁义阳降魏,魏立元英为中山王。魏人围义阳,梁司州刺史蔡道恭随方抗御,相持百馀日,斩获不可胜计,魏军惮之。将退,㑹道恭病卒,道恭疾笃,呼从弟灵恩及诸将佐谓曰:「汝等当以死固节,无令吾没有馀恨」。及卒,灵恩代之守城。魏人闻之,攻义阳益急。梁遣将军马仙琕救之,转战而前,兵势甚锐。元英结垒士雅山,即大木山在汝宁府信阳州西北,晋祖逖置其家于此,后遂以「逖」字名山。分命诸将伏于四山,示之以弱仙,俾乘胜直掩英营,英伪北以诱之,至平地,纵兵撃之,统军传永擐甲执槊突陈,横过。梁兵射永洞其左股,永㧞箭复入,仙琕败走,永复与诸军追之,永时年七十馀,军中莫不壮之。仙琕尽鋭决战,一日三交,皆大败而返。蔡灵恩势穷,遂降于魏三关,一曰平靖关,即春秋㝠厄,一曰武阳关,亦曰武胜,即春秋直辕,一曰黄岘关,亦曰百雁,即春秋大燧俱在信阳州。戍将亦弃城走。初,魏南安王桢景,穆帝之子。以预穆泰之谋,夺爵邑。及是英克义阳,乃复立英为中山王。梁于南义阳置司州,移镇关南,以郑绍叔为刺史。绍叔立城隍,缮器械,广田积谷,招集流散,百姓安之。今南义阳治鹿城关,隋为木兰县。唐省故城在 黄州府黄安县。九月,魏筑九城于北边。

柔然侵魏,魏诏车骑大将军源懐行北边,指授规略,以便宜从事,懐至云中,柔然遁去,懐以为用夏制夷,莫如城郭,还至恒代,案视要害之地,欲东西为九城及储粮积仗之宜,犬牙相救之势,凡五十八条,表上之曰:「今定鼎成,周去北遥逺,代表诸国颇或外叛,宜准旧镇东西相望,令形势相接,筑垒置戍,分兵要害,劝农积粟,警急之日,随便翦讨,彼游骑之冦,终不敢越城南出,如此,北方无忧矣」。魏主从之。

冬十一月,魏营国学。

时魏学业大盛,燕、齐、赵、魏间教授者不可胜数,弟子著录,多者千馀人。州举茂异,郡贡孝廉,每年逾众。乙梁天监四年酉,魏正始二年。春正月,梁置《五经》博士,立州郡学。梁主雅好儒术,以东晋、宋、齐虽开置国学,而无讲授之实,乃下诏曰:「二汉登贤,莫非经术,服膺雅道,名立行成。魏、晋浮荡,儒教沦歇,风节罔树,抑此之由。其置《五经》博士,广开馆宇,招纳后进,给其饩廪。其射策通明者,即除为吏」。又选学生往云门山,在绍兴府㑹稽县南,亦曰东山。从何𦙍受业,齐永明中,𦙍弃国子祭酒还东山,隐居教授。命𦙍选经明行修者以闻,分遣博士、祭酒巡州郡立学。

梁汉中太守夏侯道迁谯国人以郡叛降于魏。魏遣将军邢峦入汉中,遂取梁州。

初,梁夏侯道迁从裴叔业锁寿阳,与叔业有隙,单骑奔魏,魏王肃使守合肥。肃卒,道迁奔梁,梁以为汉中太守。至是复叛降魏。魏以□峦为锁西将军,将兵赴之。峦至汉中,所向摧破。魏以峦为梁、秦二州刺史。梁遣将军孔陵等拒魏,峦遣统军王足撃之,陵等退保梓潼,足又破之,遂进攻涪城,大败梁军,杀其将鲁方达等三十九人。蜀中大震,城戍降者什二三。于是峦表请乘胜取蜀,魏主不从。先是,魏主以王足行益州刺史,既而以羊祉代之,足闻之不悦,輙引兵还,遂不能定蜀。久之,奔梁,巴西人亦杀魏守将,降于梁。 羊祉,字灵佑,泰山钜平人。夏四月,梁益州刺史萧渊藻字靖,艺懿之子。杀前刺史邓元起,州民作乱,渊藻讨平之。

梁益州刺史邓元起乞归,诏以西昌侯渊藻代之。元起营还装,粮储器械,取之无遗,渊藻恨之,又求其良马不得,愈恚,遂因醉杀之而诬以反,梁主疑焉。元起故吏广汉罗硏诣阙讼之,梁主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让渊藻,贬为将军䘏赠。元起时,益州民焦僧䕶作乱,渊藻乘肩舆巡行贼垒,贼聚弓乱射,矢如雨下,从者举楯御矢,渊藻命去之,由是民心大安,撃僧䕶平之。六月,梁初立孔子庙。

秋七月,魏有芝生于太极殿,侍中崔光上表曰:「气蒸成菌,生于墟落,湿秽之地,不当生于殿堂髙华之处,今忽有之,诚足异也。夫野木生朝,野鸟入庙,古人皆以为败亡之象,故太戊、中宗惧灾修徳,殷道以昌。今西南二方兵革未息,郊甸之内,大旱逾时,民劳物瘁,莫此之甚,愿陛下侧躬耸意,惟新圣道节夜饮之乐,养方富之年,则魏祚可以永隆皇寿,等于山岳矣」。于是魏主好宴乐,故光言及之。冬十月,梁遣临川王宏字宣达,梁主弟。帅师伐魏。

宏都督诸军仆射桞惔字文通,世隆子。为副军于洛口。注见前。梁大有年。

米斛三十钱。

丙,梁天监二年戌,魏正始三年。春正月,魏邢峦讨武兴氐,灭之,置东益州。先是,武兴王杨集始卒,子绍先嗣。绍先年幼,委事于其叔集,起集义。会魏始克汉中,集起、集义恐武兴不能久为外藩,乃扇动群氐,推绍先为帝,围魏关城阳平关城。于是魏邢峦遣傅竖眼清河人徙□阳。讨之,克武兴,执绍先送洛阳。集起,集义亡走,遂灭其国,以为东益州。自晋恵帝元康六年,杨义搜始据仇池,至是乃灭。

三月丙寅朔,日食。

魏豫州刺史陈伯之叛,复归梁。梁临川王宏使记室邱迟字希范,吴兴人。为书遗陈伯之。《书》曰:□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如何一旦为奔亡之虏!寻君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己,外受流言,沉迷猖蹷,以至于此。主上屈法申思,吞舟是漏,将军松柏不翦,亲戚安居,髙台未倾,爱妾尚在,而将军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不亦成乎!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鼔,感生平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恨!想早励良图,自求多福!伯之得书,即于寿阳拥众归梁,梁以为通直散骑常侍,久之,死。

夏四月,魏罢盐池在山西解州东安邑县西之禁,魏河东郡盐池,旧立官司以收税利。魏主即位之初,景明元年。,御史中尉甄琛字思伯,中山无极人。上表请弛盐禁,琛言周礼: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为之厉禁,葢取之以时,不使戕贼而已,故虽置有司,实为民守之也。夫一家之长,必恵养子孙,天下之君,必恵养北民,未有为人父母而吝其醢。醯富有群生而𣙜其一物者也。今县官障䕶河东盐池而收其利,是専奉口腹而不及四体也。天子富有四海,何患于贫,乞弛盐荣而兴民共之!诏下八座,魏置八郡以拟八座,事具前。议录尚书事彭城王勰等以为宜依常禁,勰等言琛之所陈,坐谈则理髙,行之则事眀,圣人敛山泽之货以寛田畴之富,收关市之税以助仆一之储,取此与彼,皆非为身,所谓资天地之产,恵天地之民也。盐池之禁,为日已久,今而罢之,一行一改,法若爽棋,参论理要,宜如旧式。魏主卒如琛议。已而盐利多为富强所擅,乃还收之入公,景明四年,至是下诏复罢盐池之禁。自此官虽无权,而豪贵之家乘势占夺,近池之民又輙障吝,强弱相陵,逺近滋弊。于是髙阳王维、字思穆,献文帝子。清河王怿字宣仁,孝文帝子。等请依先朝之禁,仍置官监校,从之。明帝神龟元年其后更罢更立,迄于西魏孝武帝永熙之世。又凡数变云。胡三省曰:甄琛表弛盐禁,通鉴日录摽于景明元年,正文则载于正始三年。葢琛议行于景明初年,随格于景明四年,正始三年而后从其议也。胡氏之言如此。今考《魏书宣武纪及甄琛传,俱于胡氏相符,因依其次以叙,并节采食货志。统纪元魏盬㩁之始末于此以备考。魏遣中山王英督诸军以拒梁师。

魏以中山王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诸军事,帅众十馀万以拒梁军,所至以便宜从事。已而魏复以邢峦都督东讨诸军事,发定、冀、瀛、相、并、肆,魏置治永安郡,今山西、忻州是。六州十万人,以益南行之兵。

五月,梁拔魏宿预梁城,在凤阳府寿州东北。晋太元中,侨立梁郡于此,故曰梁城。小岘、合肥等城。

梁右卫率张恵绍抜宿豫北徐州,京口为南徐,锺离为北徐。刺史昌义之厯阳,乌江人。㧞梁城。豫州刺史韦睿攻岘未拔,出行围栅。魏出数百人陈于门外,睿欲击之,诸将皆曰:「向者轻来,未有战备,请还授甲」。睿曰:「魏城足以固守,今无故出人于外,必其骁勇,茍能挫之,其城自㧞」。众犹迟疑,睿指其节曰:「朝廷授此,非以为饰,韦睿法不可犯也」。乃进击,败之。因急攻城,中宿而㧞,遂至合肥。睿夜,堰肥水起,鬬舰髙与合肥城等,四面临之,城中人皆哭,遂溃,俘斩万馀级。于是迁豫州,治合肥。睿体素羸,未尝跨马,每战,尝乘白板舆,督厉将士,勇气无敌。军至东陵,有诏班师,睿悉遣辎重居前,身乘小舆殿后,魏人畏睿威名,望之不敢逼。是月,梁庐江太守裴邃克魏羊石、霍邱。六月,青、冀刺史桓和克朐山固城,张惠绍进趣彭城,兵不利。城东陵在頴州府霍邱县西北滨,准羊石即阳石固。 即五固注,俱见前。裴邃,字渊明,河东闻喜人。

秋九月,梁临川王宏自洛口逃归,诸军皆溃。宏以介弟将兵,军容甚盛,比人以为百馀年来所未有也。前军既克梁城,诸将欲乘胜深入。宏性懦怯,部分乖方。魏诏邢峦与中山王英合攻梁城,宏闻之惧,召诸将议旋师。吕僧珍曰:「知难而退,不亦善乎!」宏然之,柳惔曰:「大众所临,何城不服,何谓难乎!」裴邃曰:「是行也,固敌是求,何难之避!」马仙琕曰:「天子扫境内以属王,有前死一尺,无却生一寸」。昌义之怒,须发尽磔,曰:「吕僧珍可斩也。百万之师,出未逢敌,望风遽退,何面日见圣主乎!」议者出,宏不敢遽违群议,停军不前,魏人知宏不武,遗以巾帼,且歌之曰:「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虎,谓韦睿也。僧珍亦自愧叹,请遣裴邃分军取寿阳,宏不听。会夜暴风雨,军中惊,宏与数骑逃去,将士皆散,投弃戈甲,填满水陆。诸军闻宏已逃,亦皆引退。宏乘小舟济江,夜至白石垒,叩城门求入。临汝侯渊猷登城谓曰:「百万之师,一朝鸟散,国之存亡,未可知也。恐奸人乘开为变,城不可夜开」。宏无以对。 渊猷,渊藻之弟。

冬十月,魏征邢峦还,遣齐王萧寳寅与中山王英围锺离。

梁洛口军既溃,魏中山王英进围锺离,魏主诏邢峦引兵㑹之,峦表言:「南军虽野战非敌,而城守有馀,且锺离天险,必无克理,臣寜荷怯懦不进之责,不受败损空行之罪」。魏主乃以将军萧寳寅代之,侍中卢昶素恶峦,使中尉崔亮弹峦,峦以汉中所得羙女赂元晖,晖言于魏主,遂不问晖。昶恃宠贪纵,时人谓之「饿虎将军」、「饥鹰侍中」。晖寻迁吏部尚书,用官皆有定价,选者谓之「市曹 。卢昶,字叔逹。度世从□。

丁,梁天监六年亥,魏正始四年。春三月,梁将军曺景宗、豫州刺史韦睿大败魏师于锺离。

魏中山王英与将军杨大眼等众数十万攻锺离锺离城北阻淮水,魏人于邵阳洲两岸为桥,树栅数百步,跨淮通道,城中才三千人,昌义之随方抗御魏人使其众负土填堑,严骑蹙之,人未及回,以土迮之,俄而堑满,冲车所撞,城土輙頺义之,用泥补之,冲车虽入而不能坏,魏人昼夜苦攻,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一日,战数十合,前后杀伤万计,魏人死者与城平。二月,魏主召英还,英表称必克,愿少寛假。先是,梁主诏曺景宗督军二十万救锺离,敕景宗顿道人洲在邵阳洲之东,俟诸军至齐发,至是,复遣韦睿将兵继进,受景宗节度。睿自合肥由阴陵大泽行,注见前。值涧谷輙飞桥以济师,或劝缓行,睿曰:锺离凿穴而处,负户而汲,车驰卒奔,犹恐其后,而况缓乎?魏人已堕吾腹中,卿曺勿忧也」。旬日至邵阳,梁主豫敕景宗曰:韦睿,卿之乡望,宜善敬之。景宗见睿礼甚谨,梁主闻之曰:二将和,师必济矣」。睿堑洲为城,去魏城百馀步,冯道根能走马步地,计马足以赋功。赋布,功力也。谓计夫之力而布之工作也。比晓而营立,英大惊曰:「是何神也!」景宗等噐甲精新,军容甚盛,魏军望之夺气,城中知有外援,勇气百倍,杨大眼将万馀骑来战,睿结东为陈,以强弩二千,一时俱发,矢贯大眼,右臂退走。明旦,英自帅众来战,睿乘素木舆执白角,如意以麾军,一日数合,英乃退。梁主命景宗等豫装髙舰与魏桥等,为火攻之计。三月,淮水暴涨六七尺,睿使冯道根等乘舰撃魏洲,上军尽殪,别以小船载草灌膏,焚其桥,风怒火盛,烟尘晦冥,敢死之士,㧞栅斫桥,倏忽俱尽,道根等身自搏战,军人奋勇,呼声动天地,无不一当百,魏军大溃,英脱身走,大眼亦焚营去,诸垒土崩水死者十馀万,斩首亦如之,生擒五万人,收其资粮、噐械山积,睿遣报昌义之,义之悲喜,不暇答语,但叫曰:「更生更生!」群帅争先告㨗,睿独居后世,尤以此贤之。梁主诏增景宗、睿爵邑,义之等赏各有差。魏有司奏英寳寅罪当诛,诏免死、除名为民。

冬十月,梁以徐勉为吏部尚书。勉精力过人,虽文案填积,坐客充满,应对如流,手不停笔。尝与门人夜集客求官,勉正色曰「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可及公事」时人咸服其无私。

闰月,魏尚书令髙肇弑其主之后于氏及其子昌时、髙贵嫔,肇弟,优之女。有宠而妒,髙肇势倾中外,后暴疾殂,人皆归咎髙氏,宫禁事秘,莫能详也。后所生子昌寻卒,侍御师王显字世荣,平阳人,以医进用。失于疗治,时人亦以为承肇之意云。

□起莘发明曰:昔赵盾以亡不越境,反不讨贼而书弑。髙肇既为用事大臣,一国之事皆出其手,如使弑逆不出于肇,则必讨逆而正其罪。今既主名不立,则其为肇也明矣。直笔书之,所谓原其情而定其实耳。戊,梁天监七年,子魏永平元年。春正月,梁定官品。

百官九品,为十八,班班多者为贵十八班最贵,一班最下。二月,梁置州望郡宗乡豪。

各一人専掌搜荐。搜求才能而荐之于上。秋七月,魏立贵嫔髙氏为后。髙后既立,髙肇益贵重用事,多变更先朝旧制,削封秩,黜勲臣,怨声盈路,群臣宗室皆下之,唯度支尚书元匡字扶建,阳平幽王之子。与抗。衡先造棺置厅事,欲舆棺诣阙论肇罪,自杀以谏,肇恶之。会匡与刘芳字伯支,彭城人。议权量,肇主芳议。匡表肇指鹿为马中尉王显弹匡有司,处匡死刑,诏贬其官。

八月,梁竟陵公曹景宗卒,谥曰壮。景宗自救,锺离,进爵为公。及是,卒。景宗之自锺离还也,梁主于华光殿与群臣宴饮,令沈约赋韵,景宗不得,意甚不平。梁主曰:「卿伎能甚多,何必一诗!」景宗求作不已,时韵已尽止「馀竞病」二字,景宗操笔立成,其辞曰:「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路傍人何如霍去病!」梁主嘉叹不已。及卒,赠□府仪同三司。

魏京兆王愉字宣徳,孝文帝子。反信都。魏主遣尚书李平字云定,崇从弟。讨愉,执之髙肇阴杀愉,奏除平名。

初,愉纳于后之妹为妃,不爱爱妾,李氏生子于后,召李氏入宫捶之,已而魏主复以愉骄纵不法,杖之五十,出为冀州刺史。愉既屡辱,潜懐愧恨,髙肇又数谮之,愉不胜忿,遂诈言髙肇弑逆,称帝于信都,立李氏为后,魏主以尚书李平为都督讨之,愉出城拒战,屡败,平进围之,愉知势穷,携李氏及四子突围出走,平追执以闻。群臣请诛愉,魏主不许,诏送洛阳,申以家人之训,髙肇阴使人杀之于道,肇与王显素恶李平,平既定冀州,诏加散骑常侍,显弹平隐截官口,谓隐匿叛党之应没官者。肇奏除平名。

九月,魏主杀其叔父彭城王勰。魏髙后之立也,勰固谏不听。髙肇怨之,数谮于魏主,遂因京兆王愉之反,诬勰北与愉通,南招蛮贼。魏主信之,召勰与诸王入宴禁中,至夜,皆醉,各就别所使左卫元珍引武士赍毒酒饮之,勰曰:「吾无罪,愿一见至尊,死无恨!」珍曰:「至尊何可复见!」武士以刀环筑之,勰大言曰:「寃哉!皇天忠而见杀!」乃饮毒酒,武士就杀之。向晨,以尸归第,云王因醉而薨,谥曰武宣。在朝贵贱,莫不丧气,行路士女皆流涕曰:「髙令公枉杀贤王!」由是中外恶肇益甚。

魏郢州魏正始初,改南司州曰郢州,治义阳。叛三关注见前。降梁,魏遣兵击之。魏郢州司马彭珍等叛魏,潜引梁兵趣义阳,三关戍主侯登等以城降梁。魏以中山王英京兆王愉反,复英封讨愉,未发而愉败。将歩骑出汝南讨之。是冬,魏悬瓠军主白早生亦叛魏,杀豫州刺史司马悦,请援于梁,梁司州刺史马仙琕遣兵助之。魏主以邢峦行豫州事,将兵击早生。时魏、郢、豫诸城皆没,唯义阳一城为魏坚守。中山王英以众少,屡请益兵,弗许。英遂与峦共攻悬瓠,克之,斩早生,英乃趋义阳。义阳大守辛祥与郢州刺史娄悦婴城共守。梁将军胡武城、陶平虏攻之,祥夜袭其营,擒平虏,斩武城,州境获全。论功当赏,娄悦耻功出祥下,间之执政,赏遂不行。 魏豫州治汝南,注见前。司马悦,字广宗,楚之之孙。辛祥,字万福,绍先之孙。

乙梁天监八年丑,魏永平二年。春正月,梁主祀南郊。宋、齐旧仪,祀天皆服衮冕。至是,用著作郎许懋字昭哲,髙阳新城人。说始服大裘,周礼:司裘,大裘以供王祀天之服。注:大裘,黒羔裘,服以祀天,示质也。是时有司以郑注未足为据,乃以元缯为之,其式如裘,其裳以纁,皆无文绣,冕则无旒。制曰:可。又以斋日不乐,诏舆驾始出鼔吹,从而不作,还宫如常仪。时有请封会稽禅国山,在常州府荆溪县西南,本名离里山,吴孙皓封为中岳更名者,梁主命诸儒草封禅仪,欲行之,许懋建议。以为舜柴岱宗,是为巡狩,而郑引孝经钩命决云封于泰山,考绩柴燎,禅乎梁甫,刻石纪号,此纬书之曲说,非正经之通义也。如管夷吾所说七十二君燧人之前,世质民淳,安得尼金,检玉结绳而治,安得镌文告成,妄亦甚矣。若圣主不湏封禅,若凡主不应封禅,秦始皇尝封泰山,孙皓尝封国山,皆由主好名于上,而臣阿㫖于下,非盛徳之事不足为法也。说郑,谓郑康成「钩命决纬书篇名,管夷吾所 ,见史记。梁主嘉纳之,因推衍懋议以答请者,由是遂止。

魏复取三关。

魏中山王英至义阳,将取三关,先策之曰:「三关相湏如左右手,若克一关,两关不攻而破,攻难不如攻易,宜先攻东关」。即武阳舆地纪胜三关之险,大寨岭为平易大寨,岭即武阳关也。又恐其并力于东,乃使长史李华帅五统五统军之众向西关即平靖。以分其兵势,自督诸军向东关攻之,六日而㧞,进取广岘即黄岘及西关,梁将马仙琕等皆弃城走。梁主使韦睿救仙琕,至安陆,增筑城二丈馀,更开大堑,起髙楼。众颇讥其怯,睿曰:「为将当有怯时,不可专勇」。英急追仙琕,将复邵阳之耻,闻睿至,乃退。

梁主求成于魏,魏主不肯。

初,魏悬瓠南叛,魏主使中书舎人董绍字兴逺,新蔡鮦阳人。以慰谕白早生,囚之送建康。吕僧珍与之言,爱其文义,言于梁主,梁主使谓绍曰:「今听卿还,令卿通两家之好,彼此息民,岂不善也!」因召见慰劳之,且曰:「战争多年,民物涂炭,吾是以不耻先言,卿宜偹申此意。夫立君以为民也,凡在民上,岂可不思此乎!」绍还,言之,魏主不从。

三月,魏侵梁雍州,梁州兵击败之。魏荆州刺史元志字猛略,河间公齐之孙。将兵七万攻潺沟,在襄阳县北。驱迫群蛮,群蛮悉渡汉水降梁。梁雍州刺史吴平侯昺,字子昭,梁主从父弟。纳之纲纪,州郡上佐,谓之纲纪。皆以蛮累为边患,不如因此除之。昺曰:「穷来归,我诛之不祥。且魏人来侵,吾得蛮以为屛蔽,不亦善乎!」乃受其降。使司马朱思逺击志于潺沟,大破之,斩首万馀级。

冬十一月,魏主亲讲佛书,作永明闲居寺。魏主专心释典,不事经籍。中书侍郎裴延俊谏曰:「汉光武、魏武帝虽在戎马,未尝废书。先帝天纵多能,营迁谋伐,手不释卷,良以经史义深,不可暂辍故也。陛下亲讲大觉,凡在听瞩,尘蔽俱开。然五经治世之模楷,应务之所先,伏愿互览兼存,则内外俱周,真俗斯畅矣」。不纳。 裴延儶,字平子,□喜人。于是佛教盛于洛阳,沙门自西域来者三千馀人,魏主别为之立永明寺以居之。处士冯亮字灵通,南阳人。有巧思,魏主使择嵩山形胜之地立闲居寺,今河南府登封县有嵩岳寺,即魏闲居寺也,隋开皇中,更今名。极岩壑,土木之羙,由是逺近承风,无不事佛。比及魏主末年,州郡共有一万三千馀寺。

庚梁天监九年寅,魏永平三年。春三月,魏子诩生。刘友益曰:此志胡后乱魏之始。诩母胡充华武始伯国珍字世玉,安定临泾人。之女也。初入掖庭,同列以故事祝之曰:「愿生诸王、公主,勿生太子」。充、华曰:「妾之志异于诸人,奈何爱一身之死而使国家无嗣乎!」及有娠,同列劝去之,充、华不可,私自誓曰:「若幸而有男,次第当长,男生身死,所不憾也」。既而生诩,魏主频丧子,既生诩,深加慎䕶,选择乳保,养于别宫。

梁主视学。

梁主幸国子学,亲临讲肄。诏皇太子以下及王侯之子皆入学。

冬十月,梁行《大明厯》。

先是,梁主即位之三年,诏定新厯,散骑侍郎祖暅字景烁。暅,古邓反,奏其父冲之考古法具见前为正歴,不可改,至是行之。

辛梁天监十年,帽魏永平四年。春正月,魏元会始用新舞。先是,魏诏太常卿刘芳造乐噐定舞名,魏公孙崇造乐尺,以十二黍为寸,刘芳非之,更以十黍为寸,尚书令髙肇等奏:「崇所造乐噐,与经传不同,请更令刘芳依周礼造成」。诏可。既而芳又上言,请更文武二舞之名及鼓吹诸曲,诏芳与侍中崔光等参定。至是,芳等奏所造乐噐及文武二舞,登歌鼓吹诸曲已成,乞集议用之。诏:舞可用新,馀且仍旧。

三月,梁朐山叛降魏。夏五月,梁遣兵围朐山。冬十二月,取之。

先是,梁以张稷为青、冀刺史,稷自谓功大赏薄,侍宴酒酣,怨望形于辞色。梁主曰:卿兄杀郡守,弟弑其君,有何名称?」稷曰:臣乃无名称,至于陛下,不为无勲,东昏暴虐,义师伐之,岂在臣而已!」梁主捋其须曰:「张公可畏人!」乃以为青、冀刺史。至是,琅邪民王万寿杀太守,据朐山,召魏兵。魏徐州刺史卢昶遣戍主傅文骥赴之。稷遣兵拒之,不胜,文骥遂据朐山。五月,梁主遣马仙琕围之。昶本儒生,不习军旅,朐山粮樵俱竭,傅文骥以城降。十二月,昶引兵先遁,诸军皆溃。会大雪,军士冻死堕手足者过半,仙琕追击,大破之,二百里间,僵尸相属,免者什一二,收其粮畜噐械不可胜数。

壬梁天监十一年辰,魏延昌元年。春正月,魏以髙肇为司徒,清河王怿为司空。

高肇自尚书令为司徒,犹自以去要任,怏怏形于言色。右丞髙绰、博士封轨,素以方直自业,及肇为司徒,绰送迎往来,轨竟不诣肇。绰顾不见轨,乃遽归,叹曰:「吾生平自谓不失规矩,今日举措,不如封生逺矣!」 髙绰,字僧裕,允之子。封轨字广度,渤海蓚人。清河王怿有才学,文望惩彭城之祸,彭城王勰见杀事见前。因侍宴,谓肇曰:「天子兄弟讵有几人,而剪之几尽!昔日王莽头秃,藉渭阳之资,遂篡汉室。今君身曲,亦恐终成乱阶」。会大旱,肇擅録囚徒,欲以收众心。怿言于魏主曰:「减膳録囚,乃陛下之事,而今司徒行之,岂人臣之义乎!」魏主笑而不应。遂诏尚书与群司鞠理狱讼,令饥民就食北方。

冬十月,魏立子诩为太子。魏于是始不杀太子之母,以仆射郭祚领太子少师。祚尝从魏主幸东宫,怀黄㼐以奉太子。时应诏左右赵桃弓深为魏主所信任,祚私事之,时人谓之「桃弓仆射,黄㼐少师」。

十一月,梁《五礼成,行之。

初,齐步兵校尉伏曼容字公仪,平邱安昌人。表求制一代礼乐,世祖选学士十人修五礼,丹阳尹王俭及将军何佟之字士威,庐江灊人。相继掌之,经齐末兵火,仅有存者。梁初,尚书议省之,诏曰:「礼坏乐缺,冝以时定」。于是仆射沈约等奏,请以右军记室明山宾字孝若,僧绍之子等分掌五礼,佟之总其事。其中疑者,依石渠、白虎故事,请制㫖断决。佟之卒以镇北参议伏暅字元曜,曼容子。代之,至是,五礼成列,上之,合八千一十九条,诏有司遵行。

癸梁天监十二年,巳魏延昌二年。春二月,梁郁洲青、冀刺史治叛降魏,梁讨平之。

梁青冀刺史张稷不得志,政令寛弛,僚吏颇多浸渔,郁洲民徐道角等夜袭州城,杀稷,送其首降魏,魏遣兵赴之,于是魏饥民死者数万,侍中游肇宁伯,始明根子。谏以为:「朐山濵海,卑湿难居,郁洲又在海中得之,尤为无用。方今年饥民困,唯宜安静,而复劳以军旅,费以粮饷,臣见其损,未见其益」。魏主不从,遣兵未发梁北兖州治淮阴刺史康绚字长明,华山蓝田人。讨平之。

閠月,梁侍中沈约死。

约文学髙一时,而贪冒荣利,用事十馀年,有志台司,梁主不用。豫州献栗,大径寸半。梁主竒之与约各疏栗事,约少上三事,出谓人曰:「此公䕶前,不让则□死」。梁主闻之,怒。梁主有憾于张稷,从容与约语及之,约曰:「已往之事,何足复论!」梁主怒而起。约惧,不觉坐如初,及还,凭空顿,僵,仆也。于户下,因病,梦齐和帝以剑断其舌,乃呼道士奏赤章于天,称禅代之事,不由己出。梁主遣使视疾还,白其事,大怒,谴责数四。约益惧,遂死。有司谥曰文。梁主曰:情怀不尽曰隐,改谥隐侯。

夏五月,魏、寿阳大水。

寿阳久雨,大水入城,庐舎皆没,魏扬州刺史李崇勒兵泊于城上,城不没者二版,将佐皆劝崇弃城保比山,即八公山。,崇曰:「淮南万里,系于吾身,一旦动足,百姓瓦解,吾岂爱一身,取愧王尊,汉王尊立金堤事见前。但怜此士民无辜同死,可结筏随髙,人规自脱,吾必与此城同没」。治中裴绚叔业兄孙。叛降于梁,崇遣从弟神等讨执之。绚初谓崇已北迁,及知崇尚在,乃曰:「吾何面见李公乎?」投水而死。崇沈深寛厚,有方略,得士心,在寿阳十年,常养壮士数千人,冦来无不摧破,邻敌谓之「卧虎」。

秋八月,魏恒魏置司州,治代都平城。迁洛,后改名恒州。二州地震,山鸣肆,注见前。逾年不已,民覆压死伤甚众。

甲梁天监十三年,午魏延昌三年。春二月,梁主耕藉田。宋、齐藉田皆用正月,至是始用二月,及致斋祀先农。冬十一月,魏遣司徒髙肇督诸军侵梁益州。

梁涪人李苗及校尉泰山淳于诞奔魏,共说魏主以取蜀之䇿。魏主信之,以高肇为大都督,将步骑十五万攻梁益州。游肇谏曰:今频年水旱,不宜劳役,蜀地险隘,镇戍无隙,岂得承浮说而动大军!举不慎,始悔将何及!不从。

梁筑淮堰。

魏降人王足王足奔梁事其前陈计求堰淮水以灌寿阳,梁主以为然,将军祖□水工陈承伯相视地形,咸谓准内沙土漂轻,功不可就,不听。发徐、扬民筑之,民率二十户,取五丁役人及战士合二十万。假康绚都督诸军并䕶堰,作南起浮山,在今泗州盱眙县西。寰宇记:山下有穴,准水泛溢,其穴即髙,水减复低,有似山浮,故名。北抵巉石,山名,在泗州五河县东。水经注:淮水东迳浮小北,对巉石即此。依岸筑土,合脊于中流。明年夏,堰成而复溃,更筑之。或言蛟龙能乘风雨破堰,其性恶铁,乃运铁数千万斤,沉之亦不能合,乃伐树为井干,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縁淮百里木石俱尽,负者肩穿,疫死者大半。又值是冬大寒,淮、泗等处皆冰堰,卒冻死者什七八。又明年四月,堰乃成。堰长九里,下广百四十丈,上广四十五丈,髙二十丈,树以把柳军垒,列居其上。或谓康绚曰:「四渎,天所以节宣其气,不可久塞。若凿湬东注,则游波寛缓,堰得不坏。绚乃开甃东注,又纵反间于魏曰梁,惧开湬,不畏野战。萧宝寅信之,凿山五丈开湬,北注,水犹不减,魏军乃还。通、湬与湫 水沟也。

乙梁天监十四年,未魏延昌四年。春正月,魏主恪殂,太子诩立。是为魏孝明帝。魏主有疾,殂于式乾殿,谥曰宣武皇帝,庙号世宗,葬景陵。侍中、中书监崔光、侍中、领军于忠、字思贤,烈之子。詹事王显、庶子侯刚字乾之,洛阳人。迎太子诩于东宫即位。显欲湏明即位,光曰:「天位不可暂旷,何待至明!」显曰:「湏奏中宫」。光曰:「帝崩,太子立,国之常典,何湏中宫令也!」于是请太子止哭,立于东序。忠扶太子西面哭十馀声,止。光摄太尉奉䇿进玺绶,太子跪受服,衮冕御太极殿即皇帝位。光等与夜直,群官稽首呼万岁。明日,乃大赦,悉召还西伐。东防兵广平王怀孝文帝子。扶疾入临,云欲上殿哭大行见主上。众愕然,无敢对者。崔光攘衰振杖,引汉赵熹故事,事具前。辞色甚厉,怀曰:「侍中以古义裁我,我敢不服!」髙后欲杀胡贵嫔,中给事刘腾以告侯刚,刚言于崔光、于忠光,使置贵嫔于别所,严加守卫。由是贵嫔深徳四人,中给事宦官也。刘腾,谯郡人。魏王显伏诛,以太保、髙阳王雍,尚书令任城王澄同总国事。

于忠与门下门下省,侍中等官居之。议以魏主㓜未能亲政,宜使高阳王雍入居西柏堂,省决庶政,以任城王澄为尚书令,总摄百揆。先是髙肇擅权,尤忌宗室有时望者,任城王澄惧不自全,乃酣饮阳狂,朝廷机要,无所关豫,至是肇方督兵在外,故于忠议用之。奏皇后,请即敕授。王显素有宠于世宗,恃势使威,为众所疾,恐不为澄等所容,乃密谋寝门,下之,奏矫皇后令,以髙肇録尚书事,显与髙猛肇兄子同为侍中,忠等闻之,托以侍疗无效,执显于禁中,杀之,下诏如门下奏,百官总已听于二王,中外悦服。

二月,魏司徒髙肇伏诛。

魏主告哀于高肇,且召之,肇承变忧惧,及还,入哭尽哀。髙阳王雍与于忠密谋伏壮士于省下,俟肇入扼杀之。下诏暴其罪恶,削除职爵,葬以士礼。

魏尊贵嫔胡氏为太妃,废其太后髙氏为尼。秋八月,魏侍中于忠杀仆射郭祚、尚书裴植,字文逺,叔业兄子。免太保、髙阳王雍,遣就第。

魏于忠既居门下,又总宿卫,遂专朝政,权倾一时。初,尚书裴植自谓人门不后王肃,而朝廷处之不髙,常怏怏。及为尚书,志气骄满,好面讥毁群官。仆射郭祚冒进不已,与植俱恶于忠专横,劝高阳王雍使出之。忠闻之,大怒,令有司诬奏植、祚罪,皆赐死。忠又欲杀髙阳王,崔光固执不从,乃免雍官还第,朝野寃愤。魏尊太妃胡氏为太后,以元乂字伯儶,江阳王继之子。为散骑侍郎,乂妻胡氏为女侍中。

太后居崇训宫,于忠领卫尉,刘腾为太仆侯,刚为侍中。初,江阳王继以罪夺爵,其子乂娶胡氏,太后妹也,至是复继本封。乂为通直散骑侍郎,乂妻为新平郡君,仍拜女侍中。九月,魏太后称制,以于忠为冀州刺史,司空澄任城王,进位司空。领尚书令。

魏太后始临朝聴政,犹称令以行事,群臣上书称殿下,加胡国珍侍中,封安定公。自郭祚等死,诏令生杀皆出于忠,王公畏之,重足胁息。太后既亲政,乃出忠为冀州刺史,司空澄领尚书事。大后聪悟,颇好读书,属文政事皆手笔自决。司空澄奏安定公宜出入禁中,参谘大务,诏从之。

梁据魏西硖石,硖石,注见前西硖石,在准水之西岸者。魏遣将军崔亮攻之。梁将军赵祖悦袭魏西硖石,据之,以逼寿阳。田道龙等散攻诸戌,魏扬州刺史李崇分兵拒守。已而魏假崔亮镇南将军攻西硖石,久之不下,明年正月,乃克之。崔亮与李崇约水陆并进,崇屡违期不至。胡太后使尚书李平持节督诸军进攻,梁遣将军昌义之沂淮西救魏,将军崔延伯夹淮为营,取车轮失辋,削水鋭,其辐两两接对,揉竹为絙,贯连相属,并十馀道横为桥,两头施大鹿卢,出没随意,不可烧斫。既断赵祖悦走路,又令战舰不通,义之不得进。李平部分水陆,攻克硖石外城,祖悦出降,斩之。平遂进攻浮山堰。崔亮违平节度,以疾请还,魏师乃退。 崔延伯,博陵安平人。

冬十二月,魏太后摄行祭事。太后以魏主㓜未能祭,欲代行事,礼官议以为不可。太后以问崔光,光引汉和熹邓太后祭宗庙故事,事具前。以对。太后大悦,从之。

丙,梁天监十五年,魏肃宗申,孝明帝诩,熙平元年。春二月,魏侍中侯刚有罪,削户三百。

魏侍中侯刚,本出寒微,以善烹调,为尝食典御。魏官掌调和御食。世宗晏驾,有徳于太后,事见前。遂由侍中进爵为公。颇专恣用事,王公皆畏附之。至是,以掠杀羽。林为中尉元匡所弹。廷尉处刚大辟,太后曰:「刚因公事掠人,邂逅致死,于律不坐」。少卿袁翻字景翔,陈郡项人。曰:「邂逅,谓情状已露,𨼆避不引,谓不引伏也。考讯以理者也。今此羽林,问则具首刚口,唱打杀,挝筑非理,安得谓之邂逅!」太后乃削刚户三百,解尝食典御。刚自太和进食为典御,垂三十年,至此始解,颇为失意。

夏四月,梁围魏武兴。魏郡为东益州,治杨氏故地也。注具前。秋七月,魏击败之。

魏东益州刺史元法僧,阳平王熙之曾孙。素无治干,加以贪残葭萌,民任令宗因众心之怨,杀魏晋寿,此为东晋寿。齐郡,魏于此置益州,故城在今四川保寜府广元县。又有西晋寿晋郡,后周废,故城在今保寜府昭化县。太守以城降梁。梁益州刺史鄱阳王恢字宏达,梁主弟。遣太守张齐字子响,冯翊人。将兵迎之。法僧遣其子景隆拒齐、齐,与战于葭萌,大破之,遂围武兴。法兴境内皆叛,唯武兴一城仅存,上表告急于魏。魏以傅竖眼为益州刺史救之。竖眼入境,转战三日,行二百馀里,九遇皆㨗,张齐退保白水,汉县,隋省故城在今昭化县。已出侵葭萌,竖眼击败之,齐引还。于是葭萌,通鉴作「东益州,今依梁书张齐传辑。复没于魏。魏梓潼太守茍金龙领关城戍主,梁兵至,金龙疾病,不堪部分,其妻刘氏帅厉城民乘城拒战,百有馀日,戊副髙景谋叛,刘氏斩之,并在城外,为梁兵所据,城中水絶。会天大雨,刘氏命出公私布绢及衣服悬之,绞而取水,悉以杂噐储之,人心益固。梁兵退,魏人封其子为平昌县子。

九月,梁、淮堰坏。

淮水暴涨,堰坏,其声如雷,闻三百里,縁淮城戍村落十馀万口,皆漂入海,初,魏人患淮堰,以任城王澄为大都督,勒众攻之,李平以为不假兵力,终当自壊,既而果然。

冬,魏作永寜寺。

胡太后作永寜寺于宫侧,又作石窟寺于伊阙,注见前。口,皆极土木之羙,而永寜尤甚,为九层浮图,髙九十丈刹,所辖反,浮图上柱,今谓之相轮。复高十丈,每夜静,铃铎声闻十里佛殿僧房,珠玉锦绣,骇人心目,自佛法入中国,塔庙之盛,未之有也。扬州刺史李崇表言:「髙祖迁都垂三十年,明堂未修,大学荒废,城阙府寺,颇亦頺坏,非所以追隆堂构,仪型万国也,宜罢尚方雕靡之作,省永寜土木之功,分石窋䥴琢之劳,因农之隙,修此数条,使国容严显,用礼化兴行,岂不休哉!大后不能!

柔然大破髙车,杀其王弥俄突。先是,髙车败柔然于蒲类海注见前,杀佗汗可汗,其子丑奴立,号豆罗伏跋豆伐可汗。魏言彰制也。丑奴壮健,善用兵,是岁,西撃髙车,大破之,杀其王弥俄,突漆其头,以为饮噐,邻国叛去者皆撃灭之,其国复强。于是遣使请和于魏,用敌国之礼。魏主引见使者,责以藩礼不备,议依汉待匈奴故事,遣使报之。司农少卿张伦表言:「宜命宰臣致书,谕以归顺之道,不当使王人衔命,遽亏国体」。不从。张伦字天念,白泽之子。丁,梁天监十六年酉,魏熙平二年。春正月,魏制诸钱新旧通行巧伪者罪之。

魏初,民间皆不用钱,髙祖始铸太和五铢钱,民欲铸者听就官炉,铜必精炼,无得淆杂。世宗又铸五铢钱,禁不依准式者。既而洛阳及诸州镇所用不同,商贾不通。任城王澄上言:曰:不行之钱,律有明式,指谓鸡眼、钚凿更无馀禁,计河南诸州,今所行者,悉非制限,昔来绳禁,愚窃惑焉。又河北既无新饯,复禁旧者,专以单丝之缣、疏缕之布,狭幅促度,不中常式,裂匹为尺,以济有无,徒成杼轴之劳,不免饥寒之苦。乞下诸方州镇,新旧诸钱,内外全好,并得通行。其鸡眼钚凿及盗铸巧伪不如法者,据律罪之。诏从之。然河北少钱,犹用物交易,钱不入市已而崔亮请于王屋等山采铜铸钱,于是民多私铸,钱稍薄小,用之益轻。

夏四月,梁罢宗庙牲牢,荐以疏果,诏以宗庙牲牢有累冥道,宜皆以面为之。于是朝野喧哗,以为宗庙去牲,乃是不复血食。八座乃议以大脯代一元大武。寻诏以饼代脯,其馀尽用蔬果。戊,梁天监十七年戍,魏神龟元年。夏四月,魏司徒胡国珍卒,追号太上秦公。

国珍卒,赠假黄钺、相国、太师,号曰太上秦公,葬以殊礼,迎太后母皇甫氏之柩与合葬,谓之太上秦孝穆君。谏议大夫张普恵以为太上之名不可施于人臣,上疏陈之,左右莫敢为,通㑹胡氏穿矿,遇石普恵,乃密表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大上者,因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称令以繋敇下,盖取三从之道,今尊司徒为太上,恐乖繋敕之意,比克吉定兆而以浅改卜,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情也。伏愿停逼上之号,以邀谦光之福」。太后乃集五品以上博议,王公皆希大后意争诘难,普恵普恵,应机辨析,无能屈者,大后不从,敕张普恵字洪赈,常山九门人称令,以系 」下谓繋太后令字于皇帝敕字下。

魏主始月一视朝。

张普恵以魏主好游骋苑囿,不亲视朝,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切谏,由是魏主始月一陛见群臣。

五月,梁司徒临川王宏有罪免,寻复其位。梁临川王宏妾弟杀人,匿于宏府,梁主敕宏出之,即日伏辜南司,御史台曰南司,亦曰南台。奏免宏官。梁主泣曰:「爱宏者兄弟私亲,免宏者王者正法,所奏可」。宏自洛口之败,常怀愧愤,都下每有窃发,輙以宏为名,屡为有司所奏,梁主輙赦之。及是,竟免宏官。宏后堂有库,屋垂百间,关龠甚严,或疑是铠仗者密以间。他日,梁主送盛馔,与宏就饮,半醉后,径往后堂检视,每屋钱百万为一聚,黄榜标之,千万为一库,悬一紫标,如此三十馀间,馀悉贮绢布□蜡等,物屋皆满。梁主始知非仗,大悦,谓曰:「阿六生计大可」。乃更剧饮,至夜而还。未几,复以宏行司徒。

秋九月,魏太后胡氏弑其故太后髙氏,胡太后以天文有变,欲以髙太后当之,既而暴卒,以尼礼葬之。

魏遣使如西域求佛书。

胡太后遣使者宋云与比邱,华言,乞士僧也。慧生如西域求佛经,云等行四千里,至赤岭,在西寜府边外。西唐书地理志:鄯城有石堡,城西二十里至赤岭即此。乃出魏境,又西行。再朞,至乾罗国,通考,比印度西行十二日至乾陁罗国。得佛书百七十部而还。

己梁天监十八年亥,魏神龟二年。春二月,魏羽林虎贲作乱,杀将军张彛。字庆寳,清河东武城人。

魏征西将军张彛之子仲瑀上封事求铨,量也。削选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于是羽林、虎贲作乱,立榜大巷,刻期会集,近千人至尚书省诟骂,以瓦石击省门。上下慑惧,莫敢禁讨。遂杀彛,焚其第,贼曵彛堂下,捶辱极意焚其第舎。仲瑀兄始均拜,贼请其父命,贼就殴击,投之火中。仲瑀重伤走免,彛仅有馀息,再宿而死。逺近震骇。胡太后收掩羽林、虎贲凶强者八人斩之,其馀不复穷治,大赦以安之,因令武官得依资入选。时怀朔镇函使、函奏往来之使。高欢字贺六浑,勃海蓚人,曾祖湖,燕大守奔魏。祖谧,魏御史,坐法徙怀朔,世居北边,遂习鲜卑俗欢。家贫,执役平城富人娄氏女,见而竒之,遂嫁焉。始有马,得给镇,为函使。至洛阳,见张彛之死,还家倾资以给客。或问其故,欢曰:「宿卫相帅焚大臣之第,朝廷惧其乱而不问,为政如此,事可知矣。财物岂可常守耶!」欢与司马子如、字遵业,温人,徙云中。刘贵、秀容,阳曲人。贾显智、中山无极人孙腾、字龙雀,咸阳石安人。侯景、字万景,朔方人。尉景、秦置尉候官,因以为氏。景字士真,善无人。蔡儶广寜石门人相友善,并以任侠雄于乡里。胡三省曰:髙欢事始此。

魏以崔亮为吏部尚书,立停年格。时魏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崔亮为吏部尚书,奏立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沉滞者称其能。洛阳令薛琡魏西方叱于氏,后改为薛氏。琡代人上书言:「黎元之命,系于长吏,若选曹唯取年劳,不简能否,义均行雁,次若贯鱼,执簿呼名,一吏足矣。数人而用,何谓铨衡?」书奏,不报。已,复奏乞令王公贵臣荐贤以补郡县。诏公卿议,事亦寝时亮甥刘景安与亮书曰:「殷周以乡塾贡士,两汉由州县荐才,魏、晋因循,又置中正,虽未尽羙,十收六七,而朝廷贡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论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材行,空辨姓氏,取士不博,沙汏未精,舅当铨衡,宜湏改张易调,如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谁复修厉名行哉?」亮以古今不同时,宜湏异为书复之。其后甄琛等继亮为尚书,利其便己,踵而行之。魏之选举失人自亮始。

魏减百官禄

初,魏髙祖以用度不足,百官之禄四分减一,及魏王即位,于忠秉政复之,至是又减魏累世强盛,东夷、西域贡献不絶,又立互市以致南货,至熙平神龟开,府库盈溢,太后尝至绢藏,命从行者百馀人,各自负绢,称力取之,少者不减百馀匹,或过重,颠仆于地,崔光止取二匹,众皆愧之。时宗室权幸,竞为豪侈,髙阳、王雍冨冠一国,河间王琛与之争冨,骏马十馀匹,皆以银为槽窗户之上,王鳯衔铃,金龙吐斾,宴会酒噐,有水精峰玛、瑙碗、赤玉厄,皆中国所无,尝曰:「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胡太后建寺无己,令诸州各建五级浮图,民力疲敝,诸王贵大,宦官羽林,各建寺于洛阳,相髙以壮丽,太后设会施僧,动以万计,赏赐左右,所费不赀,而未尝施恵及民,府库渐虚,乃减削百官禄食,任城王澄表言公私贫困,宜节省浮费,以周急务,大后不能用。在河间王琛,字昙寳,文成帝孙禄力禄 官所受之禄,力在官所用白直也。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四十一

 {{ anno.na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