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十六汉

世宗孝武皇帝

元鼎元年,应劭曰:以得宝鼎,故改元。《通鉴考异》宝鼎得于四年六月,而改元则于是年,盖亦如建元元先后来追叙之耳。《汉书》因改元遂于元年误,増得鼎一事。考《汉书武帝纪》:元鼎元年夏五月,得鼎汾水上,四年六月,得宝鼎后土祠旁。其书法有得鼎得宝鼎之不同,似两得鼎而并纪之者。且自元狩以后,皆以瑞纪元,何待追叙,今仍《汉书》。夏五月,得鼎汾水上。

丙寅二年冬十一月,张汤有罪自杀。十二月,丞相青翟下狱,自杀。

初,御史中丞李文河东人与汤有隙,汤所厚吏鲁谒居,阴使人告文奸事,事下汤,治论杀之。上问变事从,师古曰:读曰踪。迹安起。汤心知谒居,为之阳,惊曰:「此殆文,故人怨之!」谒居病,汤亲为之摩足。赵王素怨汤,告汤:大臣乃与吏摩足,疑与为大奸。事下廷尉,谒居病死,事连其弟弟,告汤与谒居谋共变告李文。事下减宣,杨人为左内史。穷竟未奏。㑹盗发孝文园瘗钱丞相青翟与张汤约俱谢至前,汤独不谢。上使御史案丞相汤欲致其文,丞相见知。欲以见知故纵之罪罪丞相。丞相长史朱买臣、王朝齐人边通,边氏出周大夫边伯。皆怨恨汤,三长史素贵居汤右,已而失官守长史。汤数行丞相事,常陵折之,故怨。欲死之,乃与丞相谋,使吏案捕贾人田信等曰:「汤且欲奏请,信辄先知之,居物致富,与汤分之」。事辞,颇闻,上问汤曰:「吾所为,贾人辄先知之,益居其物,是类有以吾谋告之者」。汤不谢,又阳惊曰:「固宜有减」。宣亦奏谒居事。上以汤怀诈面欺,使赵禹,切责汤,汤乃为书谢,因曰:「陷臣者,三长史也」。遂自杀。汤既死,家产直不过五百金。昆弟诸子欲厚葬汤、汤,母曰:「汤为天子大臣,被污恶言而死,何厚葬乎!」载以牛车,有棺无椁。上闻之,乃尽案诛三长史、丞相青翟下狱自杀。

春,起柏梁台在今西安府长安县故城内,以香柏为梁,故名。作承露盘。在长安县西北,故建童宫内。

盘髙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掌以承露,和玉屑饮之,可长生云。

二月,以赵周为丞相。

三月,大雨雪。

夏,大水。闗东饥。

置均输大农令属有均输令、丞。孟康曰:「诸州郡所当输于官者,皆令输其土地所饶,平其所在时价,官自转迁于所无之地卖之。输者既便,而官有利」。。禁郡国铸钱。

孔仅为大农令,而桑𢎞羊为大农中丞,稍置均输以通货物,悉禁郡国无铸钱,専令上林三官铸裴駰曰:「水衡都尉掌上林苑,属有上林锺官辩铜令。然则上林三官,其是此三令乎,非三官钱不得行,而民铸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惟真工大奸乃盗为之」。

西域始通置酒泉治表是今甘肃肃州髙台县是。应劭曰:其水若酒,故名。武威治姑臧,今甘肃凉州府武威县是郡。

张骞建言:「乌孙王昆莫王之号,名猎骄靡。本为匈奴臣,后兵稍强,不肯复朝事匈奴。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故浑邪地空无人,诚以厚币赂乌孙,招居故浑邪之地,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上以为然,拜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多持节副使。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骞至乌孙,致赐谕指,未能得其决,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氐、大夏注俱见前安息,治番兜城,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其属大小数百城,地方数千里,最大国也。身毒注见前、于阗,注见前考。于阗国在葱岭之北,今回部之和阗也。有河出其南山,即于阗河,北流合叶尔羌之塔里母河。河出葱岭即葱岭河,乂折而东,汇于罗布淖尔,即古所称河源注于盐泽者也。及诸旁国乌孙发译道送骞还,使数十人,马数十匹,乌孙多马,富人至四五千匹。随骞报谢。是歳骞还后歳,馀所遣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域始通于汉矣,西域凡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馀。南北有大山,南山即南祁连,北山即北祁连。中央有河即于阗河,东西六千馀里,南北千馀里,东则接汉玉门,元和志:玉门故闗在龙勒县西,为西域门户。 龙勒故城,在今安西府敦煌县西阳闗,在今敦煌县西南。元和志以居玉门闗之南,故曰阳闗。西则限以葱岭,在叶尔羌西南,南北两山,皆其分支西河。旧事:葱岭在敦煌西八千里,其山髙大,上悉生葱,故名。明一统志:葱岭髙数千丈,番名塔儿塔石打班。自玉门阳闗出西域,有两道从鄯善,本楼兰后更名,治扜泥城,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旁南山,循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月氐。安息。自车师前王庭有前后王庭前王治交河城,去长安八千一百五十里。后王治务涂谷,去长安八千九百五十里。随北山循河西行,至疏勒治疏勒城,去长安九千三百五十里。为北道北道,西逾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在康居西北可二千里,与康居同俗国,临大泽无涯,乃北海云。故皆役属匈奴、匈奴赋税,诸国取富给焉。乌孙既不肯东还,乃于浑邪故地置酒泉郡,稍发徙民以充实之,又置武威郡以絶匈奴与羌通之道。后使西域者益多,匈奴时遮击之,乃分武威、酒泉地更置张掖、敦煌二郡。 张掖治觻得,今甘州府张掖县是敦煌治,敦煌注见上。孟康曰:觻,音鹿。

丁邜三年夏四月,雨雹。

闗东饥。

被灾郡国凡十馀人,相食戊辰。四年冬十一月,立后土祠于汾阴注见前脽上,亦曰脽邱,在今山西蒲州府荣河县北。亲祠之,始巡郡国。

先是,上祠五畤,诏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荅也。谓阙地祗之祀,不为神所荅应。其令有司议之」。于是立后土祠于汾阴脽上,颜师古曰:以形髙起,如人尻脽,故名。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遂至荥阳,始巡幸郡国。

封周后姬嘉为周子南君。颜师古曰:子,南封邑之号,以为周后,故曰周子南君。上过洛阳,求周后,得嘉封为周子南君,以奉周祀。夏以方士栾大为五利将军,尚公主。

方士栾大胶东王家人,故尝与文成同师,上方悔诛文成,乐成侯丁义乃荐大。敢为大言,处之不疑,见上曰:「臣尝往来海上,见安期羡门之属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徒为方士掩口」。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能修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自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待之,乃可使通言于神人。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封乐通侯,食邑赐甲第,以卫长公主卫太子姊妻之,赍金十万斤。上亲幸其第,自窦太主、将相以下皆献遗之,大见数月。凡佩六印,天士、地士、大通、五利四将军及侯帝又刻玉卬授之曰:「天道将军天道者,为天子道天神也。贵震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扼,捉,持也。腕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明年,大坐诬㒺,要斩。大裘为入海求其师,乃之泰山上,使人随验实,无所见而大妄言见其师方又多不售,遂诛之。

六月,得大鼎后土祠旁。

汾阴巫锦锦,巫名。得大鼎于魏脽,汾阴本魏地,故曰魏脽。后土营祠之兆域旁,锦掊地得鼎鼎,大异于众鼎文镂无款识怪之告吏。河东太守以闻,上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上行荐之郊庙,群臣皆贺。时群臣皆言得周鼎,吾邱寿王独以为非周鼎,上召而问之,寿王对曰:「昔秦始皇亲出鼎于彭城而不能得,今天祚有徳而鼎自出,此天之所以与汉乃汉宝,非周宝也」。上曰:「善」。于是作宝鼎之歌。是秋,齐人公孙卿以汉得宝鼎,与黄帝时等,汉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黄帝得宝鼎。是歳冬己酉朔旦冬至。乃为札书,因嬖人奏之。上召问卿,卿言:「汉兴复当黄帝之时,宝鼎出而与神通,当封禅封禅,则能仙登天矣。卿又言黄帝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䫇下迎黄帝,上骑与群臣后宫七十馀人俱登天。于是上曰:嗟乎!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乃拜卿为郎。后二年,卿候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帝亲往视,谓: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自求之,其道非寛,假神不来,积以歳月乃可致也」。帝信之。

以儿寛为左内史。

寛为治,劝农桑、缓刑罚、理狱讼,务在得人心,择用仁厚士,推情与下,不求声名,吏民大信爱之,收租税时,裁阔狭,与民相假贷胡三省注:阔,谓禁防䟽阔之时。狭,谓督促迫急之时,阔时不足徵收,与民相假贷也以故租多不入。后有军发,左内史以负租课殿课下下曰殿当免,民闻,皆恐失之大家牛车小家担负输租襁属言输者如襁之相聨属,不絶课更以最课上上曰最,上由此愈竒寛。

己巳五年冬十月,帝祠五畤,遂猎新秦中,以勒边兵。上祠五畤于雍,遂逾陇。陇,坻也,亦曰陇坂,在今甘肃秦州分水县。《三秦记》:其坂九曲,上者七日乃越。西登崆峒,注见前。北出萧闗,注亦见前。从数万骑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既无亭候,又不徼循。于是诛北地太守以下。

立泰一注见前,及五帝祠坛于甘泉。十一月辛巳朔冬至,亲郊见。

昧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皆揖是为泰畤,自是三歳天子一郊见

南越相吕嘉弑其王兴,更立建徳为王,发兵反,遣将军路博徳西河平州人等将兵讨之。

先是,上遣使谕南越王入朝,建元时,南越太子婴齐入宿卫,在长安取樛氏女,生子兴。后婴齐嗣王,立僇氏为后,兴为太子婴。齐薨,兴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故尝与霸陵人安国少季通往喻王,及太后入朝,比内诸侯。南越王太后劝王及群臣内属,安国少季至越,复与太后私通,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倚汉威,故数劝。即因使者上书,请比内诸侯三歳一朝除边闗,天子许之。事在四年。至是,太后与王饬治行,●重赍为入朝,具其相,吕嘉数谏,不听,因称病不见汉使者。太后欲诛之,嘉遂与其大臣谋作乱,未发,㑹汉使韩千秋及樛乐即太后弟将二千人入越境,嘉遂反,下令国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国人,又与使者乱,无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计之意。将卒攻杀王太后及汉使者,立明王,婴,齐谥。长男越妻子建徳为王。韩千秋兵破数小邑,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击千秋等,遂灭之。使人函封汉使者,节置塞上,发兵守要害处。上闻南越反,下诏发楼船十万师往讨之,伏波将军路博徳出桂阳,汉郡治郴,今湖南郴州是。楼船将军杨仆宜阳人出豫章,注见前。戈船将军归义越侯严出零陵,汉郡治零陵,今湖南永州府零陵县是。下濑将军甲甲与严皆越人归汉者,下苍梧。今广西梧州府,是时汉尚未置郡。越驰义侯遗亦越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注见前。咸㑹番禺。

夏四月丁丑晦,日食。

秋九月,尝酎,尝秋祭。酎,直救反。三重酿酒也。,列侯百有六人,皆夺爵。丞相周下狱,自杀。

时齐相卜式上书,请父子与齐习船者,往死南越,诏褒美式,赐爵闗内侯,布告天下,天下莫应,诸列侯以百数,亦莫求从军击越,㑹九月尝酎,列侯以令献金助祭。张晏曰:正月旦作酒,八月成,名曰酎。武帝金因八月尝酎,会诸侯庙中,出金助祭,名酎。少府省金、金有轻及色恶者,上皆令劾以不敬,夺爵者百六人。丞相赵周坐知列侯酎金轻,下狱自杀。

以石庆为丞相。封牧邱侯,食邑平原。

时九卿更进用事,事不闗决于丞相庆,醇谨而己庚午,六年冬,讨平西羌,后汉书:西羌传羌出三苗,舜窜之三危河,闗西南羌是也。先零羌羌无弋爰剑之后,留居湟中者二十馀种,先零、罕、开之属皆是。零,音怜。与匈奴通合,众十馀万,共攻令居,注见前。安故,汉县,注见前。遂围枹䍐,汉县故城,在今兰州府河州。诏发卒十万人,遣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击平之,始置䕶羌校尉统领焉。

平南越置九郡。

杨仆入越地,先陷寻陿,史记:索隠在始兴郡西北始兴郡,今广东韶州府是。破石门,山名,在广州府城西北,江中两山对峙如门,故名。待博徳至,俱进至畨禺,南越城守,㑹暮,仆纵火烧城,博徳遣使招降者,赐印绶,复纵令相招,黎旦,城中皆降,建徳嘉,已夜亡入海博,徳遣人追得之,戈船下濑,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时帝将幸缑氏,至左邑桐乡,闻南越破,以为闻喜县,至汲新中乡,得吕嘉首,以为获嘉县。遂分南越地置南海治番禺,今县,广州府治苍梧治广信,今苍梧县。广西梧州府治、郁林治布山,今贵县,属广西浔州府、合浦治徐闻,今海康县属广东。雷州府,今徐闻县,唐时析置、交趾治羸𨻻音连受、九真治胥浦、日南治朱吾、交趾下三郡,今为安南国地珠崖茂陵书:治曋都地,在今广东琼州府琼山县、儋耳,元和志治义伦,今琼州府儋州,是考珠崖、儋耳,元封元年始开,昭帝时省儋耳,元帝时罢珠崖,故汉书地理志不载。。凡九郡,平西南夷,置五郡。

越驰义侯发南夷兵且兰,今贵州平越府平越县,故且兰侯邑。君反,杀使者,令巴、蜀罪人当击南越者击之,诛且兰君及卭君筰君,遂平南夷为牂柯郡。治故且兰即侯邑。夜郎侯入朝,上以为夜郎王西夷冉駹之属,卭、筰,冉駹注,俱见前。皆振恐,请臣置吏,乃以卭都为越嶲郡,治卭都故城在今四川宁逺府西昌县。筰为沈黎郡治筰都,天汉四年省筰都,注见前。冉駹为汶山郡治汶江,宣帝时省汶江。今四川茂州、广汉汉郡,今四川成都府汉州是、西白马地名,氐所居为武都郡治武都,今甘肃阶州成县是

秋,东越王馀善反,遣将军杨仆等将兵讨之。先是,东越王馀善请从楼船击吕嘉,至掲阳,今县属广东。潮州府,本汉置。以海风波为辞,阴使南越杨仆上书,愿便引兵击东越,上不许,令屯豫章梅岭在江西南昌府新建县,西上有梅仙坛以待命。馀善闻楼船请诛之,遂反,发兵距汉道,号其将军曰「吞汉自称武帝」。上欲复使杨仆将为其伐前劳,以书敇责之,仆惶恐,愿效死赎罪,乃遣横海将军韩说出句章,汉县故城,在今浙江宁波府慈溪县。浮海仆出武林,史记:索隠豫章,北接番阳界,有武阳亭,亭东南地名武林,当闽越之京道。 今江西饶州府馀干县东北有武陵山,即古之武林杨仆出师处。王温舒出梅岭,越侯出若邪山名,在浙江绍兴府㑹稽县,南下有溪白沙今浙江温州府乐清县有白沙岭,上有闗,为水陆要冲。以击东越。明年,繇王居股杀馀善,以其众降。上以闽地险阻,数反覆,乃诏诸将悉徙其民于江、淮间,遂虚其地。

以卜式为御史大夫。

式言:「郡国民多,不便县官作盐铁,苦恶价贵,盐苦铁恶而价又贵。强令民买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上不悦。未几,以式不习文章,贬太子太傅。

辛未元封元年,应劭曰:始封泰山,故改元考。是歳改元在四月。冬十月,帝出长城,登单于台在今归化城西。勒兵而还。

诏曰:「南越、东瓯,咸伏其辜,西蛮、北夷,颇未辑睦。朕将巡边,垂躬秉武节,置十二部将军,亲帅师焉」。乃行自云阳、北厯上郡注俱见前。西河汉郡治富昌,故城在今鄂尔多斯左翼前旗,后汉移郡治离石,今山西汾州府永宁州是也。五原汉郡治九原九,原注见前。出长城,北登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通典》:河自九原以东,谓之北河。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馀里,遣使者郭吉告单于曰:「南越王头已县于汉,北阙,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不能亟来臣服,何但亡匿幕北苦寒之地为!」单于怒,留吉。上乃还,祭黄帝冢于桥山,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公孙卿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思慕,葬其衣冠」。上叹曰:「吾后升天,群臣亦当葬吾衣冠于东陵乎?」 桥山,注见前。乃释兵还甘泉。

帝自制封禅仪成,以儿寛为御史大夫。初,司马相如病且死,有遗书劝上封泰山,会得宝鼎,上乃令诸儒采《尚书》、《周官》、《王制》之文,草封禅仪,数年不就,以问儿寛寛,曰:「封泰山,禅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节也。然享荐之仪,不著于经,非群臣之所能列,唯天子建中和之极,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以顺成天庆,垂万世之基」。上然之,乃自制仪,采儒术以文焉。既成将用事,拜寛为御史大夫。

春正月,帝东巡,祭中岳,注见前。遂如海上求神仙。夏四月,封泰山,禅肃然。泰山东麓,在山东泰安府莱芜县东北,今称为宿岩山。复东北至碣石,注见前。而还。

帝东幸缑氏,汉县故城在今河南府偃师县。礼祭中岳,从官在山下,闻若有呼万歳者三,诏祠官加増太室,祠以山下,户三百为奉邑,名曰崇髙。行至泰山山,草木叶未生,令人上石立之山巅。遂东巡海上,礼八神,注见前。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求蓬莱,公孙卿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群臣又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即见大迹,未信及群臣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予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皆以千数。四月还,至奉髙,汉县,泰山郡治,宋改奉符,今曰泰安,为泰安府治。令侍中儒者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髙九尺,其下则有玉牒秘书也。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都尉霍子侯,去病子。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阴道,山北为阴。禅泰山下,址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江、淮间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其封禅祠,夜若有光,昼有白云出封中。上还坐明堂,臣瓉曰:泰山东北址,古时有明堂,则此所坐者。群臣上寿,颂功徳,诏改今年为元封元年,大赦天下。上既已封泰山,无风雨,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复东至海上望焉。上欲自浮海求蓬莱,群臣谏莫能止,东方朔曰:「夫仙者得之自然,不可躁求,若其有道,不忧不得。若其无道,虽至蓬莱见仙人,亦无益也。臣愿陛下苐还宫静处以须之,仙人将自至」。上乃止。㑹奉车霍子侯暴病,一日死,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厯北边至九原,五月,还甘泉。

赐桑𢎞羊,爵左庶长。

先是,桑𢎞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尽斡,音管,専主之也,天下盐铁乃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主郡国,令逺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准官名,属大农,有令、丞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贵即卖之,贱即买之,欲使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而万物不得腾踊。至是,巡狩所过,赏赐用帛百馀万匹,钱金以钜万计,皆取足大农𢎞羊,又请令吏得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于是赐𢎞羊,爵左庶长。是时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令𢎞羊令吏坐市列肆,贩物求利,烹𢎞羊,天乃雨。秋,有星孛于东井,又孛于三台,魁下六星,两两而比曰三台。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填星,填,读曰镇,土星也。出如𤓰,食顷复入」。有司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徳星云」。徳星即填星也。史记作「旗星」。明年,帝祠五畤,还,祠泰一,以拜徳星。壬申二年春,帝如东莱,汉郡治掖,今山东莱州府掖县是。还,临塞决河,筑宣防宫,在直𨽻大名府开州西南。

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上于是幸缑氏,遂至东莱,宿留数日,无所见,见大人迹云:「时歳旱,天子既出无名,乃祷万里沙在莱州府掖县东北。《寰宇记》:夹万歳水两岸皆沙,旧有祠过祠泰山,还过瓠子,瓠子河决已二十馀年不塞。上自临决河,沈白马玉璧,令群臣从官自将军以下皆负薪置决河。时东郡烧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楗树竹以塞决口,令宻而以土填之,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防上初临河,决悼功之不成,作瓠子之歌,既塞,乃筑宫,道河北行二渠注见前,复禹旧迹,梁、楚之地复宁,无水灾。

夏,帝还长安。

越人勇之越人名言:「越俗祠皆见鬼有效,东瓯王敬鬼得寿百六十歳,乃命立越祠,亦祀天神上帝、百鬼而用鸡卜,越俗执鸡以祷,所占杀之,㧞其骨,视骨上之孔,以验吉凶。公孙卿复言:「仙人好楼居」。于是上令长安作蜚廉观,在故长安城中。应劭曰:蜚廉,神禽能致风气者也。甘泉作通天台,三辅黄图台,髙百馀丈,若与天通。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更置甘泉前殿。夏有芝生殿房内中,芝,九茎连叶,内中,后庭之室也。诏赦天下。作芝房之歌。

朝鲜注见前。,袭杀辽东注见前。都尉遣将军杨仆、荀彘将兵伐之。

朝鲜在战国时,故属燕,秦为辽东外徼。汉兴,为其逺难守,复修辽东故塞,至浿水在朝鲜国平壤城东,今曰大通江为界,属燕国。燕王卢绾反,入匈奴,燕人卫满亡命聚党,椎结蛮服,东走出塞,度浿水,居秦故空地,役属诸夷及燕、齐亡在者师古曰:「燕、齐之人亡居此地」。。王之都王险即平壤城箕子,故都,今朝鲜国为平壤府。孝惠、髙后时,辽东太守约满为外臣,保塞以故满得侵降。其旁小邑方数千里,传子至孙右渠,所诱汉亡人滋多。又未尝入见辰国即辰。韩韩有三种,曰:马、韩、辰、韩、弁、韩,欲上书见天子,又雍阏不通。是歳,汉使涉何谯责,让也,谕右渠终不肯奉诏。何去至浿水,刺杀送者,归报天子曰:「杀朝鲜将」。上以其名美,拜何辽东东部都尉。朝鲜怨何,发兵攻袭,杀之。上募天下死罪为兵,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左将军荀彘出辽东,以讨朝鲜。

旱。

上以旱为忧,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乾音干封」。三年,上乃下诏曰:「天旱,意乾封乎苏林曰:「谓天旱之意,欲新封之土乾燥乎?」。秋作明堂于汶上汶水之上也。《水经注》:北汶水东南流,迳明堂下, 今泰安府。南有泮河,即北汶水,东南流入大汶。

上欲作明堂,未晓其制度济南公玉带,史记索,隠公,玉姓。带,名也。风俗通:齐泯王臣有公玉,冉带其后也。上黄帝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园,宫垣为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仑。于是上令奉髙作明堂汶上,如带图。

遣将军郭昌发兵击滇,滇王降,置益州郡。治填池,今云南府是。初,上使王然于谕滇王入朝。滇王众数万人,其旁东北,劳深靡莫。括地志》:劳深即劳浸在蜀南。靡莫即靡,非在姚州北。同姓相仗,未肯听劳深靡,莫数侵犯使者吏卒。于是上遣将军郭昌发巴、蜀兵击灭劳深,靡莫以兵临滇。滇王举国降,请置吏入朝,乃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西南夷君长以百数,独夜郎及滇受王印,最宠焉。

以杜周南阳,杜衍人为廷尉。

周少言重迟,而内深次骨,其治大抵放张汤而善候司读作伺,上所欲挤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释久系待问,而微见其寃状。客或让周,不循三尺法。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䟽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乎?时诏狱益多,一歳至千馀章,逮至六七万人,吏所増加十有馀万。

癸酉三年冬十二月,雷雨雹。遣将军赵破奴击姑师,徐广曰:即车师。破奴虏楼兰王,遂破姑师。考通鉴姑师作车师,盖以一国两名,故互书也。纲目以姑师为楼兰王名,未知何据。今依汉书。上必欲通大宛,诸国使者一歳多至十馀辈。楼兰姑师当道苦之,攻劫汉使,又数为匈奴耳目。上遣赵破奴将属国骑及郡兵击姑师王恢,数为楼兰所苦。上令恢佐破奴将兵破奴,以轻骑七百人先至,虏楼兰王,遂破姑师,因暴兵威以动乌孙。大宛之属还破奴恢,俱封侯。破奴,浞野侯,恢涪侯。于是酒泉亭障至玉门矣。朝鲜人杀王右渠以降,置乐浪治朝鲜,即平壤城。临屯茂陵书:治东暆,昭帝时废。今朝鲜国城西南有临屯城。元莬治髙句骊故城,在朝鲜咸兴府东北真畨,茂陵书治霅县,亦昭帝时废。今朝鲜国城西有真番城郡。

汉兵入朝鲜境,朝鲜王右渠发兵距险。杨仆将齐兵先至,战败,遁走,收散卒,复聚荀彘击朝鲜、浿水,西军亦未能破。上以两将未有利,乃使卫山因兵威往谕右渠。右渠顿首请降,遣太子入谢。人众万馀,持兵方渡浿水山,与彘疑其为变,谕令人毋持兵。太子疑,遂不渡浿水,复引归山。还报上,乃诛山。已彘,破浿水上军,乃前至城下,围其西北。仆亦往㑹,居城南,数月未下彘。所将燕代卒劲悍,乘胜,多骄仆,尝败亡卒皆恐,将心惭其围。右渠仆常持和节而彘急击之。朝鲜大臣乃阴使人约降于仆,往来未决,彘使人降之,不从,以故彘与仆不相得。上以两将乖异,使济南太守公孙遂往正之,有便宜得以从事,遂至彘具,以素所意告之,遂亦以为然,乃共执仆而并其军,遂还报,上诛遂彘,击朝鲜益急。朝鲜尼溪相参尼溪,朝鲜地参相之名也。等使人杀王右渠以降。朝鲜平,以其地为四郡彘征,弃市仆,赎为庶人。

甲戌四年夏,大旱。

民多暍死。

匈奴冦边,遣郭昌将兵屯朔方,匈奴自卫、霍渡幕以来,希复为冦,逺徙北方,数使使请和亲,汉使王乌窥之,单于佯许,遣太子入汉为质,又曰:「吾欲入汉见天子,面相约为兄弟」。王乌归报汉为单于,筑邸长安,㑹匈奴使至汉,病死,汉使路充国送其丧,单于以为汉杀吾使者,乃留充国,而数使部兵侵犯汉边,上遣昌等屯朔方以备之。

乙亥五年冬,帝南巡江汉。春三月,至泰山,增封祀上帝于明堂,配以髙祖。

上南巡狩,自江陵而东。至于盛唐,韦昭曰:在南郡。寰宇记》:盛,唐汉县,属庐江郡,其西有盛唐山。考汉书地理志,庐江郡无盛唐,其盛唐县乃唐置,非汉县也。且自江陵而东,则南郡之说为是。望祀虞帝于九疑注见前。登灊汉县故城,在江南六安州霍山县。天柱山即霍山,在霍山县北。《尔雅》谓之南岳,今亦曰灊岳。自寻阳汉县在江北,今湖北黄梅县界。晋寻阳郡在江南,今江西九江府是也。浮江亲射蛟江中,获之,舳舻千里,薄枞阳,汉县故城在江南。安庆府桐城县今为镇。而出,作盛唐《枞阳之歌》。遂北至琅邪,注见前。并海所过礼,祀其名山大川。还,至泰山,増封,始祀上帝于明堂,以髙祖配。因朝诸侯王、列侯,受郡国计。师古曰:受郡国上计簿也。夏四月,赦天下,所幸县毋出今年租赋。还,幸甘泉,郊泰畤。

大司马、大将军、长平侯卫青卒。谥曰烈。青凡七出击匈奴,再益封并三子,凡二万二百户。苏建常责青以招选贤者,青谢曰:「自魏其武安之厚,宾客天子常切齿。彼招贤黜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职而已,何与招士!」

初置刺史。

上既攘却胡、越,开地斥境,乃置交址、朔方之州及冀、幽、并幽、并二州,舜分冀州置。兖、徐、青、扬、荆、豫、益《禹贡》:梁州、凉,《禹贡》:雍州西地。等州凡十三部,皆置刺史,掌奉诏条察州。汉旧仪》:刺史毎以秋分行部所察六条。

诏举茂材异等。

诏曰:「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覂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絶国者」。

丙子六年,遣郭昌将兵击昆明。注见前。上欲通大夏,遣使皆闭昆明为所杀,夺币物。于是赦京师亡命,遣郭昌将以击之,斩首数十万。后复遣使,竟不得通。

秋,大旱,蝗。

以宗室女为公主,嫁乌孙乌孙。使者见汉广大,归报其国,其国乃益重汉。匈奴怒,欲击之。乌孙恐,使使愿得尚汉公主为昆弟,乃以江都王建女细君为公主,往妻乌孙昆,莫以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之,以为左夫人。公主自治宫室,居歳时一再与昆莫㑹,昆、莫年老,言语不通,公主悲愁思归,作《黄鹄之歌》,天子闻而怜之,间歳使人问遗昆莫,欲使其孙岑陬乌孙,官号,名军须靡。尚公主。公主不听,上书言状,天子欲与乌孙共灭匈奴,诏从其国俗。岑陬遂妻公主,昆莫死,代立,乃以昆弥昆莫,本名猎骄靡,故号取昆莫骄靡,合而一之。为王号云是时汉使西逾葱岭,抵安息,安息发使,以大鸟卵及牦靬眩人献于汉,诸小国皆随汉使献见,每巡狩海上,悉从外国客,大都多人则大角抵出竒戏聚观者,散财帛赏赐以示富厚,令徧观各仓库府藏之积以倾骇之,大宛左右多蒲萄,可以为酒,多苜蓿,天马嗜之。汉使采其实以来,天子种之,离宫别馆,旁极望焉。人大鸟卵条支国大雀,其卵如瓮。牦靬,西域国名眩 即幻人。颜师古曰:今吞刀、吐火之类是也。角抵竒戏。文頴曰:杂技,乐也。巴渝戏,鱼龙曼衍之属。

丁丑太初元年,应劭曰:初用夏正,故改年为太初。冬十月,帝如泰山。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祀明堂,益遣方士入海。

上自泰山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仙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十二月,亲禅髙里,伏俨曰:山名,在泰山下。祠后土,临勃海,望祀蓬莱几义同冀。至殊廷,仙人廷也焉。

柏梁台灾,作建章宫。三辅黄图,在未央宫西长安城外。柏梁既灾,上还受计明庭甘泉。公孙卿言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乃治明庭甘泉也。上于是令甘泉作诸侯邸。越人勇之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乃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东鳯阙西虎圈,北太液池中有渐台、蓬莱方丈壶,梁南玉堂、璧门立神明台,井干楼辇道相属。

夏五月,造太初厯,以正月为歳首,大中大夫公孙卿、壶遂壶氏,晋大夫,受邑壶口,其后以为氏。太史令、太史,史官之长,令汉所置。司马迁太史谈子生于龙门字,子长。等言厯纪废坏,宜改正朔。礼记䟽,周建子商建丑夏,建寅,改正也。周夜半商鸡鸣,夏平旦,易朔也。儿寛议以为宜用夏正。斗杓,初昏建寅之月,为歳首也。乃诏卿等造汉太初厯。卿等以上,元泰初四千六百一十七歳,至于元封七年复得阏逢。摄提挌之歳,中冬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月在建星,太歳在子巳得太初本星度愿募治厯者更造宻度,各自増减,以造汉太初厯。于是邓平及洛下闳等都分天部,闳运算转厯,其法以律起厯,与邓平所治同,诏遂用邓平厯 王应麟曰:汉太初厯元起,丁丑,以日月五纬复得上元本星度,故命曰阏逢摄提格之歳,而实非甲寅也。以正月为歳,首色尚黄,黄,土色,汉据土徳,故尚黄。数用五,土数五,故用五。定官名,光禄勲,大鸿胪、大司农、执金吾、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皆是歳所改。协音律,更是年为太初元年。

刘氏友益曰:始用夏正,故特书造。自是无能改者矣。盖行夏之时,诚不易之常经也。秋,以李广利为贰,帅将军伐大宛。

汉使入西域者言:「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大宛国,城名。匿不肯与汉使」。上使壮士持千金及金马以请之,宛王不肯。汉使怒,椎破也。金马而去。宛贵人令其东边,郁成王遮杀之。于是上大怒。诸尝使者言:「宛兵弱,诚以汉兵三千人可尽虏矣」。上以为然,而欲侯宠姬李氏,乃拜其兄广利为贰师将军,期至贰师取善焉,故以为号。发属国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往伐宛。贰师西行,当道小国各城守不给食,比至郁成,士不过数千,皆饥罢攻,郁成为所杀伤甚众。贰师引兵还至敦煌,上书乞罢兵,上怒,使使遮玉门曰:「军有敢入,斩之!」贰师恐,因留敦煌。

闗东蝗,大起西飞,至敦煌戊寅。二年春正月,丞相庆卒,以公孙贺为丞相。封葛绎侯。时朝廷督责大臣,丞相比坐事死,贺引拜不受印绶,顿首涕泣,上起去,贺不得已,拜出曰:「我从是殆矣!」秋遣赵破奴击匈奴,败没。

初,丐奴乌维单于死,子儿单于名乌斯卢立,年少,好杀伐,国人不安。左大都尉告汉曰:「我欲杀单于降汉,汉逺即兵来迎我,我即发」。上乃遣公孙敖筑塞外受降城,在今吴喇忒旗北以应之。既而犹以为逺,乃遣浚稽将军赵破奴将二万骑期至浚稽山。在汉北胡三省注:匈奴有东西浚稽。考浚稽山去汉朔方北一千馀里,当在今喀尔喀土喇河及鄂尔浑河之间,所谓龙勒水在东浚稽山南,余吾水在山之北者是也。既至,左大都尉欲发而觉,单于诛之,发兵八万骑围破奴,获之,因急击其军,军吏畏亡将而诛,遂没于匈奴。明年,儿单于死,呴犁湖单于立,汉遣光禄勲徐,自为出五原塞筑城障,列亭逺者千里。其秋,匈奴大入,尽毁坏之。

己邜三年春,睢阳《功臣表》作「睢陵」侯张昌张敖曽孙广之子有罪,国除。初,髙祖封功臣为列侯百四十有三人,其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存,爰及苗裔,申以丹书之信,重以白马之盟。髙后时差第位次,藏之宗庙,副在有司」。逮文、景后,列侯子孙多抵法禁,陨身失国,至是昌坐为太常,乏祠祠事有阙也,国除,见侯才四人而已。

大发兵从李广利围宛、宛,杀其王毋寡,出善马以降。时议者皆愿罢宛兵,以赵破奴,畋没匈奴。上以为宛小国而不能下,则大夏之属渐轻汉,而宛善马絶不来,乃案案:其罪行罚。言伐宛尤不便者。邓光等大发兵出敦煌,赦囚徒,发恶少年及邉骑凡六万人,负私从者不与。益发天下七科,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婿,三,贾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市籍七。与谪同戍也。及载糒给贰师,拜习马者二人为执驱马。校尉备破宛、择,取其善马云。于是贰师复行,以兵多所至,迎给不下者攻屠之。至宛城,兵到者三万,宛兵迎击汉兵,大败之。围其城,攻之四十馀日。宛城中无井,汲城外流水,贰师决其水原,移之宛大困。宛贵人相与谋共杀王毋寡,持其头使贰师曰:「无攻我,我尽出善马恣所取而给军食。即不听我,我尽杀善马,康居之,救又且至」。贰师许之。宛乃出其马,令汉自择之,而多出食食汉军。汉军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三千馀匹立宛。贵人昧蔡,故与汉使善者。为王与盟而罢兵,令搜粟都尉上官桀楚子兰为上官邑大夫,后以为氏。桀,陇西上邽人。攻破郁成郁。成王走康居,追斩之。明年,师还,上以得宛善马,作西极天马之歌,辞曰: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天马徕,出泉水,虎脊两化,若鬼天马。徕厯无皂径千里,循东道,天马徕,执徐时将摇举,谁与期天马徕,开逺门,竦予身逝。昆仑、天马,徕龙之媒逰,阊阖观玉台。封广利为海西侯,将士皆论功封赏。伐宛再反,凡四岁而得罢。贰师还时,匈奴因楼兰候汉使后过者,欲絶勿通。军正任文捕得生口知状以闻。上诏文引兵捕楼兰王,诣阙对簿,王对曰:「小国在大国间,不两属无以自安,愿徙居汉地」。上直其言,遣归国,因使候伺匈奴,自是不亲信。楼兰于是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䕶以给使外国者。 轮台,西域地名,在车师西北,渠犁城在轮台东,地相接。

辛巳,天汉元年,应劭曰:时频年苦旱,故改元天汉以祈甘雨。师古曰:《大雅》有《云汉》之诗,故依以为年号。春三月,遣中郎将苏武杜陵人,苏建子,字子卿。使匈奴。

先是,上欲因伐宛之威,遂困匈奴,乃下诏曰:「髙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髙后时单于书絶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雠,齐襄公灭纪,复哀公之雠,见公羊传。春秋大之。㑹匈奴呴犁湖单于死,弟且鞮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曰:我儿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也」。因尽归汉使之不降者路充国等使使来献。于是上嘉单于之义,遣蘓武送匈奴使留在汉者,因厚赂单于,荅其善意。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俱。既至,置币单于。单于益骄,非汉所望也㑹缑王,昆邪,王姊子,与昆邪王俱降汉,后随赵破奴没胡中。与长水虞常汉有长水校尉,掌长水胡骑、虞常,盖亦先没于匈奴者。等谋杀汉降人卫律律父故长水胡人律善李延年,延年荐律使于匈奴,闻延年家收,遂亡降于匈奴,单于爱之。而劫单于母阏氏归。汉人告单于时律为丁灵,匈奴属国在康居北,今为俄罗斯地。王贵宠用事单于,使律治之。虞常引武副张胜知其谋。虞常在汉,素与张胜相知,私候胜,请为伏弩射杀卫律,胜许之。单于怒,欲杀汉使者左伊秩訾胡官之号。曰:「即谋单于,何以复加?言谋卫律而杀之,其罚太重。宜皆降之」。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常惠等曰:「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之。武气絶半日,复息单于,壮其节,朝夕,遣人问武而收系胜,武益愈。㑹论虞常,欲因此时降武。剑斩常己,律曰:「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当死,降者赦罪」。举剑欲击之,胜请降。律谓武曰:「副有罪,当相坐」。武曰:「本无谋,又非亲属,何谓相坐?」律复举剑拟之,武不动。律曰:「君因我降,与君为兄弟,今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汝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汝为见!言何用见汝为也。且单于信汝,使决人生死,不平心持正,反欲斗两主,观祸败。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若知我不降,明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此始矣」。律白单于愈欲降之,遂幽武置大窖中,絶不饮食。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曰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武既至海上,廪食不给,掘野䑕去草实而食之。仗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

雨白牦。与厘通。师古曰:毛之强曲者也。

夏,大旱,赦。

壬午二年夏,遣李广利将兵击匈奴,别将李陵战败,降虏贰师出酒泉击匈奴,斩万馀级,师还,匈奴大围之。汉军乏食数日,死伤者多,假司马赵充国字翁孙,陇西上邽人。与壮士百馀人溃围陷阵,贰师引兵随之,遂得解。充国身被二十馀创,诏徵诣行在所,帝亲视其创,嗟叹之,拜为中郎。初,李广有孙陵,字少卿善骑射,爱人下士,帝以为有广之风,拜骑都尉,使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至是,上欲使为贰师将辎重,陵曰:「臣所将皆荆楚勇士奇才,剑客力扼虎射命中,愿得自当一队,分单于兵,毋令専乡贰师军」。上曰:「将恶相属耶?吾发军多无骑予」。女陵对:「无所事,骑臣愿以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上壮而许之,因诏路博徳将兵半道迎陵军博徳,亦羞为陵后距,奏言:方秋匈奴马肥,未可与战,愿留陵至春俱出」。上疑陵悔而教博徳上书,乃诏博徳击匈奴于西河,注见前。诏陵以九月发陵,于是出居延,汉县,注见前。至浚稽山,注见前。与单于相值,骑可三万围陵军,军居两山间,以大车为营陵,引士出营外,为陈前行持㦸盾,后行持弓弩,令曰闻鼔声,而纵闻金声而止。虏见汉军少,直前就营,陵抟战,千弩俱发,应弦而倒,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召左右地兵八万馀骑攻陵陵,且战且引,南行,斩首三千馀级,抵大泽葭苇中,虏从上风纵火,陵亦军中纵火以自救。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单于曰:此汉精兵击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毋有伏兵乎!欲去,㑹军候管敢亡降匈奴,具言陵军无后,救矢且尽。单于大喜,遮道急攻,陵居谷中,虏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汉军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万矢皆尽,陵太息曰:「兵败死矣!」令军士各㪚期至遮虏障,汉路博徳所筑,在今肃州北边外。相待,虏骑数千追之,校尉成安侯韩延年战死。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军得脱至塞者四百人。上闻陵降,怒甚,群臣皆罪陵,惟太史令司马迁盛言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蹂戎马之地,抑数万之师,虽古名将不过也。身虽陷败,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上以迁为诬㒺,欲沮贰师,为陵㳺说下迁腐刑。久之,上悔曰:「陵当发出塞」。乃诏强弩都尉令迎军,坐预诏之,得令老将生奸诈。乃遣使劳赐陵,馀军得脱者。

遣绣衣直指使者即侍御史。师古曰:衣以绣者,尊宠之也。发兵击东方盗贼。时郡国二千石多酷暴,吏民益轻犯法,东方盗贼滋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杀二千石,掠卤乡里,道路不通。上使光禄大夫范昆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所至得擅斩二千石以下,诛杀甚众,一郡多至万馀人,数歳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群居,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韦昭曰:沈,没也。敢蔽匿盗贼者,没其命。曰:「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浸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是时暴胜之为直指使者衣绣杖斧,所诛杀二千石以下尤多,威振州郡,至勃海,闻郡人隽不疑,贤请与相见,不疑容貌尊严,衣冠甚伟,胜之躧履起,迎登堂,坐定不疑,据地曰:「窃伏海滨,闻暴公子旧矣,今乃承颜接辞,凡为吏,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威行施之以㤙,然后树功,扬名永终,天禄胜之」。深纳其戒。及还,表荐,召拜青州刺史王贺亦为绣衣御史,逐捕群盗,多所纵舍,以奉使不称免,叹曰:「吾闻活千人,子孙有封,吾所活者万馀人,后世其兴乎!」 隽不疑字。曼倩,勃海人。王贺,字翁孺,元皇后之父。

癸未三年春三月,帝东巡,还祠常山,上行幸泰山,修封祀明堂,因受计还祠常山,瘗元玉,方士之候神人求蓬莱者,终无有验,上益厌怠矣,然犹覊縻不絶,冀遇其真。

夏,大旱,赦。

甲申四年春正月,遣李广利等击匈奴不利,族诛李陵家,发天下七科适及勇敢士,遣李广利等四将军出塞,贰师将军李广利将骑六万、步兵七万出朔方,强弩都尉路博徳将万馀人与贰师㑹逰,击将军韩说,将步兵三万人出五原,因杅将军公孙敖将骑万、步兵三万人出雁门。匈奴闻之,悉逺其累重于余吾水。在浚稽山北。北而单于以兵十万待水南,与贰师接战。贰师解而引归,游击无所得,因杅与左贤王战,不利。时上遣敖深入匈奴迎李陵,敖军无功还,因曰:「得生口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故臣无所得」。上于是族陵家,既而闻之,乃李绪非陵也。陵使人刺杀绪单于,以女妻陵,立为右校王,与卫律皆贵用事。

夏四月,立子髆为昌邑王。治昌邑,注见前。髆,李夫人子也。立十一年薨,子贺嗣。

秋九月,令死罪入赎。

钱五十万减死一等。

乙酉太始元年,应劭曰:与民更始,故以冠元。春正月,徙豪杰于茂陵丙戌。二年春三月,制金班诸侯王。

诏曰:「往者朕郊见上帝,获白麟,渥洼水出天马泰山见黄金,宜改故名。今更黄金为麟趾褭奴了反蹄,要褭,骏马名褭。蹄,马蹄也。师古曰:旧金以斤两为名,今欲表祥瑞,故普改为麟足马蹄之形以易旧法。以协瑞焉」。因以班赐诸侯王。

秋穿白渠。在西安府泾阳县西北,有大白、中白、南白三渠。,赵中大夫白公史失其名。奏穿渠,引泾水注见前。,首起谷口,在泾阳县西北。师古曰:「仲山之谷口也。汉时为县。今呼冶谷,仲山之北,寒凉,故为此谷,为寒门。尾入栎阳注见前。,注渭中,袤二百里,溉田四千五百馀顷,因名曰白渠。民得其饶。歌曰:「田于何所?池阳谷口,郑国在前,白渠起后,举臿成云,决渠为雨。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衣食京师亿万之口 。郑国渠注见前今三白渠自仲山龙洞而东,北曰北白,中曰中白,南曰下白。凡灌泾阳、醴泉、三原、髙陵四县,田七千馀顷。

丁亥三年春正月,帝东巡琅邪,浮海而还。上行幸东海,获赤雁,作《赤雁之歌。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注俱见前。浮大海而还。

子弗陵生。

弗陵母曰河间赵偼伃,帝遇河间望气者,言此有奇女,上使召之。既至,两手皆拳,上自披之,手即时伸,由是得幸,号拳夫人,封偼伃 偼伃,位昭仪下,视上卿比列侯。居钩弋宫,以偼伃手反屈如钩,故名。任身十四月而生。上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乃命门曰尧母门。

以江充邯郸人为水衡都尉,充初为赵王,赵敬肃王彭祖客得罪,亡诣阙告赵太子阴事,太子坐废,充容貌魁岸,被服轻靡,上召与语,大悦之,拜为直指绣衣使者,使督察贵戚近臣逾侈者,充举劾无所避,令身待北军击匈奴,贵戚子弟叩头求哀于上,愿入钱赎罪,凡数十万,上以充为忠直。尝从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乘车马行驰道中,充以属吏,太子使人谢充曰:「非爱车马,诚不欲令」。上闻之,以教敕亡素,谓素不曽教敕左右者,唯江君寛之。充不听,遂白奏,上曰:「人臣当如是矣」。大见信用,威震京师。

戊子四年春三月,帝东巡,祀明堂,修封禅。夏五月,还宫,赦上幸,不其,汉县,以不其山名,故城在今山东。莱州府即墨县,祠神人于交门宫,晋灼曰:「琅邪有交门宫」。,若有乡坐拜者,作《交门之歌。

冬十月甲寅晦,日食。

己丑征和元年。应劭曰:言征伐四夷而天下和平。夏大旱,冬十一月,大捜长安十一日。

上居建章宫,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华门,命收之弗获,上怒,斩门候发三辅,京兆左冯翊,右扶风,是为三辅。骑士大捜上林闭长安城门,索十一日乃解,巫蛊始起。是时方士及诸神巫多聚京师,率皆左道,惑众变幻,无所不为。女巫往来宫中,教美人度厄,毎屋輙埋木人祭祀之,因妒忌恚詈,更相告讦,以为祝诅。上无道,后宫及大臣被诛者甚众。

庚寅二年春正月,丞相贺有罪,下狱死,夷其族,以刘屈牦中山靖王子为左丞相。封澎侯。

贺夫人君孺,卫皇后姊也。子敬声,为太仆,骄奢不奉法,擅用北军钱,发觉下狱。时诏捕阳陵大侠朱安世甚急,贺自请捕安世以赎敬声罪,果得安世。安世笑曰:「丞相祸及宗矣」。遂从狱中上书,告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祝诅。上有恶言,遂下贺狱,父子死狱中家族。夏四月,大风,发屋折木。

帝如甘泉。秋七月,皇太子据杀使者江充,白皇后发兵反。诏丞相屈牦讨之,据败,走湖,汉县故城,在今河南陜州阌乡县。皇后卫氏及据皆自杀。

初,上立太子,甚爱之,及长,嫌其才能不类已皇后、太子常不自安,上觉,使大将军晓之,上曰:汉家庶事草创,加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可以此意喻之。上用法严,太子寛厚,多所平反,如淳曰:奏请,从轻也。用法大臣多不悦。卫青既卒,臣下无复外家为据,言诸臣以太子已无外家,可为冯依。竞欲构太子㑹巫蛊事起,上心以为疑。尝昼寝,梦木人数千持杖欲击上,上惊寤,因是体不平,遂苦忽忽善忘。上以江充为使者,治其狱。自京师,三辅及郡国坐死者数万人。充自以与太子及卫氏有隙,因言宫中有蛊气,入宫至省中,坏御座,掘地求蛊。上又使苏文等助充,太子尝谒皇后,移日乃出,黄门苏文告上曰:太子与宫人戏。上益太子宫人,太子知之,衔文文与小黄门常融等,常微伺太子过,辄増加白之。皇后切齿,使太子白诛文等,太子曰:苐勿为过上聪明,不信邪佞,不足忧也」。已而融被诛,文构太子益甚。充遂至太子宫,掘地纵横,无复施床处,云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当奏闻。太子惧,召问少傅石徳、石庆子。徳惧并诛,因曰:「前丞相公孙贺、父子两公主诸邑阳石及卫氏长平侯伉皆坐此,今无以自明,可矫以节收捕充等系狱,穷治其奸诈。且上疾在甘泉,皇后及家吏请问,皆不报。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不念秦扶苏事邪?太子不聴,将如甘泉。而充持之急,太子遂从徳计,乃使客诈为使者收捕,充等自临斩之,骂曰:赵虏前乱,乃国王父子不足邪,乃复乱吾父子也!使舍人持节夜入宫白皇后,发中厩,天子内厩车载射士出,武库兵发长乐宫卫卒苏文亡归甘泉言状。上大怒,赐丞相玺书曰:「捕斩反者,自有赏罚。坚闭城门,毋令反者得出。太子宣言帝病困,疑有变。上于是从甘泉来幸城西建章宫,诏发三辅近县兵,丞相将之,太子亦矫制赦长安中都官囚徒,命石徳及宾客张光等分将召䕶北军使者任安与节令发兵,安拜受节入,闭门不出。太子引兵驱肆市人数万至长乐西阙下,逢丞相军,合战五日,死者数万人,民间皆云太子反,以故众不附。太子兵败,南奔覆盎城门,长安城东南门亦曰杜门。司直田仁部闭城门,以为太子父子之亲,不欲急之,太子得出亡,丞相欲斩仁,御史大夫暴胜之曰:「司直,吏二千石,当先请,奈何擅斩之!」丞相释仁上闻,大怒,下吏责问,胜之惶恐自杀。诏收皇后壐绶,后自杀。上以为任安老吏,欲坐观成败,有两心,与田仁皆要斩,诸太子宾客尝出入宫门,皆坐诛,其随太子发兵以反法族。上怒甚,群下忧惧,不知所出壶闗,今县属山西。潞安府,本汉置。三老茂上书曰:「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故天平地安,物乃茂成,父慈母爱,子乃孝顺。今皇太子为汉适嗣,承万世之业,体祖宗之重,亲则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闾阎之隶臣耳。陛下显而用之,衔至尊之命以迫蹙皇太子,造饰奸诈,群邪错缪,太子进则不得见上,退则困于乱臣,独寃结而无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子盗父兵,以救难自免耳。臣窃以为无邪心。往者江充谗杀赵太子,天下莫不闻,陛下不察深过。太子发盛怒,举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将,智者不敢言辩,士不敢说,臣窃痛之!书奏,上感悟,然尚未显言赦之也。太子亡东至湖,匿泉鸠里一名全鸠涧,在阌乡县西南。主人家贫,卖屦以给太子。八月,发觉吏围捕太子、太子入室,距户自经。皇孙二人皆并遇害。初,上为太子立博望苑,使通宾客,从其所好,宾客多以异端进者,故终及于败。

八月,地震。

辛邜三年春三月,遣李广利等将兵击匈奴匈奴冦五原,酒泉遣李广利等将兵击之,李广利将七万人出五原,商邱成将二万人出西河,马通将四万骑出酒泉。

夏六月,丞相屈牦弃市,李广利降匈奴,诏族其家。贰师之出也,丞相刘屈牦为祖道送至渭桥,广利曰:「愿君侯,早请昌邑王为太子,如立为帝,君侯长何忧乎?」屈牦许诺。贰师出塞,破匈奴兵于夫羊句山在汉北,乘胜追北至范夫人城在今喀尔喀地,㑹有告丞相夫人祝诅上,及与贰师共祷祠,欲令昌邑王为帝,按验罪,至大逆不道。六月,屈牦要斩东市,贰师妻子亦收贰,师闻之忧惧,遂深入要功,北至郅居水,在范夫人城北,上逢左贤王左大将合战,一日,杀左大将,还至燕然山,今喀尔喀有杭爱山,直陜西、宁夏北二千馀里,葢即古燕然山,单于自将五万骑遮击,贰师夜堑汉军前,深数尺,从后急击之,军大乱败,贰师遂降,单于以女妻之,宗族遂灭,贰师在匈奴,歳馀卫律害其宠,㑹母阏氏病,律饬胡巫,言当用贰师以祠,贰师且死,骂曰:我死必灭!丐奴㑹连,雨雪数月,畜产死,人民疫病,榖稼不熟,单于恐为贰师立祠室。

秋,以田千秋本齐诸田徙长陵,为大鸿胪族灭江充家,吏民以巫蛊相告言者,案验多不实,上颇知太子惶恐无他意,会髙寝郎髙庙,卫寝之郎田千秋上急变,讼太子寃曰: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罪哉!臣尝梦见一白头翁教臣言。上乃大感悟,召见千秋千秋长八尺馀,体貌甚丽,上见而悦之。谓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此髙庙神灵,使公教我,公当遂为我辅佐」。立拜千秋为大鸿胪而族灭江充家,焚苏文于横桥即中渭桥,在横门外上怜太子无辜,乃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于湖,天下闻而悲之壬辰。四年春正月,帝如东莱注见前

上欲浮海求神仙,群臣谏,弗听,㑹大风晦㝠,海水沸涌,留十馀日乃还。是歳雍县注见前,无云而雷者三,声闻四百里陨石,二黑如黳。

三月,帝耕于钜定,汉县故城,在今山东青州府寿光县西北。还至泰山,罢方士候神人者。夏六月,还宫。

上耕于钜定,还,幸泰山,修封禅,祀明堂,见群臣,乃言曰:「朕即位以来,所谓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众,而无显功,请皆罢斥遣之」。上曰:「大鸿胪言是也」。于是悉罢诸方士候神人者。是后,上每对群臣自叹乡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节食服药,差可少病而已。

以田千秋为丞相,封富民侯,以赵过为捜粟都尉。千秋无他才能学术,又无阀阅功劳,特以一言寤意,数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然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称逾于前后数公。先是,桑𢎞羊言轮台注见前。东有溉田五千顷以上,可遣屯田卒,置校尉,募民壮健敢徙者诣田所,垦田筑亭,以威西国。上乃下诏,深陈既往之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馀里前击车师,虽降其王以辽逺乏食,道死者尚数千人,况益西乎?匈奴常言汉极大,然不耐饥渇,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请逺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乱天下,非所以优民也,朕不忍闻。大鸿胪等又议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赏以报忿,此五伯所弗为也。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师古曰:马复,因飬马以免徭赋也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郡国二千石各上进畜马方略补边状与计对,自是不复出军,而封田千秋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养民也。又以赵过为捜粟都尉,过教民为代田一畆秦制,二百四十步为畆三甽沟广深各尺曰甽,歳代处代,易也,歳易其处,胡三省曰:即周礼一易再易之类,每耨辄附根每耨草,辄以土附著苗根,根深能读曰耐风旱,其耕耘田器皆有便巧,用力少而得榖多,民皆便之。

秋八月辛酉晦,日食。

癸巳后元元年夏六月,侍中仆射马何罗反,伏诛。初,马何罗与江充相善,及卫太子起兵,何罗弟通以力战封侯。后上夷灭江充,宗族党与,何罗兄弟惧及,遂谋为逆。侍中金日磾视其志意有非常,心疑之,阴独察其动静,与俱上下,以故久不得发。上幸林光宫,服䖍曰:甘泉宫亦名林光。何罗与通,矫制夜出发兵。明旦,上未起,何罗袖白刃从东厢上,见日磾色变,走趋卧内,触宝瑟僵。日磾得抱何罗投殿下,穷治,皆伏辜。

秋七月,地震。往往涌泉出。

杀钩弋夫人赵氏。

钩弋夫人之子弗陵,年七歳,形体壮大,多知,上竒爱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稚母少,犹与久之,欲以大臣辅之察群臣,唯奉车都尉、光禄大夫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上乃使黄门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以赐光。后数日,帝谴责钩弋夫人,夫人脱簪珥叩头,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狱」。夫人还,顾帝曰:「趣行,汝不得活!」卒赐死。帝闲居,问左右曰:「外人言云何?」左右对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儿曹愚人之所知也。往古国家所以乱,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汝不闻吕氏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甲午二年春二月,帝如五柞宫,在今西安府盩厔县东南。西京杂记:宫有五柞树,䕃覆数畆,故名。立弗陵为皇太子。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上官桀为左将军,受遗诏辅少主。帝崩,上病笃,霍光涕泣问曰:「如有不讳,谁当嗣者?」上曰:「君未喻前画意邪!立少主,君行周公之事!」光顿首让曰:「臣不如金日磾!」日磾亦曰:「臣外国人,不如光,且使匈奴轻汉」。乃立弗陵为皇太子。明日,命光、日磾及上官桀受遗诏辅少主,与御史大夫桑𢎞羊皆拜卧内床下。光出入禁闼二十馀年,出则奉车入侍左石,小心谨慎,未尝有过。为人沈静详审,每出入下殿门,止进有常处,郎、仆射窃识视之,不失尺寸。日磾在上左右,目不忤视者数十年,赐出宫女,不敢近。上欲纳其女后宫,不肯,其骂慎如此,上尤竒异之。日磾长子为帝弄儿,其后壮大,自殿下与宫人戏,日磾适见,遂杀之。上怒,日磾具言所以,上为之泣。而心敬日磾。桀始以材能见幸,为未央厩令。上尝体不安,及愈,见马多痩,上大怒曰:「令以我不复见马邪!」欲下吏。桀顿首曰:「臣闻圣体不安,日夜忧惧,意诚不在马。言」未卒,泣数行下。上以为爱已,由是亲近。又明日,帝崩,入殡,未夹前殿。

太子弗陵,即位。

时帝姊鄂邑长公王共养省中,光、日磾、桀共领尚书事。光辅㓜主政自己出,天下想闻其风采。殿中常有怪,一夜,群臣相惊光,召尚符玺郎,欲收取玺,郎不肯授,光欲夺之,郎按剑曰:「臣头可得,玺不可得也」。光甚谊之。明日,诏増此郎秩二等,众庶莫不多光。

三月,葬茂陵。

史臣曰:汉承百王之弊,髙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厯数,协音律,绍周后,号令文章,焕马可述,如武帝之雄才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以加焉!

秋七月,追尊钩弋夫人为皇太后,起云陵。在西安府泾阳县西北。孝昭皇帝。

乙未始元元年春二月,帝耕于弄田。钩盾弄田,在未央宫中。师古曰:谓宴游之田,天子所戏弄耳。

秋七月,大雨,至于十月。

燕王旦谋反,赦弗治党与,皆伏诛。初,武帝时,燕王旦自以次第当为太子,上书求入宿卫,帝怒,斩其使,又坐匿亡命,削三县。旦辩慧博学,其弟广陵王胥有勇力,而皆动作无法,复多过失。及武帝崩,赐诸侯王玺书。燕王旦得书,不肯哭,曰:「玺书封小京师,疑有变,遣幸臣之长安,问礼仪阴,刺候朝廷事」。及诏赐钱益封,旦怒曰:「我当为帝,何赐也!」遂与齐孝王孙泽等结谋,诈言以武帝时受诏得职吏事,修武备,备非常,为奸书,言少帝非武帝子,天下宜共伐之。使人传行郡国,以摇动百姓。泽谋归发兵临灾,注见前。且招徕郡国奸人,赋敛铜铁,作甲兵数,阅其车骑、材官卒,发民大猎以讲士马,须期日,杀谏者韩义等凡十五人。八月,青州刺史隽不疑收捕,泽等以闻,遣大鸿胪丞治连引燕王诏,以燕王至亲,勿治,而泽等皆伏诛。遂擢不疑为京兆尹。不疑为京兆尹,吏民敬其威信,每行县録,囚徒还其母,辄问不疑。有所平反,活几何人,即多所平反。母喜笑异,他时或无所出,母怒为不食,故不疑为吏,严而不残。

九月,车骑将军秺汉县故城,在今山东曹州府城武县。侯金日磾卒。谥曰敬。初,武帝以日磾捕反者马何罗功,遗诏封为秺侯。日磾以帝少,不受封,及病困,光白封之,卧受印绶。一日,薨。日磾两子,赏、建俱侍中,与上卧起,赏奉车,建驸马都尉。及赏嗣侯,佩两绶。上谓光曰:「金氏兄弟两人,不可使俱两绶邪?」对曰:「赏自嗣父为侯耳」。上笑曰:「侯不在我与将军乎?」对曰:「先帝之约,有功乃得封侯」。遂止。

闰月,遣使行郡国,举贤良,问民疾苦。丙申。二年春正月,封大将军光为博陆,师古曰:取乡聚之名非县也。侯左将军桀为安阳桀食邑荡阴。侯。

皆以遗诏前捕反者功,与金日磾同封,至是始受。时卫尉王莽子男忽侍中扬语曰:「帝崩,忽常在左右,安得遗诏封三子,事群儿自相贵耳!」光闻之,切让王莽。莽酖杀忽。

以宗室刘辟强字少卿,楚元王交之孙。刘长乐为光禄大夫,辟强守长乐卫尉。

或说光曰:「将军不见诸吕之事乎?摄政擅权,而背宗室,不与共职,是以天下不信,卒至于灭亡。今将军当盛位,帝春秋富,宜纳宗室,又多与大臣共事,则可以免患」。光然之,乃择宗室可用者拜二人,皆为光禄大夫,辟强守长乐卫尉。时辟强已八十馀,徙宗正,数月卒。

秋,匈奴狐鹿姑单于死,子壶衍鞮单于立。初,武帝征伐匈奴,深入穷追。二十馀年,匈奴马畜孕重懐,任也,堕殰胎落散也,罢读作疲,极苦之,常有欲和亲意,未能得。是歳单于病且死,谓诸贵人:「我子少,不能治国,立弟右谷蠡王」。及单于死,卫律等与颛渠阏氏谋,矫单于令,更立其子为壶衍鞮单于左贤王。右谷蠡王怨望,不复肯㑹龙城匈奴诸王每歳五月大㑹龙城,祭其先天地鬼神,匈奴始衰。

丁酉三年冬十月,鳯凰集东海汉郡,注见前。遣使者祠其处。

十一月壬辰朔,日食。

戊戌四年春三月,立偼伃上官氏为皇后,赦。初,霍光与上官桀相亲善,每休沐出,桀常代入决事,光女为桀子安妻生女,年甫六歳,安欲因光内之宫中,光不听,帝姊鄂邑盖长公主私近子客丁外人,安说外人曰:安子容貌端正,诚因长主时得入为后,以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汉家故事,常以列侯尚主,足下何忧不封侯乎?外人言于长主,长主以为然,召安女入为偼伃,遂立为后,以安为车骑将军己亥。五年春正月,男子成方遂诣阙,诈称卫太子伏诛,有男子乘黄犊车诣北阙,诈称卫太子,公车以闻,诏公卿将军中二千石杂识视,至者莫敢发言,京兆尹不疑后到,叱从吏收缚,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诸君何患于卫太子?昔蒯瞶违命出奔,辄拒而不纳,春秋是之。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遂送诏狱,上与大将军光闻而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有经术明于大谊者,由是不疑,名重朝廷,廷尉验治,竟得奸诈。本夏阳人,姓成名方,遂居湖。有故太子舍人谓曰:子状貌似卫太子」。方遂利其言,冀以得富贵,坐诬㒺不道,要斩。

伊川程子曰:不疑说春秋非是,然其处事应机则不异于古人矣。庚子六年春,诏问贤良文学、民间疾苦,諌议大夫杜延年字㓜公,杜周少子。言:「年歳比不登,流民未尽还,宜修孝文时政,示以俭约,寛和顺天心,说民意,年歳宜应」。光纳其言,诏有司问郡国所举贤良文学、民间疾苦教化之要,皆对愿罢盐铁酒𣙜武帝时𣙜酒酤均输官,毋与天下争利。桑𢎞羊难以为此国家大业所以制四夷,安边足用之本,不可废也。于是盐铁之议起焉。是年秋七月,罢𣙜酤官,从贤良文学之议也。霍光知时务之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㑹匈奴和亲,百姓充实,稍复文、景之业焉。

苏武还自匈奴,以为典属国。本秦官,汉因之,掌蛮夷降者。初,武与李陵俱为侍中,及陵降匈奴,单于使至海上,为武置酒设乐,谓曰:「单于闻陵与子卿素厚,故使来说足下,虚心欲相待,终不得归汉,空自苦亡人之地,信义安所见乎?」武曰:「武父子无功徳,皆为陛下所成,就位列将爵通侯,常愿肝脑涂地。今得杀身自效,诚甘乐之臣事君,犹子事父也。子为父死无所恨,愿勿复言!」陵与武饮数日,复曰:「子卿壹听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必欲降武,请毕今日之驩,效死于前」。陵见其至诚,喟然叹曰:「嗟乎!义士!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沾衿,与武决去。后陵复至北海上,语武以武帝崩武南乡,号哭欧血,旦夕临数月。及是匈奴国内乖离,恐汉兵袭之,于是与汉和亲,乃归武及马宏等。宏前使西国,为匈奴所遮,亦不肯降,故丐奴归此二人欲以通善意。先是,汉求武等单于诡言武死,汉使复至,常惠夜见汉使,具自陈道教。使者为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使者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大惊,谢曰:「武等实在!」于是!李陵置酒贺武曰:「足下扬名匈奴,功显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何以过子卿!陵虽驽怯,令汉贳陵罪,全其老母,庶几乎曹柯之盟宿昔所不忘也!今复何顾哉!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乃起舞作歌,泣下数行,遂与武决。武留匈奴十九歳,始以强壮出,及还,须髪尽白官属随还者九人。既至京师,诏武奉一太牢谒武帝园庙,拜典属国,赐钱二百万,田二顷,宅一区。常惠等拜中郎,老者归家,赐钱十万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十六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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