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二十五后汉

孝桓皇帝

庚子,延熹三年春正月,诏求故太尉李固。后初,固自知不免,遣三子归乡里,幼子燮年十三,姊文姬为同郡赵伯英妻,宻与二兄基、兹基,字宪公,兹字季公,并为长吏,闻固䇿免,并弃官亡归巴汉。谋豫匿夑,托言还京师,人不之觉,有顷难作,州郡收基兹、于郾城,皆死狱中,文姬乃告父门生王成曰:「君执义先公,有古人之节,今委君以六尺孤,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乃将夑乘江东下,入徐州界,变姓名为酒家佣,而成卖卜于市,各为异人,阴相往来,夑从受业,专精经学,积十馀年,梁冀既诛,大赦天下,求固后嗣,夑乃还乡里,追行丧服,姊弟相见悲感旁人,姊戒夑曰:「吾家血食将絶弟,幸而得济,宜杜絶众人,勿妄往来,慎无一言加于梁氏,加梁氏则连主上,祸重至矣」。燮从其诲,后成卒,燮以礼葬之,每四节,为设上宾之位而祠焉。燮后为议郎,擢河南尹,卒于位。

单超卒。刘友益书法超宦者。书卒,病汉也,故削其官。

赐超东园秘器、棺中玉具,及葬,发五营骑士、将作大匠起冡茔,其后四侯转横,天下为之语曰:「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堕」。章怀注:持两端而任意为两堕。皆竞起第宅,以华侈相尚,兄弟姻戚宰州临郡辜较。集览辜罪,较与𣙜通专也,言已自专之,他人取者輙罪也。百姓与盗无异,虐徧天下,民不堪命,故多为盗贼焉。左悺兄为河东太守,皮氏长赵岐耻之,即日弃官西归。唐□兄炫为京兆尹,收岐家属宗亲,䧟以重法,尽杀之。岐逃难四方,自匿姓名,卖饼北海市中,孙嵩见而异之,载与俱归,藏于复壁中。及诸唐死,遇赦,乃敢出。故赵岐,字邠卿,京兆长陵人,初名嘉,字台卿,后避难 ,改名字孙嵩,字宾石,北海安邱人。

闰月,西羌寇张掖、段熲破降之。先是,烧当等八种羌叛,寇陇右䕶羌校尉段熲击破之。至是,馀众复与烧何大豪寇、张掖晨薄熲军。熲下马大战,至日中,刀折矢尽,虏亦引退。熲追之,且鬬且行,昼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馀日,遂至积石山,注见前。出塞二千馀里,斩烧何大帅,降其馀众而还。是年冬,羌围允街,熲又破之。府允,街汉县,故城在今甘肃凉州 平番县。允,音铅。

夏五月,汉中山崩。

泰山贼杀都尉,以皇甫规为太守,讨平之。时泰山贼劳丙等复叛,其党叔孙无忌攻杀都尉侯章,遣中郎将宗资字叔都,南阳安众人。讨之未服,规到官,广设方略,寇贼悉平。

辛丑四年春二月,武库火。

夏四月,以刘矩字叔方,沛国萧人为太尉。黄琼免,以矩代。初,矩为雍邱令,以礼化民,民皆感悟。自革有讼者,常引之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官不可入,使归更思。讼者感之,輙各罢去。

五月,有星孛于心。

六月,地震岱山即泰山及博后汉县,故城在今山东泰安府泰安县尤来山即徂徕山在泰安府东南裂。

秋七月,减百官俸貣《集览》「貣」本作「贷」,音待从人求物也。王侯半租卖闗内侯以下官。

九月,以刘宠字荣祖,东莱牟平人。为司空。宠尝为㑹稽太守,除烦苛,禁非法,郡中大治,被徵,有五六老叟人赍百钱送宠曰:「山谷鄙生,未尝识郡朝,郡㕔事也。他守时吏发求民间,至夜不絶,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民不见吏,年老遭值圣明,今闻当见弃去,故自扶奉送」。宠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为人选一大钱受之」。

冬,诸羌复叛,徵段熲下狱,遣中郎将皇甫规击破降之。先是,零吾𦍑与先零诸𦍑寇三辅,至是复寇,并凉段熲将湟中义从讨之。凉州刺史郭闳贪共其功,稽固熲军,使不得进。义从役久叛,归闳归罪于熲,熲坐徵下狱,输作左校。后西州吏民守闗,为熲讼寃,㑹羌益炽,乃复以熲为校尉。羌遂陆梁,寇患转盛。皇甫规上疏曰:「臣生长邠岐,年五十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豫筹其事,有悮中之言,愿乞冗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三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且臣观郡捋已数十年矣,力求猛敌,不如清平□明孙□,未若奉法,前变未逺,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区区。诏以皇甫规为中郎将,监闗西兵撃羌破之,明年春,沆氏羌寇张掖、酒泉规发先零诸种羌,共讨陇右,而道路隔絶,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恱,东羌遂降。凉州复通规条奏,牧守贪暴、杀降,老不任职,倚恃权贵者数人,或免或诛。羌人闻之,翕然反善,十万馀口皆诣规降。 庵庐庵草屋庐,寄含也。

壬寅五年夏五月,京师地震。冬十月,以冯绲为车骑将军,讨诸蛮,降之。时长沙、零陵汉县,今为湖南永州府治。贼起,攻桂阳,后汉郡冶、郴,今湖南郴州是。等郡遣御史中丞盛修讨之,不克。艾县汉县,故城在今江西南,昌府宁州。贼遂焚烧长沙寇益阳。汉县,今属湖南长沙府零陵蛮亦叛。至是,武陵蛮寇江陵,南郡太守李肃弃城走,主簿胡爽扣马谏曰:「蛮夷见郡无备,故敢乘间而进。明府为国大臣,连城千里,奈何委符守之重而为逃逋之人乎!」肃杀爽而走,徵肃弃市,复爽门闾,拜家一人为郎。乃以太常冯绲讨之。先是,所遣将帅宦官多陷以折耗军资,往往抵罪,绲请中常侍一人监军财费。尚书朱穆奏绲以财自嫌,失大臣节,有诏勿劾。绲请前武陵太守应奉字世叔,汝南南顿人。与俱。十一月,至长沙,贼悉降。进击武陵蛮夷,斩四千级,受降十馀万,荆州平定。绲推功于奉荐,以为司隶校尉。而绲上书乞骸骨,不许。监军使者,张敝承宦官意奏绲将婢二人,戎服自随,又輙于江陵刻石纪功,请下吏案。尚书令黄俊议以为无罪。明年,长沙贼复起,攻桂阳,太守陈奉破降之,绲遂坐免。

下皇甫规《狱论》,输左校。

皇甫规持节还督乡里,既无私惠,而多所举奏,又恶絶宦官,不与交通,于是遂共诬规,货赂群羌,令其文降玺书诮让。规上疏自讼,略曰:臣前奏李翕等五臣支党半国,交构豪门,竞流谤讟,云臣私报诸羌,谢以钱货者,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遗匈奴,以宫姬鎭乌孙以公主,今臣伹费千万,以怀叛羌,何罪之有?帝乃徵规还,拜议郎,论功当封,而徐璜、左悺欲从规求货,规终不答。璜等陷以前事,下吏,官属欲赋敛请谢规誓,不听,遂论输左校诸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馀人诣阙讼之,㑹赦归家。

癸帽六年冬十月,上校猎广成,苑名,在河南汝州西。遂至上林苑。陈蕃上疏谏曰:「安平之时,游畋宜有节,况今有三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加以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岂宜扬旗耀武,骋心舆马之观乎!且时当种麦,岂可劳民!」书奏,不省。

十一月,以周景字仲飨,舒人荣之孙。为司空。刘宠免景代。时宦官方炽,景与太尉杨秉上言:「内外吏职,多非其人。旧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诸皆斥罢」。帝从之。于是条奏牧守以下五十馀人,或死或免,天下肃然。以张奂为度辽将军,皇甫规为使匈奴中郎将。初,奂坐梁冀故吏,免官禁锢,规荐之,前后七上,乃拜武威太守。至是,规复徵为度辽将军,到营数月,上书荐奂才略兼优,宜正元帅,自乞冗官,以为奂副,从之。尚书朱穆卒。

朱穆疾宦官恣横,上疏曰:「案汉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浸益贵盛,权倾海内,宠贵无极,放滥骄溢,渔食百姓。臣以为可悉罢省,更选海内清淳之士明达国体者,以补其处」。不纳。后复口陈曰:「臣闻汉家旧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书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称制,不接公卿,乃以阉人为常侍、小黄门,通命两宫。自此以来,权倾人主,穷困天下。宜皆罢遣,博选耆儒宿徳,与参政事」。帝怒不应。穆伏不肯起,左右传出良久,乃趋而去。自此中官数因事称诏诋毁之,穆素刚愤懑,发疽卒。穆仕数十年,蔬食布衣,家无馀财。公卿共表穆立节忠清,追赠益州太守。蔡邕与门人谥为文忠先生。 蔡邕,字伯喈,陈留圉人。

甲辰七年春二月,邟乡。章懐注即周承休侯国承休注见前。侯黄琼卒。谥曰忠。琼卒,四方名士㑹葬者六七千人。初,琼教授于家,徐稚从之谘访大义,及琼贵,稚絶不复交,至是往吊进酹,哀哭而去,稚常于家,豫炙,一鸡以絮渍酒,中暴乾以裹鸡,径到冢外,以水渍绵,使有酒气,用斗米饭,白茅为藉,以鸡置前酾酒毕,留谒去,不见䘮主。人莫知者。诸名士曰:「必徐孺子也」。于是选能言者茅容,字季伟,陈留人。轻骑追及,为沽酒市肉。稚为饮食,容问国家事,不答。更问稼,穑乃答之。容还,以语诸人,郭泰曰:「孺子为人清洁髙廉,饥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衣而为季伟饮食,此为已知季伟之贤故也。所以不答国事者,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泰博学,善谈论。初逰洛阳,符融字伟明,陈留浚仪人,少师事李膺不仕,终。一见嗟异,因以介于河南尹李膺,膺与为友。后归乡里,诸儒送之河上,车数千辆,膺惟与泰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㦯问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絶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我不知其他」。泰举有道,不就。或劝之仕,泰曰:「吾夜观乾象,画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吾将优㳺卒岁而已,然犹周旋京师。徐稚以书戒之曰:「夫大木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寕处!」泰感悟,曰:「敬拜师言,以为师表」。泰性明知人,好奬训士类,因以成名者甚众,茅容年四十馀,耕于野,与等辈避两树下,众皆夷踞,客独危坐。泰见而异之,因请寓宿,旦日,容杀鸡食母,馀半庋置,自以草蔬,与客同饭,泰曰:「郭林宗犹减三牲之膳以供宾客,而卿如此,乃吾友也」。劝令从学钜鹿孟敏字叔达,荷甑堕地,不顾而去。泰见问之,曰:「甑已破矣,视之何益!」泰知其有分决,亦劝令游学,遂知名当世。陈留仇香,字季智,至行纯嘿,年四十,为蒲亭长,劝人生业,令子弟就学,赈恤穷寡,期年大化。民有陈元独与母居,母诣香告元不孝香到元家,为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感悟,卒为孝子。考城令王奂署香为主簿,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得无少鹰鸇之志耶?」香曰:「以为鹰鸇不若鸾凤,故不为也」。奂曰:「枳棘非鸾鳯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乃使香入太学,符融劝以交结,香曰:「天子设太学,岂但使人游谈其中耶!」泰就房谒之嗟叹,起拜床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也」。陈国童子魏盻请于泰曰:「经师易遇,人师难逢,愿给洒扫泰许而善之」。自馀或出于屠沽卒伍,因泰奬进,并以成名。三月,陨石于鄠。汉县,今属陜西西安府。

夏五月,雨雹。

秋九月,荆州刺史度尚度以官为氏。尚字博平,山阳湖陵人。击桂阳、艾县贼,平之。

先是,陈奉破桂阳贼李研,而馀党卜阳、潘鸿等逃入深山。至是,合艾县贼复叛。尚募诸蛮夷进击之,破其三匝,多获珍寳,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尚乃宣言兵少未可进,当须诸郡所发悉至,乃并力攻之。申令军中恣听射猎,兵喜皆出。尚乃密使人焚其营,猎者还营,莫不涕泣。尚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曰:「阳等财宝,足富数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众感愤踊,尚敕令秣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阳等自以深固,不复设备,吏士乘鋭,遂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平,封右乡侯。

冬十月,帝如章陵。十二月沓宫。时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徵求费役,不可胜极,䕶驾从事胡腾字子升,桂阳人。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师,臣请以荆州刺史比司隶校尉,臣自同都官从事」。帝从之,自是肃然,莫敢干扰,诏书多除人为郎,太尉杨秉上疏曰:「太微积星,名为郎位,太微宫五帝座,后聚二十五星,是为郎位。入奉宿卫,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欲之路」。于是乃止。

乙巳,八年春正月,遣中常侍左悺之苦县本楚邑,汉置县,唐曰真源故城在今河南归徳府鹿邑县祠老子。太康地记:苦县有頼乡祠,老子所生地也。「頼」,一作「□」。

丙申晦,日食。

中常侍侯览免左,悺自杀贬。具瑗为都乡侯侯。览弟参为益州刺史,残暴贪婪,累赃亿计。杨秉奏槛车徵参,于道自杀。秉因奏曰:「臣按旧典,宦官本任,给使省闼,而今执政操权,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凶恶,自取祸灭,览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览宜急屏斥,送归本郡。书奏,尚书召秉掾属,诘之曰:三公统外,御史察内,今越奏近官,经典汉制,何所依据?」秉使对曰:「《春秋传》曰:除君之恶,惟力是视。邓通懈慢,申屠嘉召诘责之。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尚书不能诘,帝不得已,免览官。司𨽻韩演因奏左悺罪恶,及其兄太仆称,皆自杀。又奏具瑗兄恭赃罪,瑗贬都乡侯。

废皇后邓氏,幽杀之。

帝多内宠,邓氏骄忌,废送暴室以忧死。诏李膺、冯绲、刘佑字伯祖,中山安国人。输作左校宛陵。「宛」,当作「苑」。后汉县故城在今河南开封府新郑县。羊元群罢北海郡,赃污狼籍,郡舎溷轩,有竒巧,亦载以归。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群行贿宦官,膺竟反,坐单超弟迁为山阳太守,以罪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飞章诬绲以罪。中常侍苏康、管霸固,犹强占也。天下良田美业,州郡不敢诘。大司农刘佑移书所在,依科品没入之。帝大怒,三人俱坐,输作左校。夏五月,太尉杨秉卒,以刘瑜字季节,广陵人。为议郎。

秉为人清白寡欲,尝言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既殁,所举贤良刘瑜上书言:「中官不得裂土传爵,嬖女冗食,伤生州郡,贿赂公行,民愁郁结,去入贼党贫民,或贾首级以要赏。陛下又好微行,近习暴纵,惟逺斥邪佞,政和灾弭矣」。拜为议郎。

桂阳贼攻零陵,度尚击斩之。时荆州兵朱盖等徵戍役乆,财赏不赡,忿恚作乱,与桂阳贼胡兰等复反,攻零陵,太守陈球拒之,掾吏白球遣家避难,球怒曰:「太守分国虎符,受任为一邦,岂顾妻孥而沮国威乎!复言者斩!」乃弦大木 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多所杀伤。贼激流灌城,球辄于内因地势,反决水淹,贼相拒十馀日,不能下。尚时徵还京师,诏以为中郎将,讨击,斩之。馀党南走苍梧,交趾刺史张磐又破之,贼复还荆州,至灵帝时,为零陵太守杨璇所平。 张磐,字子石,丹阳人。杨璇,字机平,㑹稽乌程人。

闰月,段熲击西羌,破之。

段熲击破西羌,进兵穷追,展转山谷,自春及秋,无日不战,虏遂败散。封熲都乡侯。明年春正月,当煎诸种复反,熲又大破之,西羌遂定。

秋七月,以陈蕃为太尉。

蕃让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臣不如太常胡广齐七政训五典,臣不如议郎王畅,畅先为南阳太守,奋厉威猛,功曹张敞谏曰:「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孶孳求奸,未若礼贤,化人在徳,不在用刑」。畅深纳具言,于是更崇寛政,慎刑简罚,敎化大行。文武兼资,折冲万里,臣不如李膺」。上不许。

八月,初敛田畆税钱。

九月,立贵人窦氏为皇后。采女田氏有宠,帝将立以为后。时窦武字游平,扶风平陵人,融之元孙。有女,亦为贵人陈蕃及司隶应奉,皆以田氏卑微,窦氏良家争之甚固。帝不得已,立窦氏,拜武为特进、城门校尉,封槐里侯。武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恶,礼赂不通,妻子衣食裁足而已。得两宫赏赐,悉散与大学诸生及匈施贫民,由是众誉归之。

以李膺为司隶校尉。

陈蕃数言李膺、冯绲、刘佑之枉,请加原宥,诚辞恳切,以至流涕,帝不聴应,奉上疏,乞原膺等,以备不虞,乃悉免其刑。久之,膺复拜司隶校尉。时小黄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膺率吏卒破柱,取朔付狱,受辞毕即杀之。自此诸宦官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出宫省,帝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时朝廷日乱,纪纲頺废,而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髙云。

以刘寛字文诏,𢎞农华阴人。为尚书令,寛由东海相徵,拜尚书令,未㡬,出为南阳太守,歴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有功善推之于下,有灾异则引躬自责,每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年少,勉以孝弟之训,人皆悦而化之。

丙午九年春正月辛亥朔,日食,诏举至孝,太常赵典所举至孝,荀爽对䇿曰:「礼者,所以兴福祥之本,止祸乱之源也。众礼之中,昏礼为首,阳性纯而能施,阴体顺而能化,以礼济乐,节宣其气,故能丰子孙之祥,致老寿之福也。臣窃闻后宫采女六千侍使,复在其外,空赋不辜之民,以供无用之女,百姓困穷于外,阴阳隔塞于内,故感动和气,灾异屡臻。臣愚以为诸未幸御者,一皆遣出,使成配合,此诚国家之大福也」。诏拜郎中。

夏四月,河水清。济阴,东郡济北平原。帝亲祠老子于濯龙宫。

以文罽毳,布也,织毛为之,为坛饰,淳金扣器以金饰器之口也。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乐。

杀南阳太守成瑨,字功平,𢎞农人。太原太守刘瓆,字文理,髙唐人。捕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字周甫,颍川阳城人。部党二百馀人下狱,遂䇿免太尉蕃。

初,帝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为尚书。时同郡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謡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伯,武植之字,仲进福之字。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汝南太守宗资见前。以范滂为功曹,南阳太守成瑨以岑晊字公孝,南阳棘人。为功曹,皆使之褒善纠违,悉心聴政。二郡又为謡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𢎞农成瑨但坐□。太学诸生三万馀人。郭泰、贾彪字伟节,熲州定陵人。彪尝为新息长,小民贫困多不养。子彪严其制,与杀人同罪,数年间,人养子者以百数曰:此贾父之所生也」。皆名之为贾。为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承风,竞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宛有富贾张泛,帝美人之外,亲善雕镂玩好以遗中官,因得显位。恃势纵横,晊劝瑨收捕,既而遇赦,瑨竟诛之,后乃奏闻。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放恣,太原太守刘瓆亦于赦后杀之。于是侯览使泛妻上书讼寃,宦官因缘谮诉瑨、瓆。帝大怒,徵下狱,有司承旨,奏当弃市。山阳太守翟超以张俭字元节,山阳髙平人。为督邮。郡官,监属县。侯览家在防东,后汉县故城,在今兖州府,今乡县。残暴百姓,大起茔冡,俭举奏览,破其冡宅,籍没资财。徐璜兄子宣为下邳令,求故汝南太守李皓女不得,遂将吏卒至皓家,载其女归,射杀之。东海相黄浮收宣家属,无少长,悉案弃市,于是宦官欣寃,帝又大怒。超、浮并坐髠钳输作陈蕃与司空刘茂字叔盛,恺之子。共谏请四人罪,帝不悦,茂不敢复言。蕃乃上疏曰:「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忧。左右日亲,忠言月疏,内患渐积,外难方深。刘瓆、成瑨诚心去恶,而令伏欧刀。翟超、黄浮奉公不挠,并蒙刑坐。陛下深宜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斥黜邪侫,则天和于上,地洽于下矣」。帝不纳。宦官由此疾蕃弥甚,辄以诏谴襄、楷襄氏,鲁庄公子,襄仲之后,以谥为氏。楷,字公矩,平原隰阴人。上疏曰:「刘瓆、成瑨志除奸邪,而逺加考逮,三公乞哀而严被谴让。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如今日者也」。书奏,不省。复上书曰:「黄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爱待,兼倍常宠,继嗣未兆,岂不为此!又闻宫中立黄老浮屠,魏志:浮屠正号曰佛陀,与浮屠声相近,转为二言,以华言译之,则曰净觉。之祠,黄、老清虚,好生恶杀。省欲去奢浮,屠不三宿桑下,陈寿正误曰:沙门受道法者,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慎莫再宿矣。莫再宿即不三宿之意也。不欲久生恩爱。今陛下淫女艳妇,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殚天下之味,嗜欲不去,杀罚过理,奈何欲如黄老浮屠乎!」时帝笃好浮屠术,由是其法浸盛,故楷及之。尚书奏楷违经诬上司寇论刑,瑨、瓆,竟死狱中,岑晊逃窜获免。晊之亡也,亲友竞匿之,贾彪独闭门不纳,曰:「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要君致衅,自道其咎,吾何容隐之乎!」后晊终于江夏山中。河内张成者,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李膺为司隶,收捕逢,宥竟案杀之。成素以方技交通宦官,宦官教成弟子牢修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共为部党,诽讪朝廷。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案经三府陈蕃郄之曰:「今所案者,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北寺狱,辞连太仆杜密,密素与李膺名行相次,时人谓之李、杜。密尝为北海相,去官还家,每谒守令,多所陈请。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闭门扫轨。太守王昱谓密日:「刘季陵清高士,公卿多举之者」。密曰:「刘胜知善不荐,闻恶无言,隐情惜已,自同寒蝉。今志义力行之贤而密达之,违道失节之士而密纠之,使明府赏刑得中,令闻休扬,不亦万分之一乎!」昱乃服。及陈寔、范滂之徒二百馀人,或遁逃不获,皆悬金购募。陈寔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往请囚。范滂至狱,狱吏白祭皋陶。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于是诸人皆不祭。陈蕃复上书极谏,帝讳其言切,托以辟召非人,策免之。时党狱所染,皆天下名贤,皇甫规自以西州豪杰,耻不得与,乃自言臣前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也。臣昔论输左校,太学生张鳯等讼臣,是为党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不问。

匈奴乌桓降,鲜卑走出塞。时徵张奂为大司农。鲜卑闻奂去,招结南匈奴。及乌桓同叛,数道入塞,寇掠九郡。诸羌亦共寇武威张掖。乃复拜奂为中郎将,以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匈奴。乌桓闻奂至,皆降,唯鲜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遣使持印绶封为王,欲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来,接夫馀、灭貊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乌孙为西部各置大人领之。

丁未永康元年夏五月,地裂。京师反上党。壬子晦,日食。

六月,赦党人归田里,禁锢终身。陈蕃既免,朝臣震栗,莫敢复为党人言者。贾彪曰:「吾不西行,大祸不解」。乃入洛阳说窦武、霍諝字叔知,魏郡邺人。等使讼之。武上疏曰:「近者奸民牢修,造设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等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效验。膺等建忠抗节,志经王室,此陛下稷、卨,与契通。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所诬枉。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谓即时也。见理出以厌人鬼喁喁之心!」书奏,因以病上还印绶。諝亦表请,帝意稍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狱讯党人范滂等,皆三木囊头,暴于阶下。甫曰:「卿等更相㧞举,迭为唇齿,其意如何?」滂曰:「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谓,王政之所愿闻,不悟更以为党。身死之日,愿埋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甫愍然为改容,乃得并解桎梏。膺等又多引宦官子弟,宦官惧,请帝以天时宜赦,六月,赦天下,改元。党人二百馀人皆归田里,书名三府,禁锢终身。滂候諝而不谢,或让之。滂日:昔叔向不见祁奚,吾何谢焉!滂归汝南,南阳士大夫迎之者车数千两,乡人殷陶、黄穆侍卫于旁,应对宾客。滂曰:是重吾祸也!遂遁还。初,诏下钩党郡国,所奏多至百数,唯平原相史弼无所上诏书,迫切州郡髠笞,掾吏从事坐传,舍贵曰:「青州六郡,其五有党,平原何治而独无?」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画界分境,水土异齐,风俗不同,他郡自有平原自无,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诬陷良善,则平原之人户可为党,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从事大怒,即举奏弼㑹党禁中解,弼以俸赎罪,所脱者甚众。窦武所荐㑹稽杨乔,容仪伟丽,数言政事,帝爱其才貌,欲妻以公主,乔固辞,不听,遂不食而死。

秋八月,巴郡言黄龙见。

初,郡人欲就池浴,见池水浊,因相戏曰:「此中有黄龙语」。遂流行。太守欲上之,郡吏传坚谏曰:「此走卒戏语耳」。不听。时政化衰缺,郡国多言瑞应。是年八月,魏郡言嘉禾生,甘露降。十一月,西河言白兔见。皆黄龙类也。

大水,渤海溢。

冬十二月,帝崩,年三十六。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初,窦后既立,御见甚稀,惟采女田圣等有宠,后素忌忍,帝梓宫尚在前殿,遂杀田圣。

遣使迎解渎亭在今直隶保定府祁州、侯宏肃宗子,河间孝王开之曽孙,祖淑父苌,世封解渎亭侯。诣京师。

窦武召侍御史河间刘倏,问以国中宗室之贤者,倏称宏武白太后,以倏持节奉迎。宏时年十二。

孝灵皇帝

戊申建宁元年春正月,以窦武为大将军,陈蕃为太尉,与司徒胡广参録尚书事。

是时国嗣未立,诸尚书多托病不朝,蕃移书责之曰:「今帝祚未立,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床乎!」诸尚书惶怖,皆起视事。

解渎亭侯宏至,入即位,定为孝灵帝。二月,葬宣陵。在雒阳县东北。

史臣曰:桓帝初诛,梁冀奋怒威,天下犹企其息肩,而五邪嗣虐,流衍四方,自非忠贤力争,屡折奸锋,虽愿依斟流彘,亦不可得已。

追尊祖为孝元皇,夫人为孝元后,考为孝仁皇,尊母董氏为愼园。章怀注在瀛州乐寿县。乐寿故城在今直隶河间府献县。贵人。

夏五月丁未朔,日食。

六月,京师大水。

录定策功,封窦武为闻喜。汉县,今属山西绛州。侯卢植字子干,涿郡涿人。说武宜辞大赏,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性刚毅,有大节,少事马融。融性豪侈,列女倡歌舞于前,植未尝转眄,融敬之。封陈蕃为高阳乡。冯智舒质实高阳乡,疑即高阳城,注见前。侯不受。太后以蕃旧德,特封之,蕃固让不受。

秋九月,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奏诛宦者曹节等节,杀之,遂迁太后于南宫。

初,窦太后之立也,陈蕃有力焉,及临朝,政无大小皆委于蕃,蕃与窦武同心戮力以奬王室,徵天下名贤李膺、杜密、尹勲字伯元,河南人刘瑜等列于朝廷,共叅政事,于是天下延颈,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赵娆及诸女尚书旦夕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共相朋结,谄事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㑹有日食之变,蕃谓武曰:「昔萧望之困一石显,况今石显数十辈乎!可因此斥罢宦官,以塞天变!」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门户,今乃使与政,事任重权,子弟布列,专为贪暴,天下汹汹,宜悉诛废,以清朝廷」。太后曰:「故事世有宦官,但当诛其有罪者,可尽废邪?」时中常侍管霸颇有才略,专制省内,后先、白收、霸及、苏康等皆坐死。武复数白诛节等。太后冘音由,与尤同。不定也。未忍,蕃上疏言:「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即赵娆诸尚书并乱天下,今不急诛,必生变乱。愿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诸奸知臣疾之」。太后不纳。八月,太白犯房之上,将入太微,晋书天文志:房四星为明堂,天子布政之宫,亦四辅也。第一星,上将也。太微,天子庭也。刘瑜恶之,上书太后曰:「案占书,宫门当闭,将相不利,奸人在主傍,愿急防之。又劝武蕃速断大计。于是武奏免黄门令魏彪,以所亲小黄、门山,周有山师之官,子孙以为氏。冰代之,收郑飒送北寺狱。蕃曰:「此曹子便当收杀,何复考为!武令!冰与勲杂考,辞连曹节、王甫勲冰,即奏收节等使刘瑜内读日纳。奏:九月,武出宿归府,典中书者先以告朱瑀,瑀盗发,武奏骂曰:放纵者自可诛耳,我曹何罪,而当尽见族灭!」因大呼曰:「陈蕃、窦武奏白太后废帝为大逆!乃夜召所亲共,音龚,姓也。商诸侯之国,晋有左行共华。普等十七人歃血共盟节,请帝御前殿,拔剑踊跃。赵娆等拥卫左右,闭诸禁门,召尚书官属,胁以白刃,使作诏版,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至北寺狱,收勲冰杀之,出飒,使持节收武等。武驰入歩兵营,召㑹北军五校士数千人屯都亭下,令军士曰:黄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蕃闻难,将官属诸生八十馀人,并拔刃突入尚书门,攘臂呼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甫使剑士收蕃,送北寺狱,杀之。时张奂徵还,节等以奂新至,不知本谋,矫制使奂率五营士讨武甫,将千馀人出与奂合,使其士大呼武军曰: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者乎?」营府素畏服中官,于是武军稍稍归。甫自旦至食时,兵降略尽,武自杀,枭首都亭,收捕宗亲、宾客,悉诛之。及刘瑜、冯述皆夷其族,迁皇太后于南宫,徙武家属于日南,门生故吏皆免官禁锢,议郎巴肃始同谋节,等不知伹坐禁锢后,乃知而收之。肃自载诣县,县令解印,绶欲与俱去,肃曰:为人臣者,有谋不敢隠,有罪不绕刑」。遂被诛。 巴肃,字恭祖,勃海髙城人。曹节迁长乐卫尉,与甫等六人皆封列侯。蕃反,朱震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事觉,系狱。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掾胡腾殡敛武尸,行丧,亦坐禁锢。武孙辅年二尸,腾诈以为己子,与令史张敞共匿之,亦得免。 朱震,字伯厚,陈留人。张奂迁大司农,封侯。奂深病,为节等所卖,固辞不受。

冬十月甲辰晦,日食。

己酉二年春三月,尊慎园贵人董氏为孝仁皇后。置永乐宫如桓帝尊匽,贵人礼。

夏四月,青蛇见御座上,大风雨雷电,诏公卿言事。张奂上疏曰:「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今武蕃忠贞,未被明宥,妖𤯝之来,皆为此也。宜急为改𦵏,徙还家属,其从坐禁锢,一切蠲除。又皇太后虽居南宫,而恩礼不接,宜思大义顾复之报」。上深嘉其言,而为宦者所制,不得从也。奂又与尚书刘猛等共荐王畅、李膺可叅三公之选,节等疾其言,遂下诏□责之。奂等皆自囚廷尉,数日得出,以俸赎罪。郎中谢弼字辅宣,东郡武阳人。上封事曰:「皇太后幽隔空宫,如有雾露之疾,陛下何面目以见天下!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哉!台宰重器,国命所系,今之四公,太尉、司徒、司空并太傅为四公。惟刘宠断断守善,馀皆素餐致㓂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异,并皆罢黜,徵王畅、李膺并居政事,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左右恶之,以他罪收弼,掠死于狱。光禄勲杨赐字伯献,震之孙,秉之子。曰:「王者心有所想,虽未形颜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阴阳,为其变度。夫皇极不建,则有龙蛇之孽。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惟陛下思乾刚之道,别内外之宜,抑皇甫之权,割艶妻之爱,则蛇变可消,祯祥立应。

六月,以刘嚣字重宁,长沙人。为司空。

嚣素附诸常侍,故致位公辅。秋七月,段熲大破东羌,平之,封熲新丰。注见前。侯初,熲既定西羌,事在桓帝延熹八年。而东羌先零等种犹未服。永康元年春,先零围祋祤,掠云阳。是夏,冦三辅,攻没两营。 ,祋祤汉县,故城在今陜西西安府耀州。祋丁,外反。祤,音诩。云阳,汉县,故城在今陜西邠州淳化县。 皇甫规、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永康元年,张奂遣司马董卓击破先,零奂当封,以不事宦官,不果,拜卓为郎中。 董卓,字仲頴,陇西临洮人。桓帝诏以问熲,熲上疏具对。略曰:东羌降于皇甫规者已二万落,今所馀三万馀落,近居塞内,路无险折,久乱井凉,累侵三辅,是为痈疽。伏疾,留滞胁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若以骑五千歩万人,车三千辆,三冬二夏,足以破定。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馀亿。费耗若此,犹不诛尽,馀孽复起,于兹为害。今不暂疲民,则永宁无期,臣庶竭驽劣,伏待节度。桓帝悉听如所上。熲于是将兵万人,赍十五日粮从彭阳,汉县故城,在今甘肃平凉府鎭原县。直指高平,注见前。与先零诸种战,时虏兵盛,熲、□皆恐。熲令军士长镞利刃,长矛三重,挟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谓将士曰:「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则尽,凡努力共功名」。因大呼,驰骑突击。大破之于逢义山,今平凉府固原州有须弥山,或以为即逄义击。虏众奔溃,斩首八千馀级。太后下诏褒美,以熲为破羌将军。事在建寜元年二月。熲乘胜晨夜兼行,连破之,羌馀寇四千落悉散入汉阳山谷间。张奂上言东羌虽破,馀种难尽,宜以恩降,可无后悔。诏书下,熲复上言:「张奂说虏强难破,宜用招降。圣朝明鉴,信纳瞽言,臣谋得行,奂计不用,遂懐猜恨。□润辞意,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血流污野,伤和致灾。臣伏念先零杂种,累经反覆,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䇿,欲絶其本,恨不使能殖本规三岁,今适明年而馀寇残烬,□向殄㓕,愿一以任臣,临时量宜,不失权便」。 事在建宁元年七月。至是,诏遣谒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熲以𦍑虽暂降而县官无廪,必当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埶必殄灭。乃进营去羌所屯四五十里,遣司马田宴、夏育先将兵进击,羌众溃,东奔。熲遣千人于西县注见前。结木为栅,遮之分遣宴。育等将七千人衔枚夜上西山,结营穿堑,去虏一里许。又遣司马张恺将三千人上东山,虏乃觉之。熲因与恺等挟东、西山,纵兵奋击,穷山深谷之中,处处破之,斩其渠帅以下万九千级。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于是东羌悉平。更封熲为新丰县侯,寻徵为侍中。熲在边十馀年,未曾一日蓐寝,与将士同甘苦,故皆乐为死战,所向有功,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馀级,费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馀人。

冬十月,复治钩党,杀前司隶校尉李膺等百馀人。初,李膺等虽废锢,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更相标榜,为之称号,上曰「三君」,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 刘淑,字仲承,河间乐成人。次曰八俊,李膺、荀昱、杜密、王畅、刘佑、魏朗、赵典、朱寓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朱赵典、范《书》,止名见 ,寓沛人,馀俱见前。次曰八顾。郭泰、宗慈、巴肃、夏馥、范滂、尹勲、蔡衍、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蔡宗慈,字孝初,南阳安众人。夏馥,字子治,陈留圉人。 衍,字孟喜,汝南项人。羊本晋羊舌氏,春秋末始独从羊陟,字嗣祖,泰山梁父人,馀见前。次曰八及。张俭、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陈翔,字子麟,汝南邵陵人。孔昱字元世,鲁国人。檀敷字文有,山阳瑕邱人,翟超字及郡县。《范书》阙馀见前。次曰八厨。度尚、张邈、王孝、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 度、尚注见前。张邈,字孟卓,东平人。王孝,字文祖,寿张人。刘儒,字叔林,东郡阳平人。胡母班,字季友,泰山人。秦周字平王,平邱人。蕃向,字嘉景,鲁国人。王章字伯仪,东莱人。方古之入元、八、恺、陈、窦用事,举拔膺等。及陈、窦被诛,膺等复废,宦官疾恶之,而侯览怨张俭尤甚。俭破览冢宅,事见前。俭乡人朱并承览意指,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诏刋章捕俭等。曹节因讽有司奏诸钩党者下州郡考治。是时上年十四,问节等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邪?」对曰:「相举群辈,欲为不轨」。上曰:「不轨欲如何?」对曰:「欲图社稷」。上乃可其奏。或谓膺曰:「可去矣」。对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乃诣诏狱考死,门生故吏并被禁锢。时御史蜀郡景毅子顾为膺门徒,未有录牒,不及于谴。毅慨然曰:本谓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脱名籍,茍安而已!」遂自表免归。汝南督邮吴导受诏捕范滂,至征羌,后汉候国故城在今河南许州郾城县。抱诏书,闭传舎,伏床而泣,一县不知所为。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县令郭揖解印绶,引与俱亡。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曰:「汝今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敎,再拜而辞。顾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凡党人死者百馀人,妻子皆徙边。天下豪杰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一切指为党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或有未尝交关,亦罹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又六七百人。郭泰闻党人之死,私为之恸曰: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大雅,瞻卬之辞。汉室灭矣。但未知瞻乌爰止,于谁之屋,小雅正月之辞。耳泰虽好臧否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能处浊世而怨祸不及焉。张俭亡命困迫,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流转东莱,止李笃家。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笃引钦就席曰:「张俭负罪,岂得藏之!若审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宁宜执之乎?」钦起抚笃曰:「蘧伯玉耻独为君子,足下如何专取仁义?」笃曰:「今欲分之,明廷载半去矣」。钦叹息而去。笃导俭出塞,其所经歴连引收考徧天下。俭与鲁国孔褒有旧,亡抵褒不遇。褒弟融,年十六,匿之,事泄,俭亡走,国相收褒,融送狱,未知所坐。融日保纳舍藏者,融也,褒曰:「彼来求我,非弟之过」。吏问其母,母曰:家事任长,妾当其辜。一门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之。诏独坐褒及党禁解,俭乃还乡里。夏馥闻俭亡命,叹曰:「孽自已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自翦须,变形入林卢山中,隐姓名为冶家佣,亲突烟炭,形貎毁瘁,积二三年,人无知者。馥弟静载缣帛追饷之,馥不受,曰:「弟奈何载祸相饷乎!」初,中常侍张让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让耻之陈,寔独吊焉。及诛党人,让以寔故,多所全宥。袁闳闻党事起,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远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为户,自牖纳饮食。母思闳时往就视,母去,便自掩闭,兄弟妻子莫得见也。潜身十八年,卒于士室。二孔褒,字文礼,弟融,字文举,鲁国人。孔子 十世孙袁闳注见前。张让,熲川人。初,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字子龙,外黄人。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君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絶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居二年,滂等果罹党锢之祸,惟蟠起然免于评论。

司马氏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党人生昏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殱灭而国随以亡,不亦悲乎!夫惟郭泰旣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已!

庚子晦,日食。

庚戌三年春二月丙寅晦,日食辛亥四年春正月,帝冠赦,唯党人不赦。二月,地震,海溢。

三月辛酉朔,日食,大疫。

立贵人宋氏为皇后。

帝朝太后于南宫。

帝以太后有援立之功,率群臣朝南宫,亲馈上寿,黄门令董萌因此数为太后诉寃,帝深纳之,供养资奉有加于前,曹节王甫疾之,诬萌以谤讪永乐宫,下狱死。

壬子熹平元年春正月,帝谒原陵,注见前。司徒掾蔡邕曰:「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礼,始谓可损。今见威仪,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隐,不易夺也。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

三月,胡广卒。

广周流四公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又为太傅三十馀年,歴事六帝,礼任极优,罢免未尝满岁,輙复升进。练达故事,明解朝章。京师谚曰:「万事不理问伯始」。胡,广字。天下中庸有胡公。然温柔谨悫,常逊言恭色以取媚于时,无忠直之风,天下薄之。

宦者候览有罪自杀。

览为长乐太仆,太后宫官坐专权骄奢䇿,收印绶自杀。夏六月,大水。

皇太后窦氏崩,秋七月,𦵏桓思皇后,窦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忧思感疾,崩于云台。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帝曰:「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岂冝以贵人终乎?」于是发丧成礼。节等欲别𦵏太后,而以冯贵人配祔,诏公卿大㑹朝堂。太尉李咸字元卓,汝南西平人。时病,扶舆而起,捣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太后不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既议坐者瞻望中官莫肯先言,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盛徳良家,母临天下,遭时不造,援立圣明,因遇大狱,迁居空宫,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𦵏,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李咸曰:「臣本谓宜尔,诚与意合」。公卿以下皆从球议节,甫犹争之。咸复上疏曰:「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从之,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诏司隶校尉刘猛论输左校有人书朱雀阙,南司马门阙在宫门外。言曹节、王甫幽杀太后,诏司隶刘猛逐捕。猛以其言直,不肯急捕。月馀,主名不立,诏以段熲代之。熲乃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馀人。又以他事奏猛论输左校。

杀渤海王悝。质帝立梁太后,徙封帝父鸿为渤海王,薨,无子,以悝为嗣。悝,恒帝之弟也。初,渤海王悝以不道贬为瘿陶。汉县故城在今直隶赵州宁晋县。王因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之,悝知非甫功,不与。甫以中常侍郑飒等与悝交通,乃使叚熲收讽等,而奏飒等谋迎立悝。诏冀州刺史收悝,迫令自杀。妃妾子女、传相以下百馀人皆被诛。甫等十二人以功封列侯。

癸丑二年春正月,大疫。

夏六月,地震,海水溢。

秋七月,以唐珍颍川人为司空。珍,中常侍衡之弟,故得拜。冬十二月癸酉晦,日食。

甲寅,三年冬十一月,吴郡注见前司马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讨㑹稽贼许生,三国志作「许昌」。斩之。孙坚始见此。

先是,㑹稽妖贼许生起句章,后汉县故城,在今浙江宁波府慈溪县。自称阳明皇帝,众以万数。事在元年。至是,坚召募精勇,得千馀人,与州郡合讨,生破斩之。

乙帽四年春三月,立《石经》于太学门外。《雒阳记》曰:太学在雒阳城南开阳门外堂前。《石经四部碑凡四十六枚。

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为古文篆、隶,颜师古曰:古文谓孔子壁中书,篆、隶皆秦程邈所作,篆有大篆、小篆、隶书,以邈徒隶,故谓之隶书也。三体书之,刻石立于太学门外,使后儒晚学咸取正焉。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馀两。

夏四月,大水。

鲜卑寇,幽州

鲜卑屡寇幽、并,大为边患。是时,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昏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已,复立三互法谓昏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交互为官也,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蔡邕上疏曰:「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今者阙职经时,万里萧条,无所管繋,臣愿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换者,无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不从。

六月,螟。《说文》:虫食榖叶者。

丙辰五年夏,杀永昌太守曹鸾,更考党人,禁锢五属。五服,内之亲也。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徳。或

衣冦英贤,皆冝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所以灾异屡见,水旱洊臻,宜加沛宥,以副天心」。帝大怒,槛车收鸾,送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族。光和二年,上禄长和海上言,党人锢及五族,有乖训典,万诏党锢,后祖以下皆释之。威上禄,汉县故城,在今甘肃阶州 县。和氏,尧时和仲和叔之后。

丁巳六年夏四月,大旱,蝗。

以旱蝗,诏令三公条奏长吏苛酷贪污者罢免之。平原相阳球周景王封少子于阳樊,因邑命氏。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坐严酷,徵诣廷尉。帝以球前讨贼有功,九江山贼起,球为九江太守,设方略,凶贼殄破。特赦之,拜议郎。

以宣陵孝子为太子舎人,市贾小民相聚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诏皆除太子舎人。初,帝好文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并待制鸿都门下,后诸为尺牍木简,以书辞赋也,长一尺,故曰尺牍。及工书鸟篆,字为虫鸟,形六体之一也。者皆加引召至数十人,侍中祭酒乐松贾䕶,多引无行趣埶之徒置其间憙,去,声好也。陈闾里小事,帝甚悦之,待以不次之位。蔡邕因上封事,略曰:古者取士,必使诸侯岁贡,孝武之世,郡举孝廉,又有贤良、文学之选,于是名臣辈出,文武并典,汉之得人,数路而已。夫书辞赋才之小者,匡国治政,未有其能。陛下聴政馀暇,观省篇章,聊以游意,非以为教化取士之本,而诸生竞利作者鼎沸连偶,俗语有类俳优,或窃成文,虚冒名氏,皆见拜擢,旣加之恩,难复收改,但不可复使治民及在州郡。宣陵孝子虚伪,小人本非骨肉,群聚山陵,假名称孝,义无所依,至有奸轨之人,通容其中。太子官属,宜搜选令徳,岂有但取邱墓凶丑之人,其为不祥莫大焉!宜遣归田里,以明诈伪。书奏,帝乃诏宣陵孝子为舍人者,悉改为丞、尉。

秋八月,遣校尉夏育等击鲜卑,败绩。䕶乌桓校尉夏育上言:「鲜卑寇边自春以来三十馀发,请徵幽州诸郡兵出塞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先是,䕶羌校尉田晏坐事论刑,欲立功自赎,因请王甫求得为将,乃拜晏破鲜卑中郎将。大臣多不同者,乃召百官议。蔡邕议曰:「自匈奴遁逃,鲜卑强盛,据其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加以关塞,不严禁网,多漏精金良鐡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今育、晏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者,褐结兵连,岂得中休!当更徵发,转运无已。就如其言,犹已危矣,况得失不可量邪!」帝不从。八月,遣育出高柳,晏出云中,各将万骑出塞二千馀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逆战,育等大败,丧其节传辎重,各以数十骑奔还,死者什七八。育晏槛车徵下狱,赎为庶人。

冬十月癸丑朔,日食。

地震。

鲜卑寇辽西太守赵苞,字威豪,甘陵东武城人。破之。辽西太守赵苞到官,遣使迎母,道经柳城,汉县故城,在今热河界。值鲜卑万馀人入塞,寇钞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载以击郡。苞出战,对陈贼出,母示苞悲号,谓母曰:「为子无状,欲以微禄奉养朝夕,不图为母作祸。昔为母子,今为王臣,义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当万死,无以塞罪」。母遥谓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苞即进战,贼悉摧破,其母妻为贼所害,苞归𦵏讫,谓乡人曰:「食禄而避难,非忠也。杀母以全义,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欧血而死。程子曰:以君城降贼而求生其母,固不可矣,然亦当求所以生母之方,奈何不顾而遽战乎!徐庶于此,盖得之矣。

方氏孝孺曰:苞善守官矣,然而未知义也。彼鲜卑者众多而可以计取性贪而可以利诱苞,若赂之而以母为请,彼乐得吾之利,未必不从。緃使利未足以盈具心,吾犹可以计胜之,奈何不此之图而使母死于寇乎!夫义者合乎道而宜乎人心之谓弃母以全城与全母而弃郡,其非义则一也。权其轻重,使上不失职,惟逹于义者能之,惜乎苞之不足以及此也。

戊午光和元年春二月辛亥朔,日食,地震。

置鸿都门学。

鸿都门学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有封侯赐爵者,士君子耻与为列。既而诏为乐松等图像立赞,以劝学者。尚书令阳球谏曰:「松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俯眉承睫,徼进明时,而形图丹青,有识掩口,愿罢鸿都之选,以销天下之谤」。书奏不省。

以张颢字智明,常山人。为太尉。

颢为中常侍,奉弟因永乐宫门史霍玉以进,未㡬罢。夏四月,地震。

侍中寺雌鸡化为雄。

秋七月,青虹见玉堂殿庭中。时又有异气,堕温徳殿,东气如龙,长十馀丈。上以灾异诏问消复之术,光禄大夫杨赐对曰:「今妾媵、阉尹,共专国朝,鸿都群小,并各拔擢,而令缙绅之徒委伏畎亩,口诵尧、舜之言,身蹈絶俗之行,委捐沟壑,不见逮及,冠履倒易,陵谷代处,幸頼皇天,垂象谴告。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徳。唯陛下斥逺佞,巧抑止盘游,冀上天还威,众变可弭」。蔡邕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与妖同。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霓堕鸡化,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赵娆,谗谀骄溢,门史霍玉,永乐门,史董太后宫官。城社为奸。今道路纷纭,复云有程大人,宫官、耆宿皆称中大人。者将为国患,宜明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圣朝既自约厉,左右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天道亏满,鬼神福谦矣」。帝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窃视之,悉宣语左右。中常侍程璜使人飞章言邕私事,下雒阳狱,劾大不敬,弃市。中常侍吕强成皋人愍邕无罪,力为伸请,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髠钳,徙朔方。璜女夫阳球又与邕叔父有隙,遣客刺邕客,威其义,反以其情告之,由是得免。

八月,有星孛于天市。

冬十月,废皇后宋氏,幽杀之。后无宠,而渤海王悝妃,即后之姑也。王甫恐后怨之,因谮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䇿收玺绶,后自至暴室以忧死。父酆及兄弟并被诛。

以袁逢字周阳,安曽孙为司空。

初,太尉袁安子敝为司空,见前。孙汤字仲河。复为太尉。汤三子,长成、早卒。次逢次隗,字次阳。逢以三公子著称于时,至是,为司空,隗亦显官。熹平元年,先逢为司徒。时中常侍袁赦用事,以逢隗相家与之同姓,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世成子绍,字本初。壮健有威容,爱士养名,宾客辐辏,逢子术字公路,亦以侠气闻。先是,逢从兄子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盛,常对兄弟叹曰:「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徳守之,而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此即晋之三郄矣。丙子晦,日食。

尚书卢植上言:「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宥。宋后家属无辜,不得敛𦵏,宜敕收拾,以安游魂。郡守、刺史一月数迁,纵不九载,可满三岁,请谒希求,一宜禁塞。选举之事,责成主者。天子无私,宜宏大务,蠲略细微」。帝不省。

以桥元,黄帝葬桥山,子孙守冢,因以为氏。元字公祖,睢阳人。为太尉元㓜子,十岁游门次,为人所劫,登楼求货,元不与,司隶校尉、河南尹围守元家,不敢迫,元瞋目呼曰:「奸人无状,元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元子亦死。元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质者,皆幷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由是劫质遂絶。元居位数月,以疾罢。

初开西邸卖官。

开邸舎于西园,卖官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徳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令长随县好丑丰约,有贾富者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桓帝之初,京都童謡曰:「城上乌尾毕逋,公为吏,子为徒,一徒死,百乘车车,班班入河间。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梁梁,下有县鼓,我欲击之,丞相怒。及帝卽位,每笑桓帝不能作家,曾无私钱。董太后乃使帝卖官求货以为私藏,后亦自纳金钱,盈满堂室。于是童谣始验。帝问侍中杨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眞、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大鸟,事见前奇,震之曾孙也。

己未二年春,大疫。

地震。

夏四月甲戌朔,日食。

宦者王甫伏诛,太尉段熲有罪,自杀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段熲以输货得太尉阿附之节,甫父兄子弟为卿、校、牧、守者,布满天下,所在贪暴。甫养子吉为沛相,尤残酷,视事五年,凡杀万馀人。尚书令阳球常拊髀发愤曰:「若阳球作司隶,此曹子安得容乎!」旣而果迁司隶。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𣙜,与辜较同,注见前。官物七千馀万。京兆尹杨彪字文,先赐之子。发之,球奏甫、熲等罪恶,悉收送雒阳狱及甫子萌。吉自临考之,五毒备极,父子悉死杖下,熲亦自杀。乃磔甫尸于夏城门。雒阳城南门名。大署榜曰:「贼臣王甫尽没入其财产,妻子皆徙比景。球遂欲以次表诛节等,乃敕中都官从事曰:「且先去权贵大猾,若公卿豪右从事自办之,何须校尉邪!」节等闻之,不敢出沐。㑹送虞贵人顺帝母葬节,见磔甫尸,慨然抆泪,直入省白帝曰:「阳球故酷暴吏,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帝乃徙球为卫尉,于是曹节、朱瑀等权势复盛,梁人审忠上书极言瑀等罪恶,请与考验,有不如言,愿受汤镬之诛。不报。封中常侍吕强为都乡侯,不受。

强清忠奉公,帝以众例封为都乡侯,强固辞不受,因上疏曰:「宦官品卑人贱,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是用,阴阳乖剌,罔不繇兹。蔡邕对问,毁刺贵臣,讥呵宦官。陛下不密其言,令群邪咀嚼,致邕刑罪。今群臣皆以邕为戒,臣知朝廷不复得闻忠言矣。宜徵邕更加授任,则忠贞路开,众怨可弭」。帝知其忠而不能用,杀司徒刘合、字季承,河间人。是年二月为司徒。少府陈球、尚书刘纳、卫尉阳球。

初,合兄倏死于陈、窦之难,至是,陈球说合曰:「曹节等放纵为害,可表徙阳球为司隶,以次收节等诛之」。合曰:「凶竖多耳目,恐事未㑹,先受其祸」。刘纳曰:「公为国栋梁,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合许诺,与阳球结谋。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节等闻知,共白帝曰:「合等交通书疏,谋议不轨」。帝大怒。合及陈球、刘纳、阳球皆下狱死。

庚申三年秋,地震。

冬,有星孛于狼、弧。《晋书天文志》:狼一星在东井东南,弧九星在狼东南。十二月,立贵人何氏为皇后。

徵后兄进字遂高为侍中。后本南阳屠家,以选入掖庭,生皇子辩,故立之后王美人生皇子协,后酖杀美人,帝怒,欲废后,中官固请,乃止,作罼圭、灵昆苑罼圭苑有二,东罼圭苑,周一千五百歩,西罼圭苑,周三千三百歩,并在雒阳宣平门外

司徒杨赐諌曰:「先王造囿,裁足以修三驱之礼,薪莱刍牧,皆悉往焉。今废田园,驱居人,畜禽兽,殆非若保赤子之义」。帝欲止侍中任芝,乐松曰:「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也」。帝悦,遂为之。五年,帝起四百尺观于阿亭道。六年,帝又置□囿署,以宦者为令。

辛酉四年夏六月,雨雹。

秋九月庚寅朔,日食。

鲜卑檀石槐死。

子和连代立,才力不及父,而贪淫出攻北地人,射杀之。子骞,曼幼,兄魁头立,后骞曼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魁头死,弟歩度根立。

作列肆于后宫。

帝作列肆于后宫,使诸采女贩卖,更相盗窃争斗。帝著啇贾服,从之,饮宴为乐。又于西园弄狗,著进贤冠带绶,又驾四驴,躬自操辔。京师转相仿效,驴价遂与马齐,好为私稸,与蓄同。收天下珍货,每郡国贡献,先输中署,名为「导行费」。贡献外,别有所入,以为所献导引也。吕强谏曰:「天下之财,莫不生之阴阳。归之陛下,岂有公私!今中尚方敛诸郡之宝,中御府积天下之缯,中尚方,中御府,皆私藏也。西园引司农之藏,中厩聚太仆之马,时帝置騄骥厩丞,领受天下调马。而所输之府,輙有导行之财,调广民困,费多献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又,阿媚之臣,好献其私,容谄姑息,自此而进」。书奏,不省。

壬戌,五年春正月,诏公卿举刺史、二千石为民害者。太尉许●、司空张济字元,江阳人。承望内官,受取货赂,其宦者子弟宾客贪秽,皆不敢问。而虚纠边远小郡淸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吏民诣阙陈诉。司徒陈耽字汉公,东海人。上言:「公卿所举,率党其私,所谓放鸱枭而囚鸾凤」。帝以让●、济。由是诸坐谣言徵者悉拜议郎。二月,大疫。

夏四月,旱。

秋七月,有星孛于太微注见前。以桓典字公雅,荣之元孙。为侍御史,典为御史。宦官畏之。典常乘骢马,京师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

癸亥六年夏,大旱。

秋,金城河溢。

五原山岸崩。

甲子中平元年春二月,黄巾贼张角等起。初,钜鹿张角事黄老,以妖术教授,号「太平道,咒符水以疗病,遣弟子游四方转相诳诱,十馀年间,徒众数十万。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郡县,反言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杨赐上言:「宜敕州郡简别流民,䕶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事留中司徒掾刘陶复上疏申赐前议,帝殊不为意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也,大方万馀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甲甲子字,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以中常侍封諝、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至是,角弟子唐周告之,于是收元义车,裂诏三公司隶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事角道者,诛杀千馀人。角等知事已露,驰敕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为识,角自称天公将军,弟宝称地公将军,梁称人公将军,时人谓之黄巾,贼亦名为蛾贼。所在燔劫,旬月之间,天下响应。

以何进为大将军,屯都亭。

自函谷秦故闗在今河南陜州灵寳县南,汉故闗在今河南府新安县东北,武帝元鼎中徙置、太谷在今洛阳县东张□《东都赋》太谷通。其前即此、广成即广成苑,注见前、伊阙在今洛阳县南,即春秋周阙塞、轘辕在今河南府偃师县东南。《元和志》:山路险阻,凡十二曲,将去复还故名、旋门在今河南开封府汜水县西南、孟津注见前、小平津、在今河南府孟津县北,皆置都尉官,是为八闗都尉以备黄巾。

赦党人,遣中郎将卢植讨张角、皇甫嵩。字义真,规兄子。朱俊字公伟,㑹稽上虞人。讨颍川黄巾。

安平后汉国治信都,注见前。甘陵注见前。人各执其王安平王续,甘陵王忠应贼,京师震动。帝召群臣㑹议,北地大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吕强曰:「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与角合谋,为变滋大。请先诛左右贪浊,大赦党人,料简牧守能否,则盗无不平矣」。帝惧而从之,发天下精兵,遣植讨张角,嵩、俊讨颍川黄巾。

杀中常侍吕强、侍中向栩、字甫兴,朝歌人。郎中张钧、中山人。时赵忠、张让等贵宠,上常言:「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由是宦官无所惮,第宅拟则宫室。上尝欲登永安宫候台宦官,恐望见其居处,乃使人諌曰:「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上自是不敢复升台榭。及諝奉事发,上诘责诸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角通,为可斩未?皆叩头求退,徵还宗亲在州郡者。已而赵忠、夏恽共谮吕强,云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言其欲谋废立也。帝使中黄门持兵召强,强怒曰:「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侍中向栩上便宜讥刺左右,让诬栩与角为内应,杀之。郎中张钧上书曰:「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所以乐附之者,皆由十常侍宗亲宾客,典据州郡,辜𣙜财利,侵掠百姓百姓,寃无所诉,故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帝以钧章示诸常侍,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雒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帝怒钧曰:「此直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御史,遂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

太尉杨赐免。

帝问赐以黄巾事,赐所对切直。帝不悦,坐㓂贼免。五月,皇甫嵩、朱俊与骑都尉曹操字孟徳,沛国谯人。父嵩,宦者曹腾养子。或曰:嵩,夏侯氏之子也。合军讨三郡、黄巾,破平之。胡三省曰:曹操事始此。俊与贼波才,波,姓。才,名。王莽有波水将军,其后以波为氏。战败。贼遂围嵩于长社,注见前。依草结营,㑹大风。嵩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鋭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从城中鼓噪而出,奔击,贼陈贼惊乱奔走。会骑都尉曹操将兵适至,合军与战,大破之,斩首数万。遂讨汝南、陈国、黄巾,皆破之,三郡悉平。操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时人未之奇也。唯桥、元及何顒字伯求,南阳襄乡人。异焉。元谓操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顒见操,叹曰:「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是人也。时汝南许劭字子将,平舆人。与从兄靖字文休。有高名,好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题品,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操往造,劭问之曰:「我何如人?」劭鄙其为人,不答。操劫之,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操喜而去。后举孝廉为郎,至是平贼,迁济南相,奏免长吏阿附赃污者八人。朱俊䕶军司马传燮上疏曰:「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今张角起赵、魏,黄巾乱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臣奉辞伐罪,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忧。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未流弥增其广。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所忧,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不宜共国,犹之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若不详察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陛不宜速行谗佞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赵忠恶之,夑功当封,忠谮之,帝犹识燮言不之罪,然亦竟不封也。 傅燮,字南容,灵州人。

交趾吏民作乱,以贾琮字孟坚,东郡聊城人。为刺史平之。交趾多珍货,前后刺史无清行,故吏民怨叛,琮到部,讯其反状,咸言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逺告寃,无所故,聚为盗贼,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间荡定,百姓以安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晩,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言吏不敢过民家而饭也。卢植围张角于广宗,后汉县故城在今直𨽻广平府。威县,今顺徳府广宗县,元时所置。槛车徵还,遣中郎将董卓代之。

植连破张角,斩获万馀,角走广宗。植筑围凿堑,埀当拔之。帝遣小黄门左丰视军求赂不得,还,言于帝曰:「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固垒息军,以待天诛」。帝怒,槛车徵植还,减死一等,遣卓代之。

秋八月,遣皇甫嵩讨张角。角死,与角弟梁宝战,皆破斩之。以嵩为车骑将军,领冀州牧。

董卓以无功抵罪,乃诏遣嵩。时角已死,嵩与其弟梁战,破之,斩梁,剖角棺,传首京师。复攻梁弟宝于下曲阳,后汉县故城在今直隶正定府晋州。斩之。嵩能温䘏士卒,每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舎。军士皆食尔,如此也。乃尝饭,故所向有功。

先零羌及凉州群盗北宫,北宫氏,卫公族,以所居为氏。伯玉等反,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反,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王为将军,金城人边章韩遂字文约。素著名西州。群盗诱而劫之,使专任军政,杀太守,烧州郡。初,武威太守恣行贪暴,深州从事蘓正和案致其罪。刺史梁鹄惧,欲杀正和以自解,访于汉阳长史盖勲勲,与正和有仇,或劝勲报之,勲曰:「谋事杀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乃谏鹄曰:「畜鹰欲其鸷也,鸷而欲烹之,将何用哉!」鹄乃止。正和诣勲求谢,勲不见,曰:「吾为使君谋,非为正和也」。怨之如初。至是,叛羌围校尉夏育于畜官勲,与州郡救育,为羌所败勲,馀众不及百人,身被三创,坚坐不动,羌滇吾以兵捍众,曰:「盖长史贤人,汝曹杀之,为负天勲!」仰骂之:滇吾下马,与勲勲不肯上,羌服其义勇,不敢加害,送还汉阳。 盖勲字元固,敦煌人,畜官,《汉书音义》:右扶风,畜牧所在。

朱俊击南阳、黄巾,连破之。南阳、黄巾馀党更以赵宏为帅,众十馀万据宛城,朱俊围之不拔。有司奏徵俊司空张温字伯愼,穰人。曰:「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帝乃止。俊击宏,斩之。贼帅韩忠复据宛拒,俊自将精卒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乞降。诸将欲听之,俊曰:「兵固有形同而埶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而更开逆意,使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因急攻不克。俊登土山望之,顾谓司马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不如撤围,并兵八城,忠见围解,埶必自出,自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旣而解围。忠出战,俊因击,大破,斩之。馀众复奉孙夏为帅,屯宛。俊急攻之,司马孙坚率众先登,拔城夏走,俊追破之。于是黄巾破散,其馀州郡所诛一郡数千人。

豫州刺史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人。讨黄巾,破之,徵下狱,减死。论允,破黄巾,得张让宾客书,与黄巾交通。上之,帝责怒让,竟不能罪也。让由是以事中允下狱。会赦,还故官。旬日间,复以他罪捕。旣至廷尉,大将军进与杨赐、袁隗共请之,得减死论。

乙丑二年春正月,大疫。

二月,南宫、云台灾。

张让、赵忠说帝敛天下田亩十钱以修宫室,铸铜人。乐安太守陆康字季宁,吴郡人,续之孙。諌曰:「昔鲁宣税亩而蝝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内幸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徵诣廷尉。侍御史刘岱字公山,东莱人,宠从子。表陈解释,得免,归田里。又诏发州郡材木文石,黄门常侍輙令谴呵不中者,因强折贱买,仅得本价十一,复货之中者亦不卽受,材木腐积,宫室连年不成。刺史、太守复增私调,百姓呼嗟。又令西园驺分道督趣,恐动州郡,多受赇赂。牧守、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修宫钱。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谓平定其价也。然后得去。钜鹿太守司马直以有淸名,减责三百万。直怅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辞疾,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言吞药自杀。书奏,帝为暂絶修宫钱。

黒山在今直隶顺徳府沙河县北。贼褚燕降,自张角之乱,所在盗贼并起,不可胜数。其大声者称雷公骑,白马者为张白骑,多须者号于氏枨,大眼者为大目如此,称号各有所因,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常山褚燕,轻勇趫㨗,故军中号曰「飞燕山谷。寇贼多附之,部众寖广,殆至百万,号黒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燕乃遣使奏书乞䧏,遂拜燕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已燕寇河内,诏遣朱俊击却之。其后诸贼多为袁绍所定,燕众稍散。至建安十年,燕复率其众降,封安国亭侯。

三月,以崔烈博平人,实从兄为司徒,时三公往往因常侍阿保入钱西园而得之。段颍、张温等虽有功勤,然皆先输货财,乃登公府。烈本冀州名士,至是,因傅母入钱五百万,故得为司徒,而声誉顿衰。烈拜日,帝谓亲幸者曰:「悔不少靳,可至十万程。夫人于傍应曰:「崔公名士,岂肯买官!頼我得是反不知姝耶! ,姝美也。言反不知斯事之美也。北宫伯玉等寇三辅遣皇甫嵩讨之。

时凉州兵乱不解,崔烈以为宜弃凉州,诏会公卿议之,议郎傅燮厉言曰:「斩司徒,天下乃安」。尚书劾之,帝召问状,燮对曰:「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烈为宰相,不思所以弭之之䇿,乃欲割弃万里之土。若使虏得居此地,士劲甲坚,因以为乱,此社稷之深忧也」。帝从之。

夏四月,大雨雹。

封宦者张让等十三人为列侯,以讨张角功也。

秋七月,螟。

罢皇甫嵩,遣车骑将军张温代之。嵩之讨张角也,过邺,见赵忠舎宅逾制,奏没入之。又张让私求钱不与,二人奏嵩无功费,多徵还收印。绶以温讨北宫,伯玉拜董卓为破虏将军,统于温。嵩既罢,边章、韩遂等大盛,张温将兵十馀万与之战,辄不利。十一月,董卓等攻破之,章遂走榆中。温因使卓讨羌。卓粮絶,乃于所度水中伪立堰以捕鱼,而潜从堰下过军北。贼追之,决水已深,不得度,遂还屯扶风。温以诏书召卓,良久乃至。温让之,卓应对不顺。孙坚前耳语谓温曰:「卓不怖罪而鸱张,火语,宜陈军法斩之」。温曰:「卓素著威名,杀之西行无依」。坚曰:「明公亲率王师,威震大下,何頼于卓!卓轻上无礼,一罪也。沮军疑众,二罪也。受任无功,应召稽留,三罪也。古之名将,未有不断斩以成功者。今明公不卽诛,卓亏损威刑,于是在矣」。温不忍,发肃榆中。后汉县故城在今甘 兰州府金县。

司空临晋注见前。侯杨赐卒。谥文烈。赐旣免,帝阅故事,得赐与刘陶所上张角奏,乃封赐临晋侯,陶中陵乡侯。至是复以赐为司空。司空张温出讨以赐代。居位一月,卒。

杀谏议大夫刘陶、前司徒陈耽。陶上疏陈八事,大较,言天下大乱,皆由宦官、宦官共谗陶,收下黄门北寺狱,掠按日急。陶谓使者曰:「恨不与伊、吕同畴,而以三仁为辈」。遂闭气而死。眈为人忠正,宦官怨之,亦诬陷,死狱中。

造万金堂

帝造万金堂于西园,引司农金钱,缯帛牣积,堂中复藏寄小黄门,常侍家钱各数千万,又买田起第于河间。明年,帝修南宫玉堂殿,铸铜人四、钟四,又铸天禄、虾蟆,转水入宫,复作翻车,渴乌洒,南比郊路,以为可省百姓洒道之费,如天禄章怀注兽名渴乌,受水之器。 ,乌之渴饮也。

丙寅,三年春二月,遣使就拜张温为太尉。三公在外,始于温。是冬,徵温还京师。

以宦者赵忠为车骑将军。帝使忠论讨黄巾之功,忠遣弟延致殷勤于傅燮曰:「南容传「燮」字。少答我常侍万户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遇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傅燮岂求私赏哉!」忠愈恨,然惮其名,不敢害,出为汉阳太守。

夏五月壬辰晦,日食。

丁帽四年夏四月,韩遂围陇西、凉州,杀刺史以应之。遂围汉阳,太守傅燮与战,死之。

韩遂杀边章及北宫伯玉,拥兵十馀万,进围陇西。太守李相如反,与遂连和,杀凉州刺史耿鄙。初,鄙任治中,程球球通奸利,士民怨之。至是,鄙率六郡兵讨贼,行至狄道,别驾反应贼,杀球及鄙。鄙司马扶风马腾字寿成援之后。亦拥兵反。又,汉阳王国自号合众将军,皆与韩遂合,共推国为主,进围汉阳。城中兵少粮尽,太守傅燮固守。燮子干年十三,言于燮曰:「国家昏乱,遂令大人不容于朝。今兵不足以自守,宜还乡里,徐俟有道而辅之」。言未终,燮叹曰:「汝知吾必死邪!圣建节,次守节。殷纣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吾遭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食人之禄,又欲避其难乎?吾行何之,必死于此!汝有才志,勉之勉之!」主簿杨㑹,吾之程婴也。 干,字彦林,亦知名。王国使人说燮曰:「天下已非汉有,府君宁有意为吾属帅乎?」燮按剑叱之,遂麾左右进兵,临陈战殁。谥曰壮节。

前太邱长陈寔卒。

寔在乡闾,平心率物,其有争讼,辄求判正,晓譬曲直,退无怨者。至乃叹曰:「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杨赐、陈□每拜公卿,群僚毕贺,辄叹寔未登大位,愧于先之。及卒,海内赴吊者三万馀人,谥为文范先生。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二十五 ��辑览》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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