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八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巻一百八明

武宗皇帝

己帽,正徳十四年春二月,帝还京师,帝游幸邉塞,歴数千里,乘马腰弓矢,涉险阻,冒风雪,从者多道病,帝无倦容,至是,自宣府还京,群臣奉迎如前仪。

京师地震。

帝自加太师敕谕,巡行祈福。三月,郎中黄巩、字伯固,莆田人。修撰舒芬字国裳,进贤人。等百四十六人先后疏谏,悉杖之,死者十一人。

帝降手敕于吏部曰:「镇国公朱寿宜加太师」。又谕礼部曰:「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朱寿,今往两畿、山东祀神祈福,复谕工部急修黄马快船备用」。阁臣及科道官皆切諌,不报,兵部郎中黄巩与员外郎陆震字汝亨,兰溪人。具疏连署以进。略言:陛下即位以来,纪纲法度一坏于刘瑾,再坏于侫幸,又再坏于邉帅,盖荡然无馀矣。乱本已生,祸变将起,因陈最急者六事:一,崇正学,二通言路。三、正名号。四,戒逰幸。五去小人。六、建储贰。修撰舒芬亦邀其同官崔桐字来鳯,扬州人等七人上疏极谏,略言陛下两巡西北四民告病,今复闻南幸,尽皆逃窜,非古巡狩之举,而几于秦皇、汉武之逰宜监博浪栢谷之祸。吏部员外郎夏良胜字于中,南城人。及礼部主事万潮、字汝信,进贤人。太常博士陈九川字惟浚,临川人。复连疏入。于是吏部郎中张衍瑞字元承,汲县人等十四人,刑部郎中陆俸吴县人等五十三人继之,礼部郎中姜龙太仓人等十六人、兵部郎中孙凤洛阳人等十六人又继之,而医士徐鏊嘉定人本高氏子,少依舅京师,冒其姓。亦以其术谏。帝与诸幸臣皆大怒,下巩震、良胜、潮、九川、鏊诏狱,芬等百有七人,罚跪午门外五日。已而大理寺周正叙九溪卫人等十人,行人司副余廷瓒鄱阳人等二十人,工部主事林大辂莆田人等三人连名,疏又相继上,帝益怒,并下诏狱。俄令与巩震等俱跪阙下,五日加梏拲焉。至晩,仍系狱。诸臣朝入暮出,累累若重囚道旁,观者无不太息泣下。廷臣自内阁及尚书石价字邦秀,藁城人。疏救,外莫有言者。诸嬖幸扬扬得意,士民忿恨,伺诸大臣出入,争掷瓦砾诟詈之,诸大臣皆恐,入朝不敢待辨色,请下诏禁言事者,通政司遂格不受疏。是时天连曀尽晦,南海子水涌四尺馀,金吾卫指挥佥事张英曰:此变徵也。乃肉袒㦸刄于胸,持疏誎,当跸跪哭,即自刺其胸,血流满地。卫士夺其刄,缚送诏狱,诏杖之八十,死。诸臣跪既毕,仍杖之于廷,死者十一人。陆震、余廷瓒及工部主事何遵,刑部主事刘校,照磨刘珏,大理评事林公辅,行人李绍贤、孟阳、詹轼、刘概、李恵人。遵,字孟循,江寕人。校,邵城人。珏,汲县人。公辅,长乐 。绍贤,旴𣅿人。阳,泽州人。轼,玉山人。概,安乐人。恵,祥符人。馀除名,贬黜有差,戍鏊于边,而车驾亦不复出矣。

夏六月,宁王宸濠反,巡抚江西都御史孙燧、字徳成,馀姚人。按察司副使许逵字汝登,固始人。死之。

宸濠乆蓄异志,交通肘腋,因帝无绪,嗣逰幸不时,人情危惧,遂日夕觊觎。宸濠贿钱,宁取中㫖召其子司香太庙,宁言于帝,用异色龙笺报赐异色。龙笺者,故事所赐监国书笺也,宸濠大喜,列仗受贺,复勒诸生父老奏阙下,称其孝且勤,时冮彬欲倾寕及臧贤,令太监张忠乘问为帝言曰:贤称宁王孝,讥陛下不孝耳!称宁王勤讥陛下不勤耳。帝曰:然。下诏逐王府人,毋留□下巡抚都御史孙燧七上章言之,皆为所邀阻,宸濠益与其党李士实致仕都御史、刘养正举人,谋遣奸人分布水陆孔道,万里传报,浃旬往返,踪迹大露,诸权幸匿不以闻,㑹御史萧淮尽发其不轨状,大学士杨廷和请如宣宗处赵府故事,遣勲戚大臣宣谕,帝乃命驸马都尉崔元代州人,尚宪宗女永康公主都御史颜颐寿巴陵人等持谕往收其䕶卫宸濠,闻元等且至,乃决计反,以己生辰日宴诸守土官,诘旦,皆入谢,宸濠命甲士环之,大言曰:孝宗为李广所误,抱民间子祖宗不血食者十四年。今太后有诏,令我起兵讨贼,亦知之乎?众相顾愕眙,孙燧直前曰:安得此言!请出诏示我。宸濠曰:毋多言我往南京,汝当扈驾。燧大怒曰:汝速死耳!天无二日,吾岂从汝为逆哉!宸濠入内殿,易戎服出,麾兵缚燧,按察司副使许逵奋曰:汝曹安得辱天子大臣!因以身翼蔽燧,贼并缚逵,二人骂不絶口,贼击燧,折左臂,与逵同曵出,杀之恵民门外。巡按御史王金、布政使梁宸、参政王纶以下,咸稽首呼万岁。宸濠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左右丞相,王纶为兵部尚书,集兵号十万,释狱囚,收库藏,遣人分诣诸郡邑,夺印起兵,命其承奉徐钦与素所蓄群盗闵念四等,略九江、南康,皆䧟之。

巡抚南赣都御史王守仁起兵讨宸濠,秋七月,复南昌。守仁方奉命勘福建叛军,行至丰城注见前而宸濠反,知县顾秘以告。守仁急趋吉安,与知府伍文定征调兵食,治器械舟楫,传檄暴宸濠罪,俾守令各率吏士勤王,因集众议曰:「贼若出长江,顺流东下,南都不可保,吾欲以计挠之,少迟旬日无患矣」。乃多遣间谍檄府县言:「都督许泰率京军四万,南赣王守仁、湖广秦金、字国声,无锡人。两广杨旦字,晋初,建安人。各率所部合十六万直𢷬南昌,所至缺供者以军法论」。又为蜡书遗伪相李士实、刘养正,叙其归国之诚,令怂恿早发兵东下,而纵谍泄之。宸濠果疑,与士实养正谋,则皆劝之疾趋南京即大位,宸濠益大疑。十馀日,詗知中外兵不至,乃悟守仁绐之。七月壬辰朔,留宜春王拱樤守城,而劫其众六万人出大江攻安庆,都督佥事杨鋭字进之,萧县人。知府张文锦安邱人等固守不能克。安庆被围十有八日,鋭等以寡敌众随机应变,所向摧败。宸濠谓其下曰:「安庆且不克,安望金陵哉?」守仁闻南昌兵少则大喜,趋樟树镇。在临江府清江县东北,亦曰清江。镇道通丰城为南北津要临江知县戴徳孺临海人、袁州知府徐涟朝邑人等各以兵来㑹,合八万人。或请救安庆,守仁曰:「不然,今九江、南康已为贼守,我越南昌,与相持江上,二郡兵絶我后,是腹背受敌也。不如直捣南昌,贼守备虚,我军新集气鋭,攻必破。贼闻南昌破,必解围自救,逆击之湖中,蔑不胜矣」。众曰:「善」。己酉,次丰城,以文定为先锋。庚戌,夜半,兵抵广润门,守兵骇散。辛亥黎明,诸军梯絙登,縳拱,樤等宫人多焚死,军士颇杀掠,守仁戮犯令者十馀人,宥胁从,安士民,慰谕宗室,人心乃悦。

王守仁败宸濠于樵舍,镇名,在南昌府新建县西北擒之。守仁既下南昌,居二日,遣伍文定、徐琏、戴徳孺各将精兵分道进,而使瑞州通判胡尧元等设伏以待,宸濠果解安庆围,还救南昌,遇于黄家渡,在南昌县东,通饶州府馀干县文定当其前锋,贼趋利,邢珣绕出贼背贯其中,文定乘之,尧元等伏发,贼大溃,退保八字脑。在饶州府西。宸濠惧,尽发南康、九江兵复战,大败,退保樵舍,聨舟为方阵,尽出金寳犒士。明日,宸濠方晨朝其群臣,官军奄至,以小舟载薪,乘风纵火,焚其副舟,妃娄氏上饶人以下皆投水死。宸濠欲谋逆,娄氏尝苦谏不听,及是叹曰:「昔纣用妇言亡,吾以不用妇言,亡悔何及!」宸濠舟胶浅,仓卒易舟遁,万安知县王冕所部兵追执之,士实、养正及降贼按察使杨璋等皆就擒。南康、九江亦下,凡三十五日而贼平。

秋八月,帝自将击宸濠。

初,宸濠反状闻,邉将在豹房者,各献擒宸濠之䇿,帝亦欲假亲征南逰,遂传㫖称宸濠悖逆天道,谋为不法,即令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统各镇邉兵征剿,所下玺书,改称军门檄,江彬等皆随征,杨廷和等谏不听,至是驾发京师,梁储、蒋冕扈从次涿州,王守仁㨗奏至,留之不下。帝至保定,晏于府堂,与都御史伍符为藏闗戏符,探得闗,帝不悦,饮符至醉,乃大笑。方帝之南发也,刘姬疾不从,约以玉簪召帝,过卢沟桥,驰马失簪索之,不得,及至临清,遣使召姬,姬以无信,约不肯行,帝乘单舸晨夜疾行,至张家湾,载与俱南,内外从官无知者。

命太监张忠、安邉伯许㤗,率禁军往江西,王守仁,初上宸濠反书,因请黜奸谀,诸嬖幸皆恨,宸濠既平,相与媢功,且惧发其罪,竞言守仁先与通谋,又欲令纵宸濠湖中,待帝自擒,守仁乘忠㤗未至,先俘宸濠于南昌,忠㤗以威武大将军檄邀之,守仁不与,至钱塘,遇太监张永守,仁夜见永,颂其贤,永故与杨一清善,除刘瑾,故守仁称之因极言江西困敝,不堪六师扰,永深然之,曰:「永此来为调䕶圣躬,非邀功也。公大勋,永知之,但不可径情耳!」守仁乃以宸濠付永,而身至京口,欲朝行在,㑹帝命守仁巡抚江西,守仁乃还南昌,忠泰已先至,恨失宸濠,执伍文定窘辱备至,故纵京军犯守仁,或呼名嫚骂,守仁抚之愈厚,病予药死,予棺京军,谓「王都堂爱我」,无复犯者,㑹冬至,守仁命居民巷祭,已上塜哭,时新䘮乱,悲号震野,京军离家乆,闻之无不泣下,思归,忠㤗不得已班师,比见帝,谗毁百端,独永时时左右之。

冬十二月,帝如南京。

自帝发京师,江彬在途,矫㫖辄縳长吏通判胡琮惧自缢死。至扬州,即民居,为提督府,遍刷寡妇处女,导帝渔猎,以刘姬谏,稍止,及是至南京,又欲导帝幸苏州,下浙江抵湖湘,诸臣极谏㑹,其党亦劝沮,乃止,彬率边兵数万䟦扈甚,成国公朱辅为长跪,魏国公徐鹏举逹七世孙及公卿大臣皆侧足事之,惟参赞尚书乔宇、字希大,山西乐平人、应天府丞冦天叙字子敦,榆次人,挺身与抗,彬气稍折庚辰。十五年春正月,帝在南京,改卜郊。

时帝议南京行郊礼,大学士梁储、蒋冕计此议行,则回銮益无日极,陈不可。疏三上,始得请焉。时帝驻跸旧邸,不入大内。一日,幸牛首山,军中夜惊,左右不知帝所在,大扰,乆之乃定。传者或谓江彬欲为逆云。 苕邸,太祖为吴王时所居也。

秋闰八月,受江西俘。

江西俘宸濠至,帝令设广场,树大纛,环以诸军,释囚去,桎梏,伐鼓,鸣金而擒之,然后置械受俘。时张忠、许泰屡娇㫖召王守仁,守仁不赴,忠扬言帝前曰:「守仁必反,试召之,必不至」。守仁知出帝意,立驰至忠奉计沮,不令见帝。守仁乃入九华山,日宴坐僧寺,帝觇知之,曰:「王守仁学道人闻召即至,何谓反?」乃遣还镇,令更上捷音。守仁乃易前奏言奉威武大将军方略讨平叛乱,而尽入诸嬖幸名,江彬等乃无言。

帝发南京。

先是,梁储、蒋冕乞还乘舆,疏八九上,帝不省,是秋,有物若豕首堕帝前,色碧,又帝所御室中若悬人首状,人情益惊,储冕手疏跪泣行宫门外,歴未至酉,帝遣人取疏入谕之,起叩头言未奉谕㫖,不敢起,帝许不日还京,乃出,㑹宸濠击江上舟中,民间讹言将为变,帝心疑欲归,乃下诏班师,丁酉,发南京。是夕祭龙江,驻跸仪置,次日至𤓰州,避雨民间,后自𤓰州济江登金山,遂南渡,幸大学士杨一清,第制诗十章,䁑之还,至杨州,太监邱得索贿不得,以鐡絙繋知粹府,蒋安瑶窘辱备至,数日乃得释「瑶」字 ,卿归 人

九月,渔于积水池,遂有疾。

帝至清江浦,幸太监张杨第。逾三日,自泛小舟渔于积水池,舟覆溺焉,左右夹帝出,自是遂不豫。

冬十月,至通州。十二月,诛宸濠,还京师,帝至通州,江彬矫㫖召勲戚大臣赴行在议宸濠狱,时帝乆,驻于外,京师汹汹,人情危惧,大学士杨廷和、毛纪等请帝还大内御殿受俘,然后诛宸濠不纳,趣召廷和等至通州受事,遂赐宸濠自尽,仍焚弃其尸帝之北还,每令濠舟与御舟衔尾而行,意甚防之,及抵通州,谓左右曰:「吾必决此狱。乃入。群臣请如先年处置高煦,置鐇例祭告天地宗庙,仍敕天下诸王议罪,然后明正,其法皆不听,传者谓江彬复欲邀帝北幸,故欲速决此狱云越三日,帝还京师,大耀军容,俘诸逆者及家属数千人,陈辇道东西陆完钱宁,亦皆祼体反接帝去年南征,江彬发寜罪状,即命羁之,临清陆完素与宸濠比,太监张永在江西搜阅簿籍,得完交通事奏之,遂命执完识行在,收其母妻子女,封 其家,揭白帜,标其姓名,死者枭于竿,凡数里不絶,帝戎服乘马立正阳门下阅视,良乆乃入。

辛巳十六年春三月癸丑朔,日食,帝崩于豹房。

帝于正月郊祀呕血不能成礼,舆疾归。及是益甚,谓太监陈敬、苏进曰:「朕疾殆不可为,可以朕意逹皇太后天下事,与内阁辅臣议处之前。此事皆由朕误,非汝軰所能预也」。丙寅,遂崩于豹房。太监谷大用、张永等以皇太后命移殡大内。

皇太后以遗诏遣官迎兴世子厚熜献王佑,杭子。时献王薨,厚熄,以世子理国事,入嗣皇帝位。

先是,帝大渐,司礼中官魏彬等以帝无皇嗣,至阁言国医力竭矣,请捐黄金购之,草泽杨廷和心知所谓不应而㣲,以伦序之说讽之,彬等唯唯,及帝崩,谷大用张永至阁,议所当立,廷和出祖训于䄂中,示之曰:「兄终弟及,谁能渎焉!兴献王长子,宪宗之孙,孝宗之从子,大行皇帝之从弟,序当立,梁储、蒋冕、毛纪咸赞之,乃令中官入启皇太后,廷和等候左顺门下,吏部尚书王琼率九卿入左掖门,厉声曰:「此岂小事,我九卿长顾不与邪?」众不答。顷之,中官奉遗诏及太后懿㫖,宣谕群臣,一如廷和请,乃议遣官奉迎。故事,当以内阁一人与中贵勲戚、礼官偕往,廷和恐蒋冕去,则已益孤,而梁储老矣,或惮往,乃佯惜储惫,阻其行储,奋曰:「事孰有大于迎天子者乎?敢以惫辞!」遂与太监谷大用等奉遗诏以行。

罢威武团营。

杨廷和请于皇太后,传遗㫖罢威武团练诸营邉军,俱重赉归镇,革京城内外皇店,纵遣豹房番僧及教坊司乐人,又以遗诏放还四方进献女子,停京师不急工务,收宣府行宫珠寳,归之内府,中外大悦,执江彬等下狱。

彬知天下恶已,又见罢遣边兵,益内疑其党都督李琮劝彬速反,不胜则北走塞外,彬犹豫未决,令许泰诣内阁探意,廷和慰以温言,而密与蒋冕、毛纪及太监温祥、魏彬、张永合谋捕之,魏彬入白太后,㑹坤宁宫,安兽吻,令江彬入祭,祭毕,张永留彬饭,故缓之,俄而逮㫖下,彬亟走西安门,门闭,寻走北安门,门者曰:有㫖留提督,彬曰:「今日安所得㫖?」门者拥之,遂被执,拔其须且尽,有顷,神周、李琮亦缚至,并下诏狱,藉彬家黄金七十柜、白金二千二百柜,他珍宝不可胜计。彬既败,张忠、许泰等以次下狱。

夏四月,兴世子至京师,入即位。是为世宗。世子至京师,止于郊外。礼官具仪,请如皇太子即位礼。王顾长史袁宗皋曰:「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杨廷和请由东安门入居文华殿,择日登极,不允。㑹皇太后趣群臣上笺劝进,乃即郊外受笺。是日日中,入自大明门,御奉天殿即位,诏草言「奉皇兄遗命入奉宗祧」。帝迟回久之,始报可。

诏赦天下,除一切弊政。

以明年为嘉靖元年。帝之未至京师也,杨廷和总朝政者三十七日,中外倚以为安。及帝即位,廷和草登极诏,凡正徳中蠹政,厘挟且尽,所革锦衣内监旗校工役凡十馀万口,中贵义子传堕、乞升一切恩幸得官者大半,皆斥去,朝野皆称新天子神圣」,且颂廷和功,而诸失职之徒衔廷和次骨,廷和入朝,有挟白刄伺舆傍者,事闻,诏以营卒百人卫出入。

遣使迎母妃蒋氏大兴人于安陆。召费宏入内阁。

宸濠既败,言事者争请召宏,于是起宏为少保,入辅政,并复其弟采编修。

诏议崇奉兴献王典礼。

时帝即位甫六日,即诏议兴献王主祀,及尊称,礼部尚书毛澄字宪清,昆山人。请于杨廷和,廷和出汉定陶王、宋濮王事受之,曰:「是足为据」。澄乃大㑹文武群臣上议曰:「汉成帝立定陶王为太子,而以先王孙景后定陶共、王师丹,以为恩礼备至。今陛下入继大统,宜如定陶王故事,以益王子厚炫主后兴国。其称号宜如宋英宗濮定献王故事,称孝宗曰皇考,兴献王曰皇叔父兴献王,妃曰皇叔母」。议上,帝大愠,曰「父母若是,互易邪?其再议。廷和偕蒋冕、毛纪奏言:「前代入继之君,追崇所生者,皆不合典礼,惟宋儒程颐《濮议》最得义礼之正,采而行之,可为万世法」。帝益不悦,命博考典礼,务求至当。廷和、冕纪复上言:「三代以前,圣莫如舜,未闻追崇所生父瞽瞍。三代以后,贤莫如汉光武,亦未闻追崇所生父南顿君。陛下惟取法二君,澄亦㑹廷臣再三执奏,俱留中不下。

五月,梁储罢,王琼以罪戍邉。初,琼在兵部,凡所诛赏,悉聴中㫖。至是,给事中张允叙劾琼滥鬻将官,依阿权幸并劾梁储持禄固宠,储三疏求去,赐敕驰传归,下琼都察院鞫治论死,琼疏辨,乃减死戍邉。储后辛于家,帝念先朝旧臣,赠太师,谥文康。

以袁宗皋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宗皋由进士授兴府长史。帝即位,擢吏部侍郎,寻入阁。自是藩邸旧臣俱以扈从功不次録用,宗皋以疾辞,不允。未几卒。

六月,江彬伏诛。

与李琮、神周、钱宁等俱磔于市。时京师久旱,彬诛,遂大雨。沙呼实亦并伏诛,惟张忠、许泰夤縁贵近,减死徙邉。

秋七月,进士张璁字秉用,永嘉人。上疏请尊崇所生,立兴献王庙于京师。

璁时以进士观政见廷议追崇兴献王礼,三上三却,璁揣知帝意,乃遂上疏,略言:「陛下嗣登大宝,即议追尊圣考以正其号,奉迎圣母以致其养,诚大孝也。廷议执汉定陶王、宋濮王故事,欲考孝宗、叔兴献王。夫汉哀帝、宋英宗皆预养宫中,立为储嗣,其为人后之义甚明。今陛下以伦序当立,循继统之义,非为孝宗后也。且迎养圣母,称皇叔母,则当以君臣礼见,子可以臣母乎?长子不得为人,后兴献王子惟陛下一人利天下而为人后,将母自絶其父母乎?故谓陛下入继祖统则可,谓为人后而自絶其亲则不可。今宜别立圣考庙于京师,以隆尊亲之孝。且使母以子贵,尊与父同,则圣考不失其为父圣母,不失其为母矣。帝方扼廷议,得璁疏大喜曰:「此论出,吾父子获全矣」。遂手诏杨廷和、蒋冕、毛纪欲尊父为兴献皇帝,母为兴献皇后,祖母为寿安皇太后。廷和等持不可,封还手诏。于是给事中朱鸿汤、史于光,御史王溱、卢琼字献卿,浮梁人。交章劾璁,帝不听。初,璁以举人八上㑹试,始得第。有胡铎者,与璁同举于乡死,璁举进士。及大礼议起,铎已官湖广参政,在京师,意亦主考献王与璁合。璁要之同署,铎曰:主上天性固不可违,天下人情亦不可拂。考献王不已则宗宗,不已则入庙,入庙则当有祧。以藩封虚号之帝而夺君临治,世之宗义固不可也。入庙则有位将位,武宗上乎?武宗下乎生为之臣,死不得跻于君。然鲁尝跻禧公矣,恐异日不乏夏父之徒也。不肯署璁疏,遂独上。其后诸臣争以议礼干进称宗入庙,果如铎言。 ,胡铎,字时振,馀姚 人。命自今亲丧不得夺情,署为令。

九月,𦵏康陵。在昌平州金岭山东北。谥曰毅皇帝,庙号武宗。

明史赞曰:毅皇手除逆,瑾躬御邉冦,奋然欲以武功自雄,然耽乐嬉游,昵近群小,至自署名号,冠履之分荡然矣。然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钧诸臣补苴匡救,其不底于危亡者,藉以此夫。

冬十月,追尊父兴献王为兴献帝,祖母宪宗贵妃邵氏为皇太后,母妃蒋氏为兴献后。

帝屡谕阁臣早定大礼,㑹母妃至通州,闻朝议考,孝宗,恚曰:「安得以我子为他人子,止通州不入」。帝闻而泣启慈寿,太后愿避位归藩,群臣惶惧。毛澄乃谋于内阁,请称兴献王为兴献帝,王妃蒋氏为兴献后,而以皇太后懿㫖行之。帝不得已,乃报可,并尊宪宗贵妃邵氏为皇太后。张璁知帝意向已,又闻母妃止通州,益大喜,著《大礼或问》以上,且曰:「非天子不议礼,愿奋独断,揭父子大伦,明告中外」。章下礼部,见者皆目为邪说。惟兵部主事霍韬、字,谓先,南海人。给事中熊浃字悦之,南昌人。揣璁言必用,附和之。未几,浃外转佥事。璁出为南京刑部主事,韬自知为众论所齕,引疾归。

兴献后至京师,谒太庙。

先是,礼官具议后由正阳左门入大明东门,帝不可,乃自定仪由中门入,谒见太庙。时尊崇议定已诏告天下,越数日,帝复手敕加兴献帝后以皇号,杨廷和等上言:「汉皇帝继孝昭后,追谥史皇孙,王夫人曰悼考悼后而已,光武上继元帝,钜鹿、南顿君以上立庙章陵而已,今兴献加称帝后,较之前代,已极尊号,若加皇字与孝庙慈寿,并是忘所后而重本生,任私恩而弃大义,臣等不得辞其责,愿罢归」。尚书乔宇亦言:「正统大义,惟頼皇子以明,若加于本生之亲,则正统混而无别,非所以重宗庙、正名分也」。帝曰:「慈寿皇太后懿㫖,朕不敢达」。廷和等复偕礼臣执奏,编修陈音、给事中朱鸣阳、御史陈昌等百有五人皆言称皇非是,请斥张璁邪说,俱不报。

世宗皇帝

壬午嘉靖元年春正月,清寜宫后殿灾。定皇考圣母、本生父母称号。

清宁宫后三小殿灾,扬廷和等因言:「兴献帝后加称列圣神灵,容有未安,今火灾示戒,昭然可见」。给事中邓继曾字士鲁,资县人。亦以为言。继曾言天有五行,火实主礼。人有五事:火实主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礼不兴。今之大灾,废礼失言之效也。帝勉从众议,乃称孝宗曰「皇考慈寿,皇太后曰:「圣母,兴献帝后,止称本生,不称皇」。

甘州军乱,杀巡抚都御史许铭。甘肃总兵官李隆与铭不相能,㑹支月粮,嗾步卒请增值,铭不许,遂围公廨,殴杀铭,焚其尸,五卫军大乱。诏擢陈九畴为佥都御史,帝登极初,九畴复原官,进陜西按察使。巡抚甘肃,按验铭事,诛隆及乱卒首事者。九畴抵镇后,言额军七万馀,存者不及半,且多老弱,请令召募,从之。

三月,上慈寿皇太后尊号曰昭圣慈寿皇太后,武宗皇后曰庄肃皇后,皇太后邵氏曰寿安皇太后,兴献后曰兴献太后。

秋九月,立皇后陈氏。元城人。冬十一月,寿安皇太后邵氏崩。初,太后为宪宗妃、兴王之藩例,不从,及是崩,别祀奉慈殿。

癸未二年春二月,提督军务、右都御史俞諌讨河南、山东贼,平之。

青州矿盗王堂等起颜神镇,令青州府博山县旧为颜神镇地,以齐孝妇颜文姜居此,因名置本朝雍正十二年,始 县流劫东昌、兖州、济南都指挥杨纪、指挥杨浩等撃之,浩战死,纪仅以身免,诏责山东将吏,于是诸臣分道逐贼,贼不复屯聚,往来金乡、鱼台以下注并见前。间突至曹州,欲渡河不得,转掠考城,循河而西,至东明、长垣,流入祥符、封邱、归徳,南抵徐州,廷议以巡抚官各顾其土,事权不一,请设总制大臣,乃令諌与都督鲁纲提督两畿、山东、河南诸军讨之,贼复流至考城,官军方欲战,而河南降贼张进引三百骑驰至,麾旗先却,贼乘之,官军大溃,諌等连营而进,贼始灭。

葬孝恵皇太后于茂陵。

先是,太后崩,帝欲附葬茂陵,数下廷议,礼官不敢固争。杨廷和等言祖陵不宜数兴工作,惊动神灵。帝不从。及是,卒附葬焉。

礼部尚书毛澄罢。道卒。谥文简。澄以议礼不合帝意,抗疏引疾至五六,上不允。及是疾甚,复力请,乃许之。舟至兴、济宋县,明属河间府,今省为镇而卒。澄端亮有学行,论事不为媕婀。大礼议起,帝屡遣中官谕意,澄奋然曰:「老臣悖谬,不能隳典礼,惟有一去,不与议已耳」。帝雅敬澄,虽数忤㫖,恩礼不衰。其卒也,深悼惜之,赠少傅。

岁星、太白同昼见。

夏四月,旱。

两畿、山东、河南、湖广、江西及嘉兴、大同、成都皆旱,赤地千里,殍殣载道。帝以灾异敕群臣修省。

以宋儒朱熹裔孙墅朱子十一世孙为五经博士,正、徳间,给事中戴洗、汪元锡字天启,婺源人。御史王完等相继言:「朱子,继孔子者也,孔子之后有曲阜、西安,朱子之后亦有建安、婺源。今建安已置博士,其子孙在婺源者,宜如衢州孔庙例,官其嫡长一人以奉祀」。诏从之。至是,授墅翰林院五经博士,寻令世袭。

闰月,帝始修醮于宫中。

帝用太监崔文言建醮宫中,日夜不絶。给事中刘最字振廷,崇仁人。劾文左道糜帑。帝怒,谪广徳州。晋广徳县来为军,元改路,明降为州,今州𨽻江南。通判文憾不已,嗾其党芮景贤奏最在途,仍故衔乘巨舫取夫役。帝益怒,逮最下狱,戍邵武。其后帝益好长生,斋醮无虚日,命夏言字公谨,青溪人。充监礼使。湛若水、字元明,増城人。顾鼎臣字九如,昆山人充导引官。鼎臣进步虚词七章,且列上坛中应行事,帝优诏褒答之。自此词臣多以青词干进矣。

秋七月,南畿大水。

甲申三年春正月,地震。

两畿、河南、山东、陜西同时皆震,南京刑部主事桂萼,字子实,安仁人。请改称孝宗、皇伯考,诏下廷臣议。

孝宗兴献帝称号,定已二年,尊崇议且寝,萼在南京与张璁同官,日夜私诋朝议,萼遂上疏希帝指请,改称孝宗曰皇伯考,兴献帝曰皇考兴国,太后曰圣母,并録侍郎席书字文同,遂宁人、员外郎方献夫字叔贤,南海人二疏以闻。萼疏,略言:礼官失考典章,纳陛下于与为人后之非,而灭武宗之统,夺献帝之宗,且使兴国太后压于慈寿,太后礼莫之尽,三纲顿废,非常之变也。窃念陛下侍兴国太后,慨兴献帝弗祀已三年矣,拊心出涕,不知其几,愿速发明诏,称孝宗曰皇伯考兴献帝皇考,别立庙大内,正兴国太后之礼,定称圣母,至廷臣所执,不过宋濮议耳。按范纯仁告英宗曰:陛下受神宗诏为之子,封爵悉用皇子故事,与入继之主不同,则宋臣之论亦自有别。今陛下奉祖训,入继大统,未尝受孝宗诏为之子,则陛下非为人后,而为入继之主也,甚明考,兴献帝、母兴国太后,又何疑?臣久欲以请,乃者复得席书,方献犬二疏,伏望奋然裁断,将臣与二臣疏并付礼官,令臣等面质初书与献犬,知大礼未定,各草疏,请追尊所生帝后,定号曰皇考皇母,既具闻朝中诋张璁为邪说,惧不敢上,而密以示萼,及是萼并进之帝得疏心动,手诏下廷臣集议,于是礼部尚书汪俊字抑之弋阳人㑹文武群臣二百五十馀人,并排萼议俊议言祖训兄终弟及,指同产言:今陛下为武宗亲弟,自宜考孝宗,孰谓与人为后,而灭武宗之统也?仪礼传曰:为人后者孰后?后太宗也。汉宣起民间,犹嗣孝昭。光武中兴,犹考孝元,孰谓入继之主与为人后者异也。宋范纯仁所言,盖言恩义尤笃,益当不顾私亲,非以生前为子者乃为人后身,后入继者不为人后也。萼言孝宗既有武宗为之子,安得复为立后?臣等谓陛下自后武宗而上考孝宗,非为孝宗立后也。人言武宗全神器授陛下,何忍不继其统?臣等谓陛下既称武宗为皇兄矣,岂必改孝宗称伯,乃为继其统乎?又言礼官执者不过前宋濮议,臣等愚昧,实不出此。葢程颐之议曰:虽当专意于正统,岂得尽絶于私恩?故所继主于大义所生,存乎至情。至于名称,统绪所系,若其无别,斯乱大伦,殆为今日发也。议上留中,而特㫖召璁、萼及书于南京,越十数日,复降手谕,令再集议以闻。俊不得已,与群臣请加皇字,以全徽称,帝又留之,十馀日,始报可。

二月,华盖殿大学士杨廷和罢。自帝即位,廷和以帝虽冲年,性英敏,自信可辅太平,事事有所持诤,及议大礼,先后封还御批者四,执奏几三十疏,帝常忽忽有所恨,左右因乘间言廷和専恣无人臣礼,帝意遂内移,最后以諌阻内官提督苏、杭织造,大忤帝㫖,累疏乞休。及是,更议「大礼」,求去益力,许之。言官交章请留,不报。

三月,罢礼部尚书汪俊,以席书代之。帝谕建室奉先殿侧,名观徳殿,祀献帝。主俊上疏力争,帝不聴趣,建室益急,俊遂乞休。帝怒,责以肆慢,允其去,召席书代之。书未至,命侍即呉一鹏署部事。既而命一鹏与中官赖义、京山侯崔元迎主安陆一鹏言:「厯考前史,并无自寝园迎主入大内者。且安陆为先帝启封之疆,神灵所恋,又陛下龙兴之地,王气所锺,伏乞俯纳群言,改题神主,奉安故宫,为百世不迁之庙,其观徳殿中,宜别设神位香几,以慰孝思」。奏入,不纳,一鹏乃行。及秋,迎主至,奉安于观徳殿。夏四月,追尊兴献帝曰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上兴国太后尊号曰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

择日祭告郊庙,大赦天下。时编修邹守益疏言:「陛下推崇本生业,已尊为帝后,今复加称皇考,去其始封之号,直与正统无别,不可以示后世」。又言:「厯观前史,如冷褒叚犹之徒,当时所谓忠爱后世所斥为邪媚也。师丹、司马光之徒,当时之所谓欺谩,后世所仰为正直也。臣恐后之视今,犹今视昔」。帝得疏大怒,下诏狱拷掠,谪广德州判官。已而修撰吕楠亦言大礼未正,御史叚续陈相请正、席书、桂萼罪吏部员外,即薛蕙上为人。后解鸿胪寺少卿胡侍言张璁等议礼之失,俱下狱谪官。 邹守益,字谦之,安福人。吕楠,字仲木,髙陵人。薛蕙字君采,亳州人。胡侍,宁夏人。

五月,谨身殿大学士蒋冕罢,以石珤字邦彦,玠之弟。为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

自杨廷和罢,冕以首辅当国,帝逐汪俊,用席书召张璁、桂萼,悉由中㫖,追尊建室,亲自裁决,不闗阁臣。冕言:「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臣备员内阁,于朝廷事无所匡救,溺职甚矣!」因连疏求罢,帝以珤为廷和所不悦,珤先为吏部尚书,杨廷和有所不悦,改掌詹事□诰敕。欲引以赞大礼,乃聴冕致仕,命珤入阁。珤据理力争,持论坚确,大失帝意。

六月,以张璁、桂萼为翰林学士,方献夫为侍讲学士。先是,萼疏既上,廷臣方具议,璁复疏言「今日之礼不在皇与不皇,而在考与不考」萼又言「陛下承祖宗大统执政,乃无故任,巳私为不道,使陛下终身为无父人逆伦。悖义若此,犹可使与斯议哉」二人疏同上帝,故趣召之。初,议礼诸臣无力诋执政者,至萼遂斥为不道,且欲不使议其言,恣肆无忌,朝士尤疾之。既而献帝已追尊本生皇考,阁臣请停召命,帝不得已从之。二人已在道,意大沮丧,乃复合疏请与礼官面质,且云:「本生对所后而言,若不亟去此二字,则虽称皇考,实与皇叔无异」。疏入,帝复召二人,比至都,众汹汹,欲仿先朝马顺故事,毙之于廷萼,惧不敢出。璁越数日始朝,恐有伺者出东华门走匿武定侯郭勋英,五世孙家勋大喜,约为内助。时给事中张翀字习之,潼川人。等连章劾璁、萼及方献夫、席书诸人,章下所司。翀彚送刑部尚书,赵鉴即列璁等罪状上请,私相语曰:「倘得愈㫖,便扑杀之」。帝廉知之,特命璁、萼为学士。献夫为侍讲学士,切责翀。鉴学士。丰熈字原学,鄞人。、修撰舒芬、杨慎字用修,廷和子。张衍庆、编修王思等皆不愿与璁、萼同列,乞罢归,帝怒,俱夺俸。璁、萼以议礼骤贵,于是闲罢失职,武夫小吏皆望风希指,抗论庙谟矣。

秋七月,罢吏部尚书乔宇。

帝即位,初求治甚鋭,以字长吏部,宇自为选郎,即有人伦鉴,及是,钤政一清。起用林俊,起刑部尚书,俊时年已七十馀,寓止朝房,示无久居意。彭泽起兵部尚书孙交,字志同,安陆人。素为献皇帝爱重,帝久闻其名,甫即位,起戸部尚书。皆海内重望,颇委任之。然帝性刚,好自用宇所执,渐不见听,其争大礼,尤切积忤帝。及是,张璁、桂萼并为学士,宇言:「内降恩泽,先朝率施于佞幸小人,士大夫一预其间,即不为清议所齿。况学士最清华,而俾萼等居之,谁复肯与同列哉!」帝怒,切责,宇遂乞休,许之。林俊、彭泽在部多所执持,俊以言不见纳,泽为言路所攻,俱乞归,惟孙交始终恩礼,以年老致仕。

诏章圣皇太后尊号,去本生字,群臣伏阙谏戍,学士丰熙等于邉杖员外郎马理字伯循,三原人。于廷。

帝召见群臣,左顺门示以手敕言章圣皇太后,命去本生字,群臣骇愕,而张璁、桂萼复列上礼官欺罔十三事,且斥为朋党,于是九卿、詹事、翰林、给事、御史、六部、大理、行人、诸司各上章争之,皆留中不下。尚书金献民、字舜举,绵州人少卿徐文华字用光,嘉定州人倡言曰:「诸疏留中,必改称孝宗为伯考矣。吏部右侍郎何孟春曰:宪宗朝议慈懿太后𦵏礼,姚䕫率百官伏哭文华门,此我朝故事也。杨慎曰:国家飬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编修王元正字舜卿,盩厔人给事中张翀曰:「万世瞻仰,在此一举,有不力争者共击之」。遂㑹群僚九卿二十三人,翰林二十二人,给事二十人,御史三十人。诸司郎官,吏部十二人,户部三十六人,礼部十二人,兵部二十人,刑部二十七人,工部十五人,大理寺属十二人跪伏左顺门有大呼髙皇帝、孝宗皇帝者,帝方斋,居文华殿,命中官谕之,退不聴,帝怒,遣锦衣先执为首者,丰熙、张翀及御史余翱、郎中余寛浙江临海人、黄待显蒲田人、陶滋、相世芳安邑人、大理正毋徳纯南充人八人下狱,杨慎等乃撼门大哭,众皆哭,声震阙廷。帝益怒,命尽録诸臣姓名,时有不在列者,其亲故以不预义举为嫌,多为代书。遂繋马理等一百九十人于狱。孟春等待罪,越数日,为首者戍邉,四品以上夺俸,五品以下予杖。编修王相字懋卿,鄞人等十有六人,杖死,自是衣冠丧气,璁、萼等势益张。

武英殿大学士毛纪罢。

纪请宥伏阙诸臣罪,帝怒,传㫖责纪要,结朋奸,背君报私。纪乃上疏乞骸骨,帝衔纪亢直,允其去。

土鲁番围肃州,命尚书金献民、都督杭雄字世臣,世为绥徳卫总旗。往御之。

土鲁番比岁通贡,朝廷待之如故,亦不问巴雅济事。至是,莽苏尔忽以二万骑围肃州,巡抚都御史陈九畴自甘州驰入,城守御奏闻于朝。帝以献民总制军务,充总兵官,率师西讨。

八月,大同军乱,杀巡抚都御史张文锦。初,文锦以大同无险可恃,乃度地筑五堡。参将贾鉴督役严卒,皆怨堡,成议徙卒戍之。众惮行鉴,复趣之急,遂为乱,杀鉴并及文锦,裂其尸,出故总兵朱振于狱胁为帅。事闻,以蔡天佑字成之,雎州人。为佥都御史往抚之,众稍戢。已而金献民、杭雄师过大同,叛卒疑见讨复乱,命侍郎胡瓒、字伯珩,永平人。都督鲁纲统京军三千往讨,叛卒汹汹拒守,杀知县王文昌,围代王府,胁王奏乞赦。王微服夜走宣府,天佑请止京军勿遣,而瓒等已至杨和。顷之,总兵官桂勇令干户苖登擒斩首恶郭鉴等,天佑函封送瓒请班师。甫二日,鉴父郭疤子复肆焚掠,诏切责天佑,召勇还京,即以朱振代之。疤子逃匿塞外,明年春,复潜入城,天佑闭门索获之,及其党三十馀人皆斩以徇,众始定。自廿州军乱,朝廷处之轻,诸邉卒颇无忌,故复有是变。席书以朱振不宜用,诋政府皆中材,无能定乱济时,因力荐杨一清、王守仁入阁。以贾咏临颍人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咏先为吏部侍郎,及是,遂晋尚书入阁。

九月,更定大礼,称孝宗为皇伯考,昭圣皇太后为皇伯母,献皇帝为皇考,章圣皇太后为圣母。

尊称由是遂定。

土鲁番退,金献民等还。

陈九畴击破土鲁番众,斩塔济廸音,其分掠甘州者,亦为总兵官姜奭所败,贼乃遁走。献民等至兰州,闻冦已退,遂引还。

冬十二月,起杨一清为兵部尚书,总制三邉,故相行邉,自一清始一清,自是凡三为总制,温诏褒美,比之郭子仪。

乙酉四年春三月,仁寿宫灾。夏五月,复转升官。

初,王邦竒在武宗朝,夤入锦衣,构害甚众,帝即位,悉革传升官。至是,邦竒诡词求复,遂授锦衣卫,试百户,同时复官者九十馀人,兵部尚书金献民固争不听。邦竒素憾杨廷和、彭泽,未几连构大狱事详后。

京师大雨雹。

作世庙。

初,国子生何渊首请建世庙,廷臣恶之,出为平凉主簿。屡次上官,搒笞求内改,帝擢为光禄寺署丞。于是复申前议,并请祀献皇帝于太庙,章下廷议。席书率群臣言:「天子七庙,周文、武并有功徳,故立文、武世室于三昭三穆之上。献皇帝追称帝号,末为天子,渊妄为谀词,乞寝其奏」。不报。张璁奏曰:「孝子之心无穷,分则有限。别立祢庙,礼之得为者也。臣昩死,劝升下为之,入于太庙,礼之不得为者也。臣沬死,劝陛下勿为」。书复三疏劝止。帝遣中官谕书曰:「朕绍膺大统,即以皇考为百世之室,何不可,而卿乃怯,众饰奸邪?」书知帝意不可回,遂请于皇城内别立一庙。诏可,定名世庙,后更为献皇帝庙。

秋八月,营仁寿宫。

南畿地震。

是岁,天下地震凡六十有三。田州指挥岑猛叛,诏都御史姚镆字英之,慈溪人。讨诛之。广西岑氏,自洪武以来,世为土知府。田州,思明。𢎞治中,猛与思明、岑浚构兵,浚攻䧟田州,猛遁走。总督潘蕃字廷芳,崇徳人。讨诛浚,朝议田州,思明复改设流官,降猛千户,徙福建。刘大夏所议已见前。正徳初,猛赂刘瑾以同知摄府事,抚辑遗众,觊复祖职。后从征江西,流贼所至,剽掠为民害。寻以贼平论功,进指挥同知,非猛本意,颇怨望。又自恃兵力,数侵夺邻境。巡抚都御史盛应期字思征,呉江人。上猛反状请讨㑹,应期以他事去。诏镆往代。镆调永顺、保靖兵,令都指挥沈希仪字唐佐,贵县人。统之进讨,用希仪计,结猛妇翁岑璋为内应,璋因其女失爱,藉以报猛。斩猛长子邦彦,复诱猛杀之,以其首献田州平,后遂改为流官。

冬十二月,《大礼集议》成,颁示天下。闰月乙邜朔,日食。

丙戌五年春二月,定有司乆任法,吏部尚书廖纪字时乘,东光人。言:「迩者首令迁转太频,政多苟且,宜遵旧制,俟九年考满有政绩者乃迁」。从之。夏五月,召杨一清复入阁。

席书与费宏有隙,张璁、桂萼亦力排宏。先是,御史吉棠请召还一清,以消朋比。帝因议礼,故欲藉一清以箝众口,命以吏部尚书入阁。初,「大礼」议起,一清方居家,见张璁疏,寓书门人乔宇曰:「张生此议,圣人复起,不能易也」。闻席书礼部之命,劝书早赴召,以定大议。璁等既骤显,颇引一清。帝亦以一清老臣,恩礼加渥焉。

秋九月,章圣皇太后有事于太庙、世庙、世庙,既成,章圣太后欲谒见,帝询、张璁、桂萼俱援庙见礼,言宜先见太庙,次谒世庙,费宏、杨一清等争之不得,石、珤复上疏极諌,言:「我朝家法,后妃入宫,未有无故复出者。太庙尊严,非时享祫祭,天子亦不轻入,况乃后妃,璁辈所引庙见礼,今奉先殿是也。圣祖神宗行之百五十年,何至今日忽倡为异议?且阴阳有定位,不可侵越,陛下为天地百神之主,致母后无故入太庙,坤行乾事,阴侵阳位,不可之大者也」。帝不听,丁亥。六月春二月,小王子寇宣府。

小王子寇宣府水地庄再入太白阳堡,在龙门县西北,即唐妫州白阳镇。叅将王经开山战死,所部杀殆尽。时小王子最富㩖,控弦十馀万,多蓄货贝,其后稍厌兵,徙幕东方,号曰土逹二黙,特分诸部落在西北邉者,其从父行济农,谙部最疆㨿有河套,时入冦邉,囊小王子徒幕在十一年。按「济农」旧作「古 」,今改。

费宏、石珤罢。

张璁、桂萼由即署入翰林,骤至詹事,望为经筵讲官,典两京乡试教习庶吉士,宏毎示裁抑,璁、萼大恨,毁宏于帝。及璁居兵部,宏欲用新寕伯谭纶字子理忠,曽孙,掌奋武营,璁遂劾宏劫制府部,宏连疏乞休,帝虽慰留,然终不以谴璁、萼,于是行人王邦竒承璁萼指,上书讦故大学士杨廷和,邦竒指廷和次子主事,敦及婿修撰金勋、乡人侍读叶桂章与彭泽弟冲交闗请嘱,俱逮下诏狱并诬宏及珤为奸党,璁、萼将兴大狱,给事中杨言抗章曰:「故辅廷和,有社稷之勲,阁臣、宏珤乃百寮之表,邦竒心懐怨望,文饰奸言,诟辱大臣,荧惑圣聴,宜罪」。帝大怒,逮言亲鞫午门,备极五毒,卒无挠词。已而言谪官,狱亦寻解。 杨言,字惟仁,鄞人宏、珤求去益力,帝许宏驰驿,而责珤归怨朝廷,失大臣谊,一切恩典,皆不予,归装襥被车一两而已。都人叹异,谓自来宰臣去国,未有若珤者。珤清介端亮,继杨廷和、蒋冕、毛纪,后以强谏罢政,自是迄嘉靖季,宻勿大臣,无进逆耳之言者矣。珤归后逾年卒,谥文隠。

召谢,迁复入阁。

费宏举迁自代,杨一清欲阻张璁,亦力举迁。帝遣行人赍手敕即家起之,命抚、按官敦促上道,迁不得已拜命。

三月,前少保、谨身殿大学士刘健卒。谧,文靖。健自刘瑾诛,后复原官,致仕。闻武宗数事巡逰,辄涕泗不食,曰:「吾负先帝!」帝登极,屡赐存问,比之司马光、文彦博,至是卒,年九十有四。赠太师。健器局峻整,学问深邃。在□时同列李东阳,以诗文引后进,海内士皆抵掌谈文。健若不□,独教人治经穷理。其事业光明俊伟,明世辅臣鲜有比者。

以翟鸾字仲明,其先诸城人,后家京师。为吏部侍郎兼翰林学士,入内阁,预机务。

帝意欲相张璁,命廷臣举素有才望者再推,而璁不与㑹,中官多誉銮,遂用之。杨一清以銮望轻,请用罗钦顺字允升,泰和人,吴一鹏不听。

夏五月丁丑朔,日食。

以罗钦顺为吏部尚书,辞不拜。钦顺见张璁、桂萼用事,屡召不起,家居杜门,潜心格物致知之学,所著有困知记。至是,卒,赠太子太保,谥文荘。总制两广军务王守仁抚降田州蛮。

田州既设流官,州人皆不乐,岑猛党卢苏、王受等纠众为乱,䧟州城,姚镆不能定,诏起守仁兵部尚书,督两广军讨之,守仁疏言田州地邻交趾,猺獞出没,宜仍设土官,俾为屏蔽,遂与巡按御史石金黄梅人定计招抚,散遣诸军,祗留永顺、保靖兵一千,解甲休息,苏受初求抚不得,至是率众乞降,守仁谕以朝廷威徳,苏及其众皆踊跃罗拜,乃囚首自縳赴军门,请命,守仁数二人罪,杖而遣之,随入营,抚定其众,因上言岑氏世效邉功,宜存其祀,请割田州地别立一州,以岑猛次子邦相为吏目,署州事,设巡检司十九,以苏受等任之,并受约束于流官,报可,田州以安。

六月,诏科、道官互相纠劾。

时京察拾遗桂萼为南御史所论,乃上言杨廷和私党,犹在言路。昔宪宗初年,命科道于拾遗后互相紏劾,请举行如制。吏部侍郎何孟春言宪宗无此诏,萼被论图,报复不可信。帝终用萼言,趣速举孟春,以御史储良材等四人名上。帝独黜良材,而特㫖斥郑自璧字采东,祥符人等数人,自璧素敢言,权幸侧目,或中以蜚语,故被斥。已而良材辨疏力诋廷和,指孟春为奸党,萼奏复其官。

秋八月,覆治妖贼李福逹狱,罢谪刑部尚书颜颐寿等四十六人。

福逹,山西崞县人,初坐妖贼王良、李钺党,戍山丹卫明置,今为县,属甘州府逃还,更名午,为清军御史所勾,再戍山海卫,明置,今为临榆县,属永平府。复逃居洛川,姚秦县,今属鄜州以弥勒教诱愚民邵进禄等为乱,事觉,进禄伏诛,福逹先还家,得免,更姓名曰张寅,挟重赀往来徐沟金县,今属太原府。间输粟得太原卫指挥用黄白术干、武定侯郭勋,勋大信幸其仇薛良讼于巡按御史马録字君卿,信阳人録问得实,檄洛川父老杂辨之,益信。勋为移书祈免録,不从,偕巡抚江潮具狱以闻,且劾勋庇奸乱法。章下都察院,覆如録奏,诏责勋对状,勋惧乞恩,因为福逹代辨,帝置不问。㑹给事、御史等交章劾勋,勋再自诉,以议礼触众怒为言,帝心动,勋复乞张璁、桂萼为援,璁、萼素恶廷臣攻已,亦欲借是舒宿愤,乃合谋腾蜚语,谓诸臣内外交结,借端䧟勋,将渐及诸议礼者,帝深入其言,而外廷不知,攻勋益急,帝愈疑,命取福逹等至京师,下三法司讯,既又命文武大臣更讯之,皆无异词,帝大怒,将亲讯,以杨一清言而止,仍下廷鞫,颐寿等不敢自坚,改妖言律,帝犹怒,乃反前狱,扺薛良诬告罪,帝以罪不及録,怒甚,命璁、萼方献夫,分署二法司事,尽下尚书颐寿、左都御史聂贤长寿人、大理卿汤沐字新之,江阴人等于狱,严刑推问,璁、萼等复请逮给事、御史前劾勋者,亦并系狱,于是大肆搒掠,録不胜刑,自诬故入人罪,璁、萼等乃定爰书言寅非福逹,録等恨勋构成寃狱,因列上诸臣罪名,帝悉从其言,谪戍极边,遇赦不宥者五人,山西布政使李璋,按察使李珏等。谪戍邉卫者七人,给事中刘𤦺、御史程启充等皆前劾勋者。𤦺,字廷珍,洛阳人。启充字以道,嘉定州人。黜为民者十一人,都御史聂贤,给事中王科等,科亦前劾勋者。 科字一卿,涉县人。革职闲住者十七人,尚书颜颐寿、巡抚江朝太仆卿汪元锡、光禄卿余才等。元锡与才于廷臣㑹讯,时偶语曰:「此狱已得情,何用再鞫?」侦者告萼以围亦逮问论罪。其他下巡按逮问者又五人,副使周宣等録以故入人死,拟重辟,献夫力争,乃减死。永戌烟瘴地,遇赦不宥,薛良抵死,众证皆戍,张寅还职。帝以璁、萼等平反有功,赐二品服俸,给三代诰命,遂编钦明大狱録颁示天下。方璁、萼等反福逹之狱,举朝虽不直璁、萼,而以寅福逹,姓名错互,亦或疑之。至四十五年正月,四川大盗蔡伯贯就擒,自言学妖术于山西李同所司●山西捕,同下狱。同供李午之孙,其父曰大礼,世习白莲教,惑众侣乱,与大狱録姓名无异,由是福逹狱始明。

贾咏罢。

马録之被逮也,咏遗书相慰,璁、萼等搜録箧得之,帝责咏,咏引罪致仕去。

九月,以桂萼为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故事,尚书无兼学士者,自萼始。

冬十月,以张璁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璁自释褐至入阁仅六年。时杨一清为首辅,翟銮亦在阁,帝待之不如璁,甞谕:「璁朕有宻谕毋泄,朕与卿帖悉亲书」璁因引仁宗赐杨士奇等银章事,帝从其言赐之。璁深恨诸翰林,㑹侍读汪佃讲洪范不称㫖,璁请自讲读以下量材外补,于是改官及被黜者二十馀人,并罢选庶吉士,翰苑为空。

戊子七年春正月,逮前都御史陈九畴于狱,谪戍极邉,削夺前尚书金献民、彭泽职。

初,土鲁畨败退,都指挥王辅言莾苏尔及伊兰俱死礟下,九畴以闻其实,两人未死,帝因疑之,献民至兰州,时㓂退已久,献民再复奏㨗,帝亦颇知其事,事皆在三年,然皆未发也,㑹百户王邦竒讦杨廷和、彭泽,言哈宻失国番贼内侵,由泽赂番求和,廷和论杀沙呼实所致,词连九畴献民,部议犹未覆,桂萼知帝方恕邉臣欺罔,因请追论前事,意欲并坐廷和,帝降手诏数百言,遣官逮九畴及献民下狱,必欲置九畴于死,刑部尚书胡世宁言:「九畴误信部校之言罔报,贼死罪固难免,然奋身破贼,保全肃州孤城,功亦足扺。帝意稍回,乃减死戍极邉,献民、泽皆落职,廷和得免。璁、萼等既反,李福逹定案,复构兴封疆之狱,搢绅无不侧目,而当时又有陈洸一事。洸,朝阳人,素无行,以给事中奉使,遽回籍家居,逾二年,与知县宋文翰不相能,命其子桂録讦元翰谪戍,元翰摭光罪及帷薄事,刋布之名办寃,由是洸不齿于清议。已而洸赴京复命,方在道,闻已外补佥事,大恚。先是,洸尝言献帝不可称皇,及是见璁、萼辈骤显,乃以旧官上疏,言璁等议是,亟宜去本生之称,侍郎何孟春言洸已外补,犹冒旧衔,宜究问,帝不听,复洸故官,洸遂劾大学士费宏、尚书吴一鹏等为邪党,璁、萼大悦,遂引以撃异己,于是御史蓝田特疏论洸,且封上元翰办寃禄,都察院请觧,洸任回籍听勘,帝不得已从之,遣刑部郎中叶应骢及锦衣千户李经偕往,应璁恐经受贿,与焚香誓天㑹,巡按御史态兰等杂治,具上洸罪状至百七十二条,除赦前及瞹昧者勿论,当论者十三条,罪恶极宜斩,妻离异,子柱绞,洸惧,亡诣阙求救于萼,帝方持应璁䟽未下,萼要璁共奏,谓洸议礼臣,为法官所中,帝入其言,得免罪为民,寻并原其妻子,狱定已久,㑹马録等得罪,洸意桑此,故案可翻也,上言讦应璁等,萼因为洸讼寃,遂逮应骢、元翰及洸九卿,㑹锦衣卫廷讯,是日黄雾四塞,狱弗竟,次日,又大风㧞木,诏停刑,乃当应骢按事不实,律斥为民,洸复冦带,犹憾应骢不已,越数年,又令人诬奏应璁勘狱时酷杀无辜二十馀人,按验无实,帝特谪应骢戍辽东。是狱始终八年,凡攻□及治洸狱者,无不得毕,逮捕至数百人,天下益恶璁、萼辈恣横,羞言议礼臣矣。 蓝田,即墨人。叶应骢,字肃卿,鄞人。

二月,起王琼为兵部尚书,总制三边。琼在戍久,桂萼等言:「琼前攻杨廷和,故群臣争起排之。今边陲急人,廷臣才实出琼下」。帝乃复琼官,代王宪字维纲,东平人。总制三边。

三月,大学士谢迁罢。

迁之赴召也,年已七十有九,居位数月,力求去,帝待之愈厚。天寒免朝叅,除夕赐诗。及是,以病告归。迁学术纯正,秉节直谅,始终如一。归后三年,卒于家。赠太傅,谥文正。

夏六月,颁《明伦大典》于天下。削前华盖殿大学士杨廷和等籍。

初,「大礼集议成,张璁、謮彚为全书。桂萼请备书大臣进退百官,谴谪以志明断。至是,帝自制文序,名曰《明伦大典》,刋布天下。追论前议礼诸臣罪,削廷和籍。蒋冕、毛纪、毛澄、汪俊乔、宇林俊皆夺职,斥何孟春、夏良胜为民。时毛澄、林俊已前卒,蒋冕及汪俊、乔宇、何孟春后俱卒于家。毛纪里居久之,以恩诏叙复,帝亦忘其议礼时事,再遣官存问。卒时,太保谥文简。夏良胜尝辑其在吏部时章奏,名曰铨司存藁,凡议礼诸疏具在。后为仇家所发,再下狱,谪戍辽东,卒。隆庆初,诸臣皆复官,追赠蒋冕谥文定,林俊谥贞肃,汪俊谥文庄,乔宇谥庄简,何孟春谥文简。

秋七月,王守仁平㫁藤峡猺,自韩雍去,两广㫁藤峡猺复炽,上连八塞今广西思恩府上林县北有周安镇,明时为八塞之一八塞者,恩吉、周安、古邜、古蓬、古钵都者罗黒刹丁,后又益龙哈、咘咳为十塞。猺獠占据于此下通仙䑓、花相诸峒在浔州府平南县北,回环相属,盘据三百馀里,郡县罹害者数十年,守仁平田州还两江左,右江也父老遮道言状,卢苏、王受亦请立功自赎,守仁乃留南寕,故为罢遣诸兵,示不再用,伺贼不备,潜军突进,连破牛肠、六寺等塞在藤峡迤西,循横石江亦曰横水江,在浔州府武宜县东南,柳州右江上源诸水至此合流而东,即大藤峡。而下攻克仙䑓、花相诸贼,复令苏受捣平八塞,于是藤峡复寕。初,守仁赴广西,桂萼讽令乘机取交址,守仁辞不应,萼大恚,至是斥守仁征抚交失,赏格不行。

冬十月,皇后陈氏崩。谥悼灵皇后,后改谥孝㓗。十一月,立妃张氏为皇后。

土鲁番㓂肃州,王琼请令入贡,诏许之,遂弃哈密。初,陈九畴在甘肃,力言土鲁畨不可抚,宜闭闗絶贡,专固边防,帝可之,因拘其前后使数十辈。及九畴得罪,琼督三边悉遣还所繋,且许通贡,番酋益骄,㑹其党伊兰本库森人,㓜为番所掠,长而黠健,阿里妻以妹握兵用事为西陲恵,库森旧作曲先,今改,获罪内附,遂引卫拉特犯肃州,为逰击彭浚所败,乃复遣使求贡,请以哈密城易伊兰,琼疏请许之,兵部尚书胡世宁言:「番酋变诈多端,请敕琼毋轻许通贡,以弛邉备,至哈密三立三絶,不必兴复,伊兰反正归顺,不可遣还。帝深然其言,命琼熟计详处。琼再䟽申前请,张璁等皆主琼议,遂从之,而独留伊兰不遣。自是土鲁番许通贡,而哈密城印及巴雅济存亡,遂置不问。已而莽苏尔桀傲愈甚,朝廷不能罪。然自伊兰既降,其势渐孤,河西稍获休息,哈密后为沙巴逹子,弥尔玛哈穆特所有服属土鲁番,比岁一贡,迄隆庆、万厯朝不絶,非忠顺王苗裔矣。 穆尔玛哈穆特旧作米儿马黒木,今改。

己丑八年春正月,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新建伯王守仁卒。隆庆初,追谥文成。

守仁病笃,乞骸骨,举郧阳巡抚林富莆田人自代,不俟命竟归,行至南安,卒䘮过江西,军民无不缟素哭送者,桂萼劾其擅离职守,诏停世袭䘏典,俱不予。守仁天姿英异,㓜时谒上饶娄谅,与讲朱子格物,大㫖还家,曰:「端坐读五经,亦泛滥,二氏学数年无所得,及谪龙场,穷荒无书,日绎旧闻,始悟格物致知,当返诸心,不当求诸事物,喟然曰:道在是矣,故其为教,専以致良知为主,从逰弟子甚众,最著者,馀姚钱徳,洪山阴王畿,学者称之。 娄谅,字克贞,钱徳洪,名寛,以字行,王畿字汝中。

二月,以桂萼为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预机务。萼素与张璁比,及同居政府,遂复相失。

河南、襄阳大饥。

巡按湖广御史张禄平原人绘图以献,帝悯之,诏有司亟赈。时广东佥事林希元字懋贞,晋江人上言救荒有二难,曰得人难审。户难有三便。曰极贫便赈米。次贫便赈钱,稍贫便转贷。有六急,曰垂死急饘粥。疾病急,医药病起急。汤米既死,急募瘗遗,弃孩稚,急收养,轻重系囚,急寛恤有三权。曰:借官钱以粜籴,兴攻作以助赈,借牛种以通变有六禁,曰禁侵渔,禁攘盗,禁遏籴,禁抑价,禁宰牛,禁度。僧有三戒,曰戒迟缓,戒拘文,戒遣使因辑为书以上。诏有司举行。

夏六月,前少师华葢殿大学士杨廷和卒。隆庆初,追谥文忠。廷和卒后,帝问李时:字宗易,任邱人。:「太仓所积几何?」对曰:「可支数年,由陛下初年诏书裁革冗员所致」。帝慨然曰:「此杨廷和功,不可没也」。廷和性沉静详审,初选翰林,不好为声律华藻之学,惟考究掌故,民瘼邉事及一切法家言,鬰然负公辅望入阁,后李东阳谓曰:「吾于文翰颇有一日之长,若经济事,须归介夫」。及武宗之终,卒安社稷者,廷和力也,人以东阳为知言。

秋八月,张璁、桂萼罢。九月,召璁还,杨一清罢。璁、萼与杨一清积不相能,给事中孙应奎字文宿,洛阳人疏论一清及璁、萼优劣,乞鉴三臣贤否,以定去留。其同官王准字子推,世籍秦府仪卫司。陆粲字子馀,长州人。复相继劾:「璁、萼引用私人,日图报复,威权既盛,党与复多,不亟去之,将为社稷患」。帝感悟,立罢璁、萼、霍韬攘臂言曰:「张、桂行势且及我」。乃疏诋一清,力为璁、萼辨雪,谓陆粲之劾,实一清嗾之。臣与璁、萼俱以议礼进,璁、萼去臣,不得独留」。帝即召璁,还贬准典史。粲驿丞霍韬再疏诋一清,帝令法司㑹廷臣杂议,刑部尚书许赞字廷美,进之子。请削一清籍。璁故三上密疏,引一清赞礼功,乞寛假实,以坚帝意,俾速去。帝果令一清致仕。

冬十月癸亥朔,日食。戍刑部员外郎邵经邦字和徳,仁和人于边卫。

经邦疏言:「日食于正阳之月,质诸小雅,变象悬符。今得毋有皇父其人乎?迩者张璁、桂萼已罢,寻以议礼功,复召辅政。人言莫之恤,天变可不畏哉!」疏入,帝大怒,立下镇抚司拷问,戍镇海卫。明置,今省。故城在福建漳州府漳浦县东北。

除外戚世封,著为令。

从方献夫请也。献夫言外戚之封不当世,及厯引汉、唐、宋事以证帝善,其言下廷臣议,由是外戚永絶世封。

十一月,复召桂萼入阁。

张璁既召还,儒士蔡圻知帝必复萼,因疏颂萼功,请召之。帝乃赐敕,令抚按官趣上道。萼还朝,尽复所夺官,仍恭机务。

庚寅九年春二月,皇后亲蚕于北郊。都给事中夏言疏请皇后亲蚕,以为古者天子亲耕南郊,皇后亲蚕北郊,礼本并行,不宜偏废」。帝诏礼官详考古制以闻。大学士张璁等因请建先蚕坛于安定门外,皇后行亲蚕礼。既而以壮郊出入未便,命于西苑行之。

夏四月,杨一清卒。

一清故与太监张永善,至是,永叔家奴讦永曽盗库金,及殁,永弟容多以馈一清求作墓志,诏法司推问,张璁从中主之,坐一清受赇夺职,一清大恨曰:「老矣,乃为儒子所卖!」疽发背死。一清博学善权变,尤晓畅邉事,羽书旁午,一夕占十疏,悉中机宜,晚为璁、萼所轧,不获以恩礼终,殁后数年,始复故官,寻追谥文□

五月,作四郊。

帝既定明伦大典,益覃恩制作之事,以天地合祭为非礼。洪武初,李善长等建议分祭天地于南北郊,冬至则祀昊天上帝于□丘,以大明、夜明、星辰、太岁从夏,至则祀皇地祗于方丘,以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从,太祖如其议行之。十年春,太祖感齐居,阴两览京房灾异之说,谓天地犹父母,分祭异䖏,情有未安,乃作大祀殿于南郊,每岁孟春合祀天地,列朝遵之。至是,帝以上帝、皇地祗合祭一处,非古礼,与张璁言之欲分建二郊,并日月为四张,璁不敢决,㑹夏言请举亲蚕礼,帝以南北郊之说与分建二郊义合,因令璁谕言陈郊议言,乃上疏,以为:国家合祀天地,举行不于长至,而于孟春俱不合古典,宜令群臣博考诗、书、礼经所载及汉、宋诸儒之定论,太祖国初之旧制,陆下称制而裁定之,此中兴大业也。詹事霍韬谓分祀说见周礼,王莽伪书不足据言,复上疏,以为周礼一书于祭祀为详,故宋儒叶时之言曰:郊丘分合,当以周礼为据。朱子亦以是书为周公辅导成王垂法,后世何可诬以为伪?因遂劾韬,帝大怒,下韬狱。于是礼部集上群臣所议主分祭者,都御史汪鋐婺源人等八十二人,主分祭,而以慎重成宪及时未可为言者。大学士张璁等八十四人,主分祭而以山川坛为方丘者,尚书李瓉等二十八人主合祭而不以分祭为非者。尚书方献夫等二百六人无可否者,英国公张仑懋之孙等九十八人,帝特降玺书奬言,赐四品服俸,卒従其议,分建圜丘、方丘于南北郊,以二至日祭,建朝日、夕月坛于东西郊,以春秋分祭祈榖,南郊则以正月上辛行之言,又赞成二郊配享议,洪武时,郊祀以仁祖配,建文即位,改奉太祖。洪熈以后,太祖、太宗并配,及是言上疏云:「太祖、太宗并配,父子同列,稽之经㫖,未能无疑。臣谓周人郊祀后稷以配天,我大祖足当之。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我太宗足当之。礼成,集议以为二祖配享百有馀年,以为轻改。帝降敕谕,欲于二至日奉太祖配南北郊,孟春奉太宗配上帝于大祀殿,言再疏赞之,乃定议南北郊,太祖独配孟春大祀殿,太祖、太宋并配。自是言大䝉帝眷。时帝又议建雩坛于□夏,行大雩礼,议太社、太稷,以句龙后稷配,议祀帝社、帝稷于西苑,议祀髙禖之神于皇城东。虽皆命下,礼官多以独断行之。秋九月,罢云南镇守中官。

冬十一月,更定孔庙祀典,尊孔子曰「至圣」先师张璁上言:「先师祀典,有当更正者。叔梁纥乃孔子之父颜,路曽晰、孔鲤,乃颜曽子思之父三子,配享庙廷,纥及诸父从祀两庑,圣贤之心岂安!请于大成殿后别立一堂,祀叔梁纥,而以颜路、曽晰、孔鲤配之」。帝以为然,因言:「圣人尊天,与尊亲同,今笾豆十二,洪武旧制,笾豆用十,成化中,以尚书周洪谟言増为十二。牲用犊,全同祀天仪,亦非正礼。其谥号章服,洪武仍元之旧称大成至圣文宣王,冕十二旒,服十二章。悉宜改正。璁縁帝意,言孔子宜称至圣先师,不称王,祀宇宜称庙,不称殿,宜用木主,其塑像应毁,塑像始于唐开元八年。笾豆用十,乐用六佾,配位公侯伯之号,宜去止称先贤先儒。其从祀申党公伯寮、秦冉等十二人宜罢,申党即申枨后。礼官仪去党存枨,不在十二人之数,其颜何、荀况、戴圣、刘向、贾、陆马融、何休、王肃、王弼、杜预、吴澄俱罢。林放、蘧瑗等六人,后礼官议林放、蘧瑗外,又有卢植、郑众、郑元、服䖍、范□共七人。祀于其乡,后苍、王通、欧阳修、胡瑗、蔡元定宜从祀。帝皆从之。时编修徐阶独条不可不改五,不必改者三,词甚辩,帝怒,谪阶于外。 阶,字子升,华亭人。乃御制正孔子祀典说,宣付史馆。初,洪武时,司业宋濓请去像设主,礼仪乐章多所更改,太祖不恱,谪濓官。成化间,少詹程敏政尝谓马融等八人宜斥给事中张九功,并请罢荀况、公伯寮等而进后苍、王通,为周谟所抑而止。至是璁议毁像,盖用濓说先贤去留,略如九功言,其进欧阳修,则以濮议故也。叔梁纥本祀殿西,璁谬谓两庑也,以动帝听。其建庙虽当,亦縁附㑹献皇庙而行之。始祀昊天上帝于南郊,礼成,大赦。

辛卯十年春正月,祈谷于大祀殿。礼毕,帝终以太祖、太宗并配,为不然,因谕张璁,嗣后大报祈谷,但奉太祖配。寻又亲定祈谷仪注,改用惊蛰节。明年启蛰,届帝疾不能亲,乃命武定侯郭勋代。至十八年,改行于大内之元极寳殿,不奉配,遂为定制。

更定庙祀,迁徳祖于祧庙。初,太祖定庙,祀孟春,特享群庙,各南向,三时祭于徳祖庙,序用昭穆,后罢特享,四孟歳暮,俱以昭穆序,北京既建,庙制一如南京,及宪宗升祔,九室已备徳、懿、熙、仁四祖、太祖、太宗及仁、宣、英三宗,用礼官议,祧懿祖、孝武继祔,祧熈仁二祖,独德祖以始祖不祧,毎时享太祖位,犹东向,帝欲更定之,乃先于去年春复行特享礼,令祠官于殿内设帷幄,如九庙位,皆南向,各奠献如仪,至是,遂迁德祖主于祧庙,奉太祖主于殿正中,七宗以序进迁,于是太祖始正南向位,而德祖不复与时享矣,桂萼罢。

萼初鋭意功名,不恤物议,及再召还,气慑不敢复纵,至是以病乞归,未数月卒。萼性狠愎,为知县时,悻悻使气,屡为上官所辱,既得志,报复无虗日,又好排异己凌虐周官议礼议狱构害,不下数十百人。

三月,复罢四川镇守中官。

帝既罢云南中官,至是四川继之,寻浙江、湖广、福建、两广及独石、万全、永寕皆罢,凡内臣之为镇守者,先后撤除殆尽云。

夏四月,禘于太庙。

帝既正太祖位向,欲复古禘祭,侍读学士夏言帝欲辑郊礼为成书,擢言侍读学士充纂修官。献禘议以为三代而下,欲如虞、夏之禘黄帝啇,周之禘帝喾,谱谍难考,宜为虚位,以祀庶旷典」。复行中允。廖道周字鸣吾,蒲圻人。上言:「皇姓为颛顼之裔,宜禘颛顼」。帝命廷臣集议,咸谓称虚位者茫昩无据,尊颛顼者世逺难稽。庙制既定,高皇帝为始祖,当禘徳祖。帝卒从言议。乃于太庙设虚位,以帝皇初祖南向,奉太祖配,西向行礼如南郊仪。定以丙辛歳一行。

五月,始祀皇地祗于方泽。六月,雷震午门。

秋七月,张孚敬罢。

孚敬即璁以犯帝嫌名,请改帝手书赐之。夏言恃帝眷,数以事讦孚敬,孚敬衘之,与太常卿彭泽此又一彭泽,南海人,以议礼进用。构䧟行人司正薛侃,字尚谦,揭阳人。欲以倾言廷鞫。事露,帝斥其忮罔,令致仕去。时侃上疏,请择亲藩贤者居京师,以待皇嗣之生。帝怒,下侃狱,究交通主使者。侃先曾以疏草示泽,泽与侃及言俱同年生,泽素附孚敬,而孚敬方憾言黙计储副事,触帝怒,必兴大狱,诬言同谋可祸也,绐侃藁示孚敬,因报侃曰:「张公甚称善,当从中赞之」。敬孚乃先録侃藁以进,谓出于言,请勿先发以待疏至,帝许之。侃犹豫,泽频趣之,乃上。及廷鞫拷掠备至,侃独自陈。泽挑使引言,侃瞋目曰:「疏我自具趣我上者尔也!尔谓张少传,许助言何与?」给事中孙应奎等揖孚敬避,孚敬怒。应奎等疏闻,并并下言等狱,再鞫,具得其实,乃释言等。侃为民,泽戍邉。八月,升安陆州为承天府。

巡检徐震奏于安陆建京师,礼部尚书李时等驳其非制,遂改州为承天府,设锺祥县为府治。先是,尊崇礼定帝名献皇帝,陵曰显林。已而锦衣百户随全等请迁显陵北𦵏天寿山,工部尚书赵璜力斥其谬,席书亦再集,廷臣议已之。至是,光録寺厨役王福等复以为言,李时极谏不可,事乃寝。 赵璜,字廷实,安福人。九月,以李时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自张桂与费宏、杨一清相倾轧,欢嚣不已。孚敬罢,翟銮独秉政者两月。时入,两人皆逊顺,无龃龉,政府稍宁。

帝幸西苑。

先是,西苑宫殿成,宴群臣以落之。及是,帝御无逸殿,召李时坐讲《无逸篇》,翟銮讲《豳风七月诗,武定侯郭勋及九卿翰林俱入侍。讲毕,帝退御豳风亭赐晏,以夏言为礼部尚书。

时士大夫多恶张孚敬恃言抗之言,既以开敏结主知,又折节下士,大得声誉,朝廷制作一决于言,阁臣李时、翟銮取充位而已。

冬十一月,召张孚敬复入阁。孚敬还朝,夏言益用事,孚敬亦不能专恣如曩时矣。十二月戍,监察御史喻希礼麻城人石金于边卫。时方修醮祈嗣,希礼乞赦免议礼议狱得罪诸臣,帝大怒曰:「希礼谓朕罪,诸臣致迟嗣续邪!」命所司恭议以闻。未上,金复言之,二人并谪戍边卫。

壬辰,十一年夏四月,复常遇春、李文忠、邓愈、汤和世爵。遇春后封懐逺侯,文忠后封临淮侯,愈后封定逺侯,和后封灵璧侯,于是开平、岐阳、宁河、东瓯四王,复延世绪。

五月,以方献夫为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预机务。先是,献夫以吏部尚书去位,既而有诏召还。献夫潜入西樵,山名,在广州府南海县西南。以疾固辞。使命再至,乃就道,以故官入阁。

秋八月,彗星见东井。

芒长丈馀,扫太㣲垣及角宿、天门,凡一百十有五日乃灭。编修杨名字实卿,遂寜人应诏上言:「汪鋐小人之尤,郭勋奸回之首,而陛下用之,是偏于喜也。建言:诸臣谴罚已乆,未䝉收録,是偏于怒也,且工作屡兴,财力并竭,又崇信真人邵元节贵溪人龙虎山上清宫道士不稽之言,设醮内府,命左右大臣奔走供事,此皆圣心之偏蔽」。帝怒,下狱戍边。时南京御史冯思亦上疏,以张孚敬为根本之彗,汪鋐为腹心之彗,方献夫为门庭之彗,三彗不除,庶政终不可理。帝得疏大怒,逮下诏狱,论死。比朝审,鋐当主笔,东向坐,恩独向□跪,鋐令卒拽之,向已恩起立不屈,因与鋐互相诟詈,夏言等解之乃止。及出,士民观者如堵,皆叹曰:「是御史,非但口如鐡其膝其胆,其骨皆鐡也!」因称四鐡御史恩子行可。年十三,伏□讼寃,日夜号呼长安街乞救,无敢言者,乆之,乃刺臂血书疏,自縳□下,请代父死,词极哀,帝覧之恻然,令法司再议,恩遂遣戍雷州,后遇赦还,行可以孝行旌,寻举乡荐。 冯恩,字子仁,松江华亭人。

张孚敬罢。

帝以星变心疑大臣擅政,孚敬因求罢。给事中魏良弼字师说,新建人。劾孚敬专横窃威福。秦鳌字子元,昆山人。复诋其妒贤病国,二疏并入。帝为罢孚敬。

癸巳十二年春正月,巡抚河南都御史吴山吴县人献白鹿,群臣表贺。

自后诸瑞异踵至,百寮表贺,遂为常典。召张孚敬复入阁。

帝复思孚敬,遣鸿胪召还。已而彗复见毕、昴间。孚敬乞避位,不许。

三月,释奠于先师。

冬十月,大同兵乱,杀总兵官李瑾。小王子屯大同塞外,瑾督役浚濠,急役卒王福胜、王保等数十人鼔噪杀瑾,巡抚潘仿洛阳人奏瑾激变宜抚。帝命总制刘源清字汝澄,东平人。讨之。师次阳和,仿捕杀叛军数人,系王保等以献,请班师。源清惩前胡瓒事,不欲己,遣禆将入城索贼,贼复夜噪,杀千户张钦出前。恭将黄镇、指挥马升、杨麟于狱,奉为帅,与官军迎战,源清等亦昼夜攻围,贼潜出塞,诱外寇为助,寇兵与官军杀伤相当,知叛卒不足,頼大诟而去。源清请增兵置帅御㓂而已得专事攻城,帝不许。源清仍百道攻之,死者相籍。帝怒,夺其职,以张瓒字廷献。仓州,沧州人,官代之。瓒未至,郎中詹荣字仁甫,山海卫人。督饷大同,察马升、杨麟无逆至许,宥其死,俾自效。升等遂结心腹,擒斩首恶黄镇等以献,乱乃定。已而瓒至,麾兵退,二舍,鼓吹入城大集文武将吏置酒髙㑹,赏有功者而还。

下建昌侯张延龄于狱,削昌国公张鹤龄爵。初,兴国太后入宫,皇太后犹以藩妃礼遇之,帝颇不悦。及帝朝,皇太后待之又倨,㑹延龄为人所告,正徳中,日者曹祖告延龄谋不轨,下狱鞫之,祖仰药死,狱无左证,遂觧指挥司聪负延龄金,索之急,遂与天文生董㫤子至,谋讦祖前所首事,胁廷龄贿延龄幽杀聪而折所负劵至,发其事,奏上之。延龄又尝以私憾杀婢及僧□,池又僭侈逾制,及是并发。遂欲坐以谋逆族其家,皇太后窘迫无所出,欲为请,帝谢不见。张孚敬言:「延龄守财虏耳,何能反!法司治延龄前事,坐违制杀人论死,及秋尽,当论,孚敬又上言:「皇太后春秋髙,卒闻延龄死,万一不食。有他故,何以慰敬皇帝在天之灵!帝恚,以危语怵孚敬。帝曰:自古强臣令君非一,若今爱死囚令主矣,当悔不从杨廷和事敬皇帝邪!」孚敬仍力争,以故终昭圣太后世得长系。鹤龄以延龄故,削爵,谪南京指挥。

甲午十三年春正月,废皇后张氏,立妃方氏为皇后。应天,江宁人。

夏四月,削给事中张选。字舜举,无锡人。籍时帝乆,不亲祀事,孟夏时享,复遣郭勋摄选,疏谏忤㫖,廷杖八十,死而复苏,遂削籍。

方献夫罢。

献夫好饰恬退名,而屡为言官所劾,中恧虽执大政,气厌厌不振,又以帝恩威不测,居职二载,三疏引疾,帝优诏许之。初,献夫縁议礼进,以司马光与王莾同论,为人所痛诋,及与璁萼其事,持论颇平恕,以此人不甚恶之。家居十年,卒。

六月,南京太庙灾。

时帝欲更营太庙,命夏言等相度规制,㑹南京太庙灾,帝遂用言等议。言㑹张璁等议曰:「京师宗庙行将复古,而南京太庙遽罹回禄,皇天睿徳之意,祖宗启后之灵,可以黙㑹矣,帝善其言。南京太庙不复建其遗趾,仿坛墠意,筑周垣䕶之,歳时香火,并于南京奉先殿,而益趣营新庙。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巻一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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