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十五汉
世宗孝武皇帝
辛丑
建元元年,师古曰:自古帝王未有年号,始起于此。
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以董仲舒为江都相。
上初即位,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亲策问之,广川董仲舒对策略曰:臣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无道之世,尽欲扶持而安全之,事在强勉而已矣!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徳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立有效者也,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徳,兴滞补弊,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反者也。臣闻命者,天之合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寿,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故尧舜行徳则民仁寿,桀纣行暴则民鄙夭,上之化下唯下之从上,犹泥之在钧,唯甄者之所为,犹金之在熔,冶者之所铸,绥之斯倈,动之斯和,此之谓也。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徳主生,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长养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徳不任刑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徳教而不任刑,刑之不可任以治世,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今废先王徳教之官,独任执法之吏,而欲徳教之被,四海难矣。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逺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物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今陛下行髙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夫万民之从利,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于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譬之琴瑟不调,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鼔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古人有言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今临政而愿治,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善治则灾害日去,福禄日来,故受天之祜而徳施于方,外延及群生也。
上览其对而异焉,再策之,仲舒复对,略曰: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徳,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内莫不率服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曽子曰:尊其所闻则髙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髙明光大,不在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陛下夙寤晨兴,务以求贤,亦尧舜之用心也,而未云获者,士不素厉也。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故养士莫大乎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愿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矣。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师帅不贤,则主徳不宣,恩泽不流,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至于此也。古者任官称职,非谓积日累久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乆以致官,是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混淆,未得其真也。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夫如是,诸侯吏二千石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投官,録徳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
于是上三策之仲舒又复对,略曰:臣闻天者群物之祖,故徧覆包函而无所殊。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无私。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徳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徵,古今之道也,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制度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知仁谊,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礼乐循礼,然后谓之君子也。臣又闻之,聚少成多,积小致钜,故圣人莫不以暗致,明以微致显,言出于已,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而人不见也,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无敝,敝者,道之失也。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王者有改制之名,无变道之实,夏尚忠,殷尚敬,周尚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授而守一道,亡救敝之政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共是天下,以古准今,壹何不相逮之逺也?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与天同意者也。身宠而载髙,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日削月朘,寖以大穷,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舎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髙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之行哉?夫皇皇求则化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义,惟恐不能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患祸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舎公仪,休之相鲁无可为者矣。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无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絶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従矣。
对既毕,上以仲舒为江都相,丞相卫绾因奏所举贤良,或治申、韩、苏、张之言乱国政,请皆罢之。奏可。仲舒少治春秋为博士,下惟讲诵,葢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
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及为江都王,易王非。
相王,帝兄,素骄好勇,仲舒以礼匡正,王敬重焉,尝问曰:「越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伐吴,灭之,寡人以为越有三仁,何如?」仲舒对曰:夫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谊也。繇此言之,则越未尝有一仁也」。王曰:「善」。后公孙𢎞灾川薛人
亦治春秋而希世用事。仲舒以公孙𢎞为从谀,𢎞嫉之,以胶西王于王端
亦上兄,尤纵恣数害吏,言于上,使仲舒相之。王素闻其贤,善待之。仲舒两事骄王,皆正身率下,教令国中所居而治,及去位家居不问产业,専以讲学著书为事,朝廷有大议,使使就问之,其对皆有明法。自帝即位始,崇儒及仲舒对策,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才孝廉,皆自仲舒发之,年老以寿终于家。
夏六月,丞相绾免,以窦婴封魏其侯。魏其故城在山东沂州府兰山县。
为丞相田蚡,长陵人,王太后同母弟,封武安侯。武安注见前。
为太尉赵绾代人
为御史大夫,王臧兰陵人
为郎中令,迎申公鲁人
为大中大夫。上雅向儒术,婴、蚡俱好儒推毂,谓升荐之若转车毂也。
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绾、臧请立明堂,注见前。
以朝诸侯,不能就其事,乃言师申公。故楚王戊胥靡申,公申公愧之,归鲁以诗教,弟子受业者千馀人。
上使使者奉安车蒲轮,用蒲里其轮,取其安也。
束帛加璧,下设束帛,上加以璧,尊徳也。
迎之,既至,问治乱之事。申公年八十馀,对曰:「为治者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时上方好文词,见申公对,黙然然。已招致则以为大中大夫,舎鲁邸,汉制:郡国皆立邸于京师。
议明堂、巡狩,改厯服色事。壬寅
。二年冬十月,淮南王安来朝。
淮南王安好书,善为文辞,作内书二十一篇,外书甚众,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黄白之术。
至是入朝,上以安属为诸父,而材髙,甚尊重之,每宴见谈说,昏暮然后罢。安雅善田蚡,其入朝,蚡迎之霸上与语曰:「上无太子,王亲髙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宫车一日晏驾,非王尚谁立者?」安大喜,厚遗蚡寳赂。
赵绾、王臧下吏自杀。丞相婴、太尉蚡免,申公免归,以石建,石、卫,石氏之别。
为郎中令,石庆为内史。
太皇太后好黄、老言,不悦儒术,赵绾请毋奏事东宫。长乐宫在东,太后居之,故曰东宫。应劭曰:礼,妇人不预政事。时帝已躬省万㡬,太后又非五经,故绾欲毋奏事太后。
太后大怒,求得绾、臧过以让。上曰:「此欲复为新垣平也」。上因废明堂事及诸所欲兴者,下绾、臧吏,皆自杀。婴蚡免,申公亦以疾免归。初,景帝以石奋,河内温人少侍髙祖,其姊为美人,因徙长安中戚里。
及四子官皆二千石,号奋为万石君。万石君无文学,而恭谨无与,比子孙为小吏,来归谒,必朝服见之不名。有过失,不责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居必冠。其执丧,哀戚甚悼子孙遵教亦如之。以故孝谨闻乎郡国。及是绾、臧获罪,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其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建在上侧,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上以是亲之。庆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几马,庆以策数马毕,举手曰:「六焉」。庆于兄弟最为简易矣。然犹如此。
春二月丙戌朔,日食。
三月,以许昌髙祖功臣柏至侯许盎孙嗣侯为太常。
为丞相,以卫青为大中大夫。
初,上之为太子,馆陶大长公主有力焉,以其女为太子妃。及即位,妃为皇后。后骄妒,擅宠而无子,宠寖衰。上尝过平阳公主,帝姊王太后出降平阳侯曹寿。
悦讴者卫子夫,其出微母曰卫媪,平阳侯家僮。
主因奉子夫送入宫,日尊宠陈皇后,闻之,恚,几死者数焉。子夫同、母弟青字仲卿,其父郑季,河东平阳人,以县吏给事侯家,私与卫媪通生青。
冒姓卫氏,为侯家骑奴。大长公主以子夫故,执囚青,欲杀之。青友公孙敖与壮士往篡取之,得不死。
上召为建章,宫名,在上林苑中。
监侍中。已而以子夫为夫人,青为大中大夫。
夏四月,有星如日夜出。
癸卯
三年冬十月,中山王胜来朝。时议多冤鼂错之策,务摧抑诸侯。王数奏暴其过恶,吹毛求疵,诸侯王莫不悲怨。至是,诸王来朝置酒,胜闻乐声而泣。上问其故,胜具以吏所侵闻。上乃厚诸侯之礼,省有司所奏诸侯事,加亲亲之恩焉。
春,河溢平原注见前
,大饥,人相食颜师古曰:「河溢之处,损害田亩,故饥」。
。秋七月,有星孛于西北。
闽越撃东瓯,遣使发兵救之,遂徙其众于江、淮间。时闽越发兵围东瓯,初,吴王濞太子驹亡走闽越,怨东瓯杀其父,常劝闽越撃东瓯,从之
东瓯使人告急,上问田蚡,对曰:「越人相攻,撃固其常,又数反覆,自秦时弃不属,不足以烦中国往救也。荘助庄以谥为氏助,吴人以贤良对策擢中大夫。
曰:「小国以穷困来告急,天子不救,何以子万国乎!且秦举咸阳而弃之,何但越也!」上曰:「太尉不足与计,吾新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乃遣助以节发兵会稽。会稽守欲距法,不为发,以法距之为无虎,符验也。
助乃斩一司马,喻意指。遂发兵浮海救东瓯。未至,闽、越兵罢。东瓯请举国内徙,乃悉举其众处于江、淮之间。
九月丙子晦,日食。
帝始㣲行起上林苑,《三辅黄图:苑周袤三百里,离宫七十所。
上招选天下文学材智之士,拔其俊异者,宠用之,荘助最先进,后又得朱买臣字翁子,吴人
、吾邱寿王、吾,音虞,晋有虞邱氏。寿王,字子赣,赵人。
司马相如字长卿,成都人。
东方朔、风俗通:伏羲之后,帝出乎震主。东方因氏马朔,字曼倩,厌次人
、枚皋枚氏出周官衔枚氏。阜,淮阴枚乘孽子
终军,终氏,颛顼裔,陆终之后,以名为氏。军字子云,亦曰终童,济南人。
等并在左右,每令与大臣等辨论中外,中,谓荘助等,外谓卿大夫。
相应以义理之文,大臣数绌焉。然相如特以辞赋得幸朔皋不根,持论好诙谐,上以俳优畜之,惟助与寿王见任用,而朔时为直諌,有所补益。是岁,上始为㣲行,与左右善骑射者期诸殿门,期门之号始此。
以夜漏下十刻始出,旦明入南山下驰射,至夕,还大驩,乐之,是后数出,私置更衣十二所,昼休更衣,夜则止宿。
然上以道逺劳苦,又为百姓所患,尝从南山下驰骛禾稼地,鄂杜令欲执之,示以乘舆物,乃得免。又尝夜至栢谷逆旅,主人疑为盗,聚少年欲攻之,主人妪异上状貌止,其翁不聴妪饮翁酒,醉而縳之,少年乃㪚去。 柏谷,在陜州灵宝县西南。
于是使大中大夫吾邱寿王除上林苑属之南山,东方朔諌曰:「南山天下之阻陆海,谓陆产富饶,有同于海。
之区,今规以为苑絶陂池水泽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国用,下夺农业,其不可一也。盛荆棘之林,大虎狼之虚,读作墟
壊人冢墓,发人室庐,其不可二也。垣而囿之,骑驰车骛,有深沟大渠。夫一日之乐,不足以危无堤之舆,刘敞曰:不足之「不」当作「亦」堤,犹防也。言车舆驰骋,不为防虑,必有颠覆之变。
其不可三也」。帝乃拜朔为大中大夫、给事中,加官以给事禁中名。
然遂起上林苑。
甲辰
四年夏,有风赤如血。
乙巳
五年春,置《五经》博士。
丙午
六年夏五月,太皇太后崩。合𦵏霸陵。
六月,丞相昌免,以田蚡为丞相。蚡骄侈,治宅甲诸第,田园极膏腴,多受四方赂遗。每入奏事,坐语移日,所言皆聴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已尽未?吾亦欲除吏」。尝请考工少府官属
地益宅」。上怒曰:「君何不遂取武库!」是后乃少退。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闽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燕人
等将兵撃之,越人杀郢,降兵还南越,遣太子婴齐入宿卫。
闽越王郢兴兵撃南越,南越守天子,约不敢擅举兵,上书以闻,上多其义,遣大行王恢出豫章,汉郡治南昌,今南昌府南昌县是。
大农令韩安国出㑹稽,俱为将军撃闽越,淮南王安上书諌,略曰:越方外之国,剪发文身之民,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不受正朔,非强不能伏,威不能制,以为不居之地,不收之民,不足以烦中国也。今自相攻击而陛下发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臣闻天子之兵有征而无战,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徼幸以逆执事,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羞之。陛下以九州为家,生民皆为臣妾,天下之安如泰山而四维之也,蛮夷之地,何足以为一日之间而烦汗马之劳乎!诗云:王犹允塞,徐方既来,言王道甚大而逺方懐之也。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为一使之任也。
是时,汉兵遂出,未逾岭,闽越王郢发兵距险,其弟馀善与宗族谋鏦杀郢,使使奉其头致王恢。恢乃以便宜案兵告安国,而使使奉王头驰奏,诏罢兵立无诸孙繇,音摇,邑号。
君丑为越繇王馀善,既杀郢,威行于国,繇王不能制。上闻之,以馀善不足复兴师,立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使荘助谕意南越南越王胡顿首曰:「天子乃与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徳」。遣太子婴齐入宿卫。助还,过淮南,上又使助谕淮南王安以讨越事,嘉答其意,安谢不及助,遂与安相结而还。
以汲黯字长孺,濮阳人。胡三省曰:黯之先世为卫大夫,葢食采于汲,遂以为氏
,为主爵都尉。
初,黯为谒者东越相攻,上使黯往视之,至呉,还报曰:「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使河内汉郡治懐懐,注见前。
失火,延烧千馀家。上使黯往视之,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足忧也。臣过河南,汉郡,注见前。
贫民伤水旱万馀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仓粟以赈之,臣请归节,伏矫制之罪,上贤而释之,已迁为东海。汉郡治郯,今山东沂州府郯城县是。
太守黯好清静,择丞史,汉制:郡守属有丞,有诸曹掾史。
任之责大指,不苛小,卧阁不出岁馀,东海大治。上闻,召为主爵都尉。时天子方招文学,尝曰:「吾欲云云」。黯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罢朝,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黯多病赐告,休假曰告,赐告天子,优赐其告也。
者数终不愈,最后荘助为请,上曰:「汲黯何如人?」助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逾人。至其辅少主,守城深坚,谓志操深逺坚固。
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贲、育孟贲、夏育皆卫力士。
不能夺之矣」。帝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黯,近之矣」。黯以严见惮。大将军、丞相燕见上,或不冠至黯,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黯前奏事,上不冠避帐中,使人可其奏,其敬礼如此。
丁未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从董仲舒对策之言也。
以李广程不识程伯休父封于程,其后以邑为氏
为将军,将兵屯北边,广与不识俱以将兵有名,当时广行无部曲行阵,就善水草舎止,人人自便,不撃刁斗,孟康曰:以铜作鐎,受一斗,昼炊饮食,夜击持行,故曰刁斗。鐎,音谯,温器有柄。
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然亦逺斥候,斥度,候望也,所以侦伺盗贼。
未尝遇害,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阵,撃刁斗,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亦未尝遇害。然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多乐从广,而苦程不识。秋七月癸未,日食。
戊申
,二年冬十月,始亲祠灶,五祀,夏所祭其神祝融。
遣方士求神仙,李少君以祠灶,却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髙祖功臣有深泽侯赵将夕
舎人,匿其年及所生,长善为巧发竒中。尝从武安侯宴,坐中有老人九十馀,少君乃言与其大父㳺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及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栢寝。已而案其刻果然。于是上大骇,以少君为数百岁人也。
言:「上曰:祠灶则致物,谓鬼物。
而丹砂可化为黄金、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琅邪人,秦时卖药海,边人言其千岁,少君为上言:「安期生,尝食臣枣,大如𤓰。
之属而事化,丹砂诸药齐才计,反药之分剂
为黄金。久之,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海上燕、齐怪迂之士,多更来言神仙事矣。时又有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上为立祠长安东南郊。 ,太一天帝之别名。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五帝太㣲垣,五帝座也。
夏六月,遣间诱匈奴入塞,将军王恢等伏兵邀之,不获。恢以罪下吏,自杀。
先是,匈奴请和亲,上下其议大行,王恢请举兵击之,御史大夫韩安国以为不如和亲,群臣多附安国议,遂许之。至是,雁门、马邑豪聂翁壹,聂注见前翁者老人之称壹名。
因恢言:「匈奴初和亲,可诱以利,伏兵袭撃,必破之。上召问公卿:「恢及安国更相诘难,恢曰:陛下之威,海内为一,而匈奴侵盗不已,无它以不恐之故,臣窃以为击之便。安国曰:臣闻髙皇帝常围于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围反位,而无忿怒之心,圣人以天下为度,不以己私怒伤天下之公,故结和亲,至今为五世利,臣窃以为勿击便。恢曰:不然。髙皇帝不报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边境数惊,士卒死伤,中国槥车相望,此仁人之所隐也,故曰击之便。安国曰:不然。臣闻用兵者以饱待饥,常坐而役敌国。今将卷甲轻举,深入长驱,从行则迫胁,衡行则中絶,疾则粮乏,徐则后利。兵法云:遗人获也。臣故曰勿击便。恢曰:不然。臣言撃之者非发而深入也。将顺因单于之欲,诱而致之,边吾选枭骑阴伏而处,审遮险阻,或营其左,或营其右,或当其前,或絶其后,单于可擒,百全必取。
上从恢议。六月,以韩安国、李广、王恢为将军,将车骑、材官三十馀万匿马邑傍。谷中使聂翁壹亡入匈奴,谓单于曰:「吾能斩马邑令丞,以城降,财物可尽取!」单于信之,以十万骑入武州,汉县故城,在山西朔平府左云县
塞未至马邑百馀里,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乃攻亭,得雁门尉史汉近塞郡皆置尉,每百里,尉史二人。
欲杀之,尉史具告单于汉兵所居,单于大惊曰:「我固疑之」。乃引兵还。单于曰:吾得尉史,天也,以为天王。
汉兵追至塞弗及,乃皆罢兵。始,王恢主别从代击虏辎重,及闻单于还,兵多,亦不敢出。上怒,下恢廷尉:「廷尉当恢逗挠,当斩。恢行千金田蚡,蚡言于太后曰:王恢首为马邑事,今不成而诛恢,是为匈奴报仇也。太后以告上,上曰:「首为马邑事者恢,故发天下兵数十万,从其言为此,且纵单于不可得,恢所部撃其辎重,犹颇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诛恢,无以谢天下」。
恢遂自杀。自是匈奴絶和亲,往往入盗边,不可胜数。然尚贪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通关市不絶以中之。
己酉
二年春,河徙顿邱。汉县,本春秋卫邑,注见前。
夏,决濮阳。汉东郡治,注见前。黄河自周定王五年后至是再徙。
春,河水徙,从顿邱东南,禹贡锥指「河水徙从顿邱东南」是一句。通鉴考异以顿邱属东郡,渤海乃在顿邱东北,恐误。因删去「入渤海」三字,盖误以「东」「南」二字属下读也。
流入渤海。禹贡锥指:顿邱决口及入海处。沟洫志不载,不可得闻。今以水经注考之,北渎初经顿邱县西北,至是改流过其县东南厯畔观至东阳,武夺漯川之道,东北至千乘入海者也。 畔观,今山东观城县东。阳武,今山东朝城县,俱属曹州府。千乘漯川注俱见前。
夏,复决濮阳瓠子,在开州南,亦曰瓠子口。禹贡锥指:漯川狭小不能容,故其夏又自长寿津溢而东,以决于濮阳。 长寿津注见前。
注钜野,在曹州府钜野县北,即古大野泽,注见前。
通淮、泗,此黄河入淮之始。
泛郡十六。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字荘,陈人。
发卒十万塞之,輙复壊。是时田蚡奉邑食鄃,汉县故城在今山东,济南府平原。
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灾邑多收,因言于上曰:「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强塞,望气者亦以为然,于是久不塞。禹贡锥指:河既决,瓠子东南通淮、泗,于是北渎之流微,漯川之水涸矣。
庚戌
四年冬十二月晦,杀魏其侯窦婴。春三月,田蚡卒。初,孝景时,窦婴为大将军,田蚡乃为诸郎,已而蚡日益贵幸,婴失势,宾客益衰,独故燕相灌夫字仲孺,颍阴人,父张孟为颍阴侯,婴舎人,遂冒姓灌氏
不去,婴乃厚遇夫,相为引重夫,为人刚直使酒,诸有埶在己之右者必陵之,故与田蚡有隙,蚡奏:「夫家在颍川横甚,夫宗族,宾客为奸利,颍川儿歌之曰: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
请治之。上曰:此丞相事何请夫亦持蚡阴事,受淮南王!金与语言,事具前
,宾客居间,遂解。未几,蚡取燕王女为夫人,太后诏列侯宗室皆往贺婴,强夫与俱往,夫因行酒骂坐,夫行酒至蚡蚡,不肯满觞,夫无所发怒。适临汝侯灌贤,与程不识耳语,夫乃骂曰:生平鄙程,不识不直一钱,今日长老为寿,乃效女儿曹呫嗫耳语耶!
蚡大怒,令骑缚夫繋居室,署名,属少府
。遂其前事,遂,竟也,竟前所奏夫事
遣吏分曹逐捕,诸灌氏支属皆得弃市罪。夫既繋不得言蚡阴事,婴乃上书论救,得见上,具言灌夫醉饱,事不足诛。上以为然,令东朝。太后朝
,廷辩之婴与蚡,因互相诋讦。上问朝臣:两人孰是?惟汲黯是婴,韩安国两以为是,郑当时是婴,后不敢坚。上怒当时曰:公今日廷论局趣效辕下驹,吾并斩若属矣!即罢起,入,上食太后,太后怒不食,曰:吾在也,而人皆藉,犹蹈也。
吾弟令我百岁后皆鱼肉之乎!」上不得已,遂族灌夫,使有司案治婴,得弃市罪。景帝时,婴常受遗诏曰: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及是事急,使昆弟子上书言之。书奏,案尚书大行无遗诏,诏书独蔵婴家,乃劾婴矫先帝诏罪,当弃市。
遂于十二月晦,论杀之。张晏曰:著日月者,见春垂至,恐遇赦赎之。胡三省曰:此田蚡之意也。
春田蚡亦卒,蚡疾,一身尽痛,若有撃者。上使视鬼者瞻之曰:「魏!其侯!」与灌夫共守笞,欲杀之,竟死。
婴、蚡事上,本不直,蚡特以太后故。后淮南王安败,上闻蚡受安金,有不顺,语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夏四月,陨霜杀草。
五月,以薛泽高祖功臣薛欧之孙续封平棘侯
为丞相。地震。
辛亥
五年冬十月,河间王徳来朝,献雅乐,对诏䇿:春正月,还国,卒。
河间王徳,修学好古,实事求是,务得其实,每求真是也。
以金帛招求四方善书,得书多与汉朝等。时淮南王亦好书,所招致率多浮辩,王所得皆古文先秦。犹言秦先
旧书。王得周官有五篇,失冬官,募以千金,不得取考工记补之。礼古经:出鲁淹中,王收集馀烬,献之赵人。毛苌善诗,自云子夏所传,作诂训传,王好之。其他若尚书、礼、礼记、孟子、左氏春秋之属,皆经传说,记七十子之徒所论。
其学举六蓺,谓六经。
修礼乐,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山东诸儒皆从之游。是岁十月,来朝,献雅乐,对三雍宫应劭曰:辟雍,明堂、灵台也。胡三省曰:对三雍之制度,非对于三雍宫。
及诏策所问三十馀事,推道术而言,得事之中,文约指明天子,下太乐官,属太常。
存肄王所献雅声,岁时以备数,然不常御也。正月,王归国,薨,中尉以闻,大行令奏谥曰献,通南夷置犍为郡,初治鄨,今贵州遵义府遵义县,是后徙治僰道。今四川叙州府,宜宾县是。
通西夷,置一都尉。
初,王恢之讨东越也,使番阳汉县,今曰鄱阳,属江西饶州府。
令「唐䝉风喻南越,南越食蒙,以蜀枸醤,枸,一作「蒟」,音矩。草类,縁木而生子,如桑椹,熟时正青以蜜藏而食之。
䝉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牁江。一作牂柯」,即古欝水,其上流为今贵州之盘江,迳广西南宁府为左江,至浔州府合右江即黔江,亦导源贵州入广东境,为西江下畨禹入海。
牂牁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蒙归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醤,多持窃去市夜郎。今贵州以西南笼诸府地,古为夜郎国,汉置县,唐始移县于珍州,今遵义县桐梓县是
夜,郎临牂牁江,牂牁,击船杙也。楚庄蹻伐夜郎椓船于岸,而步战既灭,夜郎以江有椓船柯处,乃改名曰牂牁。
江广百馀步,南越以财物役属之,然亦不能臣使也」。蒙乃上书曰:「南越东西万馀里,从长沙、豫章往,水道多絶。窃闻夜郎精兵可十馀万,浮船牂牁,出其不意,此亦制越一竒也。请通夜郎道,为置吏上」。乃拜蒙中郎将,将千人从筰关。今四川雅州府清溪县,古筰都国,其东北有大关山,即卭崃坂也。
入遂见夜郎侯多同,侯以竹为姓,多同其名也。
厚赐之,喻以威徳,约为置吏,多同贪汉缯帛,以为道险。汉终不能有,乃且聴约䝉还报,上以为犍为郡发卒治道数万人,卒多物故,有逃亡者,用军兴法诛之,巴蜀民大惊恐,上使司马相如责蒙,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意。相如还报时卭今四川宁逺府,古卭都国
,筰注见上。
君长闻南夷得赏赐,多欲请吏。上问相如,相如曰:卭、筰冉駹冉駹,西夷二族,今四川、茂州是。
近蜀易通,为置郡县,愈于南夷」。上乃拜相如中郎将,建节往使,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夷,皆请为内臣,除边关关,益斥言,广也
西至沫即青衣水出雅州府天全州徼外,下流至嘉定府入江
。若水即泸水,注见前
,南至牂牁,为徼通零关道,「零」,一作「灵」。汉书地理志,灵关道属越嶲郡府。越嶲,今宁逺。
桥孙水,水经注》:孙水出台登县,一名白沙江,南入若水。 台登,今宁逺府冕宁县。
以通卭都,为置一都尉十馀县。属蜀,上大悦。秋七月,皇后陈氏废。
后以祠祭厌胜,媚道事觉,册收玺绶,退居长门宫。窦太主,即馆陶长公主。
惭惧,稽颡谢,上慰谕之。初,上尝置酒,主家主见所幸卖珠儿董偃,上使之侍饮,称为主人翁而不名。
常从游戏,驰逐观鸡踘,谓斗鸡蹋鞠之戏。
角狗马,上乐之,因为主,置酒宣室,使谒者引内偃中郎东方朔辟㦸,谓以㦸置地。
而前曰:「董偃有斩罪三,安得入乎!」上曰:「何也?」朔曰:「偃以人臣私侍公主,一也。败男女之化,乱婚姻之礼,伤王制二也。陛下富于春秋,方积思于六经,而偃以靡丽,奢侈道淫辟之路,乃国家之大贼,人主之大蜮,一曰短狐,亦曰射工,南方淫气所生。
三也」。上黙然良久,曰:「吾业已设,饮后而自改」。朔曰:「不可。夫宣室者,先帝之正处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淫乱之渐,其变为篡」。上曰:「善!」诏置酒北宫,在未央宫北。
引偃从东司马门入,赐朔黄金三十斤。偃宠由是日衰。
诏大中大夫张汤、杜陵人
、中大夫赵禹斄人
定律令汤禹务在深文,拘守职之吏。苏林曰:拘刻于因循守职,无所改作之吏。
于是始作见知法》。张晏曰:吏见知人犯法不举告,为故纵以其罪罪之。
八月,螟。
以公孙𢎞为博士。
是时,征吏民有明当时之务,习先圣之术者,县次续食音嗣。令各县依次第接续供养饮食
令与计偕。计者,上计簿使也。偕,俱也。令所征者,与上计使者偕来也。
灾川公孙𢎞对策,略曰:臣闻尧、舜之时,不贵爵赏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率躬以正而遇民信也。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则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徳者进,无徳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功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之本也。臣又闻之,气同则从声,比则应。人主和徳于上,百姓和合于下,故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应矣。
太常奏第居下,上特擢为第一,拜博士,待诏金马门。宦,署门也。时有善相马者,东门京铸铜马献之,诏立马于鲁班门,故更名金马门。
时齐人辕固年九十馀,亦以贤良征,谓曰:「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诸儒多疾毁,固遂以老罢归。
壬子
六年冬,初算商车。
春穿渭渠。亦曰漕渠,在西安府城南。《水经注:汉漕渠自昆明池南傍三原,东至于河。
大司马郑当时言穿渭为渠,下至河漕关,东粟径易,又可以溉渠,下民田万馀顷」。诏发卒数万人穿之,三岁而通,人以为便。
匈奴寇上谷注见前。
遣车骑将军卫青等撃却之。匈奴入上谷,遣卫青及公孙贺、公孙敖皆义渠人。
李广四将军撃之,李广军败,为匈奴所得,置两马间络而盛卧,广佯死,睨其旁,有一儿骑善马,暂腾而上,儿马推堕儿,夺其弓,鞭马南驰,遂得归,下吏当死,赎为庶人。两将军亦无功,惟青得首虏,赐爵关内侯。青虽出于奴虏,然善骑射,材力絶人,遇士大夫以礼,与士卒有恩,众乐为用,故每出輙有功。
癸丑
元朔元年冬十一月,定二千石不举孝廉罪法,诏曰:「朕深诏执事,兴廉举孝,庶㡬成风,绍休圣绪。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师。今或至阖郡而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行之君子壅于上闻也。且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古之道也。其议二千石不举者罪」。有司奏:「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不胜任也,当免」。奏可。
子据生即戾太子
,立夫人卫氏为皇后。帝未有子,是年卫夫人始生子据,遂立为后帝得皇子,甚喜,为立禖,使东方朔,枚皋作禖,祝后立,皋为奏赋以戒终
秋,匈奴入寇,以李广为右北平。汉郡治平刚,故城在今热河八沟界
。太守广在郡,匈奴号曰汉飞将军,避之,数岁不入界。初,广屏居蓝田南山,尝夜从人田间饮,还至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故也?」宿广亭下。居无何,广拜右北平,请尉与俱至军而斩之。上书自陈,帝弗罪也。广猿臂善射,尝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矢,视之石也。他日射之,终不能入矣。
薉即濊貊,今奉天府鳯凰城东及朝鲜国之江原道,皆其道也。
君降,置苍海郡。薉君南闾薉君名。
等率口二十八万诣辽东,汉郡治襄平,故城在今奉天府辽阳州北。
内属诏以其地置苍海郡,人徒之费拟于南夷,数年乃罢。
以主父偃,赵武灵王自号主父支庶,因以为氏。
严安徐乐为郎中。主父偃,临灾人,始游齐、燕、赵皆莫能厚遇,乃西入关上书阙下,朝奏,暮召入所言九事,其八事为律令,一事諌伐匈奴,其略曰:「昔秦吞战国,务胜不休,使䝉恬将兵北伐,辟地千里,天下飞刍挽粟,起于负海,转输北河,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天下始叛。夫匈奴难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盗侵驱,天性固然,虞、夏、殷、周固弗程督,今不上观虞、夏、商、周之统,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忧,百姓之所疾苦也。
时偃同郡严安,以故丞相史上书,略言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臣愿为制度以防其淫。又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之境,燔其龙城,议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策也。
无终徐乐亦上书,略言天下之患在土崩,不在瓦解。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何谓瓦解吴、楚七国之兵是也。此二体者,安危之明要也。间者关东数不登重,以边境之事,民宜有不安其处矣,不安故易动易动者,土崩之埶也。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埶而已矣。
书奏,上召见,谓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见之晩也!」皆拜为郎中。三人惟偃尤亲幸,一岁四迁,为中大夫大臣畏其口,赂遗累千金。或谓偃曰:「太横矣!」偃曰:「吾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甲寅
二年春正月,诏诸侯王得分国邑封子弟为列侯主,父偃说上曰:「古者诸侯不过百里,今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强合从以逆京师,以法割削之,则逆节萌起,前日鼂错是也。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适嗣代立,馀无尺地之封,则仁孝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徳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上从之。
匈奴入寇,遣卫青等将兵击走之,遂取河南地,立朔方郡。故城在今鄂尔多斯右翼后旗。
匈奴入上谷、渔阳,汉郡治渔阳,今顺天府宻云县是。
遣卫青李息郁,郅人
出云中,以西撃走白羊楼烦王,遂取河南地。诏封青为长平。汉县故城在今河南、陈州府西、华县东北。
侯主父偃言:「河南地肥饶,外阻河,城之以逐匈奴,可省转戍」。广中国公卿皆言不便。上竟用偃计,立朔方郡,募民徙者十万口,筑城缮塞,因河为固,《榆林志》:黄河自宁夏西折而北,经三受降城,南至废东胜州,西折而南,入府谷县境其中,谓之河套,回环数千里。
费数十百钜万。
三月乙亥晦,日食。
徙郡国豪杰于茂陵,帝陵邑在今西安府兴平县东北。
主父偃言:「茂陵初立,天下豪杰并兼,乱众之民皆可徙置,内实京师,外销奸猾,所谓不诛而害除」。上从之。轵人郭解,关东大侠也,在徙中卫。青为言郭解家贫不中徙。上曰:「解布衣权至使将军为言,此其家不贫」。卒徙解家,解生平睚眦,杀人甚众。上闻之,下吏捕治,所杀皆在赦前。轵有儒生侍使者坐,客誉郭解生曰:「解専以奸犯公法,何谓贤?」解客闻,杀此生,断其舌。吏以此责解,解实不知。吏奏解无罪,公孙𢎞议曰:「解布衣,为任侠行权,以睚眦杀人。解虽不知此罪甚于解。杀之,当大逆无道」。遂族郭解。
齐王次昌有罪自杀,国除诛,齐相主父偃夷其族。主父偃尝欲纳女于齐王,王不许。偃因上言:「临淄殷富,非亲爱子弟不得王。今齐王属疏,又与姊乱,与纪翁主通。
请治之」。于是拜偃为齐相。偃至齐,急治王后宫宦者,辞及王,王惧,自杀。偃始为布衣时,游齐及燕、赵既贵,首发燕王,定国阴事。定国自杀,国除已,又败。齐赵王彭祖恐,上书告偃受诸侯金,以故诸侯子弟多得封者。
上闻,大怒,囚偃下吏。偃辞不服。上欲勿诛,公孙𢎞曰:「齐王自杀国除,偃本首恶,不诛无以谢天下」。乃族诛之。
以孔臧孔子后,髙祖功臣蓼侯,丛子嗣为侯
为太常。
上欲以孔臧为御史大夫,臧辞曰:「臣世以经学为业,乞为太常,典臣家业,与从弟侍中安国,孔子十二世孙,以治尚书为侍中。
纲纪古训,使永垂后嗣」。帝从之。其礼赐如三公。
乙帽
三年,以张骞汉中人
为大中大夫。
初,匈奴降者言月氏故居敦煌汉县,唐建中后废,今复置,属甘肃安西府
祁连即天山匈奴呼天曰:祁连山,在今甘州府张掖县西南,绵亘甘、凉之境,一名南山,一名雪山,西连肃州安西,又西际于葱岭,盖数千里,所考祁连有南北之分,此为南祁连,即汉书西域传。 ,谓南山也。其北祁连在今哈宻城北,自葱岭分支,蜿蜒而东,最髙者曰博克达山,其馀随地易名,延袤亦数千里,即西域传所谓北山也。杜佑通典自张掖以西至于庭州,山皆周徧,盖统南北两祁连而言之。
间为强国。匈奴攻破之,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馀众逃遁逺去,怨匈奴无与共撃之。上募能通月氏者,张骞以郎应募,出陇西,径匈奴中,单于得之,留十馀岁,骞得间西去,数十日至大宛西域国治贵山城,去长安万二千五百五十里
大宛为发译道抵康居亦西域国治乐越慝地到卑阗城,去长安万二千三百里
,传致大月氏治监氏城,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
。大月氏、太子为王臣大夏亦西域国,在大宛西南二千馀里,妫水南,本无大君长,兵弱畏战,故月氏徙来皆臣之
而君之居妫水北
,地肥饶少寇,殊无报胡之心,骞留岁馀,竟不能得。月氏要领乃还,复为匈奴所得。会匈奴乱,骞乃逃归,帝拜为大中大夫。骞初行时百馀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
夏六月,皇太后崩。合𦵏阳陵。
秋,以张汤为廷尉。
汤为人多诈,舞智以御人,时上方乡文学,汤阳浮慕事董仲舒等以儿寛儿本郳,以国为氏,其后去邑寛千乘人
为奏谳,据以古法义决疑狱,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监史廷尉有左右监狱史。
深刻者即上意所欲释,予监史轻平者,上繇是悦之。汤于故人子弟调䕶之尤厚,其造请诸公,不避寒暑,是以得声誉,汲黯数质责汤于上前曰:「公为正卿,上不能褒先帝之功业,下不能抑天下之邪心,何空取髙皇?」帝约束纷更之,为黯时与汤议论汤辩,常在文深小苛,黯伉厉守髙,不能屈忿发骂曰:「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以为公卿,果然!必汤也,令天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矣!」
丁巳
五年十一月,丞相泽免,以公孙𢎞为丞相。封平津。乡名,在直𨽻天津府盐山县南。
侯。
丞相封侯自此始。汉常以列侯为丞相,此则既相而后封。
时上方兴功业,丞相于是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丞相身食一肉饭,脱粟奉禄以给故人,宾客家无所馀。
然其性意忌外寛,内深居尝有隙,无近逺,虽阳与善,后竟报其过,汲黯每面触之,黯尝与约议,至上前悉背黯约以顺上旨,黯廷诘其多诈不忠,乃阳谢曰: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
因欲诛之,以事请徙黯为右内史。景帝二年,分置左、右内史。
右内史部中多贵人,宗室难治。黯居数岁,官事不废,丞相请禁民毋得挟弓弩,上下其议吾邱寿王对曰:「臣闻古者作五兵以禁暴讨邪,故圣王合射以明教,未闻弓矢之为禁。且所谓禁者,以盗贼之攻夺而大奸之于重诛,故不避也。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大不便」。于是丞相绌服。
春,匈奴寇朔方遣卫青率六将军撃走之。还,以青为大将军。
匈奴右贤王数侵扰朔方,天子令车骑将军青将三万骑出髙阙,通典:高阙在阴山西阴山在今呉喇忒西北。
将军苏建、杜陵人封平陵侯,为卫尉。
李沮、云中人为左内史。
公孙贺为太仆。
、李、蔡广从弟为代相。
俱出朔方,李息为大行
、张次公河东人封岸头侯。
俱出右北平右贤王,以为汉兵逺,不能至,饮醉,青等夜至围之,右贤王惊,溃围北去,得禆王,小王,犹禆将也。
十馀人众,男女万五千人,畜数十万匹。于是引兵还天子,使使者即军中拜青为大将军,诸将皆属焉。益封青八千七百户,三子皆为列侯。㐾为宜春侯,不疑为阴安侯,登为发千侯。
青固谢让功诸将,上乃封诸将校尉侯者七人,公孙敖为合骑侯,韩说为龙頟侯,公孙贺为南窌侯,李蔡为乐安侯,李朔为涉轵侯,赵不虞为随成侯,公孙戎奴为从平侯。
青尊宠于群臣无二,公卿以下皆卑奉之,独汲黯与亢礼。或说黯曰:「大将军尊重,不可以不拜」。黯曰:「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邪!」青闻,愈贤。黯数请问国家朝廷所疑遇,黯加于平日。
夏六月,为博士,置弟子五十人。诏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壊乐崩,朕甚闵焉。其令礼官劝学兴礼,以为天下先」。于是丞相平津侯等奏请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太常择民年十八以上仪状端正者,补博士弟子。郡国二千石,谨察可者,常与计偕诣太常,受业如弟子。
一岁辄课,第其髙下,以补郎中文学掌故。汉旧仪:博士弟子试射策中甲科,补郎中、乙科,补掌故掌故治礼之官主。故事者,以有文学习礼仪者为之,故名。
即者秀才异等,輙以名闻,其不事学若下材,辄罢之。又吏通一艺以上者,请皆选择以补右职」。谓中二千石二千石卒史也。
上从之。自此,公卿、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学之士矣。
戊午
六年夏四月,卫青率六将军公孙敖、公孙贺、赵信、苏建、李广、李沮
撃匈奴、前将军赵信故匈奴小王降汉,封翕侯
败,降匈奴。
卫青率六将军再出,二月四月
、定襄汉郡治成乐故城在今归化城南。
前后斩首虏万馀人。右将军建前将军信并军逢单于兵与战一日馀,汉兵且尽,信将其馀骑降匈奴,建尽亡其军,脱身自归。大将军议郎周霸曰:「自大将军出,未尝斩禆将,今建弃军,可斩以明威」。青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间不患无威职,虽当斩将,然以臣之尊宠而不敢自擅,诛于境外,于以见为人臣,不敢专权,不亦可乎!」遂囚建诣行在所,诏赎为庶人。青姊子霍去病,平阳吏霍仲孺,给事平阳侯家,与卫少儿私通,生去病,少儿以皇后贵,更为陈掌妻。
年十八,善骑射,为票姚,读作飘摇。
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谓奔趋便利。
斩捕首虏过当,谓所将人数少而斩首及捕获数多,过于所当。
于是封为冠军。今河南南阳府邓州有冠军城,去病所封,以功冠诸军,故名。
侯校尉张骞以知水草处军,得不乏,封博望,汉县,今为驿,在南阳县北。
侯是岁失两军亡,翕侯以故大将军不益封,止赐千金。单于既得翕侯以为自次。王信教单于益北絶幕以诱罢汉兵徼极而取之,毋近塞。单于从之。
六月,置武功爵。臣瓉曰:《茂陵中书》有武功爵:一级曰造士,二级曰闲舆卫,三级曰良士,四级曰元戎士,五级曰官首,六级曰秉绎,七级曰千夫,八级曰乐卿,九级曰执戎,十级曰政戾庶长,十一级曰军卫。此武帝所置,以宠军功。
诏曰:「五帝之教不相复而治,禹、汤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繇殊路而建徳,一也。今中国一统而北边未安稳,甚悼之。日者大将军攻匈奴,斩首虏,受爵赏,而欲移卖者无所流貤,颜师古曰:貤,物之重,次第也,言欲移卖爵而无有差次,不得流行也。
其议为令」。是时岁撃匈奴大司农经用既竭,故为此诏。
有司奏请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臧罪,置赏官,名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直三十馀万金。胡三省曰:卖爵一级为钱十七万,自此以上,每级加二万万钱,一金合成三十馀万也
。诸买武功爵至千夫者,得除为吏吏,道杂而多端,官职耗废矣。
己未
元狩元年冬十月,祠五畤,获一角兽以燎,始以天瑞纪元。
行幸雍,祠五畤,获兽,一角而足,有五蹄。有司言:「陛下肃祇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于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时以为获白麟,乃作《白麟之歌》,又得竒木,其枝旁出,輙复合于木上。上异此二物博谋群臣,终军上,对曰:「野兽并角,明同本也。众枝内附,示无外也。若此之应,将有削左袵,要衣裳而蒙化者焉」。对奏,由是始议改元。
有司奏言:「元宜以天瑞命,一元曰建,二元以长星曰光。今元以郊得一角兽,曰狩云。淮南王安、衡山王赐谋反自杀。
初,淮南王安招致宾客,多江、淮间轻薄士,常以厉王迁死,感激安安,乃治战具,积金钱,郎中雷被雷氏出古方雷氏后
,获罪于太子迁,被善用剑,太子召与戏误中太子,故得罪。
时有诏,愿从军者輙诣长安,被即愿奋撃,匈奴安斥免之,被遂亡之长安,上书自明,事下廷尉治,踪迹连安,上遣中尉即讯,安太子迁欲使人刺杀中尉,不果,迁恐汉使即建安,乃使人衣卫士衣,持㦸居安旁,汉使有非是者,即刺杀之,因发兵反,中尉至,安视其颜色,和遂不发。
公卿奏安格明诏,当弃市,诏削二县,安耻之,为反谋益甚。衡山王赐与安故不相能,赐闻安有反谋,恐为所并,亦结宾客,使陈喜等作輣车,鍜矢刻天子玺,将相军吏印
当入朝,过淮南,乃昆弟语,除前隙,约束反具,遂谢病不朝。安数召中郎伍被被楚人
与谋反事,被始以为不可,安固问之,被曰: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可伪为诏徙郡国豪杰于朔方,又伪为诏狱,尽逮诸侯、太子、幸臣,使民怨诸侯惧,即使辩士随而说之,傥可徼幸得什一。
欲使人伪得罪而西事,大将军青因即刺杀之,且曰:汉廷大臣,独汲黯好直諌,守节死义,难惑以非,至如说丞相等,如发蒙振落耳。韦昭曰:言如发去物上之蒙振落树上之叶,取之至易也。
㑹太子迁谋杀汉使,事觉,安有孽子,不害最长,弗爱不害之子。建材髙有气,数怨望太子,乃阴使人告迁谋杀汉中尉事。
廷尉逮捕安,欲发兵,犹豫未决。伍被自诣吏,具告与安谋反事。上使宗正以符节治安。未至,安自刭,王后、太子皆伏诛。有司捕诸与谋反者,得陈喜于衡山王子孝家。先是,衡山王以王后徐来,言欲废太子爽而立其弟孝,乃囚太子佩,孝以王印,令交结宾客,与陈喜、枚赫等为反计。
孝闻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告所与谋反者陈喜、枚赫等。公卿请逮赐治之,赐自刭死。王后、太子及孝皆弃市,凡二狱,所连引列侯、二千石、豪杰等死者数万人。上以伍被雅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廷尉。汤曰:「被首为王画反计,罪不可赦」。乃诛。被侍中荘助素,受安赂遗,上薄其罪。张汤以为助出入禁门,腹心之臣乃与诸侯交私不诛,后不可治,助竟弃市。
夏四月,立子据为皇太子。五月乙巳晦,日食。
遣博望侯张骞使西域,始通滇国古荒服地,楚庄蹻始开,遂留王之,今云南府是也
,复事西南夷。
初,张骞自匈奴还,具为天子,言:「西域诸国风俗大宛,在汉正西,其俗土著耕田,有城郭、室屋,如中国。
多善马马汗血,颜师古曰:大宛国有高山,其上有马不可得,因取五色母马置其下,与集生驹皆汗血,因号曰天马子云。
其东北则乌孙,行国与匈奴同俗治赤谷,去长安八千九百里。颜师古曰:乌孙于诸戎形最异,今胡人、靑眼、赤须状类猕猴者,皆其种也。
东则于阗治西城,去长安九千六百七十里,其河多玉石。
于阗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水经注:河源潜发、葱岭,分为二水,其一水西迳月氏诸国,南注雷翥海。连胡三省曰雷翥海,即西海南 交州。
其东水东流注盐泽,即蒲昌海,亦曰泑泽。水经注:泑泽水积鄯善之东北,龙城之西南,地广千里,皆为盐而坚刚,故有盐泽之称。岭考,今土鲁番西南有泽名罗卜淖尔,周五百里,葱 东北之水皆入焉。葢自古盐泽,旧志亦谓之洛普池也。
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汉书西域传:河有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阗。于阗河北流与葱岭河合,东注蒲昌海。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皆以为潜行地下,东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考河源不见于经,言之者自汉张骞始。然所云于阗、葱岭两源,杜佑、欧阳忞等俱斥其非,山海经、水经注所纪又荒逺不经。唐刘元鼎明释宗泐所言稍合又各不同,惟元潘昻霄为都实撰河源志说最详。舆本朝康熙间屡遣使臣考求河源,测量地度,绘入 图河,实导源于西番之巴颜喀喇山东,名阿尔坦河,东北流三百馀里,合鄂敦、塔拉诸泉汇,为查灵、鄂灵二海子,回环曲屈,凡二千三百馀里,入河州界为中国黄河,葢河源更出鄂敦淖尔之西,视元都实所志更得其真矣。
盐泽去长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泽以东,南接羌,隔汉道焉。大夏在大宛西南,与大宛同俗。
前使时见卭竹杖,元和志:雅州卭崃山竹高节实可为杖。
蜀布问:「安得此?」曰:「市之身毒,音捐笃。孟康曰:即天竺也。后汉书西域传:天竺国一名身毒,在月氐东南,俗与月氏同,而修浮图道,不杀伐考身毒国。自后汉时号曰天竺,唐分为五天竺。又曰:五印度地最广逺。今西藏去四川可数千里,其西南之阿里有冈底斯山,盖即释氏所云阿耨达山为近古天竺云。
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
度大夏居汉西南,今身毒又居大夏东南,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逺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天子既闻诸国多竒物而兵弱贵,汉财物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威德徧于四海,欣然以骞言为然,乃令骞因蜀、犍为注见前。
发间使四道并出,出冉出駹出,徙出卭、僰。
指求身毒,国各行一二千里,其北闭氐、筰,南闭嶲昆明。
终莫得通。于是始通滇国。汉使至滇,滇王当羌谓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
乃复事西南夷,元朔四年,罢西夷,至是复通。
庚申
二年春,丞相公孙𢎞卒,以李蔡为丞相,张汤为御史大夫。
蔡为人,在下中取充位,天下事皆决于汤,以霍去病为票,徐广曰:「通」作「骠」。
骑将军品秩同大将军。
击匈奴,败之。去病以票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在今甘肃甘州府山丹县东南,西河旧事焉。支山水草茂美,宜畜牧,与祁连同。匈奴失此二山,歌曰:「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千馀里,斩首虏获甚众。收休屠音朽储
王匈奴属王号,今甘肃凉州府,汉初为匈奴休屠王之地。
祭天金人,颜师古曰:作金人以为天神之主而祭之,今佛像是其遗法。
益封二千户。夏,复与公孙敖将数万骑俱出北地,去病复深入二千馀里,逾居延。汉书地里志,张掖郡居延有居延泽,古文以为流沙 流沙。注见前。
过小月氏,注见前。
至祁连山,斩首三万,虏获尤多,益封五千户。是时,诸宿将所将兵,皆不如去病去病,所将常选,谓选取骁鋭。
然亦敢深入,常与壮骑先其大军,军亦有天幸,未尝困絶也。而诸宿将常留落不偶,谓迟留零落而不遇合也。
由此去病,益以亲贵,比大将军矣。是夏卫尉张骞、郎中令李广俱出右北平,广杀匈奴数千人,而汉军死者亦过半,故无赏。骞及公孙敖皆以后期当斩,赎为庶人。
秋,匈奴浑邪王匈奴属王之号,今甘肃甘州府,汉初为匈奴浑邪王地。
降置五属国,各依本国之俗而属于汉,故曰属国。
以处其众。
匈奴浑邪王杀休屠王,浑邪王休屠王居匈奴,西方单于怒其数,为汉所杀,虏欲召诛之。浑邪休屠恐,谋降,汉休屠后悔浑邪,遂杀之。
并其众降汉。诏发车二万乘迎之。县官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右内史汲黯曰:「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傅之,何至令天下骚动乎!」上黙然及浑邪至,赏赐数十钜万,封浑邪万户为漯阴侯,其禆王四人皆为列侯。
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人,黯请间曰:「浑邪率数万之众来降,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养,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于邉阕,应劭曰:汉律:胡市吏民不得持兵及铁出闗,虽于京师市买,其法一也。
杀无知者五百馀人,是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者,窃为陛下不取也」。上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居顷之,乃分徙降者边五郡,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
故塞外因其故俗为五属国,而金城汉郡治允吾故城在今甘肃兰州府皋兰县。胡三省曰金城,置于昭帝,此言者史追书也。
河西黄河之西
,西并南山,即南祁连注具前考。是山自葱岭而东,亘西域诸国之南,故名南山。山东南一枝包青海,绕黄河,东入岷州界,循渭而南为武功、太白诸山。汉书西域传云南山东出金城,与汉南山属是也。
至盐泽,空无匈奴矣。明年,诏减陇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寛天下之繇。
休屠王太子日磾音宻低
没入官,输黄门少府属
养马乆之,上游宴,见马日磾牵马过殿下,容貎甚严,上异而问之,具以本状对。即日,拜为侍中。以休屠作金人为祭天主,赐日磾姓金氏。
辛酉
三年春,有星孛于东方,山东大水,徙其民于闗西朔方、山东被水,民多饥乏,遣使虚仓粟以振,犹不足,又募富人假贷,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于闗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应劭曰:秦得匈奴河南地,筑城郭,徙民居之,曰新秦中
七十馀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数岁,贷与产业,使者分部䕶之,费以亿计。
作昆明池。在西安府长安县西南,今涸。三辅黄图:昆明池中有神池,尧时治水,尝停舟于此。
上将伐昆明,杜佑通典:昆明在越嶲西南,一名昆弥。
以昆明有池,方三百里,汉书注臣瓒曰:昆明有滇池,通典:昆明以西洱河为境,亦曰昆弥川。汉武像其形凿池,非滇池也。人西洱河即古叶榆泽,在今云南大理府城东,如 耳形,亦曰洱海,方三百里,有三岛四洲之胜。
乃作昆明池以习水战,故吏弄法者皆谪令伐棘。上林穿昆明池,考汉书西南夷传:夜郎以西滇最大,桐师以东北至叶榆为嶲昆。明是滇与昆明乃两国臣,瓒以滇池属之。昆明非是。杜佑指西洱为昆明之池,葢承汉书北至叶榆之文也。
得神马于渥洼音握窐
水中,李斐曰:南阳新野有暴利长,遭刑,屯田炖煌界,数于此水旁见群野马中有奇者,与凡马异,来饮此水,利长先作土人持勒绊于水旁,后马玩习乆之,乃代土人持勒绊,收得此马,献之欲神异此马,故云从水中出党。渥洼水西域图志》云:氐置水之支流也。氏置水,即今 河,在炖煌县南。
帝方立乐府,颜师古曰:乐府之名起此。
及司马相如等造为歌诗,以宦者李延年李夫人兄
为协律都尉,弦次以合八音之调,及得神马,次以为歌。其词曰:「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沫流赭志。俶傥精权,竒籋浮云暗。上持体容,与迣万里。今安匹龙为友。
汲黯曰:「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为歌,协于宗庙,先帝百姓能知其音耶?」上黙然不悦。
壬戌
四年冬,造皮币、白金,铸三铢钱,置盐鐡官,算缗钱、舟车。
有司言:「县官用度太空,而富商大贾财或絫万金,不佐国家之急。请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浮淫兼并之徒」。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乃以白鹿皮方尺,縁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
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又造银锡为白金三品,时议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之品,大者圜之,其文龙,直三千,次方之。其文马直五百,小者椭之,其文龟,直三百 。椭,他果反。
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盗铸者罪皆死。于是以东郭咸阳东郭,以地为氏,咸阳名,齐之大煮盐。
孔仅南阳大冶
为大农丞,大农令有两丞。
领盐鐡事桑𢎞羊,桑氏,秦大夫子桑之后。𢎞羊,洛阳贾人子。
以计算用事。三人言利事悉秋毫,禁民敢铸鐡器、煮盐釱徒计反。
左趾,以鐡为钳著,左足以代刖。
没入其器物。又令诸贾人末作,各以其物自占,各隠,度其财物之多少为名簿,送之于官。
率缗钱二千而一算,缗,丝也,以贯钱一贯千钱出算二十也。
及民有船车者皆算,皆平作钱数,每千钱一算。
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其法大抵皆出张汤。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旰,天子至忘食焉。
以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
初,河南卜式数输财助边,上使使问:「式欲官乎?」曰:「不愿有寃」,「欲言乎?」曰:「无所。欲言如此,何欲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于边,有财者宜输委,而匈奴可灭也。上由是贤之,欲尊显以风百姓,乃召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使明知之。式先牧羊山中十馀年,羊致千馀头,及为郎,不愿仕。上曰:「吾有羊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布衣草蹻而牧羊,岁馀羊肥息,上过而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也。以时起居,恶者辄去,毋令败群」。上竒其言,以为缑氏令,民便之。未几,擢为齐相。
春,有星孛于东北。
夏长星出西北。
遣卫青、霍去病击匈奴,青部前将军李广失道自杀。去病封狼居胥山在漠北,今喀尔喀地
而还。诏以青去病皆为大司马。是年始置以冠将军之号。
上与诸将议,大发士卒,粟马十万,令大将军青票骑将军去病各将五万骑击匈奴,青出定襄,去病出代郡。
李广请行,上以其老,弗许。良久许之,阴戒大将军以广老数竒,毋令当单于。
以为前将军公孙贺为左将军,赵食其音异。箕主爵都尉。
为右将军,曹襄平阳侯
为后将军,皆属大将军。青既出塞捕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前将军广并于右将军,军出东道,广请曰: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出东道,臣愿居前先死」。单于青以受上诫,不听。广遂行青度幕,见单于兵陈而待。于是令武刚车兵,车也,有巾有葢。
自环为营,而纵五千骑往当匈奴,匈奴亦纵可万骑,㑹日,且入,大风起砂,磔击面,两军不相见,汉益纵左右翼绕单于单于,视汉兵多度,不能战,遂乘六骡冒围而去。汉发轻骑夜追之不得,单于捕斩首虏万九千级,遂至置颜山赵信城,俱在喀尔喀地城,赵信所筑,故名
烧其积粟而还。广与食其军,无导惑失道,后期,大将军还,过幕南,乃遇之,责广之幕府对簿,广谓其麾下曰:广结髪与匈奴七十馀战,今幸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徙广部,行回逺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馀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自刭。广为人㢘,得赏赐,辄分其麾下为二千石四十馀年,家无馀财,将兵乏絶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不尽食,不尝食,士以此爱乐为用。及死,一军皆哭,百姓闻者无老壮皆为流涕,食其下吏,当死,赎为庶人。
去病出代,右北平二千馀里,絶大幕,直左方兵,匈奴诸左王将居东方。
获王将相等八十馀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山名,在漠北。
登临瀚海,在苏尼特之北,喀尔喀之南,其西接伊犁界。
斩七万级,功多于大将军。青既皆还,去病益封五千八百户,青不得益封。
置大司马位。青去病皆为之。自是青日退而去,病日益贵。去病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往。帝尝欲敎之孙呉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帝为治第,令视之,对曰:「匈奴未灭,无以家为!」帝益爱重之。青为人仁喜士,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两人志操如此。
是时汉所杀虏匈奴合八九万,而汉士卒物故亦数万。是后匈奴逺遁,而幕南无王庭,匈奴所都处为庭。
。汉渡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汉县故城在今甘肃凉州府平番县
。往往通渠置田官,稍蚕食匈奴以北,然亦以马少,先两军出塞,官私马十四万匹复入塞者,乃不满三万匹。
不复大出击匈奴矣,以义纵河东人
为右内史,王温舒阳陵人
为中尉。
初,纵为南阳太守,按寗成家破之,成坐免,南阳吏民重足一迹。言累及也。
后徙定襄,方至掩狱中,重罪轻系及私入视者,一切捕鞠,曰:「为死罪解脱」。是日皆报杀四百馀人,郡中不寒而栗。时赵禹、张汤以深刻为九卿,然其治尚辅法而行纵专以鹰击为治。
是岁,汲黯免,乃以纵为右内史,温舒始为广平今直𨽻广平府是
都尉,盗贼不敢近。广平迁守河内,以九月至,令郡具私马五十匹为驿捕,郡中豪猾相坐二千馀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奏行不过二三日,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馀里。尽十二月,郡中无声。会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得益展一月,足吾事矣!」上闻之,以为能,擢中尉温舒所为,弗先言纵纵必以气陵之,然纵㢘其治效。郅都。时杨可方受告缗,时下告缗,令人有告不出缗者,可方受之。
纵以为此乱民。部吏捕其为可使者,上以纵为废格沮事,弃纵市。温舒少文,居它,惛惛不辨,至中尉则心开,故善謟有执家,虽有奸如山,弗犯无执,虽贵戚必侵辱。后徙右内史,复行中尉。会发兵大宛,诏徵豪吏,温舒匿之,人告温舒受吏钱及它奸利事,罪至族,自杀。其时温、舒两弟及两婚家亦各自坐它罪而族光禄勲郎中令,更名
,徐自为曰:「悲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温舒与弟同三族,而两婚家合一,故为五也
?」
方士文成将军少翁伏诛,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齐王闻之母。
卒,少翁以方夜致鬼,如王夫人之貌,天子自帷中望焉。于是拜少翁为文成将军,以客礼之。文成又劝上为台室,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馀,其方益衰,乃为帛书以饭牛,阳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竒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书,于是诛之。
癸亥
五年春三月,丞相蔡有罪自杀,坐盗孝景园堧地也。
罢三铢钱,更铸五铢钱。
有司言:三铢钱轻,易作奸诈,请铸五铢钱,周郭其质,令不可摩熔」。
以汲黯为淮阳太守。
于时民盗铸钱,楚地尤甚,乃召拜汲黯为淮扬太守,黯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得见陛下不意复收用之臣,常有狗马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上曰:「君薄淮阳耶?吾今召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既辞行,过大行,李息曰:黯弃逐居郡,不得与朝廷议矣。御史大夫汤内懐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公列九卿不蚤言,公与之俱受戮矣,息终不敢言。及汤败,帝抵息罪。
黯居淮阳,十岁而卒。
夏四月,以庄青翟髙祖功臣武强侯庄,不识孙嗣侯,为太子少傅。
为丞相。甲子
六年冬十月,雨水,无冰。
夏四月,庙立。颜师古曰:于庙,中䇿命之。
子闳为齐王,旦为燕王,胥为广陵王。初作诰䇿。
三王同日立赐䇿,各以国土、风俗申戒闳立八年薨,无子,国除。旦、胥后俱以罪自杀,事具后
。
秋九月,大司马、票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卒,谥曰景桓。
帝甚悼之,令为冡像。祁连山初去,病为票骑将军,击匈奴,道出河东,迎见其父霍仲孺。仲孺自平阳侯家归絶不相闻,去病既壮大,始自知为仲孺子。
时仲孺已娶妇,生子光。字子孟。
去病,大为父买田宅奴婢,将光西至长安,任为郎,稍迁至奉车都尉,帝置,掌御乘舆车。
光禄大夫。即中大夫更名。
杀大农令颜异。邾侠之后,夷父字颜,子孙因以为氏。异,济南人。
初,异以㢘直至九卿上,既造白鹿皮币,问异,异曰:「今王侯朝贺苍璧,直数千,而皮币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上不悦。人有告异他事,下张汤治异与客语。客言:初令下有不便者,异不应微反唇,汤奏当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论死。自是之后,有腹诽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謟谀取容矣。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十五 ��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