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七十五宋

仁宗皇帝

壬午庆厯二年春正月,复𣙜盐法,自元昊反,军兴,用度不足,因听并邉入中刍粟,予劵趋京师𣙜货务宋初,京城置𣙜货务后,但给金银交钞往迁,而不积茶货受钱若金银,入中他货,予劵偿以池盐,由是羽毛、筋角、胶漆、铁炭、瓦木之类,一切以盐易之,猾商贪吏,表里为奸至入椽木二估,钱干给盐二百二十斤,盐直益贱,贩者不行。至是,诏凡商人虚佑受券及已受盐未鬻者,皆计直输亏官钱,内地州军民间盐,悉收市入官,官为置场,増价出之,复禁永兴等十一州军商盐官,自辇运以衙前民之充役者,主官物,制见前主之。又禁商盐私入蜀,置折博务于永兴、鳯翔,听人入钱,若蜀货易盐趋蜀中以售。已而东南末盐悉复禁𣙜。

二月,置义勇军。

诏选河北诸州强壮者为军,刺手背为「义勇」字,各营于其州,给以俸廪,分番训练,不愿者释之。寻又刺陜西秦凤路义勇为保㨗军。

三月,诏举将才。

契丹来求关南地,夏四月,遣知制诰富弼报之。契丹主有南侵意,㑹元昊反,欲乘衅取瓦桥以南十县地,乃集群臣议南院辽官制,分北南院曰北面南面北面,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面主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政。枢密使萧惠曰:「宋人西征有年,师老民疲,陛下亲帅六军临之,其胜必矣」。北院枢密使萧孝穆曰:「我先朝与宋和好,无罪伐之,其曲在我,况胜未可逆料,愿熟察之」。契丹主从惠言,遣南院宣徽使萧特黙国舅大父房之后,旧作特末,今改正。翰林学士刘六符河间人,唐节度使怦之后来致书取故地,及问兴师伐夏,并沿边疏浚水泽,增益兵戍之故,特黙至,吕夷简奏弼为接伴使,与中使迎劳之,特黙托疾不拜,弼曰:「吾尝使北,病卧车中,闻命輙起,今中使至而子不拜,何也?」特黙等矍然起拜,弼开懐与语,特黙感说,亦不复隐其情,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且曰:「可从,从之。不然,以一事塞之,弼具以闻,帝惟许增岁币,或以宗室女嫁其子,且令夷简择报聘者,夷简不悦,弼因荐之,集贤校理欧阳修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请留之,不报。弼得命,即入对,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帝为动色,进弼枢密直学士,弼辞曰:「国家有急,义不惮劳,奈何逆以官爵赂之!」遂往。

五月,以大名府为北京。

契丹聚兵幽蓟,声言南下,朝议请城洛阳,吕夷简曰:「此子囊城郢计也,事见左传。使契丹得渡河,虽高城深池,何可恃耶?我闻契丹畏壮侮怯,景徳之役,非乘舆济河,则未易服也。宜建都大名,示将亲征,以伐其谋」。帝从之,建大名为北京,即真宗驻跸之所城焉,识者韪之。

六月,以王徳用判定州。

以契丹兵压境,诏徳用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徳用时,教士卒习战,顷之,士勇皆可用,契丹遣人来觇,或请捕之,徳用曰:「彼得其实以告,是服人之兵以不战也」。明日大阅于郊,下令具糗粮,听吾鼓,视吾旗所向,觇者归告北庭,谓汉兵将大至」,和议益决。

秋七月,以吕夷简、章得象兼枢密使。初,富弼建议宰相兼枢密使,帝曰「军国之务当悉归中书,枢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废,故止令中书同议枢密院事。及是,知谏院张方平请废枢密院,帝乃追用弼议,命夷简得象判枢密事。议者以判名太重,夷简亦不敢当,遂改兼枢密使。

富弼还,复如契丹。

弼至契丹,见契丹主,言曰「两朝人主,父子继好垂四十年,一旦求割地,何也」契丹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将以何为。群臣请举兵而南,吾谓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弼曰「北朝忘章圣皇帝之大徳乎?澶渊之役,苟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且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受其祸,故劝用兵者,皆为身谋尔」契丹主惊曰「何谓也」弼曰「晋高祖欺天叛君,末帝昏乱,土宇狭小,上下离叛,故契丹全师独克。然掳获金币,充牣诸臣之家,而壮士健马物故大半。今中国提封万里,精兵百万,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絶,岁币尽归人主,群臣何利焉」契丹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弼又曰「塞雁门者,备元昊也。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城隍皆修旧,民兵亦补阙,非违约也」契丹主曰「微卿言,吾不知其详。虽然,吾祖宗故地,当见还也」弼曰「晋以卢龙赂契丹,周世宗复取闗南地,皆异代事,若各求地,岂北朝之利哉」既退,刘六符曰「吾主耻受金币,坚欲十县,何如」弼曰「本朝皇帝尝言,为祖宗守国,岂敢妄以土地与人。北朝所欲,不过租赋尔,朕不忍多杀两朝赤子,故屈已增币以代之。若必欲得地,是志在败盟,假此为辞尔。澶渊之盟,天地鬼神实临之。北朝首发兵端,过不在我,天地鬼神,其可欺乎」六符谓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当共奏,使两主意通」明日,契丹主召弼同猎,引弼马自近,谓曰「得地则欢好可久」弼反覆陈其不可状,且言「北朝既以得地为荣,南朝必以失地为辱。兄弟之国,岂可一荣一辱哉」猎罢,六符曰「吾主闻公荣辱之言,意甚感悟,今惟有结昏可议尔」弼曰「结昏易生嫌隙,本朝长公主出降,赍送不过十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利哉」契丹主谕弼使还,曰「俟卿再至,当择一事受之,卿其遂以誓书来」弼还,具以白帝。帝复使弼持和亲、增币二议及誓书往契丹,且命受口传之词于政府。既行,次乐寿,谓副使张茂实曰「吾为使而不见国书,脱书词与口传异,吾事败矣」启视果不同,驰还都,以晡时入见,曰「政府故为此以陷臣,臣死不足惜,如国事何」帝以问晏殊,殊曰「吕夷简决不为此,诚恐误尔」弼曰「晏殊奸邪,党夷简以欺陛下」遂易书而行。

九月,暨契丹平。

弼至契丹,不复议婚,专欲增币,且曰:「南朝既增我岁币,其遗我之辞当曰献」。弼曰:「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乎?」契丹主曰:「然则为纳字」。弼曰:「亦不可」。契丹主曰:「南朝既以厚币遗我,是惧我矣,于一字何有?若我拥兵而南,得无悔乎!」弼曰:「本朝兼爱南北之民,故屈已增币,何名为惧?或不得已而用兵,则当以曲直为胜负,非使臣之所知也」。契丹主曰:「卿勿固执,古有之矣」。弼曰:「自古惟唐高祖借兵突厥,当时赠遗,或称献纳,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有此礼哉!」声色俱厉。契丹主知不可夺,乃曰:「吾当自遣人议之」。乃留增币誓书,而使其北院枢密副使耶律仁先字济兰,孟父房之后。及刘六符持誓书与弼偕来,且议「献」、「纳」二字。弼至,入对曰:「二字,臣以死拒之,彼气折矣,可勿许也」。帝用晏殊议,竟以「纳」字许之。于是岁增银、绢各十万匹、两,送至白沟。仍遣知制诰梁适字仲贤,东平人。持誓书与仁先如契丹报之。契丹亦遣使再致誓书,来报撤兵,自是通好如故。按「济兰」旧作「糺邻」,今改。

闰月,元昊寇镇戎军,副总管葛怀敏眞定人。㑹兵御之,败死。元昊遂大掠渭州。

元昊入寇攻镇戎军。先是,知延州龎籍言夏境䑕食稼,且旱,元昊思纳款,诏命知保安军刘拯谕元昊亲信野利纲哩拉即野利旺荣,旧作刚浪陵,今改雅竒旧作遇乞」,今改兄弟令内附,即卑西平爵土纲哩拉令拉黙特旧作浪埋」,今改萨勒竒旧作「赏乞」,今改玛尼旧作「媚娘,今改。三人诣种世衡乞降,世衡知其诈,曰:与其杀之,不若因以为间,留使监税出入骑从,甚宠又遣其教练使李文贵至青涧报世衡,言用兵以来,资用困乏,人情便于和。世衡以白籍,籍曰:此诈也。乃屯兵青涧,留文贵不遣。至是,元昊果大入,王沿使葛怀敏督诸砦兵御之,分诸将为四路,趋定川砦在固原州西北。贼毁桥,断其归路,四面围之,懐敏突围走,由是大溃。懐敏驰至长城,在固原州西北,与隆徳县接界,秦时故址也。濠路已断,遂及将校十四人死焉,馀军马皆为敌所得。元昊乘胜直扺渭州,焚荡庐舍,屠掠民畜,自泾、邠以东皆闭垒自守,范仲淹自将庆州蕃、汉兵援之,元昊乃还。议者欲以金缯啖契丹使攻,元昊,命御史中丞贾昌朝往使。昌朝力辞使命,且上疏曰:「太祖收方镇之权以为万世利。及太宗时,将帅率多旧人,犹能仗威灵,所向有功。近岁因西羌之叛,骤择将领而士不练习,以屡易之将驭不练之士,故战则必败,此削方镇太过之弊也。况今武臣多亲旧恩幸,出即为将,素不知兵,一旦付与千万人之命,是驱之死地矣,此用亲旧恩幸之弊也。请自今方镇守臣无数更易,刺史以上,宜慎所授,以待有功。且命将之时,去疑贰,推恩惠,务责以大效,使一切便宜从事,庶得驭将之道」。帝嘉纳之。

冬十一月,以韩琦、范仲淹、龎籍为陜西安抚经略招讨使,置司泾州。

初翰林学士王尧臣字伯庸,虞城人体量安抚陜西归,上疏论兵,因言韩琦、范仲淹皆忠义智勇,不当置之散地,及葛懐敏败死,中外震惧,帝思尧臣之言,时已命文彦博经略泾原,帝以泾原伤夷,欲对徙仲淹,使王懐徳继忠子谕之,仲淹附奏乞与韩琦同经略泾原,并驻泾州,琦兼秦凤,臣兼环庆,泾原有警,臣与琦合秦凤、环庆之兵,掎角而进,若秦凤、环庆有警,亦可率泾原之师为援,臣当与琦练兵选将,渐复横山,以断贼臂,不数年间,可期平定,愿诏龎籍兼领环庆,以成首尾之势。秦州委文彦博,庆州用滕宗谅总之,渭州一武臣足矣,帝采用其䇿,乃复置陜西路经略安抚招讨使,总四路之事,置府泾州,益屯兵三万,以琦、仲淹、籍分领之,复以尧臣为体量安抚使,徙彦博帅秦,宗谅帅庆,张亢帅渭州,尧臣复言琦等既为总使,则四路当禀节制,不当复带使名,各置司行事,使所禀不一,于是诸路并罢经略使。琦与仲淹在兵间久,名重一时,人心归之,朝廷倚以为重,二人号令严明,爱抚士卒,诸羌来者,推诚抚接,咸感恩畏威,不敢輙犯边境,边人为之谣曰:「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

徵处士孙复字明复,晋州平阳人。为国子监直讲,复举进士不第,退居泰山,著《春秋尊王发微》十二篇。国子直讲石介尝师事之,语人曰:「孙先生非隐者也」。于是范仲淹、富弼皆言复有经术,宜在朝廷,故召用之。

以富弼为翰林学士,辞不拜。弼始受命使契丹,闻一女卒,再往,闻一男生,皆不顾。得家书未尝发,輙焚之,曰「徒乱人意」于是帝复申枢密直学士之命,弼辞。又除翰林学士,弼恳辞曰「增岁币,非臣本意,特以方讨元昊,未暇与角,故不敢以死争,安敢受赏乎」

癸未,三年春正月,元昊上书请和,元昊虽数胜,然死亡创夷相半,人困㸃集,财力不给,国中为十「不如」之谣以怨之。种世衡又以计遣王嵩本僧人王光信,世衡奏补三班借职,更名嵩遗书间,其大将野利、纲哩拉雅竒兄弟皆得罪纲哩拉雅竒皆有才,谋号大王,亲信用事,世衡谋间之,乃为蜡书遣嵩遗纲哩拉,言朝廷知王有向汉心,已授夏州节度,并以枣缀画龟,喻其早归之意,纲哩拉得书笑曰:「种使君长矣,何为此儿戏?」乃执嵩,以书自诣元昊上之。元昊果疑刚哩拉不令归,而锢嵩阱中,遣人诈为纲哩拉使使。世衡、世衡知其为元昊所遣,故为款语而厚遣之,使还,元昊出嵩阱中,而纲哩拉已报死矣。世衡知其谋已行,复为文以祭刚哩拉悼,其兄弟有意,本朝垂成而失,投之境上,夏人得之以献,元昊、雅竒以此,亦并获罪。元昊既失二将,久之,知为世衡所卖,遂定讲和之䇿。时帝亦以西鄙用兵日久,心厌之,㑹契丹使言元昊欲归款,乃密诏龎籍招纳之,籍遣李文贵还以通意,元昊闻之,大喜,厚礼王嵩,使与文贵以书至延州议和。续纲目作文贵,以纲哩拉书议和。考宋史种世衡传:元昊得王嵩书,遣李文贵以刚哩拉㫖报世衡。而夏国传文贵于元昊,未冦镇戎之前,已为龎籍所留,二传前后矛盾,续纲目采录殊混。今依宋元通鉴》改辑。然犹倔强,不肯削僭号,且云:「如日方中,止可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籍以其言未服,乃令自请,而诏籍复书,许之。元昊知朝廷许和有绪,乃遣其六宅使贺从朂与文贵至延州上书,自称「男邦泥鼎国,乌珠旧作「泥定国兀卒」,今改正。上书父大宋皇帝更名曩霄而不称臣。乌珠即吾祖也,如可汗号。籍言:「名体未正,不敢以闻」。从朂曰:「子事父,犹臣事君也。若得至京师,天子不许,更归议之」。籍送使者阙下,因陈便宜,言:「羌久不通和市,国人愁怨。今辞理寖顺,必有改事中国之心,请遣使谕之」。

二月,立四门学。

三月,以吕夷简为司徒,同议军国大事。先是,夷简感风眩,诏拜司空、平章军国大事,疾稍愈,命数日一至中书,裁决可否。夷简力辞。帝降手诏曰:「古谓髭可疗疾,今剪以赐卿」。至是,帝御延和殿召见,敕乘马至殿门,命内侍取兀子坐具,有倚曰椅。无倚曰兀。舁也以前。夷简辞避久之,诏给扶毋拜。乃罢相,改授司徒、同议军国大事。

以晏殊同平章事兼枢密使,贾昌朝参知政事,富弼为枢密副使,弼固辞不拜。

弼见帝,言:「契丹既结好,议者便谓无事。万一败盟,臣死且有罪。愿陛下思其轻侮之耻,坐薪尝胆,不忘修政。且收臣新命,使天下知使臣不受赏,和好未可保,其于守备决不敢懈」。帝察其意坚,改授资政殿学士,召夏竦为枢密使。

以欧阳修、王素字仲仪,旦子。蔡襄知谏院,余靖为右正言,增置谏官,以修等为之。襄喜贤路开,而虑正人难久立,乃上疏曰:「修等忠诚刚正,必能尽言,但恐邪人不利,必造为御之之说。其说不过有三,曰:好名好进,彰君过尔,愿陛下察之」。修每入对,帝必延问执政,咨所宜行。既多所张弛,小人翕翕不便。修虑善人必不胜,数为帝分别言之。初,范仲淹贬饶州,修及尹洙、余靖皆以直仲淹见逐,群邪目之曰「党人。于是朋党之论起,修论事切直,人视之如仇,帝独奬其敢言,顾侍臣曰:「如欧阳修者,何处得来?」夏四月,遣使如夏州。

贺从朂至京,帝用龎籍言,命著作佐郎邵良佐更往议之,许封册元昊为夏国主,岁赐绢十万匹、茶三万斤。富弼言「元昊臣契丹而不臣我朝,则是契丹为无敌于天下矣。须令称臣,乃可许和」蔡襄亦言「乌珠之译为吾祖,特以侮慢朝廷,使朝廷赐之诏而亦曰吾祖,是何等语耶,不可许其请」帝皆不听。良佐至夏州,元昊亦遣儒定裕舎,旧作「如定、聿舍」,今改。张延寿等来议和及岁币。

以韩琦、范仲淹为枢密副使。

以元昊请和,故召还,命知永兴军郑戬代之。富弼言「西寇未殄,亦须藉材,若二人俱来,或恐阙事,愿召一人使处于内,一人就授副枢,且令在边表里相济,事无不集」。不听。时元昊倚契丹,邀索无厌,晏殊等厌用兵,将一切从之,琦力陈其不便,帝嘉纳之。

夏竦至京师,罢之,以杜衍为枢密使。初召竦,谏官欧阳修、蔡襄等交章论「竦在陜西畏懦不肯尽力,兼之挟诈任数,奸邪倾险,陛下孜孜政事,首用懐诈不忠之臣,何以求治?」中丞王拱辰字君贶,开封咸平人。亦因对极论之。帝未省,遽起拱辰前,引裾毕其说,帝乃悟。㑹竦已至国门,言者论益力,乞毋令入见。右正言余靖言:「竦累表引疾,及闻召命,即兼驿而驰,若不早决,竦必坚求面对,叙恩感泣,复有左右为之地者,则圣听惑矣。章累上,即日诏竦归镇,拜杜衍为枢密使,竦亦自请还节钺,徙知亳州。竦至亳,上书万言自辨,乃徙判并州。蔡襄言于帝曰:陛下罢竦而用琦、仲淹,士大夫贺于朝,庶民歌于路,至饮酒叫号以为欢。且退一邪,进一贤,岂能关天下轻重哉?葢一邪退则其类退,一贤进则其类进,众邪并退,众贤并进,海内有不泰乎?虽然,臣窃忧之。天下之势譬犹病者,陛下既得良医矣,信任不疑,非徒愈病,而又寿民医,虽良术不能尽用,则病且日深,虽有和、扁,难责效矣。国子监直讲石介,笃学尚志,乐善嫉恶,喜声名,遇事奋然敢为㑹。吕夷简罢相,章得象、晏殊、贾昌朝、韩琦、范仲淹、富弼同时执政,而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并为谏官,夏竦既拜,复夺之以衍代,因大喜曰:此盛事也,歌颂吾职,其可已乎!」作庆厯圣徳诗有曰:众贤之进,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脱」。其言大奸,葢斥竦也。诗且出,孙复闻之曰:介祸始于此矣」。范仲淹亦谓韩琦曰:为此鬼怪辈壊事也」。

自正月不雨,至于是月,帝祷于西太乙宫,是日,雨。京师久旱,遣使祠祷岳渎。群臣请帝亲祷于郊,帝曰:「太史言月二日当雨,今将以旦日出祷」。王素曰:「臣非太史,然度是日必不雨」。帝问其故,素对曰「陛下知其且雨而祷之应天,不以诚故也」。帝竦然,诏明日诣西太乙宫,谏官故不在属车间。时命素扈从,日甚炽,埃氛翳空。比车驾还,未薄城,天大雷电而雨。

吕夷简罢。

先是,陜西转运使孙沔上书言:「自夷简当国,黜忠言,废直道,以姑息为安,以避谤为智。柔而易制者升为心腹,奸而可使者保为羽翼,是张禹不独生于汉,而李林甫复见于今也」。书上,帝不之罪。夷简见书谓人曰:「元规药石之言,但恨闻此迟十年尔」。至是,蔡襄复言:「夷简被病以来,两府大臣并笏,受事于门,贪尚权势,病不知止」。乃罢同议军国大事。未㡬,以太尉致仕。五月丁卯朔,日食。

秋七月,王举正罢。八月,范仲淹参知政事,富弼为枢密副使。

欧阳修、余靖论举正懦,黙不任事。范仲淹有相才,请罢举正而用仲淹。帝然之,举正遂罢拜仲淹参知政事。仲淹曰:「执政可由谏官而得乎?」固辞不拜,愿与韩琦出行边,命为陜西宣抚使,未行,复除参知政事。同日,复以枢副命弼,弼犹固辞。帝命宰相谕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辽故也」。时元昊使辞,帝至紫宸殿,俟弼缀枢密班,乃坐弼不得已受命。帝方锐意太平,责成辅相,命弼主北事,仲淹主西事。仲淹语人曰:「上用我至矣!事有先后久安之弊,非朝夕可革也」。帝再赐手诏,又为之开天章阁,召辅臣条对。仲淹退而上十事,曰: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推恩信,重命令,减徭役,悉采用之。宜著令者,皆以诏书画一颁下,惟府兵法,众以为不可而止。弼上当世之务十馀条及安边十三䇿,大约以进贤退不肖、止侥幸,去宿弊,欲渐易监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于是小人始不悦矣。

以韩琦为陜西宣抚使。

时二府合班奏事,琦必尽言,虽事属中书,亦指陈其实。同列或不悦,帝独识之,曰:「韩琦性直,琦尝条所宜先行者七事:曰:清政本,念边计,擢材器,备河北,固河东,收民心,营洛邑。继又陈救弊八事,曰: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遏侥幸,进能吏,退不才,谨入官,去冗食。谓「数者之举,谤必随之。愿委计辅臣,听其注措」。帝嘉纳之,遂命宣抚陜西。琦讨平群盗张海、郭邈山等,汰禁卒、羸老不任用者。修鄜延城障,赈河中、同、华诸州饥民,所活百馀万人。

冬十月,以张昷之字景山,秘之子。王素等为都转运、按察使。先是,知谏院欧阳修言:「天下官吏既多,朝廷无由遍知,乞立按察之法,于内外朝官三丞、郎官中,选强干廉明者为之,使至州县遍见官吏,其公廉无状,皆以朱书于名之下,其中材之人以墨书之。岁具以闻」。诏从之。富弼、范仲淹复请诏中书、枢密通选逐路转运、按察使,即委使自择知州,知州择知县,不任事者皆罢之。于是昷之等首被兹选。昷之河北。王素淮南。沈邈字子山,信州弋阳人。京东施昌言、字正臣,通州静海人。河东李绚,字公素,卭州依政人。京西范仲淹之选监司也,取班簿,视不才者一笔勾之。弼曰:「一笔勾之甚易,焉知一家哭矣!」仲淹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即?」遂悉罢之。

更定磨勘法。

初,太祖以旧制文武常参官各以曹务闲剧为月限,考满即选,非循名责实之道,乃罢之。淳化中,置审官院事具前,复序进之制。其后立法,文臣五年、武臣七年,无赃私罪,始得迁秩,曾犯赃罪,则文臣七年,武臣十年,中书、枢密取㫖。其七阶选人宋史选举志:选人官七等:一曰留守节察判官,二曰节察掌书记、支使防、团判官,三曰军事判官、留守节察推官。四曰防团军事推官、军、监判官,五曰县令、录事参军,六曰试衔,县令知录事,七曰军巡判官、司理、司戸、司法参军、簿、尉。以考第资厯无过犯,或有劳绩者递迁,谓之循资。至是,用范仲淹言,定磨勘保任之法,自朝官至郎中、少卿,须清望官五人保任始得迁朝官三年无私罪,而有监司及清望官五人为保任,迁员外郎,举者数不足增,二年迁郎中,少卿、监亦如之,迁太卿,监谏议悉听㫖。其法始密于旧矣后知谏院刘元瑜以为徒长奔竞,非所以养廉耻,罢之。 刘元瑜,字君玉,河南人

十一月,更立荫子法。

太祖初立任子之法,台省六品、诸司五品登朝尝厯两任,然后得请。太宗即位,诸州进奏者授以试衔及三班职,寻特定选人七等即上七阶,凡诞圣节及三年南郊,皆听奏一人,而特恩不预焉,由是奏荐之恩寖广。至是,范仲淹、富弼始裁省,奏补入仕之路,罢圣节奏荫恩,凡长子不限年,诸子孙必年过十五,弟侄年过十二乃得荫,由是任子之恩杀矣。

十二月,河北雨赤雪,河东地震。谏官孙甫字之翰,许州阳翟人。上疏言:「赤雪者,赤𤯝也。人君舒缓之应。地震者,阴盛也。阴之象为臣,为后宫,为四夷,盛则阴变而动矣。天地灾变,固无虚应。陛下救舒缓之失,莫若自主威福,时出英断,以慑奸邪。救阴盛之变,莫若外谨戎备,内制后宫,此应天之实也。

甲申四年春正月,帝复御经筵。

自元昊反,罢进讲,崇政殿说书赵师民字周翰,临淄人。言:「帝王治经,与品庶异,不独玩空文,占古语也。今方外小有事,臣等即不复进见,是以为先王遗籍可以讲无事之朝,不足赞有为之世,臣愚以为过矣」。又献《劝讲箴》,帝嘉纳之。于是复命曾公亮字明仲,泉州晋江人。等讲读经史,尝谓公亮等曰:「卿等宿儒博学,多所发明,朕虽盛暑,亦未尝倦,但恐卿等劳尔」。

荆王元俨太宗第八子卒。

元俨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呼为「八大王」。辽人入使,必问王安及所在。庄献临朝,自以属尊望重,恐为太后所忌,深自沉晦,既有疾,帝亲视之,屛人与语,所对皆忠言,至是卒,有司以年岁不利,财用方困,请缓𦵏期,范仲淹言:「荆王,大宗爱子,眞宗爱弟,屡被谗惑,陛下仁圣,力能保全,岂忍送𦵏之际,惜财力而废典礼,请赐内藏库金帛,备𦵏事,帝从之。

三月,诏天下州县立学行科举新法。时范仲淹意欲复古劝学,数言兴学校,本行实,诏近臣议,于是宋祁等奏「教不本于学校,士不察于乡里,则不能核名实,有司束以声病,学者専于记诵,则不足尽人材。今莫若教士于学校,然后州县察其履行,则学者修饬矣。先䇿论,则文词者留心于治乱矣。简程式,则闳博者得以驰骋,问大义则执经者不専于记诵」帝从之,乃诏「天下州县皆立学,本道使者选部属官为教授,员不足,取于乡里宿学有道业者。士须在学三百日,乃聴预秋试。旧尝充试者,百日而止。试于州者,令相保任。有匿服、犯刑、亏行、冒名等禁。三场先䇿,次论,次诗赋,通考为去取,而罢帖经、墨义。士通经术,愿对大义者试十道。

宜州唐置,今广西庆逺府是。蛮区希范思恩人作乱,诏广西钤辖宋诸路置总管钤辖司,掌军马守御事,重臣则加「都」字。讨之。

希范尝举进士,后与其叔正辞应募讨安化州,本无水州,祥符中改名故城,在今庆逺府思恩县叛蛮自言其功,求録用知宜州冯伸己,字齐贤,拯之子。以为妄,编管全州。五季马氏置,今属桂林府。希范遁归,与正辞举其族作乱,推白崖山,即崖山本唐县,宋废,为蛮獠所据。蛮䝉赶为帝,伪立名号,破环州宋覊縻州故城在今思恩县。及镇寕州亦宋覊縻州,在今思恩县。宜州捉贼,宋巡检司有捉贼巡检。李徳用击郄之,明年,转运使杜杞诱赶等擒之,得希范,醢以赐诸蛮 杜杞,字伟,长镐之子。夏四月,作太学。五月,帝谒孔子。

诏以锡庆院为太学,置内舍生二百人。讲殿既备帝谒孔子,故事止肃揖,帝特冉拜,赐直讲孙复五品服。初,胡瑗为湖州敎授,训人有法科条纎悉备具,以身率先,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从之游者常数百人。时方尚词赋,湖学独立经义,治事斋以敦实学。及兴太学,诏下湖州取其法,著为令式。元昊复遣使来上表。

元昊遣使上誓表,言两失和好,遂厯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凡岁赐银绮绢茶二十五万五千,乞与常数,臣不复以他相干,乞颁誓诏,葢欲世世遵守,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或臣子之心渝变,当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帝遣使赐元昊诏曰:「俯阅来誓,一皆如约时韩琦自陕西还,与范仲淹并对,言:「为今之䇿,当以和好为权宜,战守为实务,因尽和守战三䇿,又言北敌乆疆,今乘元昊议和,其势愈重,苟不大为之备,祸未可量。夫京师坦而无备,若北敌一朝称兵深入,必促河朔重兵,与之力战,彼战胜,则直趋澶渊,若京城坚固,戒河朔之兵勿与战,彼不得战,欲深入则前有坚城,后有重兵,必沮而自退,退而邀之,击之皆可也。故修京师,非徒御寇,诚以伐深入之谋,谏官余靖言王者守在四夷,今无故而修京城,是舍天下之大,而为婴城自守之计。遂不果行。六月,开宝寺塔火。

余靖上疏言:「五行之占,本是灾变,宜戒惧以答天意。而闻有诏取旧瘗舍利入禁中,窃恐巧佞之人推为灵异,再图营造,广事浮费,以奉佛求福,非天下所望也。且一塔不能自卫,为火所毁,况藉其福以庇于民哉?

以范仲淹为陜西河东宣抚使。初,仲淹以忤吕夷简放逐者数年,及陕西用兵,帝以其士望所属,拔用䕶邉,及夷简罢,召还,倚以为治,中外想望其功业,仲淹亦以天下为己任,与富弼日夜谋虑兴致太平,然更张无渐,规模阔大,论者籍籍及按察使出,多所举勘,众心不悦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宻侥幸者不便,由是谤毁稍行。先是,石介奏记于弼,责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怨介,又欲因以倾弼,䓁乃使女奴阴习介书,乆之习成,遂改伊周曰伊霍,且伪作介,为弼撰废立诏草,飞语上闻,帝虽不信,而弼与仲淹恐惧不自安,适闻契丹伐夏,遂请行邉。

京师旱、蝗。

上谓辅臣曰:「方岁旱而飞蝗,百姓何罪罹此黙祷上帝,愿归咎朕躬,余靖䓁言:灾异之来,实由人事闗失,今陛下既有引过之言,达于天地神祗,伏乞必践其言,必行其实,専聴㫁揽威权,号令信于人,恩泽及于下,则灾异消,和气应矣!」

契丹初修国史。

命耶律古裕六院部人旧作「谷欲」,今改。耶律庶成季父房之后等充史官。秋七月,大封宗室。

先是,富弼言:「北庭率以近亲为名王将相,以治国事,掌兵柄,今岁荆王之薨,识者忧之,臣愿陛下择宗室中贤者数人封之,内以藩屛王室,外以威示四夷」。帝用其谋,同时封王公者凡十人,秦王廷美子徳文为东平王,润王元份子允譲为汝南王,燕王徳昭孙从蔼为颍国公,岐王徳芳孙从照为安国公,又有徳昭孙守巽,与从蔼同封,馀无者改。润王即商王 封。

契丹来告伐,夏八月,遣右正言余靖报之。先是,元昊侵党项,党项诸部皆叛,契丹降。夏,契丹伐党项,夏人救之。至是,契丹主征诸道兵将讨元昊,遣使来告曰:「请为中国讨贼,慎无与和也」。时朝廷欲加元昊封册,而契丹之使适至,帝疑契丹与元昊同谋见欺,召群臣议之。富弼言:契丹实有怨于元昊耳,保无他也。余靖言:「契丹挟诈,不可轻许」。乃命靖致赆礼,且觇其诚否,而留夏国封册不发。

以富弼为河北宣抚使。

从弼请也,弼及范仲淹既去,石介不自安,亦请外,得濮州通判。

九月,许公吕夷简卒。谥文靖庄献太后临朝十馀年间,天下晏然,夷简之力为多,及西夏用师契丹,求地夷,简选将命,使二邉以寕,独建募万胜军禁军也,庆厯元年置,凡二十营,加契丹岁币,大为后日之患,又成郭后之废,逐孔道辅、范仲淹于外,时论少之,然所斥士旋复収用,亦不终废,其于天下事,屈伸舒卷,动有操术,故当国最乆,虽数为言者所诋,而帝眷倚不衰。

晏殊罢。

殊平居好贤,及为相,务进人材,擢欧阳修为谏官,既而苦其论事烦数,或面折之。至是,修出为河北都转运使,谏官奏留,殊独不许。孙复、蔡襄因上言:「殊为《李宸妃碑》,不言「生」帝,又役官兵治僦舍以规利,乃降授工部尚书,出知颍州。

以杜衍同平章事兼枢密使,贾昌朝为枢密使,陈执中参知政事。

衍务裁侥幸,毎有内降,率寝格不行,积诏㫖至十数,輙纳帝前,帝尝语欧阳修曰:「外人知杜衍封还内降邪?凡有求于朕,毎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于所还也」。执中自知青州召还,谏官蔡襄、孙甫等争言执中刚愎不学,若任以政,天下不幸,帝不聴谏官,论不止,乃命中使赍敕告即青州赐之。明日,谏官上殿,帝作色迎谓之曰:「岂非论陈执中耶?朕已召之矣!乃不敢言。

契丹伐夏,冬十月,夏人诱而败之契丹及夏平,契丹主亲将骑兵十万出金肃城,辽西京有金肃州,故城在今鄂尔多斯,左翼废胜州东北遣弟重元出南路,枢密使萧惠出北路,三路济河入夏境,不见敌,据徳胜寺南壁以待,惠与元昊战于贺兰山北,败之。元昊见契丹兵盛,乃请和,退师十里,请収叛党以献,且进方物,契丹主遣枢宻副使萧革字和斯济勒,国舅房林牙华善之子,今按和期济勒,旧作胡奚堇华善,旧作和尚 并改诘其纳叛背盟之故,元昊以未得成言,又退师三十里以候,凡三退,将百里,毎退必赭其地,契丹马无所食,因许和,元昊乃迁延以老之,度其马饥士疲,因纵兵急攻恵营,败之。乘胜攻南壁,契丹主大败,从数骑走,得免。已而元昊遣使归其先所俘获,契丹主亦遣所留夏使还之,遂引兵还。

十一月,契丹以云州为西京,契丹建西京于云州,号大同府。于是契丹境内凡五京上京、中京、东京、南京、西京、六府上京曰临潢,东京曰辽阳,中京曰大定。兴中,南京曰析津。西京日大同氏。考辽兴中府即慕容 龙城注见前。,州、军城百五十六,考辽史地理志序,辽有京五府,六州,军城百五十有六。续纲目误作五京。六州、军城百五十六,今改正,并注明六府。县二百九,部族五千,属国六十,东至于海,西至于金山注见前,暨于流沙,北至胪朐河今名克噜伦河,源出喀尔喀肯特山,流亘大漠之北,下流与黑龙江合。南至白沟,幅员万里。

十二月,册元昊为夏国主。余靖使还,知契丹已与夏和,帝乃遣尚书员外郎张子奭充册礼使,册元昊为夏国主,仍赐对衣、黄金带、银鞍勒马、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万斤,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敇书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官属,然元昊帝其国中自若也。

知环州种世衡卒。

世衡善抚士卒,得人死力,在邉数年,积榖通货,所至不烦,州县,官益兵増馈,而武功自振,夏戎不敢以环为意,及卒,青涧及环人皆画像祠之。

乙酉,五年春正月,罢杜衍、范仲淹、富弼,以贾昌朝同平章事、兼枢宻使,宋庠参知政事,王贻永为枢宻使、呉育、龎籍为副使。

仲淹、弼既出宣抚,攻者益众,二人在朝所为,亦稍沮止,衍独左右之,衍好荐引贤士而抑侥幸,群小咸怨衍婿苏舜钦能文章论议,稍侵权贵,时监进奏院,用鬻故纸钱,祠神以妓乐娱宾,集贤校理王益柔字胜之,曙之子。于席上戏作傲歌,御史中丞王拱辰闻之,以二人皆仲淹所荐,而舜钦又衍婿,欲因是倾衍,及仲淹,乃讽御史鱼周询,字裕之,雍邱人。刘元瑜举劾其事,拱辰及张方平列状请诛益,柔章得象无所可否,贾昌朝阴主之,韩琦言于帝曰:益柔狂语何深计,方平䓁皆陛下近臣,今西陲用兵,大事何限,俱不为陛下论列,而同状攻一王益柔,此其意可见矣」。帝感悟,乃止黜益柔监复州,注见前酒税,而除舜钦名,同席被斥者十馀人,时同斥者,右班殿直刘巽判尚书刑部,江休复在召中,而辞不往者何中,立欲与㑹而以任子摈之者李定舜,钦之斥中立,与定所为也。馀无考。定江休复,字邻几,陈留人。何中立,字公南,许州人。李 ,字仲求,洪州人,晏殊之甥。皆知名之士,拱辰喜曰:「吾一举网尽矣」。舜钦既得罪,舜钦被废,居苏州,买水石,作沧浪亭以自适,后迁湖州长史,卒。衍不自安,求去,不许。㑹谏官钱明逸字子飞,故呉越王倧之孙。论仲淹、弼更张纲纪,纷扰国经,凡所推荐,多挟朋党。陈执中复谮衍庇二人,帝不悦,遂并黜之。衍罢知兖州,仲淹知邠州。仲淹以疾求解邉任,改邓州。弼知郓州。衍清介有大节,其去也,君子惜之。

三月,罢枢密副使韩琦。

范仲淹、富弼罢去,琦不能独居上疏辨析,且言近日臣僚多务攻击忠良,取快私忿不报。初,陕西四路总管郑戬遣静邉砦在今延安府保安县西南主刘沪、字子浚,保州人著作佐郎董士廉常山人城水洛注见前,以通秦、渭援兵。知渭州尹洙以为前此屡困于贼者,正由城砦多而兵势分也,今又益城,不可奏罢其役。㑹戬罢而沪䓁督役如故,洙不平以张忠考宋史同时有两张忠,俱开封人,一字圣毗,厯官齐、沧、澶三州团练卒,一不著其字。曾为陕西总管指挥使,洙以代沪者,或即是其人,而本传不详其事。代之,沪不受代,洙乃谕禆将狄青往械沪及士廉下吏,而罢水洛之役。戬论奏不已,琦是洙,而朝议右戬竟徙洙知庆州,释沪等狱而复城水洛。琦乃请外,遂出知扬州。河东转运使欧阳修上疏曰:「杜衍、范仲淹、韩琦、富弼,天下皆知其有可用之贤,而不闻其冇可罢之罪。自古小人谗害,其识不逺欲,广陷良善,则指为朋党,欲动揺大臣则诬以専权,葢去一善人而众善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惟指为朋党,则可尽逐。自古大臣被主知,䝉信任,则难以他事动揺,惟有専权是上之所恶,方可倾之。夫正士在朝,群邪所忌,谋臣不用,敌国之福也,窃为陛下惜之!群邪益忌修,因傅致修罪,左迁知滁州。洙博学有识度,以为自唐以来,文品卑弱,至桞开始为古文,而世未知宗尚,乃与穆修复振起之为文简而有法。元昊反,洙亦尝在兵间,故于西事尤为练习。忌者诬以假用公钱,坐贬,未几卒。长桞。开字仲涂,大名人。穆修,字伯 。 ,郓州人。

罢科举新法。

范仲淹既去磨勘,䕃子法俱罢,执政以新定科举入学预试为不便,且言:「诗赋声病易考,而䇿论汗漫难知,祖宗以来,莫之有改,且得人尝多矣」。帝下其议,有司请如旧法,乃诏前所更令悉罢之。

夏四月丁亥朔,日食。

是日,阴晦不见,群臣皆贺,章得象罢。

得象在中书,畏逺名势,宗党亲戚,一切抑而不进,然亦无所建明。御史孙抗数论之,得象乃上章求去,遂出知陈州。

以陈执中同平章事、兼枢宻使,呉育参知政事,丁度字公雅,祥符人。为枢宻副使。

未几,执中与贾昌朝言西夏来庭,乞免兼枢宻使,从之。

冬十月,罢转运兼按察使。十一月,罢京东安抚使富弼、滁州狂人孔直温谋反,伏诛,捜其家,得石介书,时介已死,宣徽南院使夏竦怨介,尝讥己,言介诈死,乃弼遣介结契丹起兵,期以一路兵为内应,请发介棺验之,诏下兖州访介存亡,杜衍保介必死,衍㑹问掾属掌书记龚鼎臣,愿以阖门证其死,衍探懐出,奏稿示之曰:「吾已保介矣」。 龚鼎臣,字辅之,须城人。提刑吕居简䝉正第六子。亦上言:「无故发棺,何以示后!」始获免。遂罢弼安抚使,贬孙复监虔州税,介子孙覊管池州。丙戌。六年春三月辛巳朔,日食。

帝谓贾昌朝䓁曰:「谪见于天,愿罪朕躬。卿䓁宜究民疾苦,思所以安利之」。又曰:「人主惧天而修徳,犹人臣奉法而自新也」。昌朝䓁顿首谢。

夏五月,京师雨雹。河北、河东、京东同时地震,登、莱州尤甚。先是,青州震,已而登州屡震,海底輙有声如雷。

秋八月,以呉育为枢宻副使,丁度参知政事。育在政府,遇事敢言,时知永静军,今河间府东光县,宋于此置永静军,何绶疑通判江中立谮已,因诬以罪,迫令自杀,育欲坐绶死,贾昌朝不可,遂争议帝前,殿中皆失色,育论辨不已,曰:「臣所辨者职也,顾力不胜,愿罢臣职」。知审刑院髙若讷附昌朝议,绶竟减死一䓁。帝以昌朝故,乃命育与度易位,谓近臣曰:「呉育刚正可用,第嫉恶太过耳。

丁亥七年春二月,大旱,诏求直言。三月,贾昌朝、呉育罢。

昌、朝、育议不恊,论者多不直昌朝,时方悯雨,昌朝引汉册免三公故事乞罢,御史中丞髙若讷上言:大臣喧争为不肃,故雨不时若」。于是,昌朝出判大名,育出知许州。

以夏竦同平章事,寻改授枢宻使,以文彦博参知政事,髙若讷为枢宻副使。

竦制下,谏官、御史交章言:「大臣和则政事修。竦前在关中,与首相陈执中论议不合,今不可使共事」。故改之。

帝祷于西太乙宫。是日,雨。帝出祷雨于太乙宫,日方炎赫,帝却盖不御,及还而雨大浃。

冬十一月,贝州卒王则据城反,以明镐为河北安抚使。初,涿人王则以岁饥,流至贝州,自卖为人牧羊,后𨽻宣毅军为小校,贝、冀俗尚妖幻,相与习五龙滴泪䓁经及诸图䜟,书言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妖人争信事之,州吏张峦、卜吉主其谋,党与连徳、齐诸州,约以明年正旦㫁澶州浮梁作乱,㑹其党以书谒北京留守贾昌朝,事觉被执,则故不待期,亟以冬至日反,时知州张得一方与官属谒天庆观,则率其徒劫库兵,执得一囚之,从通判董元亨深州束鹿人索库钥,元亨厉声骂贼,贼遂杀之,又杀司理王奨、节度判官李浩䓁、兵马都监田斌以从卒巷战,不胜而出,城扉阖,提㸃刑狱田京字简之,亳州鹿邑人。䓁缒城出保南闗,入骁健营抚士卒,凡冇欲应贼者,京以计尽诛之,由是营兵在外者皆慑服,南闗得不陷。时有北京指使马遂,闻则反告留守贾昌朝,请讨贼,昌朝令持榜入贝州招降,谕以祸福,则不荅,遂奋起扼其喉殴之,而左右无助之者,遂为贼所杀。事闻,赠宫苑使。马遂,开封人。 则僭称东平王,建国曰安阳,改元得圣,旗帜号令,率以佛为称城,以一楼为一州,书州名,补其徒为知州,毎面置一总管,然缒城下者日众,于是令民伍伍为保,一人缒馀悉斩,事闻,以知开封府明镐为体量安抚使,而诏贝州,有能获贼者,授诸卫上将军。镐至,贝州民汪文庆等自城上系书射镐帐,约为内应,夜垂絙以引官军,入城者数百人,贼觉,率众拒战,官军不利,乃与文庆䓁复缒而出。先是,知制诰胡宿以登、莱地震,因言必有内盗起于河朔,宜为之备,登、莱视京师为东北少阳之位也,今二州并置今坑,聚民以凿山谷,阳气损泄,故阴乘而动,可即禁止,以寕地道,至是其言始验, 胡宿,字武平,常州晋陵人。太子太傅致仕李廸卒。谥文定。

戊子八年春正月,以文彦博为河北宣抚使,明镐副之。闰月,执王则槛送京师诛之,以文彦博同平章事。镐以贝州城峻不可攻,乃为巨闉将成,为贼所焚,镐乃即南城为地道,日攻其北以牵制之。朝廷以则未下,命彦博宣抚,镐为之副。夏竦恶镐,恐其成功,凡镐所奏,輙从中阻之。彦博既受命,请军事得専行,许之。彦博至贝,镐穿道适通,遂选壮士,夜半由地道入城。众登城,贼纵火牛,官军以枪中牛鼻牛还攻之,贼大溃,开东门遁。总管王信字公亮,太原人。追则擒之,馀众保村舍者皆被焚死。竦复言所获恐非眞盗,乃诏槛送则京师,磔于市则据城凡六十六日而败。改贝州为恩州,张得一以降贼伏诛。诏以彦博同平章事,加明镐端明殿学士,封贾昌朝为安国公。侍读学士杨偕言:「贼发昌朝部,至出大臣乃能平。昌朝为有罪,不当赏,弗聴。

夏元昊卒。

元昊卒,子谅祚小字寕令格,旧作「寗令哥」,今改。方期岁宻藏旧作「没藏」,今改。氏所生也,夏国语,谓欢嘉为寕令両岔河名也。宻藏氏从元昊出猎,至此生谅祚,遂名焉。养于母族鄂博,旧作「讹」「龎」,今改。鄂博,因立之以三大将分治国政。考东都事略:元昊凡七娶,其五娶曰野利氏,雅竒妹也,生子曰寗寕格,立为太子。已而雅竒被诛,元昊得其妻宻藏氏,与私通,野利氏出之为尼,㑹元昊欲纳冯伊克氏为寗寕格妻,见其美,自取之寗寕,格愤而杀元昊,不死,劓其鼻而去,匿黄庐,为宻藏氏之兄鄂博所杀,元昊遂因鼻创而死。方宻藏氏之为尼也已有娠,元昊既死而生子,是为谅祚,鄂博遂立之,以宻藏氏为太后。此所载与宋史不同。李焘长编因之,续纲目节録数语于圏外,以示存疑。今据东都事略云云,宻藏氏既已斥出为尼,其生子又在元昊死后,鄂博拥立夏国将相岂无一人异议?其说恐不足信。今仍以宋史为㫁,而附注于此。 按寗寕格,旧作寗寕歌,玛伊克旧作没𠼪,今并改正。

卫士作乱,伏诛。

帝将以闰月望夕复张灯,皇后谏止之。越三日,亲从官颜秀䓁四人谋为乱,夜入禁中,越屋叩寝殿,皇后方侍帝,闻变遽起,帝欲出,后闭合拥持,趣召都知王守忠,使引卒入卫,贼伤宫嫔,殿下声彻帝所,宦者以乳妪殴小女子绐奏,后叱之曰:「贼在近杀人,敢妄言耶?」阴遣人挈水踵后,贼果举炬焚帘,水随灭之,是夕,所遣宦侍,后皆亲剪其髪,曰:「以是征赏」,故争尽死力,守忠兵至,贼就擒灭,诏领皇城司者皆坐斥,事连副都知杨懐敏,夏竦与懐敏相结,欲曲庇之,乃请御史与宦官同鞫于禁中,丁度曰:「宿卫有变,事闗社稷,请付外台穷治」。因争于帝前,帝从竦议,由是懐敏,止降官,领内职如故。

三月,诏群臣言时政阙失,帝幸龙图、天章阁,以手诏问辅臣及御史中丞以上时政阙失,皆给笔札,令即坐以对。时陈执中不学少文,固辞不对,宋庠亦请至中书合议条奏,乃聴两府归而上之,翰林学士张方平方鎻院草制,夜半与所条对,俱上言汰冗兵、退剰员、慎磨勘、择将帅四事,帝览奏惊异,诘旦,更赐手札,问诏所不及者,方平复上备邉、恤刑二事,又言:「比来朝廷颇引轻险之人内为言官,外为按察,多发人暧昧之事,天下承风,靡然一变,故将相以至卿大夫士,一动一为,辄曰恐致人言,苟且因循,求免谤咎,何暇展布四体,为国立事哉?时殿中侍御史何郯言:「国家设侍从之官,自学士至待制、公卿之才,并由此出,自顷相承,惟以文翰待之而不责其言议,臣下亦以职分当尔。自安循黙,以天下利害之大,备言责者,惟御史谏官十人,而欲陛下聪明无所遗,政理无所失,不可得矣!乞谕两制臣僚,自今闻朝政阙失,并许论列」。御史中丞鱼周询言:「近西陲备御,天下绎骚,日费千金,生灵重困。今元昊㓜子新立,乃朝廷寛财用、恤民力之时,速宜经度,以纾匮乏,愿委安抚使与守邉掌记臣僚,裁减冗兵,莭抑浮费」。又言:「仕进多门,滋长奔竞,糜费廪禄,愿特诏进士觧褐,无令过多,流外奏补,宜暂停止」。又请择牧守、选将帅、斥贫残、汰庸驽,凡千有馀言,帝以执政及近臣对多疏阔时嘉,周询详敏。 何郯,字圣从,成都人。

夏四月,册谅祚为夏国主。夏遣使来告哀,朝廷及契丹皆遣使慰奠,议者请因谅祚㓜弱毋族,専国以节钺,啖其三大将,使各有所部分以披其势,可以得志。陕西安抚使程琳曰:「幸人之䘮,非所以柔逺人,不如因而抚之」。帝乃遣使册谅祚为夏国主,议者深惜朝廷之失机㑹。

罢丁度为观文殿学士,以明镐参知政事。度以与夏竦议事不合,求解政事,乃置观文殿学士以授之。度性淳质,在翰林十五年,数论天下事,未尝及私,帝雅重之。文彦博数推镐贝州之功,且荐其才可大用,帝遂以代度。未几,镐卒。

五月,无云而震。夏竦免,以宋庠为枢宻使,龎籍参知政事。

何郯论竦奸邪,不可任枢要,㑹京师一日无云而震者五,帝方坐便殿,趣召翰林学士张方平至,谓曰:「夏竦奸邪,以致天变如此,宜免之」。乃出知河南。

冬十二月,以美人张氏为贵妃。

初,卫士之变,帝以美人有扈跸功,夏竦建议欲尊之,同知谏院王贽字至之,庐陵太和人。因言贼本起皇后合前,请究其事,兾动揺中宫,阴为美人地。上以问御史何郯,郯曰:「此奸人之谋,不可不察」。上悟,事遂寝。然美人卒以功进贵妃。

己丑皇佑元年春正月甲午朔,日食。二月,彗星见。

夏五月,加知青州富弼礼部侍郎,辞不受。先是,河北、京东大水,民流就食青州,富弼劝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廪,得公私庐舍十馀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资待缺、寄居者,皆给其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瘠者廪之,仍书其劳约。他日,为奏请受赏,率五日,辄遣人持酒肉饭糗慰藉,出于至诚,人人为尽力。山林陂泽之利可资以生者,聴民擅取死者为大冢𦵏之,目曰「丛冢」。及麦大熟,民各以逺近受粮而归,凡活五十馀万人,募为兵者万计。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为粥食之,蒸民疾疫及相蹈藉,或待哺,数日不得粥而仆。自弼立法简便周尽,天下传以为式。帝闻,遣使褒劳,加拜礼部侍郎,弼曰:「救灾,守臣职也」。固辞不受。

秋八月,陈执中罢,以宋庠同平章事,髙若讷参知政事,龎籍为枢宻使,梁适为副使。

执中居位无所建明,但延接卜相术士,言者屡攻之。遂以足疾求罢,出知陈州。庠初执政,遇事輙分别可否,及再登用,遂浮沉自安。然天资忠厚,尝曰:「逆诈恃明,残人矜才,吾终身不为也」。

汰诸路兵。

文彦博、龎籍,建议省兵,众以为不可,帝以为疑,彦博、籍共奏曰:「公私困竭,正坐冗兵,果有患,臣请死之」。帝意遂决,于是简汰陕西及河北诸路羸兵为民者六万,减廪粮之半者二万,又诏减陕西兵屯内地,以省邉费。九月,广源州宋覊縻州地,在今安南国谅山府东北,蛮侬智髙反冦邕州侬氏,自唐初即雄于西原注见前,世为广源州首领。唐末,交址强盛,广源服属之知傥犹州,蛮州与下安徳州,俱与广源州接界侬全福为交人所杀,其妻改适商人,生智髙,冒姓侬氏,既壮,与其母据傥犹州,交人攻而执之,释其罪,使知广源州。智髙怨交址,乃乘间袭据安徳州,潜称南天国,改元景瑞,因招纳亡命,贡献中国,求内附,朝廷不许,复奉金函书以请,亦不报。智髙怒,与广州进士黄师宓䓁谋据广南,乃数出敝衣易榖食,绐言洞中饥馑,部落离散,知邕州陈珙信之,不设备,智髙忽,一夕,纵火焚其居,因绐众曰:「平生积聚,今为天火所焚,生计穷矣!当取邕、广以自王,否则兵死!」众从之,遂率众五千沿江即广西南寕府之左,江源出广源州东下攻邕州横江砦,当作「横山」,本唐县,宋改砦,在今南寕府宣化县东横山上。守将张日新䓁战死。诏江南、福建等路发兵备之,罢武举。

冬十月,契丹伐夏,执谅祚之母以归。先是,契丹主伐夏,北院枢宻使萧惠帅师自河南进,战舰粮艘绵亘数百里,既入敌境,侦候不逺,铠甲载于车,军士不得乘马,诸将请备不虞,恵曰:「谅祚必自迎车驾,何暇及我,无故设备,徒自弊耳」。契丹主闻夏人已遁而还,恵师尚进,未立营栅,夏人奄至,士卒皆不及甲而走,死伤不可胜数。至是,北道行军都统耶律达噜噶旧作敌鲁古,今改正。率兵至贺兰山,获谅祚母及宫僚官属以归。明年,契丹复伐夏,夏两遣使于契丹,乞依旧称藩。契丹主遣都监萧雅噶等使夏,索党项叛户谅祚请代党项权进駞马牛羊等物,而求唐隆镇,乞罢所建城邑。契丹主不许,置谅祚母属于蓟州。今按雅噶旧作爻,括 改正。

庚寅二年秋九月,大享天地于明堂赦。自太祖以来,未尝亲享明堂,惟命有司摄事。是岁,帝以大庆殿为明堂,仍诏有司详定仪注。于是新作礼神玉「玉」,通鉴误作「主」,今依宋史改正。制乐八曲。五音一曲,奉爼用之。二变七律一曲,饮福用之。七律相生一曲,退文舞、迎武舞及亚献、终献、彻豆用之。又酌献五帝,随月用律,各从其音为五曲,二变变宫变征也。月律正月太簇为青帝,四月仲吕为赤帝,六月林锺为黄帝,七月夷则为白帝,十月应锺为黒帝。九月,朝享景灵宫,又享太庙,乃大享天地于明堂,以太祖、太宗、眞宗配仪如圜丘。大赦,百官皆进秩。冬十一月,诏外戚毋得任二府。

时张贵妃宠冠后庭,尧佐字希元。其伯父也,骤除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殿中侍御史唐介字子方,荆南人。与知谏院包拯、字希仁,庐州合肥人。呉奎字文长,潍州北海人。等力争之。中丞王举正又留百官班廷论,故有是诏,且罢尧佐宣徽、景灵二使。

闰月,诏更定雅乐。

先是,帝以大享明堂,召近臣同阅雅乐。至是,言者以鎛钟、特磬未协音律,诏令邓保信、阮逸、卢昭序同太常检详典礼,别行铸造。太常荐太子中舍致仕胡瑗,诏同定钟磬制度。又下诏中书门下集两制、太常官,置局于秘阁,详定大乐。王尧臣荐天章阁待制赵师民博古今,愿同详定。寻又诏议定乐名,王尧臣䓁奏宜名大安,从之。时田况、宋祁荐益州乡贡进士房庶晓音律,召诣阙,自言:「尝得古本汉志云:度起于黄锺之长,以子谷秬黍中者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锺之长,一为一分。今文脱之起积一千二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来,累黍为尺以制律,是律生于尺,非起于黄锺也。葢汉一为一分者九十分之一,后误以一黍为一分,其法非是。当以秬黍中者一千二百实管中,黍尽得九十分,为黄锺之长,九寸加一以为尺,则律定矣。直秘阁范镇是其说,而胡瑗䓁制乐已定,故授庶校书郎而遣之。惟集贤校理司马光不以镇言为是,数与论辨。然世鲜锺律之学,竟不能决。 田况,字元均,冀州信都人。范镇字景仁,华阳人。司马光字君实,陕州夏县人。后三年,知制诰王洙字原叔,尧臣之叔言:「黄锺为宫最尊者,但声有尊卑,不在形体之大小。若随律长短为锺大小之制,则减至应锺,比黄锺才四分之一。又九月、十月以无射、应锺为宫,即黄锺、大吕反为商声宫小而商大,是君弱臣强之象。今参酌鎛锺、特磬制度,欲且各依律数,算定长短、大小容受之数,仍以景佑中黍尺胡瑗以横黍累尺事具前为法,铸大吕、应锺锺磬各一,即见形制声韵所归」。奏可。翰林学士承㫖王拱辰复言:「黄锺为诸律之首,葢君徳之象不可并也。今十二锺磬,一以黄钟为率,与古为异,请更详定」。知谏院李兑字子西,临颍人言:「窃闻崇文院聚议王拱辰,欲更前史之义,王洙不从,议论宣啧。夫乐之道,广大㣲眇,非知音入神,岂能轻定?且阮逸罪废之人,务其异说,欲规恩赏,朝廷制乐当国,财匮之时,烦费甚广,器既成矣,又欲改为,虽命两府大臣监议,未能裁定,当请以新成锺磬与祖宗旧乐参校其声,但取偕和近雅者用之」。于是诏南郊仍用旧乐,其新定大安之乐,常祀及朝㑹用之。初,王朴所制编锺皆侧垂,李照与胡瑗皆非之。又太常藏古编锺,其声与朴锺、夷则清声合,而其形侧垂。后至和二年,瑗改铸,正其钮使下垂,叩之,弇郁而不扬,其鎛锺又长甬而震掉,声不和。著作佐郎刘义叟曰:此与周景王无射锺无异,上将有眩惑之疾。其明年正月,帝暴感风眩,人以其言为验。 刘羲叟,字仲更,泽州晋城人。

辛卯三年春正月,帝幸魏国大长公主太宗女第公主。㓜不好㺯貌,类太宗下嫁李遵朂,字公武,上党人,继昌子。宾客皆一时贤士大夫,毎燕集主,必亲视饔饎之莭。庄献太后尝赐金龙小冠,辞不敢服。太后访以政事,多语祖宗旧事,以讽遵朂。守许州,暴得疾,主亟,欲往视,不待奏而行,从者才五六人,居其䘮衰麻,未尝去身,服除,不复御鲜华。尝燕禁中,帝亲为簪花,主辞曰:「自誓不复为此乆矣!」未㡬病目,帝自临视,亲䑛主目左右感泣,帝亦悲恸,问子孙所欲,主曰:「岂可以母疾而邀赏也!」赉白金三千两,不受。至是,以暴疾闻,帝促驾往视,未至而主卒,乃即主堂易服奠哭。谥主曰献穆。三月,宋庠免,以刘沆字冲之,吉州永新人。参知政事。

时有伪造敕牒者,庠弟祁之子与游,事觉,包拯䓁言庠不戢子弟,且在政府,无所建明,庠遂求去,出知河南府。

夏六月,诏州郡勿献瑞物,知无为军茹孝标献芝草。帝曰「朕以豊年为瑞,贤臣为宝,草木之异,焉足尚哉」免孝标罪,而戒州郡勿复献。

秋八月,京东、淮、浙饥。

谏官呉奎言:「近岁以来,水不润下,盗贼横起,皆阴盛所致。今朝廷之过,在乎因循,中外臣寮,建一策,举一官,虽有可取,皆抑而不行,又从而媒蘖,谓之生事,如两河盗贼,行路之人皆已传布,而大臣不以为事,至执杀官吏,然后仓皇移易,官守不亦晚乎?事将有大于此者,幸陛下留意」。

冬十月,以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贬殿中侍御史里行唐介为英州,注见前。别驾文彦博免。

尧佐复除宣徽使、知河阳,命下,介谓同列曰:「是欲与宣徽而假河阳为名耳」。独抗言之,帝谓曰:「除拟本出中书」。介遂劾文彦博知益州日,造间金竒锦,縁阉寺通宫掖,以得执政,今顕用尧佐,益自固结,请罢之而相富弼」。语甚切直,帝怒,却其奏不视,且曰:「将逺窜」。介徐读疏毕,曰:「臣忠愤所激,鼎镬不避,何辞于谪?」帝急召执政,示之曰:「介论事是其职,至以彦博由妃嫔致宰相,此何言也?进用冢司,岂应得预,而乃荐弼?」时彦博在帝前,介责之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隠」。彦博拜谢不已,帝益怒。梁适叱介使下殿,修起居注蔡襄趣进救之,贬春州别驾,王举正言其太重,帝亦悟,明日,取其疏入改英州,而罢彦博知许州。呉奎亦以介党出知宻州,帝虑介或道死,有杀直臣名,命中使䕶之,由是介直声闻天下。然彦博事之有无,卒莫能辨。

夏竦卒,以龎藉同平章事,髙若讷为枢宻使,梁适参知政事,王尧臣为枢宻副使。

竦卒,赐谥文正。同知礼院司马光言:「谥之美者极于文正,竦何人乃得此?谥判考功刘敞字原父,新喻人。言:「谥者,有司之事,竦奸邪而谥之以正,不应法,且侵臣官」。诏更谥文庄。

壬辰四年夏五月,资政殿学士、汝南公范仲淹卒。谥文正。仲淹生平励志圣贤之学,尝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为政,忠厚所至有恩,邠、庆二州之民与属羌皆尽像立生祠,其卒也,哀号如父。仲淹在朝,尝上言曰:「与陛下共理天下者,惟守宰最要,比年以来,不知迁择,一切以例除之,其开良吏百无一二,使天下赋税不得均,狱讼不得平,水旱不得救,盗贼不得除,救之之术,莫若守宰得人,则政举矣」。其知杭州也,值岁饥,仲淹日出,宴于湖山,纵民竞渡,谕诸寺僧造殿宇,又新仓厫吏舍,日役千夫,监司劾奏杭州不恤荒政,仲淹言:所以游宴兴造者,正欲发有馀之财以惠贫者,使工技贸易之人皆得仰食于公私,荒政之施,莫此为大。既而两浙惟杭州晏然,遂著为令。

侬智髙䧟邕、横诸州,横州,唐置,今属南寕府。遂围广州,诏钤辖陈曙等发兵讨之。

智髙攻䧟邕州,执知州陈珙,䓁欲任司户孔宗旦鲁人以事,宗旦不屈,遂遇害都监张立亦骂贼死。智髙即州建大南国,自称仁恵皇帝,置官属。时天下乆安,广南州郡无备,智髙所向,守臣輙弃城走,遂陷横贵藤今广西梧州府藤县、梧康今广东肇庆府、平庆州、端龚今广西浔州府平南县与贵梧、端注俱见前八州知封州曹觐、字仲宾,建安人知康州赵师旦字潜叔,宣城人皆战死,智髙进围广州,知州魏瓘力战御之。知英州苏缄字宜父,泉州晋江人搜募壮勇,合数千人赴援,扼贼归路,得黄师宓父,斩之以徇,而转运王罕亦自外至,募民兵,益修守备,城得不䧟,事闻,命陈曙讨之,又以余靖为广西安抚使,同提刑李枢及曙经制贼盗事,复以杨畋字乐道,崇勲,曽孙。体量安抚广南,发广东钤辖兵赴之,以狄青为枢宻副使。

初,尹洙与青谈兵,善之,荐于韩琦、范仲淹,曰:此良将材也。二人待之甚厚,仲淹授以左氏春秋,且曰:「将不知古今匹夫勇耳!」青由是折莭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将帅兵法,累进马军副都指挥使,青起行伍十馀年,而顕贵面湼犹存,帝尝勑青傅药除之,青指其面曰:「陛下以功擢臣,不问门地,臣所以有今日由此湼耳,臣愿留以劝军中,不敢奉诏」。帝益重之。至是,自知延州召拜副使,台谏王举正䓁谏其不可,帝不聴,秋七月,侬智髙䧟昭州,九月,以孙沔为广南安抚使。初,以沔知秦州,入见,帝以秦事勉之,对曰:「秦州不足烦圣虑,陛下当以岭南为忧。臣观贼势方张,官军朝夕当有败奏」。既而昭州钤辖张忠注见前。以击贼败没事闻,帝乃除沔湖南、江西安抚使。沔请发骑兵求武库精甲,梁适折沔曰:「毋张皇」。沔曰:「前日惟亡备,故至此,今乃欲示镇静耶?夫实备不至而貌为镇静,危亡之道也」。乃与兵七百人。沔忧贼度岭而北,乃檄湖南、江西曰:「大兵且至,其缮治营垒,多具燕犒」。贼疑,不敢北侵,行至鼎州,本朗州,祥符中改名,后升常徳府,今府属湖南。加广南安抚使。

以狄青为荆湖宣抚使,督诸军讨侬智。髙智髙冦扰日甚,岭外骚动,杨畋䓁乆无功,帝以为忧,智髙移书行营,求邕桂节度使,帝将受其降,梁适曰:「若尔,则岭表非朝廷有矣」。㑹狄青上表请行,遂以为宣抚使、提举广南经制盗贼事,青入对,自言曰:「臣起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得蕃落数百骑,益以禁兵,覊贼首致阙下」。帝壮其言,时命入内都知任守忠为青副,知谏院李兑言唐失其政,以宦者观军容,致主将掣肘,是不足法,遂罢守忠。谏官韩绛字子华,亿第三子复言青武人不宜専任,帝以问龎,籍力赞青可用,且言号令不専不如不遣,乃诏岭南诸军皆受青节度,以范祥字晋公,邠州人,为陕西转运使、制置解盐事,自复𣙜法,兵民辇运不胜其苦,并邉务诱人入中刍粟,皆为虚估,腾踊至数倍,大耗京师钱币,太常博士范祥,闗中人也,熟其利害,常谓两池之利甚博,而不能少助邉计者,公私侵渔之害也,倘一变法,岁可省度,支缗钱数十百万,乃画䇿以献,遂命制置其事,使推行之,论者争言其非是,遣户部使包拯驰视,还言其便,论者犹籍籍,驿召祥至,与三司杂议,皆是祥所建,诏从之,田况请乆,任祥以専其事,乃擢祥为转运使,于是旧禁盐地一切通商,聴盐入蜀,罢九州军入中刍粟,令入实钱,偿以盐,授以要劵,即池验劵,按数而出,尽弛兵民辇运之役,以商所入缗钱籴粟,输并邉九州军,而悉留𣙜货物钱币,以实中都,由是黠商贪贾,无所侥幸,关内之民得安其业,公私便之。按宋史食货志》:祥之献䇿,变法在庆厯四年,㑹祥以病告不果行,至八年,复申前说,乃以祥为陕西提㸃刑狱兼制置觧盐事,推行其法。至皇佑元年,侍御史知杂何郯复言其非,其明年,遣包拯驰视以为便。田况为三司使,请乆,任祥,擢祥为转运,是祥法之行在庆厯八年,祥之为转运亦当在是年之前,续纲目及通鉴皆书于此,且似盐法至此始变者,殊为失实,但食货志及范祥、包拯、田况各传俱不著日月,若改书在庆厯八年,无月可系,今姑仍其旧,而加注以辨于此。

冬十月,以胡瑗为国子监直讲。瑗既居太学,其徒至不能容,取旁官舍处之。礼部所得士,瑗弟子十常居四五,随才髙下,喜自修饬,衣服容止,往往相类,人遇之不问可知为瑗弟子也。时与孙复同为直讲,复教养不及瑗,而治经过之。

十一月壬寅朔,日食。

十二月,狄青勒兵宾州。唐置,今属桞州府。陈曙兵败,青斩之以徇。

先是,侬智髙䧟宾州,复入于邕时交址请出兵助讨智髙,余靖以便宜许之,请于朝,青奏曰:「假兵于外,以除内冦,非我利也。以一智髙横践二广,力不能制,乃假蛮夷兵,蛮夷贪得忘义,因而启乱,何以御之?愿罢交址助兵」。帝从之及是,青合孙沔、余靖之兵进次宾州,青行军立行伍,明束约野宿,皆成营栅,戒诸将无得妄与贼斗,聴吾所为,钤辖陈曙乘青未至,輙以步兵八千击贼,溃于昆仑闗,在南寕府宣化县东北昆仑山上。方舆纪要:闗扼宾、邕两界,旁多岐岭,最为冲要。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齐,兵所以败」。晨㑹诸将堂上,揖曙起,并召用䓁三十二人,按以败亡状,驱出军门斩之,沔、靖相顾𥈭眙,诸将股栗,莫敢仰视。

癸巳,五年春正月,狄青夜度昆仑闗,大败侬智髙于邕州,智髙走大理即唐南诏滇载记:石晋天福初,叚思平据有南诏,改国号大理。广南平,青既诛陈曙,因按兵止营,令军休十日,众莫测,贼觇者还,言军未即进,青明日即整兵,自将前军,孙沔将次军,余靖为殿,夕次昆仑闗,值上元莭大张灯乐,饮彻晓,次夜二鼔方晏,从军官青,忽称疾,暂起如内,数使劝饮,迟明,诸将环立帐前,待令乃发,而青己㣲服与先锋度闗,趣诸将㑹食闗外,贼方觉,悉出逆战,右将孙莭开封人搏贼死山下,贼气鋭甚,沔䓁惧失色,青执白旗,麾蕃落骑兵,从左右翼击之,纵横开合,部伍不乱,贼不知所为,大败走,追奔五十里,斩首数千馀级,贼党黄师宓、侬建中䓁及伪官属死者百五十七人,生擒贼五百馀,死者万计,智髙夜纵火烧城遁去,由合江口左右两江合流处,注见前。入大理,青按兵入城,获金帛钜万,招复老壮七千二百,尝为贼所俘胁者,慰遣之,枭师宓䓁于城下,时贼尸有衣金龙衣者,众谓智髙已死,欲以上闻,青曰:「安知其非诈耶?寕失智髙,不可诬朝廷以贪功也」。广南悉平,㨗至,帝喜曰:「青破贼,龎籍之力也」。又曰:「向非梁适言,南方安危,未可知也」。诏余靖经制广西,追捕智髙,而召青沔还朝。后二年,靖遣都监萧注入特磨道,生获智髙母及其弟智光子继宗。䓁又募死士使大理求智髙,重译得至,㑹智髙已死,函首至京师,乃诛其母及其弟子广。萧注,字严夫,新喻人。特磨道,今云南 南府是

夏五月,髙若讷罢,以狄青为枢宻使,孙沔为副使,赏平广南功也。龎籍及台谏朝士,皆论青不可长省府,帝不聴。

以孙拚字梦得,眉山人。为御史中丞。韩绛奏拚非纠䋲才,拚即手书曰:「臣观方今士人,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托人为风采㨗给者谓之有议论,刻深者谓之有政事,谏官所谓才者,无乃谓是乎?若然,臣诚不能也」。上察其言,趣令视事,未㡬,拚举呉中复字仲庶,永兴人。为监察御史,拚未始识其面,或问之,拚曰:「昔人耻为呈身御史,今岂荐识面台官邪?」

秋闰七月,龎籍罢,以陈执中、梁适同平章事。籍长于吏事,持法深峭,士卒畏服。及为相,声名减于治郡,时㑹姻属与堂吏受赂,事觉,罢知郓州,执中适遂相,诏定内侍员。

诏自今内侍供奉至黄门,以一百八十人为额。仍诏内侍省都知、押班湏年五十以上、厯任无赃私罪者,乃得为之。

冬十月丙申朔,日食。

十一月,诏减畿内诸县税。端明殿学士张方平言王畿赋敛之重,诏:「开封府诸县两税,于元额减二分,永为定式」。

甲午,至和元年春正月,贵妃张氏卒,追册为温成皇后。二月,孙沔罢。

贵妃巧慧多智数,善承迎,至赠其父尧封为郡王,世父尧佐至太师,婣戚莫不顕贵,然帝守法度,事无大小,悉付外廷议,凡宫禁干请,虽已赐可,或輙中郄妃,嬖幸少比,然终不得紊政,及卒,帝忧悼甚,至辍朝七日,禁京城举乐,一月,追册为皇后,治䘮,皇仪殿,知制诰王洙钩摭非礼,阴与内侍石全斌附㑹,欲令孙沔读册,宰相䕶𦵏,帝从之,沔曰:「陛下以臣沔读册则可,以枢宻副使读册则不可」。遂求罢,乃出知杭州。时陈执中为首相,奉行惟谨,且引洙为员外翰林学士,士论由是争咎执中。

京师疫。

内出犀角二,令太医和药以疗民,其一通天犀也。左右请留供服御,帝曰:「吾岂贵异物而贱百姓哉!」立命碎之。

以田况为枢宻副使。三月,王贻永罢,以王徳用为枢宻使。

贻永尚真宗女郑国公主,自以祖宗来,无外姻辅政者,恒惧宠禄过盛,故在枢府十五年,能逺权势,帝由是益加尊礼,至是以疾罢。徳用时,以太子太师致仕,㑹乾元莭上寿,立班廷中,契丹使语译者曰:「黒王相公乃复起邪?」帝闻之,遂拜枢使。

夏四月甲午朔,日食,用牲于社。秋七月,以程戡字胜之,许州阳翟人。参知政事梁适免。适晓畅法令,临事有胆量,而多挟智数,贪黩怙权,不戢子弟。御史中丞孙拚、御史马遵字仲涂,乐平人。呉中复论之,出知郑州。

八月,以刘沆同平章事。冬十月,𦵏温成皇后,祔其主于太庙。刘沆充温成皇后园林监䕶使,既𦵏,祔庙,赐后阁中金器数百两,沆力辞,而为其子请试学士院,遂授馆职。乙未二年春三月,改封孔子。后世愿孔子四十七代孙为衍圣公,世愿袭封文宣王,太常博士祖无择字择之,上蔡人。言祖谥不可加后嗣,乃诏改封,仍令世袭。

夏四月,定差衙前注见前法。

初,太宗立九䓁差役法,事见前。后承平既乆,奸伪滋生,而里正衙前谓以里正复充衙前,辇运官物陪偿折耗,役为至重,民多破产者。知并州韩琦请罢其法,蔡襄亦为帝言之,乃视赀产多寡,差排乡户衙前,选乡中赀最髙者充差置籍分为五,则定役轻重而罢里正衙前,自是民稍休息。马端临曰:既云罢里正衙前,而复选赀最髙者为乡户衙前,则不过能免里正重复应役之苦,而衙前弊如故也。

以赵拚字阅道,衢州西安人。为殿中侍御史。

拚弹劾不避权幸,声称凛然,京师目为「铁面御史」。其言务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以为:「小人虽小过,当力遏而絶之。君子不幸诖误,当保全爱惜,以成就其徳。时呉充、鞠眞卿、马遵、吴中复䓁皆以直言居外,充、真卿以论温成皇后追册事出遵中,复以论罢,梁适出。欧阳修、贾黯字直孺,邓州人。复求郡,拚言:「近日正人端士纷纷引去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谄事权要,伤之者众耳」。由是充䓁,悉得召还。

六月,陈执中免。

知谏院范镇论执中无学术,非宰相器,㑹执中嬖妾笞小婢,出外舍死,孙拚、赵拚䓁论之,不报。至是,以旱録囚,镇言:「执中为相,不病而家居。陛下欲弭灾变,宜速退执中,以快天下之望。今台臣不以阴阳不和责宰相,而舍大索小暴,扬燕私,若因此为进退,是因一婢逐一相,非所以明等级辨堂陛也」。孙拚复与其属合,班论奏执中过失,执中竟免。

以文彦博、富弼同平章事。帝尝问置相于王素,素对曰「惟宦官、宫妾不知姓名者,可充其选」帝曰「如是,则富弼尔」至是,彦博与弼同召至郊,诏百官迎之,范镇言曰「隆之以虚礼,不若推之以至诚」。及宣召士大夫相庆于朝,帝遣小黄门觇知之,语翰林学士殴阳修曰「古之命相,或得诸梦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是,岂不贤于梦卜哉」修顿首贺,㑹契丹使者耶律防至,王徳用与射于玉津园,防曰「天子以公典枢宻,而用富公为相,将相皆得人矣」。以张升字杲卿,韩城人。为御史中丞。

升指切时政,无所避畏,帝谓之曰:「卿孤立乃能如是」。升对曰:「臣仰托圣主,致位侍从,是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禄养望者多,而赤心谋国者少,窃以为陛下乃孤立耳」。帝为感动。

秋八月,契丹主宗眞卒,子洪基立。宗眞入秋山。在辽长春州境。长春州今为郭尔罗斯地。有疾,翌日,卒。宗真性佻侻,尝因夜晏自入乐队,又数变服入酒肆、寺观,尤重浮屠法。僧有正拜三公、三师兼政事令者,其臣马保忠尝劝以臣下无勲劳,宜序进之,宗真怫然怒曰:「若尔,则是君不得专,岂社稷之福邪!」自是欲冇迁除,必先厚赐近臣以絶其言。及卒,庙号兴宗。长子燕赵国王洪基即位,以太弟重元为太叔,大赦,改元清寕。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遣使来告哀朝廷遣使祭奠。

冬十月,知辰州宋守信撃下溪蛮,不克,下溪州,自彭允林归顺事俱前,其后世为刺史,至仕羲,允林传:子师皎,太平兴国中,允殊袭刺史,至仕羲,又五传有子曰师宝,怨仕羲,取其妻。及是来奔辰州,诉仕羲尝杀誓下十三州注见前,将夺其印符而并其地,自号如意大王,补置官属,将起为乱,知辰州宋守信闻之,乃以师宝为乡导,帅兵数千深入讨伐,仕羲遁入他洞,不可得,俘其孥,官军战死者十八九,守信、䓁皆坐贬。自是蛮獠数入寇,掠邉吏,不能制朝廷姑𣣔无事,遣吏谕㫖,许以改过自归,初輙不聴,后遣,转运使以大兵临之,至嘉佑二年,仕羲始就降奉职贡,然犹数盗邉乆之,仕羲为其子师彩所杀,师彩専为暴虐,其兄师晏攻杀之,纳誓表于朝,乃命师晏袭州事十二月,修六塔河六塔,地名,今大名府清豊县西南有六塔集,即宋时开河处初,眞宗景徳元年,河决澶州横陇埽在今大名府开州东,寻复修塞时河屡决,著作郎李垂上导河形胜书,并图其略,朝议谓其烦费,议遂寝,未㡬,河决滑州之天台山傍,垂又言疏河利害,议复寝乆之,决河始塞。 天台山在卫辉府滑县西。李垂,字舜工,聊城人。至帝景佑元年,河又决横陇,遂为大河经流,迨庆厯八年,河复决州之商胡埽在今开州东北。宋史河渠志:决口广五百五十七步,皇佑元年,河合永济渠,注乾寕军,而横陇㫁流,已而复决大名馆陶皇佑二年,河决馆陶之郭,固四年塞之。至是,殿中丞李仲昌垂之子请自啇河穿六塔渠,引河归横陇故道,先是,郭固虽塞,而河势犹壅,议者请开六塔以披其势,及是,仲昌复以为言。诏从之,发丁夫三十万修六塔河时穿渠,自开州北引商胡决河流,经六塔东南入横陇故道,是为六塔河,以仲昌提举河渠,翰林学士欧阳修三上疏力谏,不聴。方议开六塔之初,修上疏,以为修河之役,有大不可者五,宜速止罢,用安人心。既而有诏详定仲昌河议修复,上疏,以为:「开六塔者,云可以全回大河,使复横陇故道。今六塔止是别河下流,所散为患已多,若全回大河以注之,则河北之州当更不胜其患,而又故道淤涩,上流必有他决之卢,愿下臣议,裁取其当」。及中书奏仲昌提举修复,上疏请罢其役,且言功必不成,后悔无及,时富弼尤主仲昌议,疏奏,皆不省。明年四月朔,塞商胡北流,以商胡之流北合永济渠,故谓之北流。入六塔河不能容,是夕复决溺兵夫,漂刍藁不可胜计,仲昌坐流英州,馀谪罚有差,由是议者乆,不复论河事,考续纲目及宋元通鉴》是条之载,以修六塔,而横陇、商胡之决,并不先行掲出,但録《宋史河渠志总序数十言,于河决馆陶之上,叙次殊不明晰。且欧阳修三状,不更莭采数语,亦为疏漏。今依《河渠志》并采修文集及胡渭《禹贡锥指》所云宋时穿渠云云,改辑。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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