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九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巻一百九明

世宗皇帝

乙未,嘉靖十四年春正月,罢督理仓场中官。初,孙交为户部尚书,以监督仓场中官为数太多,初止数人,正徳中增至五十五人。请尽去之,并临清准徐诸仓,一切勿遣。帝罢撤其半,馀仍如故。至是,监督中官王奉、季慎互以奸赃讦奏,下法司按问,给事中管懐理,山东临邑人因言:「仓场钱谷皆户部事,今叅用内官,惟肆贪饕,于国计无补,请悉撤回」。从之。先是,帝旣尽撤天下镇守中官,至是复罢仓场监督、监枪太监,于是诸□敛迹,终帝之世四十馀年不敢为恶。

庄肃皇后夏氏崩。

礼臣上䘮仪,帝曰:「嫂叔无服,且两宫在上,朕当服青臣民,如母后服。夏言奏,群臣不敢以素服见上,请暂罢朝参,许之。已而议谥张孚敬曰:「大行皇后,上嫂也,与累朝元后异,宜用二字或四字」。言与李时等以庄肃配武宗,请遵累朝旧制。帝不悦,因用六字,曰孝静,庄惠安肃毅皇后。已悟孚敬言非是,改谥孝静庄惠安肃温诚顺天偕圣毅皇后。

二月,作九庙。

祖、宗各为专庙,太祖庙居中左,为三昭庙,与文祖世室祀太宗,百世不迁,而四右为三穆。庙庙各有殿,殿有寝以藏主,皆南向世室殿寝视昭穆庙,加崇广焉帝语阁臣曰:「文祖庙为世室,则世庙宇当避」。张孚敬言:「世庙著《明伦大典》,颁诏四方,不可改文世室,宜称太宗庙」。从之。三月,葬孝静皇后。

辽东军乱,囚巡抚都御史吕经,字道夫,陜西宁州人。经以苛虐失众心,为乱军所执,故事:毎军,一佐以馀丁,三毎马一,给以牧地五十畆,经至损馀丁之二,编入均徭册,尽收牧地还官。又役军筑边墙,督趋过当,诸军诣经乞罢经□□诉者,卒遂乱。毁府门,火均徭,册经窜别室,中搜得之,裂其冠裳,幽之都司署。帝闻召经回,行至广宁,悍卒于蛮儿等复辱之。巡按御史曾铣字子重,江都人。上言:「往者甘肃、大同,军变处之过轻,群小谓罪不过此,遂狃为故常,今宜诛首恶以惩其后」。乃捕斩数十人,悬首边城,全辽大定。擢铣大理寺丞,经谪戍。夏四月,张孚敬罢。

孚敬有疾,帝与李时言,颇及其执拗,且不惜人材以丛怨。孚敬闻之,念前此三黜皆为帝所薄,遂屡疏乞骸骨,许之。明年复遣官视疾趋入朝,行至金华,疾大作,乃归。

召费宏复入阁。

帝追念宏,遣行人即家起之,比还朝,眷遇益厚。常偕李时召入无逸殿,与周览殿庐,从容笑语,移时始出,自是数有咨问,宏亦竭诚无隠,承张桂操切之后,易以寛和,朝士皆慕乐之。

秋九月,诏九卿㑹推巡抚官。帝惩辽东之变,欲慎简抚臣费宏,请㑹九卿推举,如京堂官例,从之。

冬十月,华葢殿大学士费宏卒。谥文宪。帝深嗟悼,赙恤有加,赠太保。宏恭慎谦抑明,习国家故事,持重得大体,三入政府,中遭谗构,迄以功名终。

丙申十五年春正月,以刘天和字养和,麻城人。为兵部侍郎,总制三边。

先是,济农居套中,西抵贺兰山,限以黄河不得渡,用牛皮为浑脱即革囊骑以济河,俗谓之皮浑屯,与浑脱音相近,故史传借用之渡入山后,谙达亦自丰州注见前入套,相率为边患。总制唐龙字虞佐,兰溪人用总兵官王效延绥人、梁震新野人数败敌,十二年冬,虏犯镇逺闗,效震□之河,虏杀溺死者甚众,明年,又犯黄甫川,震击走之,旣而复犯花马池,不得入,引去,震追败之乾沟谷镇逺闗在宁夏府宝丰县西南,黄甫川在葭州府 县东北有城乾沟,亦曰芦沟在巩昌府靖逺县东北,寜夏固原邉接界处。然蹂躏迄无宁岁,及是天和赴镇,龙召为刑部尚书。修战具,饬边备,筑增城堡,时兵车皆双轮用二十人,遇险即困,又行□不适于用天和,仿前总督秦弦只轮车,上置礟枪弩,㦸前树狻猊牌,左右虎盾,连二车,蔽三十四人,一人挽之,推且翼者各二人,战则䕶骑士,其中敌逺施火器,稍近发弓弩,又近乃出短兵,敌败则骑兵追,以练诸边将。济农以十万众将大举入犯天和,策寇瞰西有备必东,密檄延绥副将白爵宵行,与参将吴瑛合,寇果东至黑河墩,黒河即古黒水,在榆林府北,晋书载记赫连勃勃于黑水之南营都城即此。遇伏,大创而去。爵等尾击之,寇连败,多死。其分犯宁夏者,亦为王效所破。捷闻,进天和左都御史。

二月,帝奉章圣皇太后诣天寿山谒陵,帝至沙河,见居民萧条,顾谓大学士李时曰:「七陵在此,宜加守䕶」。时对曰:「昔邱浚建议,京师当设四辅,以临清为南,昌平为北蓟州,保定为东西,各屯兵一二万。今若于昌平增一总兵,可南卫京师,北䕶陵寝」。帝乃下廷臣勘议,于沙河筑巩华城在昌平州东南,今有同知及都司驻此为置戍焉。

夏五月,毁禁中佛殿。

禁中大善佛殿元时所造藏金银诸佛像及器物,至是悉命毁之,凡一百九十六座,其重万三千馀斤,以其地建太后宫。

冬十二月,以道士邵元节为礼部尚书。元节自嘉靖三年召入京,大加宠信,封真人,班二品。赠其父母,官其孙及曽孙。至是,以皇储生,嘉其祷祀功,拜尚书。闰月,以礼部尚书夏言兼武英殿大学士,预机务。言入阁,李时虽为首辅,政多自言出,时亦毎推让焉。丁酉十六年春二月,诏右都御史毛伯温字汝厉,吉水人讨安南。初,安南社堂烧香官陈皓安南前后有两陈皓,一在宣徳时,黎利伪奉以降,一即此。诡称前王陈氏后,杀国王黎晭而自立。自黎利后,九传而至,晭多行不义,遂及于难。晭臣莫登庸初附皓,后与黎氏大臣阮宏裕等起兵讨皓,皓奔谅山,兵败走死。立晭兄子譓为王。登庸握兵柄,潜蓄异志。黎氏旧臣郑绥以譓徒拥虚位,别立其族子酉榜,登庸破绥,捕杀酉榜,益恃功骄恣,旋逐譓,奔清华。登庸立其庶弟懬,已复杀懬篡其位,不通朝贡者二十馀年。至是,譓子宁时譓已卒于清华遣使告难,乞兴问罪。师夏言等列登庸罪状,请大振宸断克期徂征。诏起伯温于家,伯温先为大理丞,坐李福逹狱夺职,寻起用都御史,以忧回籍。命叅军务,以都督佥事江桓、牛桓督军讨之。兵部待郎潘珍字玉卿,婺源人。言:「安南不足置郡县,真叛服,无与中国用兵非计。广东巡按御史余光江寕人亦言莫之篡黎,犹黎之篡陈,不足深较,但当罪其不庭,责以称臣修贡,不必逺征,以疲中国」。帝怒,褫珍职,夺光俸。己而伯温至京奏上方略,而帝意忽中变,命暂缓师。会云南巡抚汪文盛字希周,崇阳人。招纳黎氏旧臣,得其进兵地图,并获登庸间谍及所撰伪大诰,登庸篡位时,作大诰五十九条,颁之国中。上之,命仍遵前诏征讨。明年春,文盛复以登庸降表至,请宥罪许贡下,廷檥佥言不可许,乃趣伯温启行。制甫下,两广总督侍郎张经以用兵方略上,具言须兵三十万,饷百六十万石。钦州知州林希元则极言登庸易取状,请即日出师。兵部尚书张瓒不敢决,复请廷议,议上无成策,帝不怿,让瓒师复止。初,帝以用兵事重,本无必讨意,特欲威服之,故命下而罢者再。至十八年,登庸屡表乞降,帝亦欲因抚之,再下廷臣议𠞰抚之宜,瓒及廷臣请仍命伯温南征,如登庸束手归命,无异心,则待以不死,从之人张经,字廷彝,候官。

夏五月,雷震谨身殿。

冬十一月,故昌国公张鹤龄下狱死。奸人班期、于云鹤告延龄兄弟挟左道咒诅,逮鹤龄下诏狱。太后衣敝襦席藁,为请不得,鹤龄瘐死狱中。戊戌。十七年夏六月,诏议明堂大飨礼,下户部侍郎唐胄字平侯,琼山人于狱。

初,献皇帝庙止修时祀,至是,前扬州府同知丰坊字存礼,熙之子。请建明堂,尊献皇帝庙号为宗,以配上帝。下礼部集议。尚书严嵩字惟中,分宜人。言:「传称万物成形于秋,故秋祀明堂,以父配主,亲亲也。至宋儒论则主祖宗之功徳。今以功徳则宜配文皇,以亲则宜配献皇,且未有称宗而不祔太庙者。帝示夏言,言不敢议。帝曰:皇考称宗,岂为过情!嵩于是曲顺帝旨,以为严父配天,允合周道。唐胄争之曰:三代之礼,莫备于周。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帝。至周成王之世,未闻以严父配天之祭移于武王也。臣谓明堂宜奉太宗配。若献皇帝得圣人为子,不待称宗议配,而专庙之享,百世不迁矣」。疏入,帝大怒,下诏狱,黜为民。坊性狂诞,熙旣卒,家居,贫乏思效。张桂等以片言取通,显待命乆之,无所进擢,归家悒悒以死,人咸恶其畔父云。

秋八月,以礼部尚书顾鼎臣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时夏言当国,鼎臣入,恃先逹且年长,颇欲有所可否,言不悦,鼎臣遂不敢与争。

九月,尊献皇帝庙号曰睿宗,祔于太庙。先是,帝命议称宗祔庙之礼,集文武大臣于东阁,严嵩与群臣议沮之,帝大不悦。著明堂或问难嵩。嵩惶恐,尽改前说,条画礼仪甚备,且言「古者父子异昭穆,兄弟同世次,故殷有四君一世而同庙。宋太祖、太宗同居昭位,前事可据。今皇考与孝宗当同一庙」奏上,群臣无敢异议。至是,帝谕礼臣曰「献皇帝躬备大徳,延及朕躬,宜荐宗称」乃改太宗庙号为成祖,尊献皇帝,庙号为睿宗。遂奉睿宗主祔太庙,复配享上帝于元极宝殿。

冬十一月,上皇天上帝大号。帝以献皇帝旣称宗配享,乃躬诣南郊上皇天上帝大号,恭进册表,礼成,还诣太庙,加上髙皇帝、髙皇后尊号。是日,皇后助行亚献礼文,武官、命妇陪祀。严嵩奏庆云见,请受群臣朝贺,又为《庆云赋》及《大礼告成颂》上之,帝悦,命付史馆。

十二月,章圣皇太后蒋氏崩。谥慈孝皇后。先是,帝营寿陵于大峪山在昌平府西北。及是太后崩,将奉献皇帝改葬焉。命驸马都尉崔元、尚书张瓒等为奉迎礼仪使。已,帝亲诣大峪相视,复令议奉太后南诣合葬。严嵩等言:「灵驾北来,慈宫南诣,共一举耳,如初议便」。帝意终未决,因止元等毋行,而令指挥赵俊南往启视幽宫,于是亲幸承天之议起。

李时卒。谥文康。

时在阁,帝待之不如张孚敬夏言,然颇少责辱,恩礼,亦始终不替。及是卒,赠太傅。

己亥十八年春二月,立子载壑帝第二子为皇太子,封载垕帝第三子,即穆宗。为裕王载圳帝第四子为景王。后之藩安陆。

起翟銮为兵部尚书,行边。

先是,銮以忧归,服阕乆,不召夏言,顾鼎臣居政府,銮与谋召已,及是帝将南巡,欲谒显陵,虑塞上有警,议遣重臣巡视,言等因荐銮,改兵部尚书,节制诸边。

以曾子裔孙质粹字好古,吉安永丰人,曽子五十九世孙。为世袭《五经博士。张孚敬卒。

孚敬卒于家,帝至承天始闻之,伤悼不已,赠太师。孚敬刚明果敢,持身特廉,痛恶赃吏,一时苞苴路絶,而性狠愎,报复相寻,不䕶善类,欲力破人臣私党而已。先为党魁大,礼狱丛诟没世,顾帝始终眷礼,廷臣卒莫与二,尝称少师萝山而不名。其卒也,礼官请谥,帝取危身奉上之议,特谥文忠。

帝如承天谒显陵,夏四月,还京师。赵俊自承天还,言显陵不吉。帝欲亲诣承天,周阅卜兆,九卿大臣许赞、吕楠等谏,帝曰:「朕岂空行哉?为吾母耳」。乃命宣城伯卫錞华亭人,頴之孙、遂安伯陈鏸巴人志三世孙及顾鼎臣等辅太子居守,遂如承天夏,言严嵩等扈从。行次卫辉,夜四更行宫火,从官仓猝不知帝所在,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负帝出御乘与,帝自是爱幸炳衣。炳之,先平湖人,后𨽻锦 籍,炳母、帝乳媪也。

三月,至承天,谒显陵,命作新宫,曰待合葬也。越三日,享上帝于龙飞殿,奉睿宗配秩于国社、国稷,徧群祀。又三日,御龙飞殿受贺。谒陵毕,严嵩请表贺,夏言请俟还京,帝报罢,意大不怿。嵩知帝指,固以请,帝乃曰:「礼乐自天子出可也」。令表贺,帝自是不悦言。诏赦天下,给复承天三年,免湖广田赋五之二,畿内、河南三之一,归过庆都,本汉望都县,金改名,今仍旧属保定府。从臣请祀尧母墓,在望都县城内。帝曰:「帝尧父母异陵,可徵合葬非古」。旣至京,复诣大峪审视,曰:「大峪不如纯徳」。本松林山在锺祥县东北,以显陵所在,故改名。。卒定南祔之议。

彗星见

五月,夏言罢,寻谕留之。

翊国公郭勋勋以献皇帝祔庙,进封公。得幸害言宠。严嵩亦心妒言,遂相与构之。会帝自承天还,复幸大峪山,言进居守敕稍迟,帝大怒,责言怠慢不恭,命还前,赐银章,言前□银章文曰:学博才优,得密封言事」。并累所降手敕言,惶惧谢罪,请免追银章手敕,为子孙百世荣,词甚哀,帝怒不已,疑言毁损,令礼部追取,削言勲阶。言以祗荐皇天上帝册表,加少师、特进、光禄大夫、上柱国。明世人臣无有加上柱国者,言所自拟也。令致仕言,乃以手敕四百馀并银章上之。居数日,帝怒解,命止行,复谕入直言,疏谢,帝悦,谕令励初忠秉公持正,免众怨。言心知所云众怨者,勋辈也,再疏谢。谓自处不敢后他人,一志孤立,为众所忌。帝复不悦,诘责之,惶恐谢乃己。未几,以所追银章手敕还之。

复以梁材字大用,南京金吾卫人。为戸部尚书。材初长,戸部力袪宿弊,以忤权贵失帝眷。及尚书李廷相罢,帝念材廉,廷臣亦交荐,召复原官。材三掌国计,砥节守公如一日。帝尝曰:「尚书得如材者十二人,无忧天下矣」。

六月,雷震奉先殿。

诏廷臣自陈,都御史王廷相字子卫,仪封人。奏曰:「人事修而后天道顺,大臣法而后小臣廉。今廉隅不饬,贿赂公行,臣职宪纪,宜先罢斥」。意葢斥严嵩、张瓒辈也。帝但谕留而已。

秋闰七月,葬慈孝皇后于显陵。河南饥,命户部侍郎王杲字景初,汶上人。赈之。时河南灾甚,杲请急发帑,诏赍临清仓银五万两以行。旣至,复请发十五万两,全活不可胜计。

庚子十九年春正月,翟銮还京,复入阁。銮之行边也,诸边文武大吏俱櫜鞬郊迎,惟恐不得当銮,意馈不赀。旣事竣,归装千辆,用遗贵近,遂复以原官入阁。

夏五月,诏勲戚子弟入监肄业,司业王同祖字䋲武,昆山人。言「世禄之家鲜克由礼失教故也。请敕公侯伯子弟未仕者,悉入成均,俟学有可观,奏请叙荫。不率者纠治」。从之。寻命已任事者亦送监肄业。于是少年勲戚争以入学为荣矣。

秋八月,杀太仆卿杨最。字殿之,射洪人。

时帝好神仙,给事中顾存仁字伯刚,太仓人、髙金石州人、王纳言信阳人皆以直諌得罪,㑹方士段朝用,以所炼白金器百馀,因郭勋以进,云以盛饮食物供斋醮,即神仙可致也,帝立召与语,大悦,朝用言帝居深宫,无与外人接,则黄金可成,不死药可得。帝益悦,即谕廷臣令太子监国,朕少假一二年,乃亲政,举朝愕不敢言,最抗疏谏曰:陛下春秋方壮,乃圣谕及此,不过得一方士,欲服食求神仙耳。夫神仙乃山栖澡炼者所为,岂有髙居紫闼,衮衣玉食而能白日翀举者?臣虽至愚,不敢奉诏」。帝怒,立下诏狱,杖杀之,监国议亦罢。明年,朝用伏诛,隆庆初,赠最副都御史,谥忠节。

九月,刘天和败济农于黑水苑在固原州西,斩其子锡沙王。旧作「小十王」,今改。

济农连年入寇边,将御之,屡被杀伤。是年七月,寇万全,右卫总兵官白爵逆战,再败之。至是复入固原剽掠,且餍㑹淫潦,弓矢尽胶无斗志,而诸将多畏缩,天和斩指挥二人,召故总兵官周尚文,尚文优将材,负气桀仿,所至与文吏竞,文吏又往往挫折之,以故弥不相得。巡抚贾启劾尚文老悖,遂革任 。尚文,字彦章,西安后卫人激令立功。尚文尽鋭,奋击之黑水苑,斩济农子,锡沙王寇遁走宁夏,巡抚杨守礼、字秉节,蒲州人。总兵任杰等复邀击于铁柱泉,在灵州花马池西南,有泉百步,明时以寇入,必饮马于此,筑堡守之。败之。进天和南京户部尚书,以守礼总督军务,尚文复都督同知。

冬十月,顾鼎臣卒。谥文康。

鼎臣素柔媚,其居政府,谨事夏言,不能有为。及是卒,赠太保。

辛丑,二十年春二月,下监察御史杨爵字伯珍,富平人于狱,时帝经年不视朝,日事,斋醮工作烦,兴岁频旱,元日㣲雪,夏言、严嵩作颂称贺,爵抚膺大息,上疏言:「今天下大势,如人衰病已极,腹心百体,无不受患,犹且奔竞成风,贿赂公行,遇灾不忧,非瑞称贺,邪佞日亲,诤臣日逺,此大忧也,因歴陈诸弊,其一以郭勋奸蠧,任用肆毒,其二,以工作不休,朘民膏血,其三,以朝御希简,经筵旷废。其四,以崇信方术,滥加保傅。其五,以阻抑言路,忠□杜口,词俱切直,帝震怒,立下诏狱搒掠,血肉狼籍,死,一夕复苏,狱卒以帝意不测,屏其家人,不纳饮食,屡濒于死处之泰然。主事周天佐、字子弼,晋江人。御史浦鋐字汝器,文登人。疏救,先后死狱中,自是无敢言者。天佐与爵无生、平交入狱时爵第,隔□相讯而已。比三日,天佐不胜楚,遂死。尸出狱,大兴民有祭而哭之恸者,或问之,曰:「吾哀其忠之至而死之酷也」。鋐方病入狱,被杖百,复锢以鐖柙。爵迎哭之,鋐息已絶,徐张目曰:「此吾职也!子无然。后数日卒。隆庆初,天佐赠光禄卿,鋐赠光禄少卿。

夏四月,置安南都统,使司毛伯温等督师至广西,传檄谕莫登庸,能束身归命,即待以不死,登庸乃率从子文明及诸部目入镇南闗,在广西大平府凭祥州西南,左右石山,髙插云表,设闗建城,为安南入贡之道。上土地军民籍,请奉正朔,永为藩臣,伯温承制许之,纳其图籍,权令还国聴命,疏闻,帝大喜,诏改安南国为安南都统使司,授登庸都统使,更十三道为十三宣抚司,各设同知、副使、佥事,聴都统黜陟,三岁一贡以为常,并令覆黎宁真伪如果黎氏后,割所㨿四府,俾奉祀事,否则已之。伯温受命岁馀,不发一矢而安南定,由帝本不欲用兵故也。

九庙灾

五月,以兵部侍郎王以旗字士招,江寕人。总理河漕。时黄河南徙,决野鸡冈,在归徳府睢州北,由涡河经亳州入淮,旧决口俱塞,徐、吕二洪竭漕舟胶总河郭,持平乆治不效,乃命以旗督理,以旗言黄河迁徙不常,不能借以济运,宜浚山东诸泉入野鸡冈新开河道以济徐、吕,而筑长堤沛县以南聚水,如闸河,制从之。秋八月,昭圣皇太后张氏崩。谥孝康皇后。

夏言罢。九月,郭勋以罪下狱。冬十月,言复入阁,言勋交恶日甚。九庙灾,言方以疾在告,自陈乞罢,不允。昭圣太后崩,诏问太子服制,言报疏有讹字。帝切责言,言谢罪,且乞还家治疾。帝益怒,令致仕。及将出都,诣西苑斋宫叩首谢,帝怜之,俾还私第治疾,俟后命。时勋以言官重劾,给事中□贤等劾勋擅作威福,网利虐民。亦引疾在告。京山侯崔元新有宠直,内苑,忌勋。帝从容问:「元言勋皆朕股肱,相妒何也?」元不对。帝问言归何时,曰:「俟圣诞后,乃敢请」。又问勋何疾,曰:「勋无疾,言归即出耳」。帝颔之。言官知帝眷言恶勋,因共劾勋,勋辨语悖谩。先是,帝给勋敕,与兵部尚书王廷相等同清军役,敕具勋乆不领言官劾之,勋疏辨,冇何必更劳赐敕语。帝怒,责勋无人臣礼,给事中髙时浙江临安人因尽发勋贪纵不法十数事,遂下勋锦衣狱,复诏言入直,方言在告时,阁事多取裁决,及治勋狱排根批柢,悉其指授,朝士方恶勋,不以咎言也。勋下狱后,帝念其曽赞大礼,论镇抚司勿加刑讯,奏上,当勋罪斩,帝以奏当不明,令法司覆勘,法司更当勋不轨罪斩,没入妻孥田宅。奏上,留中不下。帝意本欲寛勋,屡示意指,而廷臣恶勋缪为不喻指者,更坐重辟乆之勋,竟死狱中。

十一月,葬孝康皇后。

壬寅,二十一年夏六月,谙逹寇山西。先是,谙逹遣使款大同,诏却之,谙逹与济、农遂分道人犯,及是,复遣使求贡,大同巡抚龙大有茶陵州人诱缚之,诡言用计擒获,诏磔于市,敌怒,入掠朔州,以下注俱见前。抵广武,由太原南下沁、汾,复从忻、崞而北,屯祁县,叅将张世忠等战死,敌遂从雁门故道而去。未几,济、农死,其子朗台吉旧作「狼台吉」,今改后仿此。等散处河西,势分谙逹,独盛岁数扰边。

秋七月己酉朔,日食。

夏言罢。八月,以礼部尚书严嵩兼武英殿大学士,预机务。言再罢再相,帝虽优礼,然恩眷已不及。初,帝以奉

道尝御香叶冠,因刻沉水香,冠五,赐言等,言以非人臣法服,不奉诏。帝怒甚,嵩因召对冠之,笼以轻纱。帝见益内亲嵩,而欲去言,嵩因倾之。嵩与言同乡科第,先言而位下之,始倚言事之谨言入阁,□嵩自代,以门客畜之。嵩恨甚,尝置酒邀言,躬诣其第,言辞不见。嵩布席,展所具启,跽读,言谓嵩实下,已不疑也。言旣失,帝意惧斥,呼嵩与谋。嵩已潜造陶仲文第,谋齮言代其位。言知甚愠,讽言官劾嵩,帝方怜之,不聴也。两人遂大郄。嵩因燕见,顿首雨泣,诉言见凌状,帝使悉陈言罪,嵩遂振暴其短典。陶仲文,方士初名 ,真黄冈人。㑹日食,旣帝手诏,以为下慢上之咎,落言职闲住。言旣去醮祀,青词非嵩无当帝意者,遂代言入阁。嵩时年已六十馀,不异少壮,朝夕直西苑板房,未尝一归洗沐,帝谓其勤,益信之。嵩无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窃权罔利。帝英察自信,果刑戮,颇䕶已短,嵩以故得因事激帝怒,戕害人以成其私,诛斥者不可胜计云。

九月,作雷坛,锢工部员外郎刘魁字焕吾,泰和人。于狱。帝用陶仲文言,建雷坛于太液池西。所司希帝意,务宏侈,程工峻急,魁欲谏度,必得重祸,先命家人鬻棺以待,遂上章曰:「顷营大享殿大髙元殿,工费以亿万计,土木衣文绣,匠作班朱紫,道流所居,拟于宫禁。国用已耗,民力已竭,而复为此不经之事,非所以示天下后世」。帝震怒,杖于廷,锢之诏狱。

冬十月,宫婢杨金英谋逆伏诛,杀端妃曹氏。帝宿曹妃宫,宫婢杨金英伺帝熟寝,以组缢帝项,未絶。有走告皇后者,后驰救得苏。后命内监张佐等捕宫人杂治,言王宁嫔实首谋又言「端妃亦与知」时,帝病悸不能言,后传旨收端妃、宁嫔及金英等,悉磔于市。乆之,帝始知妃寃。

癸卯二十二年春正月丙午朔,日食。秋九月,逮巡按山东。御史叶经字叔明,上虞人。杖杀之。严嵩与经有宿憾,嵩在礼部,以秦、晋二藩宗人袭封,事受重贿,经发之,弥缝得免,故恨经及是,经按山东,监乡试试録上,嵩指发䇿语为诽谤,激帝怒,下礼部参论。尚书张璧字崇象,石首人等阿旨,请逮考试官周矿提调布政使陈儒及经等并治嵩,密言试事尽由御史,帝乃降旨斥文中,语为狂悖,经杖八十,为民创重卒。矿、儒等谪官,由嵩报复也。嵩借事杀异己,自经始。先是,嵩相甫逾月,御史谢瑜字如卿,上虞人。即劾之。比之四凶,请急诛斥,帝虽谯让瑜,然未深罪。嵩亦以初得政,未敢显为挤䧟,故瑜得居职如故。及经杖死,嵩益发舒,其后劾嵩者,希得免矣。瑜后以大计,嵩嘱主者黜之,遂除名。于是给事中王勰、沈良材、陈□,御史喻时、陈绍及山西巡抚童汉臣,福建巡按何维栢等,相继得罪,皆并瑜劾嵩者也。喻王勰,字韬孟,金坛人。沈良材,泰州人。陈□,馀姚人。 时,光山人。陈绍,上虞人。童汉臣,钱塘人。何维栢,字乔仲,南海人。

冬十月,朵颜入寇。

攻围慕田峪,在昌平州北,有阙口。杀守备陈舜、副总兵王继祖等往援,乃退。

甲辰,二十三年秋八月,翟銮罢,严嵩入阁,銮以资地居其上。嵩恶之,嗾言官劾其子夤縁举进士,遂斥为民。銮子汝俭、汝孝与其师崔奇勋所亲,焦清同举进士,嵩属给事中王交等劾其有弊。帝怒,下吏部、都察院。銮疏辨,帝益怒曰:「銮被劾待勘,敢先渎扰邪!二子纵有才,何至与其师并进!勒銮父子、竒、勋、清及分考官等皆为民。

九月,以吏部尚书许赞兼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张璧兼东阁大学士,并预机务。

时大权一归,严嵩赞璧不得,预票拟赞,常叹曰:「何夺我吏部,使我旁睨人!」因屡乞休。

冬十月,谙逹入寇。明史世宗本纪作「小王子」,翟鹏传作「谙逹」,今依鹏传。谙逹自万全右卫毁墙入,掠蔚州,直抵完县,京师戒严,命逮总督宣大兵部尚书翟鹏、字志南,抚宁卫人。巡抚蓟镇都御史朱方下狱。鹏在朔州,闻警,夜半至马邑,调兵食,复趋浑源,遣诸将遇敌,言官劾其逗遛致震畿辅,遂遣官械鹏,而以侍郎张汉代之。方以建议撤诸路防秋兵致敌,乘间入犯,亦命□系鹏坐,永戌,方杖死,府浑源。五季,唐县。元改州,今州属大同。 ,张汉,锺祥人。

十一月,加方士陶仲文少师。

仲文由吏员需次京师,故与邵元节善。元节年老,宫中黑𤯝见治不效,因荐仲文以符水噀剑,絶宫中妖,被宠幸。寻授少保、礼部尚书,未几,加少傅。至是,大同获间谍,帝归功上元,加仲文少师,仍兼傅保。后复以祷雨功,封恭城伯。帝自二十年遭宫婢之变,移居西内,日求长生,郊庙不亲,朝讲尽废,君臣不相接,独陶仲文得时见,辄赐坐,称之为师而不名。于是小人顾可学、盛端明、朱隆禧辈皆缘以进饶。可学,无锡人。端明 , 平人。隆禧,昆山人。

乙巳二十四年夏五月壬戌朔,日食。六月,重建太庙成。

建殿九间,仍复旧制。同堂聚享,位皆南向太祖居中,左四序成、宣、宪、睿,右四序仁、英、孝武。其后为祧庙,以藏祧主

秋八月,张璧卒。谥文简。

九月,召夏言复入阁。

帝㣲觉严嵩贪横,复召用言,言至,复盛气陵嵩,出其上,凡所批答,略不顾嵩,嵩噤不敢吐一语,所引用私人言,多斥之,亦不敢救,衔刺骨,而言以废弃乆务张,权所谴逐亦不尽当。御史陈其学,以盐法事劾崔元及锦衣都督陆炳,言拟旨令陈状,皆造言请死。炳行三千金,求解不得,长跪泣谢,罪乃已。二人与嵩比,而构言言不悟。

楚世子英耀弑其父显榕,伏诛。英耀性淫恶,烝楚王宫人,又使卒刘金纳妓别馆。王欲罪金,金遂劝英、耀谋逆,㑹元夕后张灯,置酒飨王,别宴武冈王显槐显榕弟于西室。酒半,金等从座后以铜𤓰击王脑,立毙。显槐惊救,被伤得免。英耀徙王尸宫中,以中风报王从者抉门出,告变。抚、按官以闻。帝命驸马都尉邬景和昆山人尚孝宗女永福公主等往鞫,得实。及是,诏逮入京告太庙,磔于市,焚尸扬灰,逆党悉伏诛。冬十一月,许赞罢。

赞求去,帝责其忘君爱身,落职闲住。赞归三年卒,寻复其官。追,谥文简。

丙午二十五年春正月,谪御史周冕资县人为通海县,元置,今属云南临安府。典史。

时太子生十一年,尚未出阁讲学,冕极言豫敎不可缓。帝怒,谪之。

三月,四川白草番注见前,乱遣何卿成都卫人充总兵官,讨平之。卿初镇松潘,十七年,威望素著,㑹以北警,召卿入。

卫至是番人乱,复命卿往讨,卿至,将士咸喜,乃㑹巡抚张时彻字惟静,鄞人,讨擒贼渠,俘斩千计,克四十馀寨,毁其碉房,获马牛器械无算,乆之,贼尽平。在明年四月于是松潘、威茂间行旅往来,无剽夺患,边境安堵。夏四月,以兵部侍郎曾铣总督陜西三边军务。是秋,谙达以十万骑西入延安、庆阳,铣率兵数千驻塞门□名,在延安府安塞县北,而遣前参将李珍陜西人坐事夺官,铣复加录用,𢷬巢于马梁山在榆林府北,后敌始退。

秋八月,天鼓鸣。

冬十月,故建昌侯张延龄弃市。初,延龄下狱后,奸人刘东山发其手书,有「君道赏罚不明」字,延龄复加讪上,罪长系如故。至是,竟斩西市丁未。二十六年夏四月,谙达求贡,拒之。

自龙大有诱执虏使后,谙达连岁犯边不已,及是,奉印信番文,诣边陈款,总督侍郎翁万达字仁夫,掲阳人以闻,时万达方修筑边墙,因再疏言:「自冬渉春,虏使屡至,其词益恭,似宜允许,况今版筑方兴,正当覊縻,使无侵扰」。帝责其罔渎,不聴万达在边,帝深倚任所奏,无不聴纳,尝议撤山西内闗雁门、寜武、偏头诸闗兵,并力守御,大同外边巡抚孙继鲁字道甫,云南右卫人力陈不可,帝纳万达言,遂逮继鲁,下狱死,继鲁先知淮安府,以忤中官被逮,夏言救免,继鲁不谢言怒,及是言不为地,遂死狱中。独议谙逹贡事与帝意,左再被责让,葢是时曾铣建言复套夏言主之,故力绌贡议云铣案:喜功名,㑹寇居河套乆,为中国患,上言:「贼据河套,侵扰边鄙,今将百年出套,则寇宣大三闗,以震㡬服,入套则寇延宁甘固以扰闗中,深山大川,势固在彼而不在我,臣枕戈汗马,切齿痛心,窃尝计之,秋髙马肥弓劲矢利,彼聚而攻,我散而守,则彼胜冬深水枯,马无宿藁,春寒阴,两壤无燥土,彼势渐弱,我乘其弊,则中国胜,臣请以鋭卒六万,益以山东枪手二千,毎岁春夏交携,五十日饷,水陆并进,直捣其巢,材官驺发,礟火雷击,如是三举,则寇自不能支,此一劳永逸之策也」。遂条八议以进,帝壮其言,命诸边臣议之,俱以为难,而万违九以横挑强寇为非计,帝方向铣议,上不省。

秋七月,河决曹县。

水入城二尺,漫金乡、鱼台、定陶城、武冲、谷亭镇名,在鱼台县东,明时为漕运往来要地。隆庆后,运河东徙,镇遂废。河臣詹瀚请于赵皮寨在开封府兰阳县北,一名张録口诸口穿支河以分水势」。从之。

冬十一月,大内火,释杨爵等于狱。

初,爵旣下狱,工部员外郎刘魁、给事中周怡字顺之,太平县人。并以言事同系。三人屡濒死,讲诵不辍。爵于狱中著周易辨说、中庸解,忘其困。歴五年不释,乆之有神降于乩,帝感其言,立出三人。未逾月,尚书熊浃疏言乩仙之妄。帝怒,命东厂追执爵等,爵抵家甫十日,校尉至,与共麦□毕即就道。尉曰:「尽处置家事」。爵竟去不顾,观者泣下。复同系镇抚狱,桎梏加严,饮食屡絶。至是,大髙元殿灾,帝祷于露台空中,若有所闻,遂传诏释之。爵居家二年卒,隆庆初,赠光禄卿,谥忠介。

皇后方氏崩。谥孝烈皇后。

戊申,二十七年春正月,夏言罢,言素慷慨以经济自许,会曾铣议复河套,欲倚以成大功,因宻荐铣,谓群臣无如铣忠者,鸠兵缮塞,辄破敌,帝亦颇向之,令言拟㫖,优奬者再,铣喜,益鋭志,出师,条上方略,廷议一如铣言,帝忽中变,降㫖诘责,词甚厉,曰:今逐贼河套师果有名否?兵食果有馀,成功可必否?一铣何足言,如生民荼毒何?严嵩知帝意,遂极言河套必不可复,廷臣亦尽反前议如嵩说,嵩乃力攻言,谓向拟旨褒铣,臣皆不与闻言,始大惧,谢罪,且云:「嵩初未尝异议,今胡乃尽委于臣?」帝已入嵩,谮怒不可解,尽夺言官阶,令言致仕。初,言与嵩同直西苑,帝数使小内竖诣言所,言负气,岸奴视之,其诣嵩,嵩必延坐,亲纳金钱袖中,以故日誉嵩而短言进,青词取具而已,往往失帝旨,嵩闻愈精治其事,由是嵩益被宠,而言眷渐移。及套议起,嵩复从中阴诋之以激帝怒,而言遂败。

三月,杀总督侍郎曾铣。

兵部侍郎万鏓,字平甫,清阳人。等劾铣罔上贪功,擅开边衅,逮下狱,出兵部尚书王以旗代之。先是,咸宁侯仇鸾钺之子镇甘肃,以贪纵为铣所劾,遂逮问。严嵩、雅亲鸾,至是代鸾。狱中草奏,诬夏言纳铣、金,铣所善同邑苏纲言继妻父也。铣建议复套,时纲亟称之,言益信铣为可办,因力主其议。及是,嵩代鸾,□奏铣克饷□万,属纲赂,言交□为奸利。法司承帝旨,坐铣交结近侍,律斩西市,妻子流二千里,并逮言下吏,出鸾于狱。铣有胆略,长于用兵,性持廉,旣殁,家无馀赀。隆庆初,赠尚书,谥襄愍。

夏五月,葬孝烈皇后于永陵。在昌平州阳翠岭。诏曰:「皇后比救朕危,奉天济难。其以元后礼葬,预名葬地曰永陵」。

秋七月,京师地震。

冬十月,杀前华葢殿,大学士夏言言抵通州,闻铣所坐,大惊堕车,曰:「噫!吾死矣!」上疏讼寃,言鸾方就逮,上降谕不两日,鸾何以知?葢严嵩与崔元辈诈为鸾疏以倾臣,嵩静言庸违似共工,谦恭下士似王莽,奸巧弄权,父子专政似司马懿,臣生死系嵩掌握,惟圣慈曲赐保全」。帝不省,狱成论死,法司援议贵议能条以上,帝怒,切责之,犹言及前不戴香冠事,㑹谱达冦居庸,嵩谓夏言等収河套故,报复至此,遂弃言市,妻苏氏流广西,从子主事克承、从孙尚宝丞朝庆皆削籍。言豪迈有俊才,纵横辨博,人莫能屈,初被特眷,曰:「与议礼,诸贵人抗」。及居政府,与嵩共事,嵩懐奸黩贿言,独能裁抑之,以是天下多称言者。然自大用后,日蹇傲,寖为帝所厌,裁决穖务,颇专恣,物议亦不悉恊,特因其为嵩诬陷以死,人方恶嵩,故子言益深惜之,隆庆初,复官,谥文愍。

己酉,二十八年春二月,以张治字文邦,茶陵川人。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本馀姚人为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入内阁,并预机务。

夏言得罪死,严嵩遂独相。至是,治本以疏逺入阁,治自南京吏部召。益不敢预可否,嘿嘿而已。

谙达冦宣府大同总兵官周尚文击败之。敌犯宣府滴水崖,在宣化府赤城县东南,石崖滴水隆冬不冻崖之北,有堡为戍守处。把总江瀚、指挥董旸战死,全军覆,遂犯永宁,明县,永乐中置,今省故城在宣化府,延庆州束有都司驻此。尚文力战败之,斩其魁。尚文清约爱士善用,间知敌中曲折,故战辄有功,严嵩父子以宿憾。尚文初佥后府,嵩子世蕃为府都事,骄蹇不法,将劾之,嵩谢得免,以故衔尚文刺骨。谋倾陷之,帝方藉以抗强敌,故谗不得入,未㡬卒。嵩格䘏典不予,给事中沈束字宗安,㑹稽人。以为言,嵩激帝怒,锢之诏狱。束繋狱十八年,其妻张氏上书言:「臣夫家有老亲,年已八十有九,襄病侵寻,朝不计夕,臣妾欲归奉舅,则夫之饘粥无资。欲留养夫,则舅又旦夕待尽展转,思维进退无䇿。臣愿代夫系狱,令夫得送父终年,仍还赴系,实惟陛下莫大之徳。法司亦为请,帝终不许。帝深嫉言官,以廷杖遣戍,未足遏其言,乃长系以困之,而日令狱卒奏其语言食息,谓之监帖。或无所得,虽谐语亦以闻。一日,鹊噪于束前,束谩语曰:岂冇喜及罪人邪?」卒□奏,帝忽心动,释束还家,其父已前死矣。隆庆初,起故官,不赴,卒于家。周尚文追赠太傅,谥武襄。

三月辛未朔,日食。

皇太子载壑卒。

秋七月,倭㓂浙东。

初,倭虽通贡,而濒海州县数被侵掠倭自永乐末贡使不至宣徳中,命琉球国王转谕之,使复至,倭性黠,时载方物戎器,出没海滨,得闻则张戎器而肆攻掠,不得则陈方物而称朝贡然利中国互市,毎贡所携私物,逾贡数十倍。旧制,于浙江设市舶提举司,驻宁波,海舶,至则平其直,制驭之权在官。及帝初年,废市舶不设市舶司旧以中官主之,㑹倭使宋素卿、宗设数辈,至互事真伪。素卿本中国人,逃入倭,太监頼□纳其金右之,宗设怒,遂相鬬,杀大肆焚掠而去。事闻,诏逮素卿及恩并治,遂撤市舶,议者谓当罢者中官,非市舶也,然卒罢之,滨海奸人遂阑出中国财物,与倭交易,居宁波之双屿为之主,屡负倭直,已而严通番之禁倭使互市,往往留海滨不去内地,诸奸多为之囊槖,巡按御史髙行节请严禁奸豪交通,得㫖允,遂移之贵官,势家负直愈甚,倭粮匮不得返,大怨恨奸民勾之,遂煽为乱。朝议设重臣巡抚浙江,兼统福建沿海诸府,以都御史朱纨字子纯,长洲人为之纨至,严为申禁,获交通者,不俟命,辄以便宜斩之,由是浙、闽大姓素为倭内主者,失利而怨。纨又数腾疏于朝,显言大姓通倭状,闽、浙人咸恶之,而闽尤甚。巡按御史周亮,闽人也,上疏诋纨,请改巡抚为巡视,以杀其权,其党在朝者左右之,竟如其请。御史陈九徳复劾纨擅杀□□闽人黎光头,数为倭主,已复引佛郎机行劫,纨擒而戮之,遂为九徳所劾。遣官按问,罢纨职,纨仰药死,自是海禁复弛,乱益滋甚时海上承平日久,民不知兵,闻倭至,寝走一空,终帝之世,迄无宁岁。九月,朵颜三卫犯辽东。

庚戌二十九年秋八月,谙达犯京师。先是,夏六月,谙达犯大同,总兵官张达、副总兵林椿战死,敌引去,传箭诸部大举。至是,循潮河川南下至古北口,都御史王汝孝率蓟镇兵御之。敌阳引满内向,而别遣精骑自间道溃墙入,汝孝兵溃,遂大掠。懐柔围顺义,长驱至通州,营白河东。时巡按御史王忬奏言潮河川有径道,一日夜可扺通州,因疾驰至,通为守御计,尽撤舟楫之在东岸者。夜半,寇果大至,阻白河不得渡。 王忬,字应民,太仓人分兵剽昌平,犯诸陵,杀剠不可胜记,京师戒严。诏各镇勤王,分遣文武大臣各九人守京城,九门急集诸营兵仅四五万,老弱半之,是时禁军册籍皆虚数,又半役内外,提督大臣家不归伍,归伍者亦涕泣不敢前,从武库索甲仗主库□人勒常例,不时发。久之不能军,诏城中居民及四方入应武举者,悉登陴守。命都御史商大节字孟坚,锺祥人率五城御史统之,发帑金五千两,令便宜募壮士。时寇已自通州渡河而西,前锋七百骑驻安定门外教场,遂薄都城,㑹大同总兵官仇鸾、巡抚保定都御史杨守谦字允亨,徐州人各以兵至,帝拜鸾大将军,节制诸路兵马。守谦为兵部侍郎,提督军务。时勤王兵先后五六万人,皆闻变即赴,未赍糗粮,制下犒师牛酒诸费皆不知所出,戸部文移往复,越二三日,军士始得数饼饵,益饥疾,不任战,帝久不视朝,军事无由面白,廷臣多以为言,不许,礼部尚书徐阶复固请,乃许之。群臣昧爽入,至日晡,帝始御奉天殿,不发一词,但命阶奉敕谕切责百官,而趣诸将战甚急。兵部尚书丁汝䕫字大章,沾化人以咨严嵩,嵩曰:「塞上败,可掩也。失利辇下上无不知,谁执其咎?寇饱自扬去耳」。汝䕫因不敢主战,且承嵩意,戒诸将勿轻举。守谦以孤军薄谙达营,而陈无后继,亦不敢战。于是诸将皆坚壁,不发一矢,辄以汝䕫及守谦为辞。寇遂毁城外庐舍,火光烛天,亦莫能救。城西北隅内臣圜宅在□环泣帝前,曰:「将帅为文臣制,故寇得至此」。帝怒,守谦益甚。寇纵横内地凡八日,本无意攻城,且所剠已过望,乃整辎重将趣白羊口,在昌平州西有城,亦曰白扬而去。仇鸾尾之冦猝东返,鸾兵溃,死伤千馀人,寇遂徐由古北口出塞。诸将收斩遗尸,得八十馀级,以㨗闻,帝优诏慰鸾,加太保,赐金币汝䕫,守谦弃市,帝将大行诛以惩后,汝䕫窘求救于嵩,嵩曰:「我在,必不令公死」。及见帝,帝怒甚,竟不敢言。汝䕫临死,始知为嵩所卖。守谦性迟重,客有劝之战者,应曰:「周亚夫何人乎?」客曰:「公误矣,今日何得比汉法!」守谦不纳,竟得罪。方寇薄通州,时诏副都御史王仪以兵二千往守巡,按王忬奏其虐大同军大同军者,仇鸾兵也,及冦退,帝立命逮仪,斥为民,而擢忬佥都御史代之。 王仪,字克敬,文安人。

谪谕徳赵贞吉字孟静,内江人。为荔波典史。方谙达薄都城,以谩书求贡,诏百官集议,贞吉奋袖大言曰:「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既许贡,则必入城,倘要索无已,奈何?」徐阶曰:「君必有良䇿」。贞吉请追録周尚文功以励边帅,出沈束于狱以开言路,轻损军之令,重赏功之格,遣官谕诸将力战退敌,时帝遣中使瞷廷臣,日中莫发一语,独闻贞吉言,心壮之,召入左顺门,令手疏便宜立擢谕徳兼监察御史,奉敕宣谕诸军,给白金五万两,听随宜劳赏,严嵩心恶之。先是,贞吉廷议罢,盛气谒嵩,嵩辞不见,贞吉怒,叱门者适赵文华至,谓贞吉曰:「公休矣!天下事当徐议之」。贞吉厉声曰:「汝辈安知天下事!」嵩闻之大恨。 赵文华,慈溪人。㑹撰敕,不令督战以轻其权,且不予一卒䕶行,时寇骑充斥,贞吉驰入诸将营,散金犒士,宣谕徳意,明日即复命,帝怒,谓贞吉漫无区画,徒为周尚文、沈束游说,下狱廷杖,谪荔波典史。九月,以仇鸾总督京营戎政。

吏部侍郎王邦瑞字惟贤,宜阳人。摄兵部事,以营政久弛,上疏论之。略曰:国初京营劲旅不减七八十万,自三大营变为十二团营,又变为两官,㕔□寖不如初,然頟军常三十八万有竒,今武备积弛,见籍至十四万,而操练者不过五六万。比寇骑深入,战守俱困,此其弊不在逃亡而在占役,不在军士而在将领。葢提督以下诸官,多世胄纨袴,平时占役营军,以空名支饷,临操则集市人呼舞博笑而已,乞遣官精核。帝是其言。于是悉罢团营两官㕔,复三大营旧制,设戎政府,以仇鸾统之,邦瑞协理。鸾方贵幸,请选各边兵更番入卫,分𨽻京营。塞上有警,主将不得徵集,由是边事益壊。鸾欲节制边将,罢筑苏镇边垣,邦瑞皆以为不可,鸾大憾,遂肆谗构,㑹邦瑞,陈安攘大计,被㫖落职。鸾死逾十年始复官。废郑王厚烷懿王佑,檡子为庶人。

帝修斋醮诸王,争遣使进香。厚烷独上《居敬》、《穷理》、《克己》、《存诚》四箴,演连珠》十章,以神仙、土木为戒。帝怒,下其使者于狱。已而故盟津王见濍佑,檡之叔子佑橏讦厚烷谋不轨,初,见濍以罪,革为庶人。至是,佑橏求复郡王爵,怨厚,炕不为奏,遂承帝怒,□厚烷四十罪,以叛逆告。遣官往讯,无左验。帝下诏数厚烷骄慢无礼,废为庶人,幽之。鳯阳厚烷世子载堉,笃学有至性,痛父非罪见系,筑土宫室门外,席藁独处者十九年。隆庆初,厚烷复爵,载堉始入宫。

削刑部郎中徐学诗字以言,上虞人。籍先是,谙达既退,诏廷臣陈制敌之䇿,诸臣多掇细事以应学,诗愤然曰:「大奸柄国,乱之本也,乱本不除,能攘外患哉?」即疏劾严嵩略曰:外攘之备在于内治,内治之要在于端本。今大学士嵩辅政十载,奸贪日甚,内结勲贵,外比群小,文武迁除,悉要厚贿,致此辈掊克军民,酿成寇患,国事至此,犹敢谬引佳兵不祥之说,以谩清问,近因都城有警,密输财贿南还,人车数十乘,楼船十馀艘,水陆载道,骇人耳目,举朝莫不叹愤,而无一人敢言之者,诚以内外盘结,上下比周,积久势成,而其子世蕃又凶狡成性,擅执父权,凡诸司章奏,必先关白,然后上闻,掩罪饰非,乘机构隙,故凡论之者,虽不能显祸之于正言直指之时,莫不假事因人,阴祸之于迁除考察之际,天下痛心,视为鬼蜮,伏愿陛下罢嵩父子,别简忠良,则内治既清,外患自宁矣。帝览疏,颇感动,方士陶仲文密言嵩孤立尽忠,学诗特为所私,修隙耳,帝于是发怒,下学诗诏狱,削其籍。先劾嵩者,叶经、谢瑜、陈绍兴,学诗皆同里,时称「上虞四谏」。又都给事中厉汝进劾世蕃窃弄父权,嗜贿张焰,嵩上疏自理,且求援中官以激帝怒,帝杖汝,进谪典史。明年, ,嵩假考察,夺其职。滦、厉、汝进字子修。 , 州人。

冬十月,张治卒。谥文隐。

十一月,祧仁宗,祔孝烈皇后于太庙。初,睿宗入庙,帝恐后世议祧,遂欲当已世预祧仁宗,以孝烈祔庙,自为一世,下礼部议。尚书徐阶抗言:「女后无先入庙者」。帝大怒。阶煌恐不敢守前议,遂祧仁宗,升祔孝烈皇后。

辛亥,三十年春正月,戍锦衣卫经歴沈炼字纯甫,㑹稽人于边。初,赵贞吉请勿许,谙达求贡,廷臣无敢是贞吉者,炼独大言以为是,吏部尚书夏邦谟目之曰:「若何官?」炼曰:「锦衣经歴沈炼也,大臣不言,故小吏言之。炼愤国无人,致寇猖獗,请以万骑䕶陵寝万骑䕶通州军储,合勤王师十馀万,击其惰归,可大得志」。帝不省。时严嵩用事,边臣争致贿遗,及失事,惧罪,益辇金贿嵩,炼时时扼腕,一日,从尚寳丞张逊业饮,酒半及嵩,因慷慨詈骂,流涕交颐,遂疏劾嵩黩贿十罪,并及邦谟谄䛕状,请均斥罢。帝怒,搒之数十,谪佃保安。炼既被谪,中外慑嵩,威益箝口。南京御史王宗茂拜官甫三月,即劾嵩负国十罪。疏至,通政司赵文华密以示嵩,留数日始上。由是嵩得预为地。遂以宗茂诬诋大臣,谪平阳县丞。 王宗茂,字时育,京山人,平阳五季。吴越县,今属浙江温州府。

三月,开马市于大同,宣府仇鸾驽怯畏寇,密遣人持货币结谙达义子托克托,使贡马互市,谙达许之,投书于宣大总督蘓佑,佑以闻,鸾与严嵩定议,毎岁春秋,两市命侍郎史道涿州人领其事,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杨继盛字仲芳,容城人以雠耻未雪,示弱辱国,乃奏言十不可五谬,略曰:互市者,和亲别名也,谙达蹂躏我陵寝,䖍刘我赤子,大雠也而先之和,不可一。下诏北伐,日夜征缮兵食,忽更之曰:和失信!天下不可二。堂堂中国,与之互市,不可三。海内豪杰争磨砺待试,一旦委曲无用,异时号召,谁复兴起?不可四使边镇将帅懈弛,兵事不可五,边卒私通境外,例率裁禁,今乃导之与通,不可六。盗贼伏恭,徒㒤国威,今知畏怯睥睨之渐必开,不可七谙达往岁深入,乘我无备故也,备之一岁,以互市终,彼谓国冇人乎?不可八,或谙达负约,不至至矣,或阴谋伏兵哭入,或今日市,明日复寇,或以下马索上,直不可九岁,帛数十万,得马数万匹,十年以后,帛将不纪不可十议者曰:吾外为市以羁縻之,而内修我甲兵,此一谬也。夫寇欲无厌,其以衅终明甚,苟内修武偹,安事羁縻,曰吾因市以益吾马。此二谬也。夫和而不战,马将焉用?且彼宁肯与我善马哉?曰:市不已,彼且入贡,此三谬也。夫贡之赏不訾,是名美而实大损也。曰谙违利我市必无失信。此四谬也。吾之市能,尽给其众乎?能信不给者,之无入掠也。曰佳兵不祥,此五谬也。敌加已而应之,何佳也?人身四支皆痈疽毒,日内攻而惮药石可乎?此盖必有为陛下主其事者,故公卿大夫知而莫为一言宜奋。独㫁悉按诸言互市者。疏入,帝颇心动,下鸾等㑹议,鸾攘臂詈曰:「竖子目不睹寇,宜其易之」。诸大臣遂言遣官已行,势难中止。帝尚犹豫,鸾复进密疏,乃下继盛诏狱,贬狄道典史。

秋九月,京师地震。

壬子。三十一年春三月,置内府营置于内教场,以练诸内使。以礼部尚书徐阶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初,阶由夏言荐,严嵩,忌之。阶恐被中伤,乃精治斋词迎帝意,左右亦多为地者,遂入阁。

秋七月,以王忬巡抚浙江备倭。自朱纨死,浙江不设巡抚者四年,中外不敢复言海禁事。奸民汪直、徐海、陈东、麻叶辈悉逸海岛为主谋。倭悉听其指挥,遂诱之入寇。而海中巨盗皆袭倭服,饰旗号,分艘掠内地,无不大利。由倭患日剧,廷议复设巡抚,以王忬任之。然贼已蔓延,不可扑灭,初,沿海要地建卫所设战船,董以都司等官控制周密。迨承平久,船敝伍虚,及遇警,乃募渔船以资哨守。兵非素炼,船非专业,见冦舶至,辄望风逃匿,以故贼帆所指,无不残破。明年春,直勾诸倭大举入寇,连舰数百,蔽海而至。浙东西、江南、北滨海数千里,同时告警,破昌国卫明置,今裁故城,在浙江宁波府象山县西南陷上海城,元县今属江南松江府流劫乍浦,镇名,在浙江嘉兴府平湖县东南海口要地,今有副都统,驻此。金山明卫,今为县,属松江府。太仓、崇明、常熟、注俱见前。嘉定宗县今在大仓州。又明年掠苏州、松江,复趋江北,薄通、泰,寻陷嘉善,明县,宣徳中置,今属嘉兴府。。崇明入崇徳县,五季,吴越置,今改名石门,属嘉兴府。掠嘉兴,还屯柘林,镇名,在松江府华亭县东南有城。纵横往来,忬不能御,乃移忬巡抚大同,以李天宠孟津人代之。八月,仇鸾死,诏戮其尸。

马市既开,诸边日苦侵暴,帝命鸾逐冦大同,鸾不得已出镇川堡,遇伏败还。至是病疽,犹恋大将军印,不肯上。徐阶密疏发鸾罪,兵部尚书赵锦亦言:「强寇压境,而鸾病不能军,万一寇众长驱,贻忧君父不小」。帝命罢鸾,以侍郎蒋应奎暂掌戎政。鸾大恚恨,疽益剧,始死。始,鸾与嵩约为父子,已而相恶,嵩密疏毁鸾,鸾亦陈嵩世蕃贪横状。帝少疏嵩,嵩当直入不召者数矣。嵩见徐阶、李本入西内,即与俱入,至西华门,门者以非诏㫖格之。嵩还第,父子对泣。嵩因结锦衣都督陆炳共图鸾。鸾既死,炳尽发其通虏纳贿状。帝大怒,下诏暴鸾罪,追戮之,传首九边。

九月,河决徐州。

运道淤阻五十里,总河都御史曽均字廷和,进贤人请浚刘伶台在淮安府山阳县东北临淮,至赤宴庙在安东县八十里,筑草湾在山阳县西北、老黄河口,増髙家长堤在山阳县西南洪泽湖东,后汉陈登建,明陈瑄重筑。缮新庄等旧闸,新庄闸在清河县恵济祠东,明初建后废。从之,罢马市。

谙达以羸马索厚值,弗予,辄大哗。大同市则冦宣府、宣府市,则寇大同,甚者朝市暮寇,并羸马掠去。帝恶之,诏罢马市。

冬十月,筑京师外城。

以寇警故,筑外城一十五里,阅九月讫工,十二月杀光禄寺少卿马从谦。字益之,漂阳人。中官杜泰提督光禄寺,乾没内帑数万。从谦奏发其罪,并及宫中斋醮事。命下诏狱,杖杀之。

癸丑,三十二年春正月戊寅朔,日食,阴云不见,兵部员外郎杨继盛上疏劾严嵩,下诏狱。帝既诛仇鸾,罢马市,乃思继盛言,自典史四迁为兵部员外郎,时严嵩方用事,恨鸾初,凌已善,继盛首攻鸾,欲骤贵之,复改兵部武选司,而继盛恶嵩甚于鸾,且念起谪籍,思所以报国,抵任甫一月,即草疏劾嵩十大罪五奸略曰:祖宗罢丞相,设阁臣,备顾问,视制草而已,嵩乃俨然以丞相自居,百官奔走请命,直房如市,无丞相名,而冇丞相权,是壊祖宗之成法,大罪一。陛下用一人,嵩曰:我荐也!斤一人曰:此非我所亲,陛下宥一人。嵩曰:我救也。罚一人,曰:此得罪于我,伺陛下喜怒以恣威福,是窃君上之大权,大罪二。陛下有善政,嵩必令子世蕃告人,主上不及此,我议而成之,欲天下以陛下之善尽归于已,是掩君之治功,大罪三。陛下令嵩票拟,葢其职也,嵩何取而令世蕃代之?题疏方上,天语已传,故京师有大丞相、小丞相之謡,是纵奸子之僭窃,大罪四严,效忠严鹄,乳臭子耳,未尝一涉伍行,皆以军功官锦衣,两广将帅俱以私党躐府部,是冒朝廷之军功,大罪五逆,鸾下狱贿世蕃三十金,嵩即荐为大将,已知陛下疑鸾,乃互相排诋,以泯前迹,是引悖逆之奸臣,大罪六,谙达深入,击其惰归大机也。嵩戒丁汝䕫勿战,是误国家之军机,大罪七郎中徐学诗、给事厉汝进,俱以劾嵩削籍,内外之臣中伤者,何可胜计?是専黜陟之大柄,大罪八。文武迁擢,但论金之多寡,将弁惟贿嵩,不得不朘削士卒,有司惟贿嵩,不得不掊克百姓,毒流海内,患起域中,是失天下之人心,大罪九。自嵩用事,风俗大变,贿赂者荐及盗跖疏拙者,黜逮夷齐,守法度者为迂滞,巧弥缝者为才能,是敝天下风俗,大罪十嵩冇十罪,而又济以五奸,以左右侍从之能察意㫖也,厚贿结纳,得备闻宫中言动,是陛下之左右皆贼嵩之间谍,以通政司之主出纳也。以赵文华为使,凡有疏至,必先送嵩,阅竟,然后入御,是陛下之㗋舌,乃贼嵩之鹰犬,畏厂卫之缉访也,即令子世蕃结为婚姻,是陛下之爪牙皆贼,嵩之𤓰葛畏,科道之多言也,非其私属,不得与台谏有所爱憎,即授之论刺,是陛下之耳目皆贼嵩之奴𨽻,惧部寺之犹有人也,择有才望者罗致门下,连络盘结,深根固蒂,是陛下之臣工,皆贼嵩之心膂,陛下奈何爱一贼臣,而使百万苍生陷于涂岸哉?愿陛下听臣之言,察嵩之奸,或召问景裕二王,或询诸阁臣,重则置之宪典,以正国法,轻则谕令致仕,以全国体。 严效忠、严鹄,俱世蕃子。疏入,帝已怒。嵩见召,问二王语,喜谓可指此为罪,密构于帝,帝益大怒,下继盛诏狱,诘何故引二王?继盛曰:「非二王谁不慑嵩者?」狱上,杖之百,移刑部定罪继盛将杖,或遗之蚺蛇胆,却之曰:「椒山自有胆,何蚺蛇为!」椒山,继盛别号也,及入狱,创甚,夜半而苏碎甆,碗手割腐肉,肉尽,筋挂膜□手截去。狱卒执灯颤欲坠,继盛意气自若。侍郎王学益安福人,嵩党也,欲坐继盛诈传亲王,令㫖绞郎中史朝宾晋冮人持之,嵩谪之外。于是尚书何鳌山阴人竟如嵩指成狱,继盛既得罪,帝方蓄怒以待言者,兵部郎中周冕申论严效忠冒功事,力陈其诬妄,遂下诏狱。云南清军御史赵锦以元旦日食为权奸乱政之应,驰疏请罢嵩以谢天变。帝手批责锦诬天谤君,遣官逺至京,下狱拷讯,斥为民部。赵锦,字元朴,馀姚人,时有两赵锦,一为兵 尚书,一即此。

秋七月,谙达大举入寇。

初,叛人赵全、邱富等以罪亡入敌,数诱入寇,且教之,益习攻战事,谙达信用之。全富等先兴,其党萧芹同入敌芹,诡言能喝城使,堕敌贡市。时欲毁边垣,试其术不验,遂縳以献,而全富等竟匿不出。乃招集亡命居丰州,筑城自卫,垦水田,构宫殿,号曰拜甡。谙达每入寇,必置酒全所间计 。丰州城即今归化城。「拜甡旧作板升」,今改。其春两犯宣府,至是大举深入,下浑源、灵邱、广昌,急攻插箭、浮图等峪,插箭峪在广昌县东南。浮图峪在广昌县东路,出紫荆闗游击陈鳯、朱玉力战却之。敌分兵东犯蔚,西掠代、繁畤,已驻鄜延。二十日,屠掠延庆诸城几遍,㑹久雨乃去。未几,复寇大同,巡抚赵时春字景仁,平凉人御之,遇伏败绩,总兵官李涞战死,全军皆没。既而复犯宣大,在明年春。攻蓟镇墙,百道并进,警报日数十至,京师戒严。蓟辽总督杨博字惟约,蒲州人悉力拒守,募死士夜斫共营,敌惊扰,乃遁柘城,隋县,今属河南归徳府盗师尚诏作乱,官军讨平之。尚诏本盐徒以私贩作奸,剽掠逺近,官府不能制。巡抚谢存儒蒲州人苟幸无事,假以总保长,令总诸镇民捕盗,尚诏肆为威虐,守臣欲诛之,遂反结剧盗数千薄归徳城,其党启门纳之,乃劫狱,因掠帑藏去。官军分道撃贼,遇之鄢陵,注前见。与战,败绩。已,追获于山东莘县,注亦见前。诏即所在斩之。贼起数十馀日,破府一、州二、县八,屠戮十馀万人,三省皆震。

甲寅三十三年春正月朔,杖六科给事中于廷,以科臣贺表违制,尽予杖。

夏五月,命张经总督军务,讨倭,经为南京兵部尚书。朝议以倭寇猖獗,议设总督大臣,命经不解部务,督江南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既而用兵科言,改经右都御史兼兵部侍郎,専办讨贼。时倭二万馀据柘林川沙洼在松江府上海县东南有城,为沿海巨镇,抄掠四出,经至选将,錬兵为捣巢计。以江、浙、山东兵屡败,乃大徵两广狼土兵,协力进剿。秋七月,诏勲戚大臣入直西内。

帝崇道益笃,特命驸马都尉邬景和、安平伯方承裕、鋭之子、尚书本黙、字时言,瓯寕人。、王用宾、字元兴,咸寜人。左都督陆炳、入直西内侍郎程文徳字舜敷,永康人。闵如霖字师望,乌程人。郭朴字质夫,安阳人。吴山字曰静,髙安人。供撰青词。景和以不谙元理辞,帝不悦,罢其入直。已而赉在直诸臣,景和与焉。景和辞免,且言:「臣愿洗心涤虑,效马革裹尸之报」。帝怒其怨讪,黜为民。

乙卯三十四年春二月,遣赵文华督视海防。文华谄事严嵩,结为父子,自通政使进工部侍郎。东南倭患棘,文华言七事,首请遣官望祭海神。帝用嵩言,即命文华往兼督察军情。文华恃宠恣睢,百司震慑,公私财赂填集,江南为之困敝。又牵制兵机,颠倒功罪,虽徵兵半天下,而倭势愈炽。

夏五月,张经败倭于王江泾。在嘉兴府秀水县北,一名闻川,宋闻人氏家焉,今有镇,为南、北要衔。诏逮经下狱。

赵文华颐指大吏,经以位在其上独轻之,文华不悦。与巡按御史胡宗宪字汝贞,绩溪人。比屡趣经进兵,时诸路狼兵已集,惟永顺、保靖兵未至,经欲待其至而后战。文华再三言经守便宜,且虑文华轻浅泄师期,竟不以告。文华怒,疏劾经、养寇失机疏方上,而永保兵已至。经大破倭于王江泾,斩一千九百馀级,焚溺死者无算,为军兴战功第一。文华攘之以奏,谓已与宗宪督师所致。帝问严嵩,嵩对如文华指,且言狼兵初至,经不许战,及文华、宗宪致㨗,遂冒以为功。帝深入其言,即下诏逮经。经至,疏言:「臣任总督半载,前后俘斩五千,乞赐原宥」。不纳。遂与巡抚李天宠以文华谤除名,复为宗宪所劾被逮。俱论死繋狱,举朝知其寃,莫敢奏。

冬十月,杀张经、李天宠,遂及兵部员外郎杨继盛。继盛系狱三载,帝犹无意杀之。每朝审时,观者塞□,见继盛囊三木,辄愤叹,日奈何不以囊嵩而以若,或至泣下。已而有为营救于嵩者,其党胡植南昌人鄢懋卿丰城人怵之曰:「公不睹养虎者邪?将自贻患!」嵩颔之,㑹张经、李天宠坐大辟,嵩揣帝意必杀二人,比秋审,因附继盛名并奏得报。继盛妻张氏伏阙上书,请代夫死,其辞曰:「臣夫继盛误闻市井之言,尚狃书生之见,遂发狂论,圣明不即加戮,俾从吏议,两经奏请,并荷寛恩。今忽闻入张经疏尾,奉㫖处决。臣仰惟圣徳,毗虫草本,皆欲得所,岂惜一回宸顾,下逮覆盆,倘以罪重,必不可赦,愿即斩臣妾首,以代夫诛。夫虽逺御魑魅,必能为疆场效死以报君父。嵩屏不奏,继盛遂与经天宠并弃西市。继盛临刑赋诗曰:「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平生未报恩,留作忠魂补」。天下涕泣传诵之。隆庆初,䘏直谏诸臣,以继盛为首,赠大常卿,谥忠愍。张经亦复官,谥襄愍。

十一月壬辰朔,日食。

十二月,山西、陜西、河南地震声如雷,鸡犬鸣吠。陜西渭南、华州、朝邑、三原及山西蒲州诸处尤甚。或地裂泉涌,中有鱼物,或城郭庐舍,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河、渭溢华。岳终南山鸣,官吏军民死者八十三万有竒。

丙辰三十五年春二月,赵文华还京,以胡宗宪总督军务,讨倭。

初,张经被逮,易以周珫应城人未几,又以杨宜衡水人代之。张经深得狼土,兵心既逮,皆愤无鬬志,杨宜节制不行,而赵文华威出宜上,宜惟曲意奉之而已。时倭聚柘林,其党自绍兴窜,转掠杭、严、徽、寕国、太平,直犯南京,出秣陵闗在江寕县南,今有镇劫溧阳、宜兴,抵无锡,趋浒墅,闗名,在长洲县西北。吴地记:本名虎疁,唐讳虎,钱氏讳疁,遂改名浒墅。转鬪数千里,杀伤四千人。歴八十馀日,始为应天巡抚曹邦辅字子忠,定陶人。所殱文华,欲分其功,而邦辅㨗书已奏,文华恨之,乃大集浙直兵,与宗宪亲将之,捣倭于松江之陶宅,在奉县县西北,进营瓦桥,倭悉锐来冲,大败,文华气夺,乃定计招抚㑹川兵,破贼周浦在奉贤县东南。总兵俞大猷,字志辅,晋江人。破贼海洋,文华遂言水陆成功,江南清宴,请还朝,许之。比至,言馀倭无几盛毁杨宜而荐宗宪,遂夺宜职,谪戌邦辅,而推宗宪为兵部侍郎,督诸军讨倭。三月,以赵文华为工部尚书。

文华归后,东南败报踵至,帝疑文华妄,数诘严嵩,嵩曲为解,帝终不释。文华稔,帝好告讦,㑹吏部尚书李黙发䇿,试选人,中言汉武征西夷而海内虚耗,唐宗攻淮、蔡而晚业不终,文华劾共诽谤,黙坐死,帝以是为文。华忠进尚书,加太子太保。

夏五月,复遣赵文华视师,倭警沓至,部议再遣大臣督师。已,命兵部侍郎沈良才㤗州人矣。嵩令文华自请行,且言江南人矫首望文华,帝信之,命兼右副都御史,提督军务。文华再出,胡宗宪欲藉以通嵩,謟奉无不至,文帝素不知兵,亦倚宗宪,两人交甚固。已,宗宪俘陈东平徐海宗宪遣指挥夏正等要海降,且曰:「陈东已有约,所虑独公耳」。海因疑东而东,知海营有宗宪使者,亦大惊,由是有隙。宗宪因谕海缚陈东、麻叶,许以世爵,海果缚叶以献,宗宪觧其缚,令以书致东圗海,而阴泄其书于海海,怒海妾受宗宪赂,亦说海。于是海复行计,缚东来献,刻日请降,忽率百馀人先期猝至,文华恐,欲弗许,宗宪强之海,叩首伏罪,宗宪慰之,海自择沈庄屯其众,沈庄者,东西各一,以河为堑,宗宪居海东,荘以西荘处东党,令东致,书其党曰:「督府檄海夕禽若属矣!」东党恐,乘夜攻海海走,间道,官军追之,投水死。文华以大㨗闻,归功上元,帝大喜,加文华少保,宗宪右都御史。秋九月,徽王载埨有罪,废为庶人,自杀。

初,载埨父厚爝善,方士陶仲文、仲文奏其忠敬奉道。帝喜,封为真人,予金印。及载埨嗣,益以奉道媚帝,命绾其父真人印。南阳人梁高辅者,自言能导引服食,载埨用其术和药,命高辅因仲文以进。髙辅被上宠,不复亲载埨,载埨衔之。已而髙辅为帝,取药不得,求载埨旧所蓄者,载埨不与而与仲文。高辅大恨,乘间言载埨过失载埨坏民屋,作台榭苑囿,库官王章谏,杖死之,尝微服至扬州鳯阳为逻者所获,羁留三月,走归。帝疑之,夺真人印,仲文知衅已成,不敢言。㑹有民耿安告载埨夺其女,下按治,有司因发其诸不法事,诏废为庶。人锢髙墙,载埨自缢死,妻妻皆从之。冬十月丙戌朔,日食。

三十六年夏四月,奉天华葢、谨身三殿灾,帝下诏引咎,修斋五日,止诸司封事。秋九月,赵文华有罪免,其子怿、思戌邉三殿既灾,帝急欲建正阳门楼,文华猝不能办,帝不怿,且闻其视师江南黩货要功状,思逐之。严嵩言文华因触暑南征,疾尚未愈,随令上章称疾,帝手批令回籍休养。制下,举朝称贺,嵩独不怿者累日,帝以文华逐逐未尽其罪,而言官无攻之者,帝怒无所泄,㑹其子锦衣千戸怿思以斋祀停封章日,请假送父,帝大怒,黜文华为民,戍怿思邉卫,文华故病蛊及谴谴卧舟中,意悒悒不自聊,一夕手扪其腹,腹裂脏腑出,遂死。杀前锦衣卫经,歴沈炼。

炼既至保安末,有馆贾人某询知其得罪,故空家舍授之。里长老亦日致薪米,遣子弟学炼,语以忠义大节,皆大喜。塞外。人素戅直,又稔知严嵩恶,争骂嵩以快炼,且缚草为人象李林甫、秦桧及严嵩,醉则聚子弟。 射之,或踔骑居庸闗口,南向㦸手詈嵩,痛哭而归,语稍稍闻京师,嵩大恨其党路楷汶上人巡按宣府,世蕃属与总督杨顺徳州人合图之,两人日夜谋中錬㑹蔚州获妖人阎浩词,所连甚众,顺喜谓楷曰:「是足以报严公子矣!」窜錬其中,上之,遂斩于宣府市,戍子襄极边,予顺一子锦衣千户楷,待铨五品卿寺,顺曰:「严公薄我,赏意岂未惬乎?并取錬子衮褒杖杀之」。冬十一月,谙达予锡林阿旧作「辛爱」,今改后仿此。围大同右卫锡林阿有妾曰托斯齐旧作桃松寨,今改正曰托斯齐也私部目惧罪来降,杨顺诩为竒功,致之京师,锡林阿来索不得,㓂应、朔二州,毁七十馀堡,纵掠大同,围右卫数匝,顺惧,乃诡言敌欲以叛人赵全等来易托斯齐兵部尚书许论字廷议进少子以为便,乃绐托斯齐逸出塞,绐之西走,阴告锡林,阿锡、林阿执而戮之,狎知顺为无能,围右卫益急,更分犯宣、蓟西鄙,西鄙震动,严嵩论计欲弃右卫,帝不聴,诏诸臣发兵措饷,而以兵部侍郎江东山东朝城人代顺时故将,尚表以饷馈入围城,悉力捍御,时出兵突战,获谙达孙及婿,与其部将各一人,㑹江东及巡抚杨选字以公章邱人、总兵张承勲等,各严兵进,围乃解。

胡宗宪诱降海盗汪直诛之,直㨿海岛,挟倭为雄,朝廷悬赏购之,迄不能致。既而内地有备,倭亦多被剿戮,有全岛无一人归者,往往怨直,直不自安。宗宪与直同乡里,欲招致之,释直母妻于狱,馆之杭州,资给甚厚,遣宁波诸生蒋洲赍其家书往招之。直知家属既无恙,颇心动。及是,遂率夷目数十人来贡,市泊舟山在宁波府定海县治东,明设千户所于此,今改名定海山之岑港在定海县西北,旧为戍守要地。将吏以为入㓂,陈兵备。直遣其养子王滶入见宗宪曰:「我以好来,何故陈兵相侍?」宗宪解谕百方,直终不信,要一贵官为质。宗宪立遣指挥夏正往,直疑解,乃来谒。宗宪慰之甚至,令谒巡按御史王本固邢州人于杭州,本固下直于狱以闻。宗宪疏请曲贷直以系番人心,本固争之,强遂斩直,其党太恨。支解夏正,焚舟登山,阻岑港而守,已移之柯梅,岭名,在定海县海中,过此即为外洋。造新舟以遁。宗愈利其去,不追贼,遂扬帆而南,流闽、广。

戊午,三十七年春三月,总督宣大侍郎杨顺以罪逮下狱。方锡、林阿之围大同也,杀掠吏民无算,杨顺大恐惧,路楷奏之,贿以七千金,楷悉为掩覆,及是,给事中吴时来字惟修,仙居人抗章劾顺罪,且发楷受金状,帝方怒顺召冦,立命逮顺及楷下狱,严嵩不能救,乃言楷受金当勘,而令其党给事中郑茂还,因事为顺辨,复言楷受金,无左验,顺、楷俱薄谴,于是时来,即劾嵩朋奸罔上,㑹主事张翀字子仪,柳州人。董传策字原臣,松冮华亭人。亦于是日劾嵩。翀与时来皆徐阶门生,传策则阶邑子时来先又官松江,嵩疑阶主使,乃密奏三人同日构陷,必有人主之。帝下三人诏狱鞫讯,久之无所得,三人皆谴戌。然自是帝亦稍厌嵩矣。

秋八月,寇围甘州。

济农旧作「吉能」,即前济农子。按:济农系蒙古王号,故父子并袭。其称旧分作「吉囊吉」,「能」音「译」「岐」误,今俱改正。犯永昌、凉州,进围甘州,十四日始退。

冬十月,礼部进瑞芝。

先是,帝于秘殿扶乩,言服芝可延年,乃诏有司采芝五岳及诸名山。至是,礼部进一千八百六十本,诏广求径尺以上者。宛平民献芝五本,赉银币,于是四方来献者,接踵皆积苑中。内侍窃出,市人复进之以邀赏。凡得芝万本,聚为一山,号万岁芝山

己未三十八年春二月,锡林阿寇滦河锡林阿与娄巴图尔旧作老把都,今改诸部谋大举入犯,屯㑹州注见前,声言东下。蓟辽总督王忬不能察,遽引兵而东,号令数易。虏乘间入潘家口,渡滦河而西,大掠遵化、迁安、蓟州、玊田,驻内地五日,京师大震。御史王渐、方辂交章劾,忬遂逮忬下诏狱论死。初,帝器忬才,甚眷之,所建请无不从。及为总督,邉将数以败闻,渐失宠。严嵩尝不悦忬,而忬子世贞复以口语为嵩子世蕃所憾。杨继盛之死,世贞又经纪其丧,嵩父子益大恨。滦河变闻,遂得行其计。隆庆初,世贞伏阙讼寃,复忬官子䘏。

夏五月,巡抚都御史李遂字邦良,丰城人平江非倭、倭数百艘寇海门,五季周县注见前。遂令副使刘景韶湖广崇阳人,游击邱升扼如皋,而身驰泰州,当共冲。贼知如皋有备,将犯泰州,遂急檄景韶、升遏贼,连战皆捷。先是遂语诸将曰:「贼若由泰州出鳯泗,则陵寝惊,若由黄桥镇名,在通州泰兴县北逼𤓰仪则运道梗,若沿海而至庙湾在淮安府山阳县东北射阳湖,㑹诸水,由此入海有城,今设同知驻此则絶地也。及是,贼果沿海东,剠遂喜曰:「贼无能为矣!」令景韶尾其后而致之庙湾,复虑贼突淮安,乃夜半驰入城。贼寻至,遂督恭将曹克新等御之姚家荡在淮安府盐城县西北,为滨海重地。㑹通政唐顺之时奉命视师江浙,副总兵刘显南昌人来援,贼大败,走保庙湾,景韶亦败贼印荘,镇名,在泰兴县东。庙湾贼据险不出,攻之,月馀不克。顺之、显驰救三沙,注见前。遂令景韶填堑夷木压垒而陈,以火焚其舟。贼乘夜雨潜遁,追奔至虾子港。方舆纪要:姚家荡东南有蛤蜊、虾子等港,为贼窥伺径道。江北倭悉平。帝玺书奨,遂迁南京兵部侍郎,以顺之代为巡抚。顺之寻卒,顺之初举进士第一,改庶吉士,寻调主事,遂引疾归,读书阳羡山中,凡天文、乐律、地理、兵法、弧矢、勾股、壬竒、禽乙,莫不究极原委。㑹赵文华视师,特疏荐顺之,顺之商出处于罗洪先,洪先曰:「向已𨽻名仕籍,此身非我有,安得作处士?」顺之遂出,然闻望颇由此损。

秋七月,南京地震。

庚申三十九年春二月,南京兵乱,杀总督粮储侍郎黄懋官。莆田人。

先是,南京设振武营,募徤儿御倭,素骄悍,懋官稍裁抑之,旧制:南军有妻者,月粮米一石,无者减其四。春秋二仲,米石折银五钱。马坤掌南户部,奏减折色之一,懋官又奏革募补者妻粮,诸军以岁饥求复折色,故额懋官不可给饷,又复逾期。 马坤,字顺卿,南通州人。诸军大怒,遂以都肄日杀懋官,裸尸于市。守备太监何绶等遣使持黄纸,许给赏万金,卒辄碎之,许犒十万金乃稍定。侍郎李遂托病闭阁,给免死劵以慰安之,而密捕首恶二十五人系狱。事闻,追褫懋官官,止诛叛卒三人,而三人已前死,兵自此益骄。三月,以鄢懋卿总理盐政。

旧制无一人总理四运司者。至是,懋卿以严嵩力总理两浙、两淮、长芦、河东盐政,骤増盐课四十馀万,所至市权纳贿,势焰薫灼。其按部常与妻偕行,制五彩舆,令十二女子舁之,道路倾骇。淳安知县海瑞字汝贤琼山供帐简薄,抗言贫邑不能容轩车。慈溪知县霍与瑕韬之子,亦清鲠不屈。懋卿嗾巡盐御史袁淳劾之,俱削籍已嵩败懋卿,以贼戍边

秋七月,大同总兵刘汉大同人袭谙达于丰州,破之。先是,虏聚众喜峰口,规犯蓟镇,汉乘虚𢷬其帐于灰河,在寜武府西,下流至马邑县入桑乾河。至是,汉复与叅将王孟夏等分道出𢷬丰州,擒斩百五十人,焚拜牲略尽,时邱富已随虏帐他徙,赵全亦遁免。边兵积弱已久,寇易之驻近塞,出没无所忌,及是再为汉所挫,他镇亦往往乘间出,𢷬寇始惧,渐移其帐。

八月,胡宗宪献白龟芝草。自赵文华得罪,宗宪失内援,又见倭患方未已,思自媚于上,乃于一岁中再获白鹿以献。在三十七年。帝喜天瑞,频降告谢元极寳殿及太庙,百官称贺,晋宗宪秩兵部尚书兼节制巡抚,及操江都御史,如三边故事,至是,复献白龟二、五色芝五,帝益大悦,赐名龟曰玊龟,芝曰仙芝,告谢如前,赉宗宪加等。宗宪性喜宾客东南,学才士茅坤、徐渭、沈明臣辈,皆招致幕府,用是名日起。其献白鹿也,令渭草表并他客草寄所善学士,择其尤者上之,学士以渭表进,帝称善,宗宪以是益重渭、渭知兵,好竒计,宗宪擒徐海,诱汪直,皆预谋焉。后宗宪败,渭佯狂自废。阴茅坤,字顺甫,归安人。徐渭,字文长,山 人。沈明臣,字嘉则,鄞人。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一百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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