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四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四十九隋

炀帝

戊寅,大业十四年,恭帝侑义宁二年,已考。是年楚林士𢎞、魏定杨等建元,俱 ,见前恭帝侗、唐髙祖等,建元俱载三月以后,兹不具列。春正月,唐王渊遣世子建成、秦公世民救东都,以齐公元吉为太原道行军元帅。

三月,宇文化及弑帝于江都,立秦王浩。帝至江都,荒淫益甚,然见天下危乱,亦不自安,退朝则幅巾短衣,徧厯台阁,汲汲顾景,惟恐不足,常仰视天文,谓萧后曰:外间大有图侬者,且共乐饮耳」。因引满沈醉,又引镜自照曰:好头颈,谁当斫之?后惊问故,帝笑曰: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见中原已乱,无心北归,欲保江东,乃命治丹阳宫,将徙都之。时江都粮尽,从驾骁果多闗中人思归,郎将司马徳戡、元礼、直合裴䖍通等共谋亡去,因转相招引,日夜结约,郎将赵行枢以告将作少监宇文智及,智及大喜曰:「今天实丧隋,英雄并起,同心叛者已数万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之业也」。徳戡等然之。行枢因请以智及兄许公化及为主,乃悉召骁果,谕以所为,夜于东城集兵,得数万人,徳戡使䖍通将数百骑入宫,屯卫将军独孤盛与左右十一人拒战而死,徳戡遂引兵自元武门入,先是,帝选骁健宫奴数百人置元武门,谓之给使,以备非常,至是,化及等结帝所信司宫魏氏,使矫诏聴给使出外,徳戡遂得入。帝闻乱,易服逃于西合,䖍、通等入永巷,问:「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指之。校尉令狐行达拔刀直进,扶帝下合,勒兵守之,至旦,以甲骑迎化及。化及战,栗不能言。既至,徳、戡等迎谒,引入朝堂,号为丞相䖍。通逼帝出宫,化及见之,曰:「何用持此物出,亟还与手。言与之毒手而杀之。于是引帝还至寝殿,䖍通露刃侍立,帝叹曰:「我何罪至此!」贼党马文举曰:「陛下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矢刃,女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専任佞䛕饰,非拒谏,何谓无罪?」帝曰:「我实负百姓,至于尔辈,荣禄兼极,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为首邪?」徳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化及又使封徳彛数帝罪,帝曰:「卿乃士人,何为亦尔!」徳彛赧然而退。帝爱子赵王杲,年十三在侧,号恸不已,䖍通斩之,血溅御服,欲遂弑帝。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文举等不许。于是令狐行达引帝缢杀之。初,帝每巡幸,常以蜀王秀自随。化及既弑,帝欲迎立之,众议不可,乃杀之。及齐王暕宗戚无少长皆死,唯秦王浩素与智及,往来得免。又杀虞世基、裴藴、来䕶儿等,世基弟世南抱世基号泣,请以身代,化及不许 。虞世南,字伯施。化及自称大丞相,总百揆,以皇后令立秦王浩为帝,居别宫,以兵守之,令发诏画敕而已。化及之入朝堂也,百官毕贺,苏威亦往,给事郎许善心独不至,化及杀之。其母范氏,年九十二,抚柩不哭,曰:「吾有子矣!」不食而卒。唐王之入闗也,张季珣之弟仲琰为上洛令,死之。至是,仲琰弟琮为千牛,左右亦为化及所杀,兄弟皆死国难,时人惜之。唐王闻变,恸哭曰:「吾北面事人,失道不能救,敢忘哀乎!」追谥曰炀。

宇文化及发江都。

化及拥众十馀万,据有六宫,自奉如炀帝,以少主浩付尚书省,令卫士守之,遣吏取其画,敕百官不复朝㕘,下令欲还长安,夺人舟楫以行,虎贲郎将麦孟才等与折冲郎将沈光谋曰:吾侪受先帝厚恩,今俯首事雠,何面目视息人间!」光泣曰:是所望于将军也」。乃与孟才纠合恩旧帅所将数千人,将以晨袭化及,语泄,被杀,其麾下皆鬬死,无一降者。 麦孟才,铁杖子。沈光,字总持,呉兴人。及至彭城,司马徳戡与赵行枢等亦谋杀化及,事泄,化及杀之。魏公宻兵据巩洛以拒化及,化及不得西,遂引兵入东郡。

吴兴太守沈法兴武康人,恪之子。起兵据江表十馀郡。法兴闻宇文化及弑逆,举兵讨之,得精兵六万攻馀杭,本钱塘郡,闻皇中曰杭州,大业初,改郡曰馀杭,今浙江、杭州府是。毗陵、丹阳注俱见前。皆下之,据十馀郡。

夏四月,隋恭帝侑义寜。三年,恭帝侗,皇泰元年,唐髙祖神尧皇帝李渊。武徳元年,夏王窦建徳。五凤元年凉王李轨,安乐元年,楚王朱粲,昌达元年,梁是岁三月,隋炀帝亡。四月,后并楚林士𢎞、魏定杨梁、 师都、秦梁萧铣,凡十二国。隋恭帝侑,秦、魏亡。

唐世子建成,赵公世民世民于三月徙封赵等还长安,建成、世民引兵至东都,城中多欲为内应者,世民曰:「吾新定闗中根本未固,虽得东都,不能守也」。遂不受。将还,世民又曰:「城中见吾还,必来追蹑」。乃设三伏以待之,段达等果来追,遇伏而败,世民遂置新安、宜阳二郡注见前。分兵守之而还。

梁王铣称皇帝。

梁王萧铣即帝位,置百官,徙都江陵,修复原庙。引岑文本字景仁,邓州棘阳人。为中书侍郎,委以机宻,又使张绣徇岭南,郡县多降。于是东自九江,西自三峡,南尽交址,北距汉川,铣皆有之,胜兵四十馀万。

五月,唐王渊称皇帝。

先是,唐王渊自加殊礼,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王以书谕郡县,于是东至商、洛,南尽巴、蜀,郡县长吏盗贼、氐、羌皆遣子弟请降。已而复为相国,总百揆,将加九锡,王谓僚属曰:此谄䛕所为耳,孤秉大政而自加九锡,可乎?必若循魏、晋之迹,彼皆繁文伪饰,欺天罔人,孤窃耻之!或曰:厯代所行,亦何可废!王曰:尧、舜、汤、武各因其时,未闻夏、商之末必效唐、虞之禅也。但改丞相为相国府,其九锡殊礼,皆归之有司。至是,隋帝侑禅位于唐,唐王即皇帝位,推五运为土徳,色尚黄,废帝侑为酅国公,而选用其宗室。诏曰:近世以来,时运迁革,前代亲族,莫不诛夷。兴亡之效,岂伊人力!其隋蔡王智积等子孙,并付所司,量才选用。

唐罢郡置州,以太守为刺史。隋越王侗称皇帝。

东都留守官闻炀帝凶问,奉越王侗即位,段达、王世充为纳言,元文都为内史令,共掌朝政。

唐定律令,置学校。

命裴寂、刘文静等修律令行之。置国子、太学四门生三百馀员,郡县学亦置生员。

六月,唐以裴寂为右仆射、知政事,刘文静为纳言,窦威、萧瑀为内史令。

唐主待裴寂特厚,群臣莫及,称为裴监而不名,委萧瑀以庶政,事无大小,莫不闗掌。瑀亦孜孜尽力,绳违举过,人皆惮而毁之,瑀终不自理。唐主尝有敕,瑀不时宣行,唐主责之。瑀对曰:「大业之世,内史宣敕,或前后相违,有司不知所从。今王业经始,事繋安危,故臣每受一敕必勘。审使与前敕不违,始敢宣行,稽缓之愆,实由于此」。唐主曰:「卿用心如此,吾复何忧!」

唐立四亲庙。

追尊髙祖熙曰宣简公,曽祖天锡曰懿王,祖虎曰景皇帝,庙号太祖,考昞曰元皇帝,庙号世祖,妣皆为后,谥妃窦氏曰穆皇后,每岁祀昊天上帝、皇地祇、神州邹衍大九州之一,中国在焉。秦以后遂为中国之称。地祇以景帝配感生帝五帝,迭王,王者之兴,必感其一,是为感生帝。说出《春秋》元命苞 ,迭王之王,去声,明堂宗,祀也。注见前,以元帝配。

唐立世子建成为太子,世民为秦王,元吉为齐王。宗室封王者八人。

唐以永安王孝基唐主从父弟为陜州总管,时边要州皆置总管府,以统数州之兵,唐以孙伏伽贝州武城人为治书侍御史万年县。后周置,今曰咸宁,与长安俱为西安府治。法曹孙伏伽上表略曰:隋以恶闻其过亡天下,故陛下得之。然陛下徒知得之之易,而未知隋失之之不难也,谓宜易其覆辙,务尽下情,凡人君言动,不可不慎。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献鹞雏者,此乃少年之事,岂圣主所须哉!又百戏散乐,亡国淫声,近太常于民问借妇女裙𥜗以充妓衣,拟五月五日元武门游戏,此亦非所以为子孙法也。夫善恶之习,渐染易移,太子、诸王参僚左右,宜谨择其人,有门风不睦,素无行义,専好奢靡,以声色游猎为事者,皆不可近。自古骨肉乖离,以至败亡,未有不因左右离间而然也。唐主省之,大悦,下诏褒称,擢为治书侍御史,赐帛三百匹,仍颁示逺近。

魏公宻败宇文化及于黎阳,奉表降隋东都,闻宇文化及西来,上下震惧。有盖琮者,上疏请说李宻与之合势以拒化及元文都,卢楚范阳人以为然,使琮赍敕书赐宻化及引兵北趣黎阳,李宻将徐世绩畏其军锋,西保仓城,化及渡河,分兵围世绩,宻壁于清淇,与化及隔水而语数之曰:「卿本匈奴皂𨽻,世受隋恩,主上失徳,不能死谏,反行弑逆,天地所不容,将欲何之?」化及黙然良久,大言曰:「与尔论相杀事,何须作书语耶?」乃盛修攻具以逼仓城,世绩击败之,宻畏东都议其后,见盖琮至,大喜,遂上表乞降,请灭化及以赎罪,隋主册拜宻太尉,封魏公,俟平化及入朝辅政,元文都等喜于和解,于上东门置酒作乐,王世充作色曰:「朝廷官爵乃以与贼,其志欲何为邪?」文都等亦疑世充欲以城应化及,由是有隙,已而化及食尽,引馀众北趣魏县,宻知其无能为,西还巩洛,留徐世绩以备之,时苏威亦诣宻降,宻虚心礼之,威初不言,帝室艰难,惟再三舞蹈,称不图今日复见圣明,时人鄙之。

秋七月,隋王世充杀元文都,隋主以世充为仆射、魏公,宻如东都,不至而复。

李宻每战胜,辄使告捷于隋,隋人皆喜,世充独曰:「文都辈,刀笔吏耳!吾观其势,必为李宻所擒,且吾军士屡与宻战,杀其军父兄子弟,前后已多,一旦为之下,吾属无噍类矣!」欲以激怒其众,文都惧,谋因世充朝伏甲,诛之。段达以告世充,世充夜勒兵袭含嘉门,文都入奉隋主御殿,闭门拒守,世充攻太阳门得入,杀卢楚使段达,胁隋主出文都杀之,及其诸子,悉遣人代宿卫者,然后入见,谢曰:文都等欲召李宻以危社稷,疾臣违异,深积猜嫌,迫于救死,不暇闻奏,乃被发为誓,词泪俱发,隋主以为诚,以世充为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世充移居尚书省,使兄世恽入居禁中,子弟咸典兵马,隋主拱手而已,宻将入朝,至温闻变而还。初宻获东都国子祭酒徐文逺,故尝受业者也,备弟子礼北面拜之,文逺曰:「将军之志,欲为伊、霍以继絶扶倾,则老夫虽迟暮,犹愿尽力,若为莽、卓乘危邀利,则无所用老夫矣」。宻顿首受教,至是宻复问计,文逺曰:「世充亦吾门人也,其人残忍,必有异图,将军前计必不谐矣。世充未破,不可入朝也。后宻败文逺,复入东都,见世充,必先拜,或问曰:「君倨见宻而敬王公,何也?文逺曰:魏公,君子也,能容贤士。王公,小人也,能杀故人,安得不拜世!徐文逺名旷,以字行。孝嗣五 , 孙。

长乐王建徳定都乐寿

初,建徳攻河间,隋郡丞王琮拒守,岁馀不下,及闻炀帝凶问,琮帅吏民发丧建徳,遣使吊之,琮乃请降,建徳退舍待之,琮言及隋亡,建徳亦为之泣,诸将请烹之,建徳曰:「忠臣也!吾方赏之以劝事君,奈何杀之?往在髙鸡泊为盗容,可妄杀人,今欲安百姓、定天下,岂得害忠良乎?」以琮为瀛州刺史。于是河北郡县闻之,争附于建徳,饶阳令宋正本博学有才气,说建徳以定河北之䇿,建徳引为谋主,定都乐寿,备置百官。八月,秦主举卒,子仁杲立。

先是,唐秦王世民与秦主举战于髙墌,城名,在今陜西邠州长武县北。败绩。郝瑗因言于举曰:「唐兵新破,闗中骚动,宜乘胜直取长安」。举然之。㑹病卒,仁杲立居折墌城,仁杲之为太子也,与诸将多有隙。及即位,众心猜惧,郝瑗哭举而死,由是寖弱。 折墌城,在今平凉府泾州。唐立李轨为凉王。

唐主欲与李轨共图秦、陇,遣使招抚之,谓之从弟。轨大喜,遣弟入贡,遂册拜轨为凉王。已而轨自称帝。

隋人葬炀帝于江都。

隋江都太守陈棱求得炀帝之柩,略备仪卫,葬之。葬于江都宫西吴公台下。

魏公宻与隋战,大败,遂以其众降,唐宻开洛口仓,群盗就食者近百万口,东都降者日以百数,仓无防守文券取者,随意委弃衢路,米厚数寸,淘米洛水两岸十里,粲如白沙,宻喜谓贾闰甫曰:此可谓足食矣!闰甫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今民襁负而至者,以所天在此故也,一旦米尽民散,孰与成大业哉?时隋军乏食,宻军少衣,王世充请交易,宻许之,东都降者遂少,世充简兵击宻,宻留王伯当守金墉,邴元真守洛口,自引精兵出偃师,北阻邙山以待之裴仁基谓宻曰:「世充悉众而至,洛下必虚,可简精兵三万,傍河西出,以逼东都。世充还我,且按甲如此,则我有馀力,彼劳奔命,破之必矣」。宻以为然,既而诸将欲战者什七八,宻又惑而从之,魏征亦言于长史郑頲曰:「世充乏食,志在死战,未若深沟髙垒以拒之,不过旬月,世充必退,追而击之,蔑不胜矣!」頲曰:「此老生之常谈耳!」宻轻世充不设垒壁,世充夜遣骑潜入北山伏溪谷中,命军士皆秣马蓐食,迟明,薄宻,宻兵未及成列,世充纵击之,其士卒皆江淮剽勇,出入如飞战,方酣,伏兵乘髙驰下,宻众大溃,驰回洛口,邴元真已遣人潜引世充单雄,信亦降,宻自度不能支,帅轻骑奔虎牢,王伯当亦弃金墉,保河阳,宻欲南阻河,北守太行,东连黎阳时徐世绩镇黎阳,以图进取,诸将曰:「兵新失利,众心危惧,难以成功」。宻曰:「孤所恃者众也,众既不愿,孤道穷矣!诸君幸不相弃,当共归闗中」。众咸曰:「然」。从宻入闗者二万人,于是宻之将帅州县多降于隋,唐行戊寅厯。

白马道士傅仁均所造也。隋宇文化及弑秦王浩,自称许帝。宇文化及兵势日蹙,兄弟酣宴,尤智及曰:「今所向无成,负弑君之名,天下不容,必将灭族,岂不由汝!」智及怒,数相鬬䦧,其众多亡。化及叹曰:「人生固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于是鸩杀秦王浩,称帝于魏县,国号许。冬十月壬申朔,日食。

唐以李宻为光禄卿、邢国公,宻将至,唐主遣使迎劳相望,宻喜曰:「我拥众百万,解甲归唐,比于窦融,功亦不细,岂不以台司见处?」及至长安,乃拜光禄卿,赐爵邢国公,宻大失望。

朱粲自称楚帝,取唐、邓州开皇中置,大业初,改南阳郡。唐仍为州,今属南阳府。刺史吕子臧蒲州河东人死之。

子臧与抚慰使马元规安陆人击朱粲,破之,言于元规曰:「粲新败危惧,并力击之,一举可灭。若复迁延,其徒稍集,则为患深矣!」元规不从。既而粲收集馀众,兵复大振,自称楚帝,进攻邓州,子臧抚膺谓元规曰:「老夫今日坐公死矣!」㑹霖雨,城壊,所亲劝子臧降,子臧曰:「安有天子方伯降贼者乎!」帅麾下赴敌死,俄而城陷,元规亦死。

十一月,唐秦王世民破秦兵,秦主仁杲降,还至长安,斩之。

唐主遣秦王世民伐秦,至髙墌,仁杲使宗罗㬋将兵拒之,世民坚壁不出,诸将请战,世民曰:「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恃胜而骄,有轻我心,宜闭垒以待之。彼骄我奋,可一战而克也」。乃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六十馀日,仁杲粮尽,所部多降。世民乃命梁实营于浅水原,一名鹑觚原,在邠州长武县东北。以诱之。罗㬋大喜,尽鋭攻之。数日,世民度其已疲,谓诸将曰:「可以战矣」。使龎玉陈于原南,罗㬋并兵击之,玉㡬不能支。世民乃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自帅骁骑陷陈罗㬋,军溃。世民帅骑追之,窦轨叩马苦谏世民曰:「破竹之势,不可失也」。遂进围仁杲。仁杲将士多叛,计穷出降,得其精兵万馀人,诸将皆贺,因问曰:「大王一战而胜,遽舍步兵,又无攻具,直造城下,众皆以为不克而卒取之,何也?」世民曰:「罗㬋所将皆陇外骁将悍卒,吾特出其不意破之,斩获不多,若缓之,则皆入城,仁杲抚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则散归陇外,折墌虚弱,仁杲破胆不暇为谋,此吾所以克也」。众皆悦服。世民闻褚亮名,求访获之,引为文学。唐主使李宻迎世民于豳州,宻自恃智略功名,见唐主,犹有傲色,及见世民,不觉惊服,私谓殷开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是,何以定祸乱乎!世民还至长安,唐主命斩仁杲于市,并酋党数十人,仁杲父子据陇西凡五年而灭。

徐世绩降唐,赐姓李氏。

世绩据李宻旧境,未有所属,魏徵随宻至长安,无所知名,乃自请安集山东,唐主以为秘书丞,乘传至黎阳,劝世绩早降,世绩遂决计西向,谓长史郭孝恪阳翟人曰:「此民众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献之,是利主之败,自为功以邀富贵也。今宜籍郡县户口士马之数以启魏公,使自献之」。乃使孝恪诣长安,唐主初怪世绩无表,既而闻之,叹曰:「世绩不背徳,不邀功纯臣也!」赐姓李氏。

长乐王建徳改国号曰夏,有大鸟五集于乐寿,群鸟数万从之。又有得元圭以献者,建徳群臣曰:「此天所以赐大禹也」。乃改国号夏。改元五凤。

唐以秦王世民为陜东大行台,蒲州及河北兵马并受节度,唐杀隋河东守将尧君素,隋将尧君素守河东,唐遣独孤懐恩信之孙,攻之不下,招之不从,遣其妻至城下,谓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义,非妇人所知,引弓射之,应弦而倒。君素志在守死,每言及国家,未尝不㱆欷,谓将士曰:吾大义不得不死,必若隋祚永终,天命有属,自当断头以付诸君,持取富贵。今城池甚固,仓储丰备,大事犹未可知,不可横生心也。久之食尽,又闻江都倾覆,左右杀君素以降,别将王行本诛作乱者,复乘城拒守,懐恩引兵围之,行本拒守二年,粮尽援絶,乃出降,唐主斩之,懐恩以久攻蒲坂不下,唐主数诮让之,由是怨望,及行本降,懐恩遂谋据蒲坂以叛,事觉伏诛。

唐以罗艺为幽州总管。

初,宇文化及遣使招艺,艺曰:「我隋臣也!」斩其使,为炀帝发丧,窦建徳、髙开道各遣使招之,艺曰:「二子皆剧贼耳,唐公乃吾主也」。遂奉表降唐,唐以为幽州总管,其将薛万彻、万均皆世雄子,亦皆授以官爵,艺司马温彦博名大临,以字行,并州祁人赞其归唐之计,唐徵为中书侍郎,与兄黄门侍郎大雅字彦𢎞并居近宻,窦建徳帅众十万寇幽州,艺用万均计,以羸兵阻水为陈,伏百骑于城旁,俟建徳半渡击之,建徳大败,引还。已而唐赐艺姓李氏,又屡败夏兵。

唐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曷娑那献大珠,唐主曰珠诚至寳然朕寳王赤心珠无所用,竟还之后北突厥遣使请杀曷娑那,唐主不许,久之,纵北突厥使者杀之唐李宻叛,行军总管盛彦师宋州虞城人讨斩之。先是,宻言于唐主,请收抚山东,与贾闰甫偕行,宻遇大朝㑹职当进食,深耻之,退以告王伯当,伯当曰:「天下事在公度内耳」。宻因请收山东以自效。唐主许之,群臣以为不可,唐主不聴,以王伯当为副而遣之。宻既出闗,长史张寳徳上封事,言其必叛,唐主乃敕宻还,更受节度。宻谓贾闰甫曰:「无故召还,恐无生理,不若破桃林县,收兵渡河,茍得至黎阳,大事必成,公意如何?」闰甫曰:「明公既已委质,复生异图,虽破桃林,兵岂暇集?一称叛逆,谁复相容?为明公计,不若且应朝命以明,原无异心」。宻怒曰:「唐使吾与绛、灌同列,吾何以堪之?闰甫曰:「自翟让受戮之后,人皆谓明公弃恩忘本,今日谁肯复以兵委公者?大福不再,愿熟思之」。宻大怒,挥刃欲击之,闰甫奔熊州。熊桃林,隋县,唐改灵寳,今属陜州。 州,后周置,今河南府宜阳县是。宻遂斩使者,入桃林县,驱掠徒众,直趣南山,乘险而东,使人驰告故将伊州刺史张善相伊州人令以兵应接,而声言向洛,行军总管盛彦师闻之,率众逾熊耳山南,据要道,令其众夹路而伏,令之曰:「俟贼半度,一时俱发,或曰:闻宻欲向洛而公入山,何也?彦师曰:宻声言向洛,实欲出人不意走襄城,就张善相耳。若贼入谷,我自后追之,山路险隘,一夫殿后,必不能制,今吾得先入谷,擒之必矣!宻果南出半度,彦师击斩之,及伯当,传首长安,宻起兵凡六年而灭。李世绩在黎阳,唐主遣使以宻首示之,世绩北面号恸,表请收葬,诏归其尸,世绩举军缟素葬之,宻素得士心,哭之多呕血。张善相降于唐,后为王世充所杀。

髙开道据鱼阳,自称燕王,署置百官,有众数万,懐戎浮屠髙昙晟杀令据县,自号大乘皇帝,遣使约开道为兄弟,开道引众从之,居三月,杀昙晟,并有其地。 懐戎北齐县,故城在今宣化府保安州。

唐以李素立,赵州,髙邑人,义深曽孙为侍御史,唐六典:侍御史,从六品上。有犯法不至死者,唐主特命杀之。监察御史六典:监察御史,从八品上。李素立諌曰:「三尺法,王者所与天下共也。法一动摇,人无所措手足。陛下甫创鸿业,奈何弃法!臣不敢奉诏」。唐主从之,命所司授以七品清要官,拟雍州司戸。唐主曰:「要而不清」。又拟秘书郎,唐主曰:「清而不要」。遂擢授侍御史。

隋、唐

已隋恭帝侗皇泰二年,唐武徳二年,郑王王世充。开明,帽元年梁玉、沈法兴。延康元年,吴王李子通明政元年,是岁,隋梁楚粲亡,并楚、夏、定、杨、梁师都、梁铣,凡七国。嗣再是年以后,分据诸国,依十六国之例,非建国、改元位、岁首,俱不备列。春正月,隋王世充杀总管刘孝元独孤。武都王世充之败李宻也,隋主以为太尉、尚书令,使开府,备置官属。于是世充尽取隋朝显官名士为大尉府,属杜淹字执礼,如晦叔戴胄字元𦙍,相州安阳人。皆预焉。世充専总朝政,设三榜于府外,上书陈事者日以百数。世充悉引见,殷勤慰谕,人人自喜,然终无所施行,下至士卒厮养,皆以甘言悦之,而实无恩施。马军总管独孤武都为世充所亲任,步军总管刘孝元与武都从弟机等谋召唐兵,使崔孝仁说武都为内应,武都从之。事泄,世充皆杀之。

淮安本显州,大业初改郡,今南阳府泌阳县是。杨士林击朱粲,破之。朱粲有众二十万,剽掠汉、淮间,每破州县,食其积粟,将去,悉焚其馀。军中乏食,乃教士卒烹妇人婴儿啖之,曰:「肉之美者,无过于人,但使他国有人,何忧于馁!」于是诸城堡相率叛之。淮安土豪杨士林起兵攻粲,旁郡响应,粲大败,奔菊潭。本汉郦县,隋更名,故城在今南阳府内乡县。县西北有菊潭,水极甘芳饮者多寿,隋以此名县。士林帅汉东四郡降唐,唐以为显州,唐改郡为州,从旧称。道行台,已而粲降唐,唐以为楚王使。散骑常侍段确劳粲。确醉,戏粲曰:「闻卿好啖人人作何味?」粲曰:「啖醉人正如糟彘」。确怒,骂曰:「狂贼入朝为一头奴耳,复得啖人乎!」粲烹食之,遂屠菊潭,奔王世充。后世充败,粲斩于洛水上,士庶掷瓦砾击其尸,须臾,若冡。杨士林后为长史田瓒所杀,以州归唐。

二月,唐定租、庸、调法。

其法以人丁为本,田则有租,身则有庸,戸则有调、损、益、厯代之制而定之制详后取按租取于田,即粟米之征庸 于丁,即力役之征调取于户,即布缕之征也

唐置宗师。

诏诸宗姓居官者在同列之上,未仕者免徭役。每州置宗师一人以摄总,别为团伍」。

夏王建徳破宇文化及于聊城注见前诛之。宇文化及诱海曲,注见前。诸贼帅王薄等共守聊城,窦建徳谓其下曰:「隋为吾君,吾为隋民,化及弑逆,不可不讨」。乃引兵趣聊城,与化及连战,大破之,生擒化及,先谒隋萧后称臣,素服哭炀帝尽哀,收传国玺,执智及与其党集隋宫而斩之,以槛车载化及斩之襄国,建徳每克城,得资财,悉以分将士,常食蔬茹粟饭,妻曹氏不衣纨绮,婢妾才十许人,得隋宫人数千,即时散遣,以裴矩为左仆射,自馀随才授职,欲诣闗中及东都者聴之,王薄等皆归建徳,薄,寻降唐,授齐州总管,后为李武意所杀。

唐以宇文士及为上仪同,封徳彝为内史侍郎。初,唐主与宇文士及善化,及既死,手诏召之,士及与封徳彝来降,时士及妹为昭仪,由是授上仪同。唐主以徳彝谄诈不忠,罢遣就舍徳,彝以秘䇿干唐主,唐主悦,拜内史舍人,俄迁侍郎。

隋王世充侵唐谷州,隋开皇中置,大业初改新安郡,唐复为州,今河南府新安县是。王世充以秦叔寳、程知节李宻败后,二人皆归世充为将军,待之皆厚,然二人疾世充多诈,知节谓叔寳曰:「王公器度浅狭,多妄语,好咒誓,乃老巫妪耳,岂拨乱之主乎?」至是,世充与唐兵战于九曲,城名,在今河南府宜阳县。水经注:洛水自宜阳而东迳九曲南,即此。王幼学释为鄯州之九曲误。叔寳知节以数十骑西驰百许步,下马拜世充曰:「荷公殊礼,深思报效,公猜忌信䜛,非仆托身之所,请从此辞」。遂降于唐秦王世民,以叔寳为总管,知节为统军。既而世充将李君羡武安人、田留安临邑人、罗士信皆降于唐,士信初从李宻击世充,兵败,为世充所得,世充厚礼之,既而得邴元真等,待之如士信,士信耻之,故降唐元真寻为宻故将杜才干所杀,持其首以祭宻墓。

唐以杨恭仁隋观王雄之子为凉州总管。恭仁素习边事,晓羌胡情伪,民夷悦服,自葱岭以东,并入朝贡。

隋王世充自称郑王,加九锡。夏四月,世充称帝。初,王世充既杀元卢,虑人情未附,犹媚事隋主,既而渐骄横,不复朝谒,及是,召集文武,议受九锡,参军戴胄固諌,世充怒,出为郑州长史,乃使段达等言于隋主隋主曰:郑公近平,李宻已拜太尉,自是以来,未有殊绩,俟天下稍平,议之未晚。达曰:太尉欲之,隋主熟视曰任公」。达等遂称诏,进世充爵郑王,加九锡。四月,世充令长史韦节等造禅代仪,称隋主,命禅位于郑世充先遣段达等入奏,隋主曰:天命不常,郑王功徳甚盛,愿陛下遵唐虞之迹。隋主怒曰:天下者,髙祖之天下,若隋祚未亡,此言不应发,必天命已改,何烦禅让!公等或祖祢旧臣,或台鼎髙位,既有斯言,朕复何望!」世充乃幽隋主于含凉殿,虽有三表陈让及敕书敦劝,隋主皆不之知。世充遂备法驾入宫,即皇帝位,奉隋主为潞国公。纳言苏威年老,不任朝谒世充,以威隋代重臣,欲以炫耀士民,每劝进,必冠威名,及受殊礼之日,扶威置百官之上,然后南面正坐受之,既受禅,以威为太师,又以陆徳明为其子。汉王元恕师,令元恕就徳明家行束修礼,徳明耻之,故服巴豆散对之遗利,竟不与语行。陆徳明,名元朗,以字 。 ,吴人。

夏王建徳立杨政道为郧公。建徳初,结好于王世充,及闻世充自立,乃絶之,始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跸,立隋齐王暕,遗腹子政道为郧公,然犹倚突厥以壮兵势,隋义成公主遣使迎萧后,建徳遣之,又传宇文化及首以献公主。已而突厥立政道为隋王,居定襄。

唐遣安兴贵袭执凉王轨以归,杀之,河西平。先是,唐册使至凉州,轨欲去帝号,受唐爵,曹珍请依萧察事魏故事,轨乃遣邓晓奉书,称「皇从弟大凉皇帝臣轨,唐主怒,乃遣吐谷浑伐之,隋炀帝征吐谷浑可汗,伏允奔党项,炀帝立其质子顺为主,不果入,㑹中国乱,伏允收还故地,唐主与之连和,许以顺还之。伏允喜,起兵击轨,数遣使入贡请顺,唐主遣之。至是,轨将安修仁之兄兴贵仕长安,表请说轨,唐主曰:「轨岂口舌所能下?」兴贵曰:「臣家在凉州,奕世豪望,为民夷所附,弟修仁又轨所信任,轨聴臣固善,不聴则图之」。唐主乃遣之。兴贵至乘间说轨以窦融故事,轨不聴兴贵,乃与修仁结诸胡,起兵击轨,轨败,被执,河西平。邓晓在长安,舞蹈称庆,唐主曰:「汝为使臣,闻国亡而不戚,既不忠于轨,其肯为朕用乎!」遂废之终身。轨至长安,斩于西市。轨自起至亡凡三年。唐主以兴贵、修仁为左、右武侯大将军。

五月,郑王王世充弑隋主侗。

世充以裴仁基行俨,李宻败后,仁基父子为世充所获,仁基为尚书,行俨为大将军。有威名,忌之。仁基父子知之,亦不自安,乃与尚书左丞宇文儒童等谋杀世充,复立隋主,事泄,皆夷三族。世充之兄世恽曰:「儒童等谋反,正为隋主尚在故也,不如早除之」。世充遣人酖之,隋主请与太后诀,不许。乃布席礼佛曰:「愿自今以往,不复生帝王家」。饮药不能絶,以帛缢杀之。谥曰恭皇帝。

秋七月,唐置十二军。

置十二军,分统闗内诸府,皆取天星为名,初析闗中为十二道,万年道为参旗军,长安道为鼓旗军,富平道为元戎军,醴泉道为井钺军,同州道为羽林军,华州道为骑官军,西麟道为苑游军,寜州道为折威军,岐州道为平道军,豳州道为招揺军,泾州道为天纪军,宜州道为天节军。每军将副各一人,督以耕战之务,由是士马精强,所向无敌。后武徳六年,十二军俱废,寻又复之。

西突厥遣使入贡于唐。

初,西突厥曷娑那可汗入隋,事具前,国人立其叔父,号射匮可汗达头可汗之孙射匮既立拓地,东至金山注见前,西至海即今大西洋,遂与北突厥为敌,建庭于龟兹北三弥山。射匮卒,弟统叶䕶可汗立统叶䕶勇而有谋北并铁勒控弦数十万,据乌孙故地,又移庭于石国胡三省注:康居支庶之分治柘析城,汉时大宛北鄙、北千泉其地有雪山多泉,故名。西域诸国皆臣之,统叶䕶,各遣吐屯注见前监之,督其征赋,至是入贡于唐。

八月,唐酅公薨。谥曰隋恭帝。

唐杀其民部尚书刘文静,文静自以才略功勲,在裴寂之右,而位居其下,意甚不平,数侵侮寂,由是有隙。文静家数有妖,弟文起召巫厌胜,文静有妾无宠,使其兄上变告之。唐主以文静属吏,遣寂问状。秦王世民固请曰:「昔在晋阳,文静先建非常之策,始告寂知,及克京城,任遇悬隔。今文静觖望则有之,非敢谋反」。寂曰:「文静才略过人,性复粗险,天下未定,留之必贻后患」。唐主卒用寂言,杀之。沈法兴称梁王于毗陵,李子通称吴帝于江都,沈法兴称梁王。都毗陵性残忍,専尚威刑,其下离怨。时杜伏威据厯阳,陈棱据江都,李子通据海陵,俱有窥江表之心。子通攻江都,克之,棱奔伏威。子通入江都,即帝位,国号吴。伏威寻降唐,唐以为和州总管。江和州,北齐以厯阳郡置,今州隶南。

定阳可汗武周取唐并州,总管裴寂军溃,齐王元吉奔长安。

先是,武周取唐榆次,汉县,厯代因之,今属山西太原府。进围并州,元吉拒却之。元吉时守晋阳。武周又遣宋金刚寇并州,金刚本易州贼,为窦建徳所败,奔武周。武周号曰宋王,委以军事。金刚说武周图,晋阳南向争天下,武周使将兵寇并州,自进陷介州。介介州,隋置,今汾州府 休县是。唐以裴寂为总管,拒之。至是,寂为金刚所败,军溃,自晋州以北,城镇皆没。武周进逼并州,元吉绐其参佐,夜携妻妾奔还长安。武周据太原,遣金刚攻晋州,拔之,进逼绛州,陷龙门。

唐以李纲为太子少保。

初,纲以尚书领太子詹事,太子建成始甚礼之。久之,渐昵近小人,以秦王世民功,髙忌之。纲屡谏不聴,乃乞骸骨。唐主骂曰:「卿为何潘仁?西域商胡入司竹园为盗,后归唐。长史乃耻为朕尚书邪?」纲曰:「潘仁,贼也。每欲妄杀人,臣谏之则止,为其长史,可以无愧。陛下创业明主,臣所言如水投石,于太子亦然,臣何敢久污天台,辱东朝乎!」唐主曰:「知公直士,勉留辅吾儿」。以为太子少保,尚书、詹事如故。纲复谏太子饮酒无节,及信䜛慝疏骨肉,太子不怿。纲固称老病辞职,乃解尚书,仍为少保。唐主尝考第群臣以纲及孙伏伽为第一,谓裴寂曰:隋以主骄臣,谄亡天下,朕即位以来,每虚心求谏,唯纲尽忠款。伏伽诚直,馀人皆踵弊风,俯首而已,岂朕所望哉!朕视卿如爱子,卿当视朕如慈父,有懐必尽,勿自隠也」。

冬,定杨将宋金刚取浍州,唐置,今平阳府翼城县是。唐遣秦王世民击之。

宋金刚取浍州陷之,军势甚锐,唐主欲弃大河以东,谨守闗西,秦王世民请曰:「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根本,河东殷实,京邑所资,若举而弃之,臣窃愤恨。愿假臣精兵三万,必平殄武周,克复汾晋」。唐主于是发闗中兵以益世民,使击武周。

夏王建徳克唐黎阳,虏淮安王神通、唐主从弟李世绩降,遂定卫、滑、齐、充等州。

先是,唐以淮安王神通为山东安抚大使,已而窦建徳取唐邢今顺徳府是、沧注见前、洺今广平府是、相注见前等州,神通不能拒,就世绩于黎阳,建徳又取赵州,建徳执总管张志昻、慰抚使张道源以其不早降,欲杀之,国子祭酒凌敬曰:大王使髙士兴拒罗艺于易水,艺才至,兴即降,大王以为何如,建徳悟,释之。至是,建徳进趣卫州,过黎阳二十里,世绩遣骑将邱孝刚侦之,与建徳遇,击之,建徳败走,其大军救之,斩孝刚,建徳怒,还宫黎阳,克之,虏淮安王神通及世绩父盖并魏徵等,世绩走免,数日,以父故,还诣建徳,降建徳使守黎阳,而以其父为质,以徵为起居舍人,遂徙都洺州,滑州刺史王轨奴杀轨,携其首诣建徳降,建徳曰:「奴杀主,大逆」。立斩之,反轨首于滑州,吏民感悦,即日降。于是旁近郡县及徐圆朗等皆附唐主,遣使与建徳修好建徳,以淮安王神通等归之。

唐以夏侯端寿春人,详之孙。为秘书监。初,唐主遣秘书监夏侯端安抚淮左,端传檄州县,东至于海,南至于淮,二十馀州皆降,㑹汴亳降郑,王世充徇地至滑、台、汴、亳等州,降之。还路遂絶。端素得众心,所从二千人,虽粮尽不忍委去,从行五日馁死,及遇贼奔溃,唯存五十二人。时河南之地皆入世充,唯把州刺史李公逸雍邱人为唐坚守,遣兵迎端馆给之,世充遣使召端,解衣遗之,除书以端为淮南郡公,端对使者焚书毁衣曰:「夏侯端天子大使,岂受王世充官乎?汝欲吾往,唯取吾首耳!」因解节旄懐之,置刃于竿,自山中西走,冒践荆棘,昼夜兼行,得达宜阳,从者坠崖溺死,为虎狼所食,又丧其半端,诣阙见唐主,但谢无功,初不自言艰苦,唐主复以为秘书监,时又遣大理卿郎楚之安抚山东,楚之为窦建徳所获,不屈,竟得还。李公逸守孤城,唐不能救,公逸乃留其属李善行守雍邱,身帅轻骑入朝,为世充所获,世充谓曰:「卿越郑臣唐,其说安在?」公逸曰:我于天下,唯知有唐,不知有郑。世充怒,斩之,善行亦死。庚,唐武徳三年,是岁并楚、夏、定杨,梁师都、梁辰铣,郑梁法兴,吴凡九国,定杨梁,法兴亡。春正月,李世绩复归于唐。

李世绩欲归唐,恐祸及其父,谋于郭孝恪,孝恪曰:「今新事窦氏动则见疑,宜立效以取信,然后可图也」。世绩乃袭获嘉隋改汉修武县置今县,属河南卫辉府。击新乡,隋改汉获嘉县置今县,亦属卫辉府虏世充将刘黒闼,黒闼,漳南人,少与建徳善,王世充尝窃笑其所为,至是,归建徳,署为将军建徳由是亲世绩,世绩因劝建徳取孟海公所据曹、戴二州,遂临徐兖以向河南,建徳以为然,遣其妻兄曹旦将兵先渡河,世绩㑹之,世绩谋俟建徳至,袭杀之,冀得其父并建徳土地归唐,久之,建徳不至,世绩欲袭曹旦营,闻已有备,乃与郭孝恪数十骑奔唐,建徳群臣请诛世绩,父建徳曰:「世绩为唐臣,不忘故国,忠臣也,其父何罪?」赦之。明年二月,建徳克周桥,虏孟海公。

二月,唐改官名。

纳言为侍中、内史令,为中书令、给事郎,为给事中。夏四月,唐秦王世民击宋金刚,破之,定杨可汗、武周及金刚皆走死。

先是,世民自龙门渡河,屯栢壁城名在绛州西南与金刚相持,民间闻世民来,莫不归附,世民休兵秣马,坚壁不战,惟令偏裨乘间抄掠,永安王孝基等攻贼帅吕崇荗,金刚遣其将尉迟敬徳寻相救之,虏孝基等将还,世民遣殷开山邀之于美良川,大破之,敬徳相潜引精骑向蒲坂,世民自将步骑从间道邀击,又大破之,敬徳仅以身免,悉俘其众。朔永安王孝基,唐主从父弟尉迟敬徳名恭,以字行州人美良川在绛州东北诸将咸请战,世民曰:「金刚悬军深入,兵精将猛,利在速战,我养鋭以挫其锋,俟其粮尽,自当遁走,当待此机,未宜速战也」。孝基谋逃归武周,杀之。至是,金刚食尽北走,世民追及寻相,大破之,乘胜逐北,一昼夜行二百馀里,战数十合,刘𢎞基谏世民曰:「功难成而易败,机难得而易失,必乘此势取之」。遂进追及金刚于雀鼠口,一日八战,皆破之,俘斩数万人。世民不食二日,军中止有一羊与将士分食之,引兵趣介休,注见前。金刚以众二万出西门,背城布陈南北七里,李世绩与战小却,世民帅精骑击之,出其陈后,金刚大败,尉迟敬徳、寻相举介休及永安注亦见前降。世民得敬徳,喜甚,使将其旧众八千,与诸营相参,屈突通虑其为变,以为言,世民不聴。刘武周闻金刚败,大惧,弃并州走突厥,金刚欲复战,众莫肯从,亦走突厥。世民入并州,武周所得州县皆入于唐,未㡬,武周谋归马邑,事泄,突厥杀之,武周起兵,六年而灭。金刚谋走上谷,突厥追获,腰斩之。武周之南冦也,其党苑君璋谏曰:「唐主举一州之众,直取长安,所向无敌,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不如北连突厥,南结唐朝,南面称孤,足为长䇿」。武周不聴及,败泣,谓君璋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人苑,君璋马邑。

五月,唐立老子庙。

晋州人吉善行,自言于羊角山在今平阳府浮山县南。见白衣老父曰:「为吾语唐天子,吾而祖也」。诏于其地立庙。秋七月,唐遣秦王世民督诸军伐郑。

唐主诏秦王世民督诸军击世充,屈突通二子在洛阳,唐主谓通曰:「今欲使卿东征,如卿二儿何?」通曰:臣昔为俘囚,分当就死,陛下释缚,加以恩礼,当是时,臣心口相誓,期以更生馀年为陛下尽节,但恐不获死所耳。今得备先驱,二儿何足顾乎?唐主叹曰:「徇义之士,一至此乎!」世民遣行军总管史万寳自宜阳南据龙门,此伊阙也,俗亦名龙门刘徳威自太行东围河内,王君廓并州石艾人自洛口断其饷道,黄君汉攻回洛城,大军屯于北邙,连营以逼之,世充陈于青城宫,世民亦置陈当之。世充隔水谓世民曰:「唐帝闗中,郑帝河南,世充未尝西侵,王忽举兵东来,何也?世民使应之曰:「四海咸仰皇风,惟公独阻声教,为此而来」。世充曰:「相与息兵讲好,不亦善乎?」又应之曰:「奉诏取东都,不令讲好也」。至暮,各引兵还。 青城宫在洛阳县北,大业初所建。已而世民遣王君廓攻轘辕,注见前。拔之。于是河南州县相继降唐。杜才干以濮州降,杨庆以管州降魏,陆以荥州降,王雄以阳城,王要汉以汴州皆来降。王杨庆,隋河间王𢎞之子,管州,隋以管城县置荥州, 世充以荥阳县置管城。荥阳及阳城、汴州注俱见前。世充子元应镇虎牢,闻诸州叛,奔还洛阳,许、亳等州,许州即颍州。亳州即谯郡,注俱见前。亦降于唐。时刘武周降将寻相等多叛去,诸将疑尉迟敬,徳囚之,屈突通、殷开山言于世民曰:「敬徳骁勇絶伦,留之恐为后患,不如杀之」。世民曰:「敬徳若叛,岂在寻相之后耶!」遽命释之,引入卧内,赐之金曰:「丈夫意气相期,勿以小嫌介意,必欲去者,以此金相资,表一时共事之情也」。世民以五百骑行战地,世充帅步骑万馀猝至,围之,单雄信引槊直趣世民,敬徳跃马大呼,横刺雄信坠马,翼世民出围,更帅骑兵还战。会屈突通引兵至,世充败去,世民谓敬徳曰:「公何相报之速也!」自是宠遇日隆。

冬十月,夏王建徳围幽州,髙开道遣使降唐,窦建徳围幽州,李艺告急于髙开,道开道帅二千骑救之,建徳兵引去,开道因艺遣使降唐,唐以为蔚州唐置,今属宣化府总管,赐姓李氏,封北平郡王。已而建徳帅众二十万复攻幽州,兵已攀堞,薛万均、万彻帅敢死百人从地道出其背,击走之。

郑遣使如夏乞师。

初,王世充侵黎阳,窦建徳袭破其殷州注见前以报之。自是二国交恶,信使不通。及唐兵逼洛阳,世充遣使求救于建徳,夏中书侍郎刘彬请解仇救郑,彬曰:唐得闗西,郑得河南,夏得河北,共成鼎足之势,今唐举兵临郑,郑地日蹙,郑亡则夏不能独立矣。不如解仇除忿,发兵救之,夏击其外,郑攻其内,破唐必矣。唐师既退,徐观其变,若郑可取则取之,并二国之兵,乘唐师之老,天下可取也。建徳从之。

十二月,吴主子通败梁兵,取京口,杜伏威击之,子通败走,袭梁梁,王法兴走死。

李子通渡江攻沈法兴,取京口,法兴败,走呉郡。于是丹阳、毗陵等郡皆降于子通,杜伏威遣辅公祏攻之,子通大败,弃江都,保京口,江西之地尽入于伏威,伏威徙居丹阳。子通复东走太湖,收合亡散,得二万人,袭沈法兴于吴郡,大破之,法兴赴江溺死。法兴起事,三年而灭。子通军势复振,帅其群臣徙都馀杭,尽取法兴之地,北自太湖,南至岭,东包㑹稽,西距宣城,皆有之。辛唐武徳四年,是岁夏,郑、梁铣已吴亡,并楚、梁师都凡三国。春二月,唐以赵郡王孝恭为䕫州,唐以巴东郡置,今为府,属四川。总管李靖为行军总管。先是,唐主遣开府李靖诣䕫州,经略萧铣靖至峡州,本梁宜州,后周更名,今湖北宜昌府是阻铣兵,不得进。唐主敕峡州刺史许绍字嗣宗,安陆人斩之。绍惜其才,为之奏请得免。已而唐、峡州兵伐梁,拔荆门镇,在荆州府宜都县,以荆门山名、黔州后周置,今四川黔彭㕔彭水县是。兵伐梁,又拔其五州四镇。至是,靖说孝恭攻取萧铣十䇿,孝恭上之,诏以孝恭为䕫州总管,使大造舟舰,习水战,以靖为行军总管,委以军事。靖说孝恭悉召巴、蜀酋长子弟,量才授任,置之左右,外示引擢,实以为质。萧铣性猜忌,大将军董景珍弟谋作乱,事泄,伏诛。景珍据长沙郡降唐,铣遣张绣讨之,景珍为部下所杀,绣恃功骄恣,铣又杀之。由是诸将皆离心,兵势益弱。

唐秦王世民败郑主世充于谷水,注见前。进围洛阳,世民奏请唐主进围东都,移军青城,即青城官。壁垒未立,王世充帅众二万临谷水以拒之,诸将皆惧,世民曰:「贼势窘矣,悉众而出,邀幸一战,今日破之,后不敢复出矣!」命屈突通率步卒五千渡水击之,兵交,世民引骑南下,身先士卒,与通合势,众殊死战,散而复合者数四,自辰至午,世充兵始退,世民纵兵乘之,直抵城下,遂围之,城中守御甚严,世民四面攻之,旬馀不能克,将士皆疲敝思归,总管刘𢎞基请班师,世民曰:「东方诸州已望风款,服洛阳孤城,势不能久,功在垂成,奈何弃之!」乃下令军中曰:「敢言班师者斩!」众乃不敢复言。唐主亦宻敕世民使还,世民遣封徳彝言于唐主曰:「世充号令所行,一城而已,智尽力穷,克在朝夕。若旋师,贼势复振,后必难图」。唐主从之。世民又遣王君廓夜袭虎牢,拔之。

突厥寇唐汾阴。注见前。

突厥颉利可汗始毕可汗之弟始毕卒,弟处罗可汗立。处罗卒,弟颉利立。士马雄盛,有凭陵中国之志,王世充使人说之曰:「昔启民奔隋,赖文帝之力,有此土宇,子孙享之,今唐天子非文帝子孙,宜奉杨政道伐之,以报文帝之徳」。颉利然之。唐主以中国未寜,待突厥甚厚,而颉利求请无厌,言辞骄慢,至是,冦汾阴,已而唐主遣使赂颉利,并许结婚,颉利乃遣使如唐,未㡬,颉利帅骑十五万入雁门,冦并州,唐主遣襄邑王神符等击破之,乃遣郑元璹诣颉利,责以负约,颉利颇惭。元璹因说之还师修好,颉利悦,遂引兵还。襄邑王神符,唐主从弟。郑元璹,译之子。

夏王建徳将兵救郑,夏五月,唐秦王世民大破擒之,郑主世充降。

唐兵围洛阳,掘堑筑垒而守之,城中乏食,死者相倚于道,窦建徳悉发其众,西救洛阳,陷管州及荥阳翟等县,水陆并进,兵十馀万,军于成皋之东原,遣使与王世充相闻,先是,建徳遗秦王世民书,请退军潼闗,返郑侵地,复修前好,世民不许世民集将佐议,皆请避其锋,郭孝恪曰:「世充穷蹙,垂将面缚,建徳逺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宜据武牢以拒之,伺间而动,破之必矣!记室薛收曰:世充府库充实,所将皆江淮精鋭,但乏粮食,故为我持建徳,自将逺来,亦当极其精锐,若纵之至此,两冦合从,转河北之粟以馈洛阳,则战争方始混一无期,今宜分兵守洛阳,深沟髙垒,勿与战,大王亲率骁锐,先据成皋,以逸待劳,决可克也。建徳既破,世充自下,不过二旬,两主就缚矣!世民善之,萧瑀、屈突通、封徳彝皆欲退保新安以乘其弊,世民曰:建徳逺来,吾据武牢,扼其咽喉,彼若争锋,取之甚易,若其不战,旬月之间,世充自溃,一举两克,在此行也。若不速进,贼入武牢,诸城新附,必不能守,两贼并力,其势必强,何弊之乘?吾计决矣!避薛收字伯褒,道衡子武牢即虎牢,唐 讳虎,皆改武乃中分麾下,使屈突通等副齐王守东都,世民自将骁勇东趣武牢,正昼出兵,厯北邙,抵河阳,趍巩世充莫测竞,不敢出,世民遂入武牢世民将骁骑五百出觇建徳营,縁道分留使李世绩、程知节、秦叔寳将之,伏于道旁,才馀四骑偕进,去建徳营三里所,建徳游兵遇之,世民大呼曰:我秦王也!引弓射之,毙其一将,建徳大惊,出五六千骑逐之,世民按辔徐行,追骑将至则射之,止而复来,如是再三,世民逡巡稍却以诱之,既入伏,世绩等奋击,大破之建徳迫于武牢,累月不得进战,数不利,将士思归,世民又遣王君廓将轻骑千馀掠其粮运凌敬言于建徳曰:大王宜悉兵济河攻懐州河阳,遂建旗鼓逾大行,入上党,徇汾、晋,趣蒲津,拓地收兵,则闗中震惧,郑围自解,建徳将从之,而世充遣使告急,又阴以金玉啖建徳诸将,诸将皆欲战,建徳乃谢敬,其妻曹氏曰:祭酒之言,不可违也!建徳不聴。五月,建徳悉众出牛口峪名,在开封府泛水县西北,置陈亘二十里,鼔行而进,诸将皆惧,世民升髙望之,谓诸将曰:贼起山东,未尝见大敌,今度险而嚣,是无纪律,逼城而陈,有轻我心。我按兵不出,彼勇气自衰,陈久卒饥,势将自退,追而击之,无不克矣!建徳列陈,自辰至午,士卒饥倦,逡巡欲退,世民命宇文士及将三百骑经建徳陈西驰而南上,建徳陈动,世民曰:可击矣!世民率轻骑先进,大军继之,直薄其陈建徳方朝群臣召骑兵使拒唐兵,阻朝者不得过建徳,挥朝者令退,进退之间,唐兵已至,于是大战,世民帅史大奈西突厥特勒、程知节、秦叔寳等卷斾而入,出于陈后,张唐旗帜,建徳将士见之大溃,建徳中槊坠马,车骑将军杨武威擒之世民让之曰:我讨世充,何预汝事?建徳曰:今不自来,恐烦逺取,年建徳起兵,至灭凡六。建徳将士皆溃去,俘获五万人,世民即日散遣使还乡里,遂囚建徳,至洛阳城下,以示世充,世充乃素服,帅其子及群臣三千馀人诣军门降世充篡,凡三年灭于是部分诸军,先入洛阳,分守市肆,禁止侵掠,无敢犯者,世民乃入宫城,命房元龄收隋图籍制诰,已为世充所毁,命萧瑀等封府库,收其金帛,颁赐将士,收段达、单雄信等十馀人斩之世民坐阊阖门,苏威请见,称老病不能拜,世民遣人数之曰:「公隋室宰相,危不能扶,使君弑国亡,见李宻、王世充,皆拜伏舞蹈,今既老病,何劳相见?世民观隋宫殿,叹曰:「逞侈心,穷人力,欲无亡得乎?」命撒端门楼,焚乾阳殿,毁则天门阙,废诸道场,建徳馀众走至洺州,欲立建徳养子为主,徵兵以拒唐,仆射齐善行曰:「夏王英武,士马精强,一朝为擒,易如反掌,岂非天命有所属耶?今丧败如此,必无所成,不若委心请命于唐」。乃与裴矩、曹旦帅百官奉建徳妻曹氏及传国八玺请降于唐,王世充弟世辩亦以徐、宋等三十八州请降,淮安王神通又徇下山东三十馀州。世充建徳之地悉平,世民还长安,献俘太庙,赦世充,斩建徳,诏赦世充为庶人,徙蜀定州刺史独孤修,徳以其父机前为世充所杀,乃矫诏杀世充以报父仇,诏免修徳官。 独孤机事见前。

秋七月,唐以苏世长武功人为谏议大夫,王世充仆射,苏世长以襄州来降,唐主与之有旧,既至长安,以为谏议大夫,世长尝从校猎髙陵,大获禽兽,唐主曰:「今日乐乎?」世长曰:「不满十旬,未足为乐」。唐主变色,既而笑曰:「狂态复发邪?」对曰:「于臣则狂于陛下甚忠」。尝侍宴披香殿,酒酣,谓唐主曰:「此殿炀帝之所为邪?」唐主曰:「卿谏似直而实多诈,岂不知此殿朕之所为乎?」对曰:「臣实不知,但见其华侈,非兴王之所为耳。昔侍陛下于武功,见所居宅仅庇风雨,当时亦以为足。今因隋之宫室已极侈矣,而又増之,将何以矫其失乎?」唐主深然之。

唐初,行开元通寳钱。

隋末,钱币滥薄,至裁皮糊纸为之,民间不胜其弊。至是,初行开元通寳钱,径八分,重二铢四絫,十黍为絫,十絫为铢。积十钱重一两,轻重大小,最为折衷,逺近便之。置监于洛、并幽益等州,秦王世民、齐王元吉赐三垆,裴寂赐一垆,聴铸钱馀盗铸者身死,家没。

窦建徳故将刘黑闼起兵漳南。

窦建徳诸将居闾里,暴横为民患,唐官吏以法绳之,皆惊惧不安,㑹诏悉徵建徳故将,于是范愿、髙雅贤等相谓曰:「王世充以洛阳降唐,其将相大臣皆夷灭,吾属至长安,必不免矣!且夏王得淮安王,遇以客礼,唐得夏王,即杀之,吾属皆为夏王所厚,今不为之报仇,无以见天下之士!」乃谋作乱,卜之以刘氏为主吉,因相与之漳南,见建徳故将刘雅,雅曰:「天下适安定,吾将老于耕桑,不愿复起兵」。众怒杀之。故汉东公刘黑闼,屏居漳南,诸将诣之,告以其谋,黑闼方种蔬,即杀耕牛,与之饮食,定计聚众袭县据之,既又陷㓱县,建徳旧党稍出归之,乃为坛于漳南祭建徳,告以举兵之意,自称大将军,唐主诏将军秦武通、定州总管李元通蓝田人击之,又诏李艺引兵㑹击。

八月丙戌朔,日食。

唐徐圆朗以兵应刘黑闼,圆朗初附李宻,宻败归窦建徳,唐平洛阳,圆朗请降,授兖州总管,㑹刘黑闼兵起,圆朗应之,自称鲁王,唐蠲太常乐工为民。

诏以太常乐工皆前代因罪配没,子孙相承,多厯年所,并蠲为民,且令执事若仕宦入流,从九品以上为流内官。勿使追集」。

冬十月,唐以秦王世民为天䇿上将,唐主以秦王世民功大,前代官皆不足以称之,特置天䇿上将,位在王公上,以世民为之,开府置属,世民以海内浸平,乃开馆以延文学之士,杜如晦、房元龄、虞世南、禇亮、姚思廉、李元道陇西人、蔡允恭江陵人、薛元敬收从子、颜相时字睿,师古弟、苏朂字慎行,武功人、于志宁、苏世长、薛收、李守素、赵州人、陆徳明、孔颖达、字仲达,衡水人。盖文达信都人许敬宗字延族,善心之子。为文学馆学士,分为三番,更日直宿世民,暇日辄至馆中,讨论文籍,或至夜分,使库直阎立本京兆万年人图像褚亮为赞,号十八学士,士大夫得预其选者,时人谓之「登瀛洲。时府僚多补外官,如晦亦出为陜州长史,元龄曰:「如晦王佐之才,大王欲经营四方,非如晦不可」。世民即奏留之,使参谋帷幄,军中多事,如晦剖决如流。世民每克城,诸将争取寳货,元龄独收采人物,致之幕府,每令入奏事,唐主曰:「元龄为吾儿陈事,虽隔千里,皆如面谈」。

唐使赵郡王孝恭、李靖伐梁,梁主铣降唐,发巴、蜀兵,以孝恭李靖统之,自䕫州东击萧铣,时峡江方涨,诸将请俟水落,靖曰:「兵贵神速,今吾乘江涨,掩其不备,可成擒也」。孝恭乃东下,铣果不为备。孝恭等拔其荆门、宜都,注俱见前。二镇进至夷陵,入北江。江水至枝江县百里洲,分而为二,其出洲北而东流者,谓之北江。铣以罢兵营农,宿卫才数千人,闻唐兵至,仓猝徵兵未集,乃悉出见兵拒战。孝恭逆击,败走,铣众委舟收掠军资,靖见其众乱,纵兵奋击,大破之,乘胜直抵江陵,入其外郭,大获舟舰,靖使散之江中,诸将皆曰:破敌所获,当藉其用,奈何弃之!靖曰:吾悬军深入,若攻城未拔,援兵四集,吾表里受敌,进退不获,虽有舟楫,将安用之!今弃舟舰,使塞江而下,援兵见之,必谓江陵已破,未敢轻进,往来觇伺,动淹旬月,吾必取之矣。援兵见舟舰,疑不敢进,遂围江陵。铣内外阻絶,问䇿于岑文本,文本劝铣降。铣谓群臣曰:「天不祚梁,不可复支矣,必待力屈,则百姓蒙患,奈何以我之故陷百姓于涂炭乎!」以太牢告庙,下令出降,守城者皆哭。铣帅群臣缌縗布帻诣军门曰:当死者唯铣耳,百姓无罪,愿不杀掠!」孝恭入城,诸将欲大掠。岑文本曰:江南之民,遭隋虐政,重以征战,跂踵连颈以望真主,以萧后君臣决计归命,庶几有所息肩。今若纵兵俘掠,士民失望,恐自此以南,无复向化之心矣」。孝恭称善,遂禁止之。诸将又言梁将帅拒鬬死者,请籍其家以赏将士。靖曰:王者之师,宜使义声先路,彼为其主,斗死乃忠臣也,岂可同之叛逆之科乎!」于是城中安堵,秋毫无犯,南方州县闻之,皆望风款附。孝恭送铣长安,斩于都市,铣建国凡五年而灭。以孝恭为荆州总管,靖为上柱国,安抚岭南。先是,铣遣刘洎略地岭表,得五十馀城,未还而铣败。洎以所得城来降,靖既度岭,所至皆下。铣桂州总管李袭志帅所部来降,以靖代之,引兵下九十六州,得户六十馀万。 刘洎,字师道,江陵人。李袭志,字重光,金城安康人。

十一月,唐杜伏威击李子通,执送长安。伏威遣其将王雄诞曹州济阴人击子通,子通穷蹙请降,伏威执送长安,子通僭号七年而亡。唐主释之,时新安汪华据黟、歙,闻人遂安据昆山,伏威皆降之,于是尽有淮南、江东之地。华后归唐为总管, 、黟、歙皆汉县。今歙县为徽州府,治黟县属府。

髙开道叛唐,复称燕王。

幽州饥,李艺告籴于髙,开道许之,艺发三千人、车数百乘、马千匹往受粟,开道悉留之,告絶于艺,复称燕王,北连突厥,南与刘黑闼相结,恒定幽易,咸被其患。久之,开道复欲归唐,未果,为其将张金树所杀,开道起兵凡八年而灭,唐以其地置妫州。 唐妫州,今宣化府怀来县是

十二月,唐命秦王世民、齐王元吉击刘黑闼。初,黑闼击破淮安王神通神通与李艺合兵击黒闼,反为所败,艺归幽州,黒闼移书赵魏窦建徳故将争杀唐官吏以应之,已而又破定州,执总管李元通黑闼欲降元通,元通不屈,故吏有馈以酒肉者,元通饮醉,绐守者刀自刺,溃腹而死李世绩走保洺州,黑闼复追破之,半岁之间,尽复建徳旧境,遣使北连突厥,将军秦武通、程名振洺州平恩人等,皆自河北遁归长安,乃命秦王世民、齐王元吉讨之。壬,唐武徳五年,汉东王刘黑闼,天造午元年,是岁楚亡,并梁师都凡三国。春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三月,唐秦王世民破之于洺水,黑闼奔突厥,黑闼称王,改元都洺州窦建徳时,文武悉复本位,其设法行政,悉师建徳而攻战勇决过之。三月,世民进军洺水上以逼之,李艺以兵数万来㑹,黑闼使其仆射范愿守洺州,自将兵拒艺,程名振载鼔六十具于城西堤上,急击之,城中地皆震动,范愿驰告黑闼,黑闼遽还,遣兵系艺于鼔城隋县,今正定府晋州是大败,洺水人据城来降,世民遣王君廓守之,黑闼引兵还攻甚急,世民三引兵救之,不得进,恐君廓不能守,行军总管罗士信请代君廓守之,世民登城西南髙冡,以旗招君廓,君廓率其徒力战,溃围而出,士信乘之入城,黑闼昼夜急攻,会大雪,救兵不得往,凡八日,城陷。黑闼素闻士信勇,欲生之,士信辞色不屈,乃杀之。曲洺水隋县,故城在今广平府 周县。世民与艺营于洺水之南,黑闼数挑战,世民坚壁不应,李世绩击斩黑闼将髙雅贤、程名振,又邀截其运粮,相持六十馀日,世民度黑闼粮尽,必来决战,乃使人堰洺水上流。黑闼果帅步骑二万南度洺水压唐营,而陈世民自将精骑击破之。黑闼率众殊死战,自午至昏,战数合,黑闼势不能支,遂先遁。馀众不知,犹格战,守吏决堰水大至,众遂溃。黑闼与范愿等奔突厥,山东悉平。

秋七月,唐秦王世民击徐圆朗,杜伏威入朝于唐。秦王世民击徐圆朗,下十馀城,声振淮、泗。杜伏威惧,遂请入朝。世民以淮济略定,使淮安王神通及任瑰、李世绩攻圆朗,自引兵还。已而圆朗弃城,夜亡,为野人所杀。李子通闻杜伏威入朝,欲往收其众,遂亡走至蓝田,为吏所获,伏诛。

隋汉阳太守冯盎降唐。

初,盎以汉阳太守从隋炀帝征辽东,及隋乱,奔还岭表,据有其地。或说盎宜效赵佗称王盎曰:「吾家居此,为牧伯者五世,富贵极矣,常惧不克负荷,为先人羞,敢效佗乎!」至是,承李靖檄,以所部降唐,岭南悉平。十月,楚主林士𢎞卒。

初,士𢎞为萧铣所逼,退保馀干。本汉馀汗县,隋改汗曰干。今县属江西饶州府。及铣败,散卒多归之,军势复振。至是,士𢎞卒,其众遂散。士𢎞僭号七年而亡。

十一月,唐遣太子建成击刘黑闼,黑闼既奔突厥,引突厥冦山东,又冦定州,唐遣齐王元吉击之,淮阳王道元唐主从子将兵三万与黑闼战,败没,道元与副将史万寳不协,帅轻骑犯陈,万寳拥兵不进,故败,时年十九。秦王世民深惜之,曰:「道元尝从吾征伐,见吾深入贼陈,心慕效之,以至于此,为之流涕。山东震骇。黑闼尽复故地,进据洺州,元吉不敢进。太子建成请行故遣,太子中允王圭、洗马魏徵说太子曰:「秦王功葢天下,中外归心,殿下但以年长居东宫,无大功以镇服海内。今刘黑闼散亡之馀,众不满万,殿下宜自击之,以取功名,庶可自安」。于是太子请行。初,唐主之起兵晋阳也,皆秦王世民之谋,唐主谓世民曰:「事成,当以汝为太子」。将佐亦以为请,世民固辞而止。太子喜酒色游畋,齐王多过失,皆无宠,世民功名日盛,建成内不自安,乃与元吉协谋,共倾世民,曲意事诸妃嫔,以求媚于上,世民独不事之。由是诸妃嫔争誉建成、元吉而短世民。世民每侍宴,思太穆皇后早终不得见唐主,有天下或流涕,唐主不乐诸妃,嫔曰:「陛下春秋髙,宜相娱乐,而秦王如此,正是憎妾等,陛下万岁,后妾子母必无孑遗,皇太子仁孝,必能保全妾等」。唐主为之怆然,由是无易太子意。时世民元吉皆居别殿,与上台、东宫昼夜通行,无复禁限,相遇如家人礼。太子令秦齐王教与诏敕并行,有司莫知所从,唯据得之先后为定。世民以淮安王神通有㓛,给田数十顷,张媫妤求之,手敕赐之,神通以教给在先,不与。媫妤诉于唐主,唐主怒,以责世民,复谓裴寂曰:「此儿久典兵在外,为书生所教,非复昔日子也」。 王圭,字叔玠,郿人,癸唐武徳六年都,是岁汉未东亡,并梁师 凡二国。春正月,汉东将诸葛徳威执其君黑闼降唐,唐斩之。

先是,唐太子建成兵至昌乐,汉县,唐改南乐,今属大名府。黑闼亡走,魏徵曰:前破黑闼,其将帅皆悬名处死,故其众皆为之尽力。今宜悉解其俘囚,慰谕遣之,则可坐视其离散矣」。太子从之。黑闼食尽,众多降,黑闼与数百骑遁去。太子遣骑将刘宏基追之。至饶阳,黑闼所署刺史诸葛徳威出迎馈之食未毕,勒兵执之,送诣太子,斩于洺州。黒闼临刑叹曰:「我幸在家锄菜,为髙雅贤辈所误至此。

林邑遣使入贡于唐。

初,隋破林邑,分其地为三郡。及中原丧乱,林邑复国,至是始入贡。

幽州总管李艺入朝于唐,艺入朝,唐以为左翊卫大将军。后贞观元年,艺反,将奔突厥,为其下所杀。夏六月,苑君璋奔突厥,髙满政以马邑降唐。

初,突厥既杀刘武周,以苑君璋代统其众,居马邑,马邑人多不愿属突厥,君璋将髙满政因众心不欲夜袭君璋,君璋奔突厥,引之入,冦满政破之,降唐,唐以为朔州总管。已而突厥围马邑,都虞候杜士逺杀满政,以马邑降突厥,㑹突厥请和亲,乃以马邑归唐。秋八月,唐淮南道行台仆射辅公祏反。

初,杜伏威降唐,唐以辅公祏为淮南道行台仆射。伏威素与公祏友善,兄事之军中,谓之伯父,畏敬与伏威等。已而伏威浸忌之,潜夺其兵权。公祏知之,阳为学道辟谷以自明。及伏威入朝,留公祏守丹阳,令王雄诞典兵为之副。公祏诈雄诞夺其兵,谕以反计,雄诞曰:「今天下方平定,吴王在京师,奈何无故自求族灭乎!」公祏杀之,诡称伏威贻书,令其起兵。寻称帝于丹阳,国号宋。唐主诏赵郡王孝恭、李靖等讨之,孝恭将发,与诸将宴集,命取水,忽变为血,在坐皆失色。孝恭举止自若,曰:「此乃公祏授首之征也」。饮而尽之,众皆悦服。明年,孝恭、李靖攻克丹阳,斩公祏,传首长安。公祏之反也,与唐洪州总管张善安连兵善安故兖州贼帅降唐,授总管。已而复叛,唐遣安抚使泾阳李大亮讨之。善安委罪,诸将请降,大亮执送长安,赦其罪。及公祏败,得所与往还书,乃杀之。 考隋自王薄倡乱,四方并起,僭窃位号,割据州郡,凡一百三十馀人,至唐武徳七年,始俱翦灭,唯梁师都至贞观二年乃亡。今自大业七年以后,録其尤著者各具起灭,馀或因事附见,不备载再纲目于武徳七年以后,梁师都亦不附注岁首,今依之。唐置屯田于并州。

突厥数为边患,并州长史窦静字元休,抗之子。表请于太原置屯田,以省馈运,议者以为烦扰,静切论不已,徵静入朝,与裴寂等相问,难于唐主前,寂等不能屈,乃从静议,岁收榖数千斛,秦王复请増置屯田于并州之境,从之。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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