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四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四十八隋

炀帝

丁帽大业三年春正月,突厥启民可汗来朝。正月朔旦,大陈文物。突厥启民可汗入朝,见而慕之,请袭冠带,帝大悦。

三月,杀故长寜王俨、故太子勇之子。及其弟七人。初,云定兴,故太子勇,昭训云氏之父。坐媚事太子勇,与妻子俱没官为奴婢。及帝即位,闻其有巧思,召之,使典营造。时宇文述用事,定兴以明珠络帐赂述,述大喜,兄事之,荐使监造兵器,因谓之曰:「兄所作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未死耳」。定兴曰:「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述因奏请处分,帝然之,乃鸩杀长宁王俨及其七弟。襄城王恪之妃,柳氏自杀以从恪。

夏四月,诏颁新律。

帝以髙祖末年法令峻刻,诏牛𢎞等造大业律十八篇,颁行之。民久厌严刻,喜于寛政,其后征杀繁兴,有司临时迫胁以求济事,不复用律令矣。旅骑尉刘炫预修律令,牛𢎞问曰:「《周礼》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于前,减则不济,其何故也?」炫曰:「古人委任责成,岁终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恒虑覆治,锻炼不宻,则万里追证百年旧案,故谚云:老吏抱案死。事繁政弊,职此之由。𢎞曰:魏、齐之时,令史从容而已,今则不遑寜处,何也?炫曰:「往者州唯置纲纪,郡置守丞,县置令而已,其馀具僚,则长官自辟。今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纎芥之迹,皆属考功,省官不如省事,官事不省而望从容,其可得乎!」𢎞善其言而不能用。

改州为郡。

更定官制。

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置殿内省,与尚书门下、内史、秘书为五省。増谒者司隶台,谒者台,掌受诏中奏司,隶台掌诸巡察。与御史为三台。分太府寺,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水为五监。又増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伯、子、男爵。

六月,诏为髙祖,建别庙。

初,髙祖受禅,唯立四亲庙,同殿异室而已。帝即位,命有司议七庙之制,礼部侍郎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髙祖各立一殿,准周文、武二祧,与始祖而三,馀并分室而祭,从迭毁之法。帝谓柳𧦬字,顾言惔之孙。𧦬,与辩同。曰:「今始祖及二祧已具,后世子孙处朕何所!」乃诏为髙祖建别庙。既而方事巡幸,竟不果立。

帝北巡,次榆林郡,即胜州,注见前。启民可汗及义成公主来朝。吐谷浑、髙昌皆入贡。

车驾北巡,发河北十馀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过雁门,本代州,大业初改郡,今仍为州,隶山西。太守邱和洛阳人。献食甚精。至马邑,即朔州,注见前。太守杨廓独无所献。帝不悦,以和为博陵。即定州注亦见前。太守使廓至博陵观之,由是所至献食,竞为丰侈。至榆林,遂欲出塞,耀兵径突厥中,恐启民惊惧,先遣长孙晟谕㫖,启民奉诏,因召所部酋长咸集,晟欲令启民亲除草示诸部,以明威重,乃指帐前草曰:「此根大香」。启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扫除,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内芜秽,谓是留沓草耳」。启民乃悟曰:「奴之罪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其贵人及诸部争效之。于是发榆林北境,东达于蓟,开为御道,长三千里,广百步。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吐谷浑、髙昌并遣使入贡,帝令宇文恺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以宴启民及其部落,作散乐,诸胡骇悦。帝赐启民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

秋七月,筑长城。

诏发丁男百馀万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隋书地理志:定襄郡大利县有紫河、大利故城,在今归化城西北。苏威谏不聴。明年七月,复发丁男二十馀万筑之,自榆谷而东, 、榆谷注见前。

杀太常卿髙熲、尚书宇文㢸、光禄大夫贺若弼。帝之徵散乐也,太常卿髙熲谏,不聴,退谓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逺,安可复尔!」又以帝遇启民,过厚,谓何稠曰:「此虏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宇文㢸私谓熲曰:「天元之侈,以今方之,不亦甚乎!」贺若弼亦私议宴可汗太侈,并为人所奏。帝以为诽谤朝政,皆杀之。熲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皆熲所荐,及死,天下莫不伤之。

免内史令萧琮、仆射苏威官。琮以皇后故,甚见亲重,与贺若弼善。弼既诛,又有童謡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卒,苏威以谏筑长城,故亦坐免。

八月,帝至金河,在古云内州东南,西流入黄河。云内废州在今吴喇忒旗。幸启民可汗帐。

车驾发榆林,溯金河,甲士五十馀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絶,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容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倏忽推移,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布衣板楼橹悉备,诸胡惊以为神,帝幸启民庐帐,启民捧觞上寿,王侯以下袒割帐前,莫敢仰视,帝大悦,赋诗曰:「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亦幸义成公主帐,赐予甚厚。帝还至太原,营晋阳宫,遂上太行,开直道九十里,至济源,幸御史大夫张衡宅,留宴三日,乃还东都。 济源隋县,今属河南怀庆府。冬十月,以裴矩为黄门侍郎,经略西域。

西域诸胡多至张掖交市,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矩访诸商,胡以其国山川风俗,撰西域图记》三卷,入朝奏之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从西倾以去,纵横所亘将三万里,发自炖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北道从伊吾中道,从髙昌南道从鄯善西西倾,即禹贡西倾,一名嵹台山,在今巩昌府洮州 ,南延袤千里,外跨诸羌。炖煌、西海、伊吾、髙昌、鄯善注俱见前。矩因盛言胡中多诸珍寳,帝于是慨然,将通西域,以矩为黄门侍郎,复使至张掖,引至诸胡,陷之以利,劝令入朝。自是西域诸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糜费以万万计。

戊辰四年春正月,开永济渠。即今卫河,亦曰御河,源出河南卫辉府苏门山,东北流,合清淇、漳、洹诸水,迳直𨽻山东之大名、东昌、河间诸府界,至天津府㑹白河入海。

发河北诸军百馀万穿永济渠,引沁水,即古少水,源出山西沁州沁源县羊头山,东南流,迳岳阳、沁水、阳城诸县界,至河南怀庆府武陟县入黄河。考沁水本自入河,此言引沁达河,葢引渠入沁以达于河也。南达于河,北通涿郡。丁男不供,始役妇人。

二月,西突厥入贡。

西突厥处罗可汗之母向氏,本中国人,开皇末入朝,处罗之父泥利死,向氏更嫁泥利之弟婆实特勒,与俱入朝。遂留长安。至是,裴矩在炖煌,闻处罗思其母,请遣使招怀之,帝遣谒者崔君肃炀帝纪作「崔毅」。赍诏往谕处罗,甚踞,受诏不肯起,君肃责之曰:突厥中分为二,每岁交兵,积数十岁莫能相灭。今启民举其部落卑躬折节入臣天子欲借兵大国,共灭可汗,天子许之,师出有日矣。顾可汗母向夫人惧西国之灭,旦夕守阙,哭泣哀祈,匍匐谢罪,请发使召可汗,令入内属,天子怜之,故复遣使至此。今可汗乃踞慢如是,则夫人为诳天子必伏尸都市,传首虏庭,发大隋之兵,资东国之众,左折右挈以击可汗,亡无日矣。奈何爱两拜之礼,絶慈母之命,惜一语称臣,使社稷为墟乎!处罗矍然而起,流涕再拜,跪受诏书,因遣使者随君肃贡汗血马。后处罗为其酋长射匮所袭,大败东走,帝遣裴矩与向氏驰至玉门关招之,遂入朝。帝待以殊礼,使将五百骑常从巡幸,赐号曷婆那可汗。

三月,倭国即今日本国,在东海中有五畿七道、三岛,小国数十,皆服属焉。入贡倭王姓阿,每名目多利思,比孤其国,号阿辈鸡弥,华言天儿也。遗帝书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帝览之,不悦,诏鸿胪蛮夷书无礼者勿奏。明年,帝遣文林郎裴清泛海至倭国,其王迎清相见,与语,大悦,遣使随清来贡方物。

帝如五原,遂巡长城。

行宫设六合板城,载以枪车,每顿舍,则外其辕以为外围,内布铁菱,次施弩床,以绳连机,人来触绳,则弩机旋转,向所触而发。

夏四月,齐王长史柳謇之字公正,解人。有罪,除名。初,元徳太子卒,齐王暕字世朏,帝次子。次当为嗣,帝为之妙选僚属,以柳謇之为长史,且戒之曰:「齐王徳业修备,富贵自锺卿门,若有不善,罪亦相及」。暕宠遇日隆,骄恣不法,私纳柳氏女,乐平公主尝言柳氏女美,帝久未答,主以进暕,帝知之,不悦。乐平公主,周天元后也。又违制携伊阙,令皇甫诩入宫,又与妃姊元氏妇通。暕妃韦氏早卒,与妃姊通,召相工遍视后庭,相工指妃姊言当为皇后。且以元徳太子有三子,恐不得立,乃阴挟左道为厌胜,至是皆发。帝大怒,斩暕左右数人,赐元氏妇死。王府僚皆斥,謇之亦坐除名。暕自是恩宠日衰。

冬十月,赤土扶南别种,即今暹罗国也,在占城西南。入贡,帝募能通絶域者屯田主事,屯田,工部,属主事,流外吏职。常骏请使赤土,帝大悦,令赍诏往赐。其王骏泛海百馀日入境,月馀,乃至其都,曰僧祇城。其王姓瞿昙氏,名富利多塞。居处器用,穷极珍丽,遣子入贡。

己巳五年春三月,帝巡河右。河西,武威诸郡。夏四月,遣兵击吐谷浑,不克。西域诸国来朝献。地置西海等郡。

先是,裴矩说铁勒击破吐谷浑其可汗,伏允遣使求救,帝遣将迎之。吐谷浑畏隋兵盛,不敢降,帅众奔雪山,胡三省注此蜀西之雪山也。考元和志:大雪山一名蓬婆山,在柘县西北。柘县故城,在今四川龙安府叠溪营。其地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诏皆置郡县镇戍。至是,帝西巡,将复击吐谷浑,伏允遁去,遣其名王诈称伏允保车我真山在今青海西北,诏大将军张定和字处谦,万年人等追讨,皆为所杀。惟卫尉卿刘权字世略,京兆人。虏千馀口而还。帝至燕支山,注见前。髙昌王麴伯雅金城人,其父嘉为国人所立。嘉死,伯雅嗣。伊吾吐屯设突厥监伊吾官等及西域二十七国谒于道左。帝复令武威、张掖士女盛饰纵观,以示中国之盛,衣服不鲜者,郡县督课之。吐屯设献地数千里,帝大悦,置西海治伏俟城,在今青海西。河源治赤水城,在今青海南。鄯善即鄯善故国,在今安西府炖煌县西。且末即且未故国,在今炖煌县西南等郡,谪天下罪人为戍卒以守之,命刘权镇河源,大开屯田,捍御吐谷浑,以通西域之路。进裴矩银青光禄大夫。先是,帝尝谓给事郎蔡徵曰:「自古天子有巡守之礼,而江东诸帝多傅脂粉,坐深宫,不与百姓相见,此何理也!」及将西巡,先命裴矩说髙昌、伊吾等国,啖以厚利,使来觐,于是至者云集。然所置郡县,在塞外者既多,自西京迤北转输岁钜亿计,由是百姓失业,西方先困矣。是冬,车驾东还,行经大斗拔谷,在今甘州山丹县南。山路隘险,风雪晦冥,士卒多冻馁死,妃嫔或相失,与军士杂宿山间。

冬十一月,以裴藴为御史大夫。民部侍郎裴藴以民间版籍多脱漏户口,奏令阅实,若一人不实,则官司解职,又许民纠得一丁者,令被纠之家代输赋役,是岁进丁二十四,万口六十四万。帝谓百官曰:「前代无贤才,致此罔冒,今户口皆实,全由裴藴擢授御史大夫」。蕴善伺帝意,所欲罪者则锻成其罪,所欲宥者则附从轻典。自后大小之狱皆付藴轻重,皆出其口。

杀司隶大夫薛道衡。

道衡以才学有盛名,尝上《髙祖颂》,帝不悦,曰:「此鱼藻》之义也」。诗序:鱼藻,刺幽王也,言万物失其性,君子思古之武王焉。将罪之。㑹议新令久不决,道衡谓人曰:「向使髙熲不死,令决当久有人奏之」。帝怒,付执法者推之。裴藴奏:「道衡负才悖逆,有无君之心,缢杀之,妻子徙且末,天下寃之。

庚午六年春正月,盗入建国门。

有盗数十人,素冠练衣,焚香持华,读作「花」。自称弥勒佛。入建国门,夺卫士仗,将为乱。齐王暕遇而斩之。于是都下大索,连坐者千馀家。

诸蕃来朝,陈百戏于端门以示之,帝以诸蕃酋长毕集洛阳,陈百戏于端门街,执丝竹者万八千人,自昏达旦,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自是岁以为常诸蕃请入丰都市交易,许之,先命整饰店肆,珍货充积,人物华盛,胡客过酒,食店者悉令邀入,醉饱不取其直,绐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惊叹,其黠者颇觉之,见以缯帛纒树,曰:「中国亦有贫者,衣不葢形,何如以此物与之?」市人惭不能答。 丰都市,东都之东市也,南曰大同,北曰通逺。帝称裴矩之能,谓群臣曰:「裴矩大识朕意,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而未发者,自非奉国尽心,孰能若是?」是时矩及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光禄大夫郭衍,皆以谄谀有宠,述容止便辟,侍卫者咸取则焉。衍尝劝帝五日一视朝,曰:「无效髙祖,空自勤苦为也」。帝临朝凝重,发言可观,而内存声色,日于苑中盛陈酒馔,敇燕王倓、梁公箫、钜千牛、左右宇文皛及髙祖嫔御为一席,僧尼、道士、女官为一席,帝与诸宠姬为一席,略相连接,酒酣淆乱,靡所不至。 萧钜,琮弟之子,宇文,皛庆之孙。

遣兵攻流求,今曰琉球,在东海岛中,直福建省。杀其王,虏其众以归。先是,帝遣羽骑尉朱寛入海求访异俗,至流求国而还,至是,复遣寛招抚,流求不从,乃命虎贲郎将陈棱字长威,庐江人。发兵泛海击之,斩其王遏刺兜,虏其民以归。三月,帝如江都。

除榆林太守张衡名,以王世充字行满,本西域人,姓支氏,父收,从母更嫁王氏,因冒其姓。领江都宫监。

初,帝营汾阳宫,在今山西忻州静乐县,管涔山上山有天池宫环之。张衡进谏,帝意不平,谓侍臣曰:衡自谓由其计画令我有天下也。出为榆林太守,已复敕督江都宫役。衡闻薛道衡之死,以为枉。杨元感素之子奏之。王世充又奏衡频减顿具。帝怒,除名为民,以世充领江都宫监,世充性谲诈,有口辩,帝数幸江都,能伺颜色为阿䛕,由是有宠。冬十二月,文安侯牛𢎞卒。

𢎞寛厚恭俭,学术精博,隋室旧臣,始终信任,悔吝不及者一人而已。𢎞弟弼尝射杀𢎞,驾车牛,𢎞自外还,其妻迎谓之曰:「叔射杀牛」,𢎞无所问,直云:「作脯」。坐定,其妻又言𢎞曰:「已知之矣」。颜色自若。

穿江南河,即今南运河自杭州达镇江府入大江自京口至馀杭八百馀里,广十馀丈,欲东巡㑹稽也。辛未。七年春二月,帝自将击髙丽,夏四月,至临朔宫,唐书地里志:蓟县有故隋临朔宫。徵天下兵㑹涿郡。

先是,帝幸启民帐,时髙丽使者在启民所启,民不敢隠,以见帝,帝纳裴矩言矩说帝曰:「髙丽、汉、晋皆为郡县,今乃不臣先帝欲征之久矣,今其使者亲见启民,举国从化,可因其恐惧,胁使入朝」。帝从之。敕使者还语髙丽,王元入朝,久之不至,乃谋讨之,课天下富人买马,匹至十万钱,至是,遂下诏讨髙丽,帝御龙舟入永济渠赴涿,敕幽州总管元𢎞嗣洛阳人往东莱海口造船,官吏督役,昼夜立水中不敢息,自腰以下皆生蛆,死者什三四。又敕河内、淮南、江南造戎车五万乘送髙阳注见前,供载衣甲幔幕,令兵士自挽之,发河南北民夫以供军须,江淮以南,民夫及船运黎阳及洛口诸仓米,舳舻千里,往还常数十万人,昼夜不絶,死者相枕,天下骚动。

山东、河南大水。

漂没三十馀郡。

冬十月,底柱崩。

偃河逆流数十里。

王薄、张金称、髙士达、窦建徳等兵起,帝自去岁谋讨髙丽,诏山东置府,令养马以供军役,又发民夫运米塞下,车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过半,耕稼失时,谷价踊贵,东北边尤甚,斗米直数百钱,所运米或粗恶,令民籴以偿之,又发鹿车小车也,夫六十馀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逺,不足充糇粮,至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重以官吏侵渔,百姓穷困,于是始相聚为盗,邹平注见前。民王薄拥众据长白山,此山东之长白山也,在今济南府长山县,跨邹平、淄川、章邱诸县界。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煽动,避征役者,多往归之平原,本徳州,大业初改郡,今仍为州,属济南府。东有豆子䴚,即今咸水,沽在天津府东南。群盗多匿其中,有刘霸道者,家于其旁,喜侠逺近,多往依之,有众十馀万,号阿舅,北人谓异姓。长亲为阿舅,犹言长者也。贼漳南。隋县,宋省,故城在今东昌府恩县。人窦建徳,少尚气侠,胆力过人,㑹募人征髙丽,建徳,以选为二百人长。同县孙安祖亦以骁勇选为征士,安祖辞县令,怒笞之。安祖杀令亡抵建徳,建徳乃集无頼少年得数百人,使安祖将之入髙鸡泊,在东昌府恩县西北。中为盗时,鄃注见前。人张金称聚众河曲,唐书作「河渚」,清河之渚也。清河即今卫河。蓚,注见前。人髙士达聚众清河,此清河郡也,注见前。自称东海公,往来剽掠,独不入建徳闾。郡县疑建徳与贼通,收其家属杀之,建徳已至河间,闻难亡归士达,顷之,安祖为金称所杀,其众尽归建徳、建徳兵至万馀人,倾身接物,人争附之,胡三省曰:窦建徳始此。

壬申,八年夏六月,帝至辽东即汉襄平城注见前攻城不克,先是遣诸军分道击髙丽,帝征合水令庾质问之,质曰:事机在速,缓则无功,陛下亲行战,或未克,惧损威灵,若车驾留此,命将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克之必矣。左候卫大将军段文振亦曰:水潦方降,不可淹迟,惟愿勒诸军速发,势必可克。如不时定,脱遇秋霖,兵粮必竭,非上䇿也」。帝皆不聴,治合水隋县,宋改安化,今为甘肃庆阳府 庾质,字行修,季才之子,段文振北海人左十二军出镂方汉县,今为朝鲜国地乐浪汉郡注见前等道右十二军出黏蝉汉县故城,在今朝鲜国平壤府西南,黏女㢘反蝉。应邵曰:音提。襄平等道总集平壤髙丽所都注见前,凡一百一十三万人,馈运者倍之,连营渐进,御营六军后发,首尾亘千馀里。至是,诸军度辽水注见前败髙丽兵,遂围辽东,师至辽水,髙丽兵阻水拒守,师不得济,将军麦铁杖,自请为前锋,造浮桥以济师,桥未成,距岸丈馀,铁杖跃而登战死,诸军接桥继进,髙丽兵大败,遂乘胜进围辽东城。车驾度辽,引遏娑那可汗及髙昌王麴伯雅观战处以惧之,命尚书卫文升抚其民,建置郡县字。卫文升名元,以 行洛阳人。辽东婴城固守,帝命诸军攻之,久不下,诸将之东下也,帝亲戒之曰:「今者吊民伐罪,非为功名,公等进军,当分为三道,有所攻击,必三道相知,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至是,辽东固守,帝命诸将攻之,又敕诸将,髙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城将陷,城中辄请降,诸将不敢赴,先令驰奏,比报至,城中守御亦备,随出拒战,如此再三,帝终不悟。将军来䕶儿以水军攻平壤,败绩。秋七月,宇文述等九军大败于萨水一名清川江,亦曰大寜江,在今朝鲜国安州城东,西南流入海而还来䕶儿帅江淮水军由海道至髙丽,去平壤六十里,败髙丽兵,乘胜入其城,遇伏,大败而还。宇文述、于仲文字次,武实之子辛世雄、卫文升等九人,分出诸道,㑹于鸭绿水,即今鸭绿江在吉林乌喇南,源出长白山,西南流,与朝鲜分界,至鳯凰城东南入海。通典江即古马訾水也,髙丽恃此为天险。西人马皆给百日粮,重莫能胜述,令军中遗弃米麦者斩,士卒皆于幕中掘坑埋之,才及中路,粮已将尽,髙丽军见隋兵有饥色,故欲疲之,每战辄走,述一日之中,七战皆㨗,遂济萨水,去平壤三十里而营,髙丽又遣使诈降曰:「若旋师,当奉髙元朝行在」。述等以粮尽而平壤城坚,势难猝败,遂还至萨水,军半济髙丽,自后击之,诸军皆溃,将士奔还,一日夜至鸭绿水,行四百五十里。初,九军度辽凡三十万五千人,及还至辽东,惟二千七百人资械荡尽,帝大怒,械系述等而还。

九月,帝还东都,诛慰抚使刘士龙,诸将皆除名。宇文述素有宠,其子士及尚帝女南阳公主,故帝不忍诛,与于仲文等皆除名为民,斩刘士龙以谢天下。先是,于仲文受密㫖,若髙元及其大臣乙支文徳来者,必擒之,㑹文徳来诈降,仲文将执之,士龙不可,遂聴其还。已而仲文又遣骑追文徳,被诱至萨水,军尽疲,故及于败。寻复宇文述官爵,诏曰:「兵粮不继,乃军吏失于支料,非述罪也」。于仲文忧恚发病,未几卒。

山东大旱。

杀张衡。

衡既放废,帝每令人觇之。及还自辽东,衡妾告衡怨望谤讪,诏赐自尽。衡临死,大言曰:「我为人作何等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塞耳,促令杀之。

癸酉九年春正月,徵天下兵集涿郡,始募民为骁果,命代王侑留守西京。

以刑部尚书卫文升辅之。灵武白瑜娑兵起。

贼帅白瑜娑劫牧马连突厥,陇右多被其患,谓之「奴贼」。

三月,济阴。注见前。孟海公起兵据周桥,在今曹州府曹县东北。海公众至数万,见人称引书史,辄杀之。后海公为窦建徳所擒。帝复自将击髙丽,命越王侗留守东都。

帝议复伐髙丽,光禄大夫郭荣字长荣,太原人。谏曰:「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奈何亲辱万乘,以敌小冦乎!」不聴命。民部尚书樊子葢字华宗,庐江人。辅侗守东都。

齐郡即齐州,注见前。丞张须陁阌乡人击王薄等,破之。时所在盗起,齐郡王薄孟让北海,本青州,大业初改郡,今山东青州府是。郭方预、清河张金称平原郝孝徳、河间本瀛州,大业初改郡,今为府,属直隶。格谦渤海,本沧州,大业初改郡,今仍为州,属天津府。孙宣雅各聚众攻剽,多者十馀万,少者数万人。天下承平日久,人不习兵,郡县吏与贼战辄败,唯须陁勇决善战,将郡兵击王薄,大破之。薄北连孙宣雅、郝孝徳等十馀万攻章邱,隋县,今属济南府。须陀击之,贼大败。贼帅裴长才等众二万掩至城下,须陁未暇集兵,帅五骑与战,贼围之百重,身中数创,勇气弥厉,㑹城中兵至,贼稍郄,须陁乘势击破之。郭方预等合兵攻陷北海,须陁曰:「贼谓我不能救,吾今速行,破之必矣」。乃倍道进击,又破之。歴城人罗士信,年十四,从须陁击贼潍水上,贼始布,陈士信驰至阵前,刺杀数人,斩一人首,以矟承之,揭以略陈,贼莫敢近。须陁引置左右,每战,须陁先登,士信为副。

夏六月,楚公杨元感起兵黎阳,围东都。元感骁勇,便骑射喜宾客、蒲山公李密,字元邃,一字法主。弼之曽孙也,少有才略,轻财好士,为左亲侍,帝见之,谓宇文述曰:「左仗下黑色小儿,瞻视异常,勿令宿卫」。述乃讽密使称病自免。密尝乘黄牛读汉书,杨素遇而异之,与语,大悦,谓元感等曰:汝等不及也。由是元感与为深交,元感时或侮密,密曰:若决机两陈之间,喑呜咄嗟,使敌人震慑,密不如公驱䇿天下,贤、俊各申其䇿,公不如密。元感笑而服之。 胡三省曰:李密事始此。素恃功骄倨,或失臣礼,帝心衔而不言。及素死,谓近臣曰:「使素不死,终当族灭。元感知之,内不自安,且以朝政日紊,乃与诸弟潜谋作乱。至是,帝命元感于黎阳督运,遂与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等谋,故为逗遛,欲令诸军之食弟郎将元纵万石并从幸辽东,元感潜召之,皆亡还。万石至髙阳,为人所执,斩于涿郡。时来䕶儿以舟师自东莱将入海趋平壤,元感遣家奴伪为使者从东方来,诈称䕶儿反。六月,元感入黎阳,大索男夫,移书傍郡,以讨䕶儿为名,各令发兵㑹于仓所,以怀义为卫州刺史,时已改州为郡,元感仍称州,示不用朝命也。元务本为黎州刺史,河内主簿唐禕为怀州刺史。御史游元督运在黎阳,元感谓曰:独夫肆虐,陷身絶域。我今亲帅义兵以诛无道,卿意如何?元正色曰:尊公荷国宠灵,振古无比,公之兄弟,青紫交映,岂意亲图反噬!仆有死而已!元感杀之。 游元,字楚客,明根之子。元感选运夫少壮者得五千馀人,篙梢舟人也。三千馀人,刑三牲誓众,且谕之曰:「主上无道,不以百姓为念,天下骚扰,死辽东者以万计。今与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何如?」众皆踊跃,乃勒兵分部唐禕逃归河内。先是,元感阴遣召李宻及弟元挺,密至,元感大喜,元感问计于密密曰:天子逺在辽外,公出其不意,长驱入蓟,扼其咽喉,髙丽闻之,必蹑其后,不过旬日,资粮皆尽,其众不降则溃,此上计也。元感曰:更言其次。密曰:闗中都城所在,今帅众鼓行而西,经城勿攻,直取长安,天子虽还,失其根本,可徐图也。元感曰:更言其次。密曰:速取东都,以号令四方,但恐唐禕告之,先已固守,若攻之百日不克,天下之兵四面而至,大势去矣。元感曰:不然。今百官家口并在东都,取之先足动其心,且经城不攻,何以示威?公之下计,乃上计也」。遂引兵向洛阳。遣元挺将千人为先锋,先取河内,唐禕据城拒守,又使人告东都越王侗等勒兵为备,元感渡河,从者如市,使弟积善将兵三千,缘洛水西入,元挺逾邙山南入,元感自将三千馀人随其后,其兵皆执单刀柳楯,无弓矢甲胄,东都遣河南令达奚善意代人将兵五千拒积善,将作监裴𢎞䇿闻喜人将兵八千拒元挺,善意兵溃,铠仗皆为积善所取,𢎞䇿战败走,将十馀骑驰入宫城,馀皆归于元感,元感每誓众曰:「我身为上柱国,家累钜万金,富贵非所图也。今不顾族㓕者,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耳!」众皆感悦。父老争献牛酒,子弟诣军门自效者,日以千数。元感尽鋭攻城,樊子葢拒守,元感不能克。代王侑使卫文升帅兵救东都,至华阴,掘杨素冢,示士卒以必死,直趋东都城北,元感屡破之,众至十万,文升众寡不敌,死伤且尽,犹进与元感决战,㑹元挺中流矢死,元感军少却。

帝引军还,遣宇文述、来䕶儿等击杨元感。先是,帝度辽水,遣诸将击髙丽攻辽东,城久不拔,帝遣造布囊百万贮土,欲积于大道,髙与城齐,使战士登而攻之,又作八轮车楼,髙出于城,欲俯射城内,㑹杨元感反书至,帝大惧,引苏威入,谓曰:「此儿聪明,得无为患?」威曰:「元感粗疏,必无所虑,但恐因此寖成乱阶耳!」帝又闻达官子弟皆在元感所,益忧之,夜召诸将,使引军还,资械委弃,众心恟惧,无复部分。髙丽觉之,然疑其诈,经三日乃出兵追蹑,终不敢逼。帝遣宇文述、屈突通乘传发兵以讨元感,来䕶儿至东莱,闻元感围东都,召诸将议旋军救之,诸将咸以无敕不宜擅还䕶,儿厉声曰:「洛阳被围,心腹之疾,髙丽犹癣疥耳!公家之事,知无不为,専擅在吾,不关诸人,有沮议者,军法从事!」即日回军䕶儿使其子驰驿奏闻,时帝已敕䕶儿敕东都见其子至甚,悦

秋七月,馀杭刘元进兵起,帝发三吴兵征髙丽,兵多亡命,闻元进举事,至者云集,旬月间众至数万。

杨元感引兵趣潼闗,八月,宇文述等追之,元感败死,杀其党与三万馀人。

元感欲称尊号,李密曰:「今虽频㨗,而郡县未有从者,东都守御尚强,天下救兵益至,公当挺身力战,早定关中,乃亟欲自尊乎!」元感笑而止。元感得韦福嗣,委以心膂,不専任李密。密谓所亲曰:「楚公好反而不欲胜,吾属今为虏矣」。屈突通等引军屯河阳。李子雄渤海,蓚人。谓元感曰:「通若渡河,则胜负难决,不如分兵拒之。通不能济,则樊、卫失援」。元感然之。樊子葢知其谋,数出击营,元感不得往,通遂济河。元感分为两军,西拒文升,东拒通。子葢复出兵大战,元感军屡败。子雄劝元感直取关中,开永丰仓,在华阴县东北,亦曰渭水仓。以号召三辅,元感遂引兵而西。元感至𢎞农太守蔡王。智积曰:元感欲直取关中,此计若成,则难克也。当以计縻之,使不得进,不出一旬,可以成擒。元感军至,智积登城詈之,元感怒,留攻之。李密谏曰:「军事贵速,今追兵将至,安可稽留!」元感不从,攻三日,不拔,乃西行。宇文述、屈突通、卫文升、来䕶儿等追及之于阌乡,元感一日三败,乃与十馀骑奔上洛,自度不免,命弟积善斫杀之。帝使大理卿郑善果等至东都,推元感党与,谓曰:「元感一呼而从者十万,益知天下不欲人多,多则相聚为盗耳。不尽加诛,无以示后」。由是杀三万馀人。元感之围东都也,开仓赈百姓,至是,凡受求者皆坑之。元感所善文士王胄亡命,捕得,诛之。帝善属文,不欲人出其右。薛道衡死,帝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胄死,帝诵其佳句曰:「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语邪!」 郑善果,郑州荥泽人。王胄,字承基,筠之孙。以唐公李渊为𢎞化,本庆州,大业初改郡,今甘肃庆阳府是。留守。帝以𢎞化留守元𢎞嗣。斛斯政河南人之亲也,斛斯政与杨元感通谋,从帝征高丽,时惧事泄,亡奔髙丽。遣卫尉少卿李渊驰往执之,因代为留守。渊御众寛简,人多附之。帝以渊相表竒异,又名应图䜟,忌之。未几,征诣行在所。渊遇●,未谒,其甥王氏在后宫,帝问曰:「汝舅来何迟?」王氏以疾对,帝曰:「可得死否?」渊闻之惧,因纵酒纳䀩以自晦。髙胡三省曰:唐 祖事始此。

吴郡朱燮、晋陵注见前。管崇兵起,燮为昆山县博士,燮本还俗道人涉歴经史,颇知兵法。与数十学,生起兵,民趋之如归。崇隠居常熟,梁县,今属苏州府。群盗相与奉之。帝命虎牙郎将赵六儿屯兵扬,子崇遣人袭破之,收其器械军资,众至十万。

冬十月,遣将军吐万绪吐万代北复姓绪,字长绪,鲜卑人。击刘元进,十二月,破之,管崇败死。诏徵绪还,遣王世充代将,元进、燮皆败死。

燮、崇共迎元进为主,据吴郡,称天子。帝遣吐万绪、鱼俱罗下邽人渡江击破之。元进结栅拒,绪与燮、崇等连营百馀里,绪又破之,斩崇。然百姓从乱者益众,贼败而复聚,势益炽。绪以士卒疲敝,请待来春进讨,帝不悦。鱼俱罗亦以贼难骤平,潜迎诸子于洛。帝怒,斩俱罗征。绪诣行在,绪忧愤,道卒。帝更遣江都丞王世充讨元进,频战皆㨗,元进、燮败死,馀众降散。世充与降者约以不杀散者闻之归,酋略尽世充,悉坑之,凡三万馀人。由是馀党复聚为盗,势日益炽。

杜伏威起兵掠江、淮。

章邱杜伏威与临济辅公祏俱亡命为盗,伏威年十六,勇冠贼中,共推为主。下邳苖海,潮亦聚众为盗,伏威使公祏谓之曰:「我与君势分力弱,恐不足敌。隋若合而为一,则敌之有馀矣。君能为主,吾当敬从,自揆不堪,宜来相就」。海潮惧,即帅众降之。伏威转掠淮南,校尉宗颢讨之,伏威引入苇中,因风纵火,颢众皆烧死。

甲戌十年春二月,徵天下兵伐髙丽。三月,帝如涿郡,秋七月,次怀逺镇,髙丽遣使请降。

诏复徵天下兵伐髙丽,百道俱进。三月,帝发髙阳,士卒在道,亡者相继。七月,次怀逺镇,时天下已乱,所徵兵多不至,髙丽亦困敝,来䕶儿,至卑奢城亦曰卑沙城,又曰:沙卑城在今奉天府海城县境,自东莱海道趣髙丽之平壤,必先由此。髙丽举兵迎战,䕶儿击破之,将趣平壤,髙丽王元惧,遣使乞降,因送斛斯政,帝大悦,遣使持节召䕶儿还。八月,帝班师,邯郸贼帅杨公卿帅其党八千人抄驾后第八队,得飞黄上廏马四十二匹而去。

冬十月,还西京。

以髙丽使者及斛斯政告太庙,仍徵髙丽王元入朝,元竟不至,敕将帅严装,更图后举,竟不果行。初,开皇之末,国家殷盛,朝野皆以髙丽为意,刘炫独以为不可,作《抚夷论》以刺之,至是,其言始验,杀斛斯政,烹其肉,使百官啖之,佞者或啖之至饱。

十一月,祀南郊,大风有事于南郊,帝不斋于次。诘旦,备法驾至,即行礼。是日,大风一献,礼毕,御马疾驱而归。

离石注见前。胡刘苖王兵起,苖王,刘渊之裔也,起兵旬月,众至数万。时汲郡王徳仁亦起兵据林虑山,众数万。后徳仁归王世充。 林虑山注见前。

十二月,齐郡孟让兵掠盱眙,王世充击破之。让冦掠至盱眙,众十馀万。王世充羸兵示弱民,皆结堡自固,贼无所掠,渐饥,分兵转掠南方。世充伺其弛备,出击,大破之,让遁去。

以张须陁为河南讨捕大使。齐郡贼帅左孝友拥众十万,须陁讨降之,威振东夏,故有是命。涿郡贼卢明月众十馀万,军祝阿须陁邀之,相持十馀日,粮尽将退,谓将士曰:「贼见吾退,必悉众来追,若以千人袭据其营,可大克,虽能往者」,众莫对,唯罗士信及秦叔寳请行。于是须陁伪遁,明月,悉众追之,士信、叔寳潜至其栅,栅门闭,二人超而升,杀数人,斩关以纳外兵,因纵火焚三十馀栅。明月,闻之奔还,须陀回撃,大破之。明月,以数百骑遁去,转掠河南,后为王世充所杀。 秦叔寳,名琼,以字显,歴城人。

乙亥,十一年春正月,増秘书省官百二十员,帝好读书著述,自为扬州总管,置王府学士至百人,常令修撰,自经术、文章、兵农、地理、医卜、释道,乃至蒱博鹰狗,皆为新书,无不精洽,共成万七千馀卷。初,西京嘉则殿有书三十七万卷,帝命秘书监柳顾言即柳𧦬等诠次,除其复重猥杂,得三万七千馀卷,纳于东都修文殿,又写副本,分置西京、东都宫省官府。于观文殿为书室十四间,每三间开方户,垂锦幔,上有二飞仙,户外地中施机,帝幸书室,宫人执香炉前行,践机则飞仙下,收幔而上,户扉及厨扉皆开,帝出则垂闭如故。

上谷王须拔、魏刀儿兵起上谷,贼帅王须拔自称漫天王。魏刀儿自称歴山飞,众各十馀万,北连突厥,南冦燕、赵。后须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刀儿为窦建徳所杀。

杀郕公李浑穆之子,夷其族。初,髙祖梦洪水没都城,意恶之,故迁都大兴。及是,有方士言李氏当为天子,劝帝尽诛李姓。帝以郕公李浑宗族强盛,浑从子将作监敏,小名洪儿,疑其名应䜟,尝面告之,冀其引决。敏大惧,数与浑等屏人私语。宇文述故怨浑,先是穆卒,孙筠当袭爵,浑杀之而求援于述,得绍封许岁奉国赋之半,后不与,述大恨之。遣郎将裴仁基告浑反。帝收浑等杂治不得状。述诱敏妻为表,诬浑欲因度辽袭御营,立敏为天子,持入奏之,遂杀浑敏及其宗族,敏妻亦鸩死。孔雀集朝堂,百官称贺。

有二孔雀自西苑飞集朝堂,亲卫校尉髙徳儒等见之,奏以为鸾时孔雀已去,无可得验,于是百官称贺,拜徳儒朝散大夫,赐物百段。

夏四月,帝如汾阳宫。

以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以渊承制黜陟,讨捕群盗。渊击贼帅毋端儿,破之,寻又击降敬盘陀等。秋八月,帝巡北边。突厥始毕可汗启民之子。入寇,帝入雁门,始毕,围之,九月乃解。

初,突厥启民可汗死,帝立其子咄吉世为始毕可汗。裴矩以始毕部众渐盛,请拜其弟叱吉设为南面可汗以分其势。叱吉设不敢受,始毕闻而惭怨突厥之臣。史蜀胡悉有智谋,矩诱杀之,始毕由是不朝。至是,帝巡北边,始毕帅骑数十万谋袭乘舆,义成公主先遣使者告变,车驾驰入雁门,突厥引骑急攻,矢及御前,帝大惧,抱赵王杲帝第三子。而泣目尽肿,乃亲巡将士谓之曰:「努力击贼,茍能保全,凡在行陈,勿忧富贵」。又下令:「守城有功者,无官直除六品,有官以次増益。由是众皆踊跃,昼夜拒战。又诏天下募兵,守令竞来赴难,李渊之子世民年十六,应募隶屯卫将军,云定兴说之曰:「始毕敢举兵围天子,必谓我仓猝不能赴援故也。宜昼则引旌旗,令数十里不絶,夜则钲鼓相应,虏必谓救兵大至,望风遁去」。定兴从之。 唐太宗事始此。帝遣间使求救于义成公主,公主遣使告始毕云:「北边有急」。诸郡援兵亦至。九月,始毕解围去。帝遣骑追蹑,得老弱二千馀而还。

冬十月,帝还东都。

帝至东都,顾盼街衢,谓侍臣曰:「犹大有人在」。意谓平杨元感杀人尚少也。苏威追论勲格太重,宜加斟酌,樊子葢以为不宜失信,帝曰:「公欲收物情邪?」帝性吝官赏,初平杨元感,应授勲者多,乃更置戎秩、建节、奋武、宣惠、绥徳、怀仁、秉义、奉诚、立信等尉,自正六品递降一阶,将士守雁门者万七千人,至是得勲者才千五百人,一战得第一勲者进一阶,先无戎秩者,止得立信尉,无勲者四战进一阶,又议伐髙丽,由是将士愤怨。

诏江都更造龙舟。

杨元感之乱,龙舟皆焚,诏更造数千艘,制度更大于旧。

东海李子通据海陵,汉县,今扬州府㤗州是。子通先依贼帅,左才相群,盗皆残忍,而子通独寛仁,由是人多归之,有众万人。才相忌之,子通引去,与杜伏威合。已而反袭伏威,伏威败而复振,子通奔海陵,收兵得二万人。

城父朱粲兵起。

粲始为县佐史,从军亡命,聚众为盗,谓之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众至十馀万,转掠荆、沔以南。

丙子十二年,楚主,林士𢎞太平元年春正月,分遣使者发兵击诸起兵者。

朝集使不至者二十馀郡,始议分遣使者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三月,宴群臣于西苑。

上己,帝与群臣饮于西苑水上,命学士采古水事七十二,以木为之,间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动,能成音曲。是春筑毗陵宫于郡东南,周十二里,大抵仿东都西苑之制,而竒丽过之。 毗陵注见前。

夏五月丙戍朔,日食,既。

是夏,帝于景华宫徵求萤火,得数百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岩谷。

除纳言苏威名。

帝问侍臣盗贼宇文述曰:「渐少」。威引身隠柱,帝呼问之,对曰:「臣不知多少,但患渐近」。帝曰:「何谓也?」威曰:「他日贼据长山,今近在泛水,隋县,今属开封府。且往日租赋、丁役,今皆何在,岂非其人皆化为盗乎!又昔在雁门,许罢征辽,今复徵发,贼何由息!」帝不悦。顷之,帝问以伐髙丽事,威欲帝知天下多盗,对曰:「今兹之役,愿不发兵,但赦群盗,自可得数十万,遣之东征,髙丽可灭」。帝不怿,威出,裴藴奏曰:「此大不逊,天下何处有许多贼!」帝曰:「老革犹言老兵也。多奸,以贼胁我」。藴知帝意,遣人奏威昔典选滥授人官案验,狱成,诏除名为民。

秋七月,帝如江都,命越王侗留守,杀谏者任宗、崔民象、王爱仁。

江都龙舟成,送东都。宇文述劝幸江都,帝从之。将军赵才谏曰:「今百姓疲劳,府藏空竭,盗贼蜂起,禁令不行。愿陛下还京师,安兆庶」。帝大怒,以属吏,朝臣无敢谏者。建节尉任宗上书极谏,即日杖杀之,遂启行,命越王侗等总留后事。帝以诗留别宫人曰:「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奉信郎崔民象以盗贼充斥,于建国门上表谏。帝大怒,先解其颐,然后斩之。至汜水,奉信郎王爱仁复上表请还西京,斩之。至梁郡,郡人邀驾上书曰:「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斩之。

冬十月,许公宇文述死。

初,述子化及、智及皆无頼化,及事帝于东宫,帝宠昵之。及即位,以为太仆少卿。从幸榆林,化及智及冒禁与突厥交市,帝怒,将斩之,既而释之,赐述为奴。述卒,帝复以化及为右屯卫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翟让、李密起兵攻荥阳,张须陁击之,败死。杨元感之败,李密被获,既而亡命,樊子葢锁送密及王仲伯等诣髙阳,密等悉出金以示使者曰:「吾等死日,此金并付公,幸用相瘗」。使者许诺,防禁渐弛,密请通市酒食,每宴饮,喧哗竟夕,使者不以为意。至魏郡饮,防守者皆醉,密遂逸去。往依郝孝徳及王薄,皆不之礼。密困乏,变姓名,曰刘智逺。聚徒敎授,郡县疑而捕之。密亡去韦城,隋县,元省故城在今卫晖府睿县。翟让为东都,「胡三省注当作「东郡」。今东郡本滑州,大业初改郡。 滑县是。法曹坐事当斩,狱吏黄君汉竒其骁勇,夜,谓让曰:「天时人事,抑亦可知,岂能守死狱中乎!」让惊喜,叩头,君汉即破械出之。让遂亡命于瓦岗,在滑县东。为群盗。同郡单雄信唐书作「曹州济阴人」。骁健,善马槊,聚少年往从之离狐,汉县故城,在今曹州府荷泽县。徐世绩字懋功,入唐,赐姓李氏,避太宗讳,更名绩。年十七,有勇略,说让曰:「东郡于公与绩皆为乡里,不宜侵掠荥阳、梁郡,本宋州,大业初改郡,今河南归徳府是。汴水所经,剽行舟商旅足以自资」。让从之,往掠公私船,资用丰给,附者益众。时又有外黄王当仁、济阳王伯当、韦城周文举、雍邱李公逸等,皆拥众为盗。李密既亡命往来诸贼帅间说以取天下之䇿,始皆不信,久之,稍以为然,相谓曰:「今人皆云杨氏将灭,李氏将兴,吾闻王者不死,斯人再三获济,岂其人乎!由是渐敬密密,察翟让最强,乃因王伯当以见让为让画䇿,让悦,密说让取天下,让逊谢不敢当。有李元英者,自东都逃来,经歴诸贼,求访李密,云斯人当代隋家,人问其故,元英言:比来民间謡歌曰: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莫浪语,谁道许桃李子,谓逃亡者李氏之子也,莫浪语,谁道许者密也。既与密遇,遂委身事之。考隋书五行志,桃李子歌謡作「鸿鹄绕阳山,宛转花林里」,言李密自阳城山而来也。与此不同。今并附录。已而让见,密为豪杰所归,欲从其计。密因说让先取荥阳休兵馆谷待士马肥充,然后与人争利。于是攻荥阳诸县,多下之。帝徙张须陁为荥阳通守以讨之,须陁战死,让素为须陁所败,闻其来惧,欲避去,密止之,分千馀人伏林间。须陁至,让战不利,须陁乘之,密发伏掩其后,与让及徐世绩、王伯当合军围之,须陁战死,部兵号泣,数日不止,河南郡县为之丧气。诏以裴仁基字徳本,河东人。代领其众,徙镇虎牢,让乃令密建牙,别统所部,号蒲山公营。让谓密曰:「今资粮粗足,意欲还向瓦岗,公若不往让,从此别矣」。遂东归,而密独西行,说下数城,大获资储。让寻悔,复引兵从密。

十二月,鄱阳林士𢎞称楚帝据江南,士𢎞拥众十馀万,北自九江,本江州,大业初改郡,今江西九江府是。南及番禺,注见前。皆为所有。

以李渊为太原留守,击甄翟儿,魏刀儿别将亦号歴山飞。破之。甄翟儿攻太原,将军潘长文战死。诏以渊为太原留守,以郎将王威、髙君雅副之,将兵讨甄。翟儿遇于雀鼠谷,在今汾州府介休县西南。《水经注》:汾水南经雀鼠谷,上戴山阜,下临絶磵,俗亦谓之鲁般桥。渊众才数千,贼围数匝,渊子世民将精兵救之,拔渊于万众之中,㑹步兵至,合击,大破之。

太仆杨义成击张金称、髙士达,斩之。窦建徳收其众,取饶阳,注见前。诏罢义臣兵。

内史郎虞世基以帝恶盗贼,匿不以闻,由是盗贼徧海内,帝皆弗之。知杨义臣破降河北贼数十万,列状上闻。义臣讨张金,称坚壁不战,金称日引兵至,义臣约与之战,既而不出,如是月馀,金称易之义臣,乃约明日与战,而潜遣精骑伺金称出营,即入击其辎重,金称引还,义臣从后撃之,金称大,败遁去,清河郡丞杨善㑹擒杀之,髙士达自以才略不及窦建徳,悉以兵授建徳,会涿郡通守郭绚将兵来讨,建徳请士达守辎重,自简精兵诈降于绚,即袭杀之,金称馀党俱归建徳,义臣乘胜欲讨之,建徳谓士达曰:「歴观隋将,无如义臣者,不如避之」。然后伺间出撃」。士达不从,留建徳守营,自帅兵与义臣战小胜,因纵酒髙会,建徳闻之曰:「东海公未能破敌,遽自矜大,祸其至矣!」未几,义臣果破,士达斩之,兵皆溃,建徳与百骑亡去,袭破饶阳,行收兵还平原,为士达发丧,兵复大振。先是,群盗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杀之,独建徳善遇之,由是隋官多有以城降者,军益盛,胜兵至十馀万人。 杨善㑹,字敬仁,华阴人。郭绚,河东安邑人。帝叹曰:「我初不闻贼顿如此」。世基对曰:「小窃虽多,未足为虑。义臣拥兵不少,久在阃外,此最非宜」。帝遽追义臣,放散其兵,贼由是复盛。□书侍御史韦云起劾世基及御史大夫裴藴职典枢要,四方告变,不为奏闻。贼多言少,致发兵不多,往皆不克,请付有司诘正其罪。大理卿郑善果奏云起言不实,左迁大理司直。

帝至江都。

帝至江都,江淮郡官谒见者,専问礼饷丰薄,丰则超迁,薄则停解。江都郡丞王世充献铜镜屏风,迁通守。歴阳郡臣赵元楷献异味,迁江都郡丞。由是郡县竞务刻剥,以充贡献。民外为盗贼所掠,内为郡县,所赋,生计无遗,加之饥馑,始采树皮叶,或𢷬藁煮土而食之,甚至自相食,而官仓犹充牣,吏皆畏法,莫敢振救。王世充密为帝简阅江淮民间美女献之,由是益有宠。

遣江都通守王世充击河间格谦,斩之。谦党髙开道沧州阳信人。收其众,掠燕地。

谦拥众十馀万,据豆子䴚,自称燕王,帝命王世充将兵讨斩之。谦将髙开道收馀众,寇掠燕地,军势复振。虎贲郎将罗艺字子延,京兆云阳人。起兵涿郡。

初,帝谋伐髙丽,器械资储,皆积于涿郡,诸贼竞来侵掠,留守官不能拒,惟艺破贼甚多,将作乱,先激怒其众曰:「吾辈讨贼素有功,城中仓库山积,而留守官不肯散施,将何以劝将士?」众皆愤怨,遂杀郡丞,起兵柳城注见前。怀逺即怀逺镇,并归之,艺自称幽州总管。

丁丑十三年,恭帝侑,义宁元年,长乐王窦建徳,丁丑元年,魏公李密元年定杨可汗,刘武,周天兴元年,梁王梁师都。永隆元年,秦主薛举,秦兴元年,梁王萧铣鸣鳯元年,是岁并楚,凡八国。春正月,光禄大夫陈棱讨杜伏威,败绩。

先是,李子通据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帝遣棱将宿卫精兵讨之,往往克㨗。至是棱讨伏威,坚壁不战,伏威遗以妇人服,谓之陈姥,棱怒,出战,伏威大破之,遂据歴阳,自称总管,分徇郡县,所至辄下,伏威常选死七五千,宠遇甚厚,有攻战,令先击之,战罢阅视,有伤在背者,即杀之,所获资财,皆以赏军士,有战死者,以妻妾殉𦵏,故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窦建徳称长乐王。

建徳为坛于乐寿,本汉乐成,隋更名,明省,故城在今河间府献县称长乐王。鲁郡徐圆朗兵起。

圆朗攻陷东平,分兵略地,自琅邪以西,北至东平,尽有之,胜兵二万人。

二月,马邑校尉刘武周、河间景城人。朔方郎将梁师都夏州人各据郡起兵。

武周骁勇任侠,太守王仁恭字元实,上邽人。厚遇之,使将亲兵屯合下。武周与仁恭侍儿私通,惧事泄谋乱,乃与郡中豪杰斩仁恭,开仓赈贫,收兵万馀人,遣使附突厥。师都亦杀郡丞,据郡附突厥。

翟让、李密据兴洛仓,即洛口仓在巩县。击败东都兵。让推密称魏公,略取河南诸郡。

李密说翟让袭兴洛仓,密曰:洛口仓多积粟,若袭取以赈贫乏,百万之众,一朝可得,然后檄召四方,引贤豪,选骁悍,天下不足定也。让曰:「此英雄之略,非仆所堪,惟君之命,尽力从事。乃与密共袭兴洛仓,据之,开仓恣民,所取老弱,襁负相属。越王侗遣郎将刘长恭帅步骑一万五千讨密,而使河南讨捕使裴仁基等自汜水西入以掩其后,密、让大破之,威声益振。时东都人皆以密为饥贼,盗米乌合,易破争来应募,衣服鲜华,旗鼔甚盛。长恭使陈于石子河西密让选骁雄分为十队,令四队伏岭下,以侍仁基六队,陈于石子河东。长恭等见密兵少,意轻之,让先战不利,密帅麾下横冲之,隋兵大败,死者什五六。亦石子河在巩县东南,即古石泉水也。 谓之玉仙河。让于是推密为主,号魏公,称元年。其文书行下,称行军元帅府拜让,司徒单雄信、徐世绩皆大将军。于是江、淮以北,群盗莫不响应,悉拜官爵,使各领其众,置百营簿以领之,众至数十万,乃广筑洛口城居之,遣将略地河南,郡县多附。

三月,突厥立刘武周为定杨可汗。武周取汾阳宫,获隋宫人赂突厥始毕可汗,始毕以马报之,遗以狼头纛,立为定杨可汗,武周即皇帝位,改元武周围雁门,郡丞陈孝意悉力拒守,乘间出击武周,屡破之,既而外无救援,遣间使诣江都,不报孝意誓以必死,旦夕向诏,敕库俯伏流涕,哀动左右,被围百馀日,食尽,校尉张伦杀孝意以降。梁师都自称梁帝,引突厥冦边。

师都略定、雕阴、隋郡,今陜西绥徳州是、𢎞化注见前、延安本延州,大业初改郡,今陜西延安府是。。诸郡即皇帝位,国号梁。始毕亦遗以狼头纛,号为大度毗迦可汗。师都乃引突厥居河南地即河套,攻破盐州郡。本西魏盐州,大业初改郡,唐仍为州,故城在今寜夏府。灵州即花马池营也。

流人郭子和蒲城人起兵榆林,突厥以为屋利设突厥,俗谓别部典兵者曰屋利设

子和自称永乐王,南连梁师都,北附突厥。始毕以刘武周为定杨天子,梁师都为解事天子,子和为平阳天子。子和固辞不敢当,乃更以为屋利设子和后降唐,赐姓李氏

夏四月,金城校尉薛举金城人起兵陇西,自称西秦霸王。举骁勇絶伦,家资巨万,交结豪杰,雄于西边。金城令郝瑗募兵数千,使举将之,以讨群盗。举与其子仁杲及同党十三人劫瑗发兵开仓赈施,自称西秦霸王。贼帅宗罗㬋、羌酋锺利俗各拥众归之,举兵大振。以仁杲为齐王,少子仁越为晋王,罗㬋为兴王。未几,尽得陇西之地,众至十三万。

李密攻东都,入其郛。

密以孟让为总管使,夜帅步骑入东都,外郭烧掠。时裴仁基以虎牢降密,密以为上柱国,其子行俨骁勇善战,密亦以为上柱国。密又得秦叔宝及程齩,金皆以为骠骑,罗士信、赵仁基皆帅众归密,密署为总管,使各统所部。程齩金后更名知节东阿人。遣让与仁基帅二万馀人袭回洛东仓,破之。东都出兵击之,仁基等败走。密自率众屯回洛仓,攻偃师、金墉,皆不克,还洛口,东都城内乏粮而布帛山积,至燃布以爨。越王侗使人运回洛仓米入城,分兵为九营以备密汝阴、淮阳,注俱见前。降密密,复据回洛仓,段达等出兵拒之,败走。密遂移檄郡县,数帝十罪,且曰:「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祖君彦之词也。君彦,珽之子,工文词,薛道衡尝荐之于髙祖,髙祖曰:「是歌杀斛律明月人儿邪?朕不须此辈」。帝即位,尤疾之,调宿城,令君彦恒郁郁思乱,李密据回洛仓,君彦往归之,密引为上客。 宿城,隋县,故城在今泰安府东平州。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达间行诣江都,奏曰:「李密围逼东都,城内无食,若陛下速还,乌合必散。不然者,东都决没」。因欷嘘呜咽,帝为之改容。虞世基进曰:「越王年少,此辈诳之。若如所言善达,何缘至此!」帝乃怒曰:「善达小人,敢廷辱我!」因使催运,善达遂为群盗所杀,自后人莫敢以贼闻。世基容貌沉审,特为帝所亲爱,鬻官卖狱,其门如市。舍人封徳彛托附世基,以世基不娴吏务,密为指画,谄顺帝意,故世基宠益隆而隋政益敝,皆徳彛所为也。

五月,李渊起兵太原,杀副留守王威、髙君雅。初,渊娶于窦毅,生四男,建成、世民、元霸、元吉一女,适太子千牛备身隋东宫官千牛刀名、柴绍字嗣昌,临汾人世民聪明勇决,识量过人,见隋室方乱,阴有安天下之志。晋阳宫监裴寂字元真,蒲州人。晋阳令刘文静字肇,仁武功人。相与同宿,见城上烽火,寂叹曰:「贫贱如此,复逄乱离,何以自存?」文静笑曰:「时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忧贫贱!」文静见世民而异之,深自结纳,谓寂曰:「此人虽少,命世才也」。寂初未然之,文静坐与李密连昏系狱,世民就省之,阴与计大事,文静曰:「今天下大乱,群盗万数,有真主驱驾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一旦收集,可得十万人,尊公所将之兵,复且数万,以此乘虚入闗,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业成矣。世民笑曰:君言正合我意,乃阴部署宾客」。渊不之知也,世民恐渊不从,知渊与裴寂有旧,乃出私钱数百万与寂博,稍以输之,由是款狎世民,以其谋告之,寂许诺。㑹突厥冦马邑,渊遣髙君雅等将兵拒之不利,恐并获罪,世民乘间屏人说渊曰:「今主上无道,百姓困穷,晋阳城外皆为战场,大人若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危亡无日,不若顺民心,兴义兵,转祸为福,此天授之时也」。渊大惊曰:「汝安得为此言,慎勿出口」。明日,世民复说渊,渊乃叹曰:「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帝以渊等不能御冦,遣使者执诣江都,渊大惧,世民与寂等复说渊及早定计,渊然之,密部勒将发,㑹帝遣使驰驿赦渊,渊谋稍缓。时建成、元吉尚在河东,故渊迁延未发。先是裴寂私以晋阳宫人侍渊,及是,文静谓寂曰: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且公为宫监,而以宫人侍客,公死可耳,何误唐公也?」寂甚惧,屡趣渊起兵。渊乃使文静诈为敕书,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民年二十以上,为兵击髙丽,由是人情恟恟,思乱者众。及刘武周据汾阳宫,世民言于渊曰:大人为留守,而盗贼窃据离宫,不早建大计,祸今至矣。渊乃集将佐谓之曰:「武周据汾阳宫,吾辈罪当族灭,若之何?」王威等皆惧,请计,渊曰:「朝廷用兵,皆禀节度,今贼在数百里内,江都在三千里外,进退维谷,何为而可?」威等皆曰:「公地兼亲贤,同国休戚,要在平贼,専之可也。渊阳若不得已而从之者,曰:然则先当集兵」。乃命世民与刘文静、长孙顺徳洛阳人、刘𢎞基池阳人等各募兵,密遣使召建成、元吉于河东,柴绍于长安,王威、髙君雅见兵大集,疑渊有异志,谓武士彠字信世,并州文水人。曰:「顺徳、𢎞基皆背征,谓出征而背叛逃亡者。三侍,隋制,左右翊卫府有亲侍勲、侍武侍之名。安得将兵!」欲收按之。士彠曰:「二人皆唐公客,若尔,必大致纷纭」。威等乃止。威、君雅欲因晋祠祈雨讨渊。五月,渊使世民伏兵于晋阳宫城外,自与威、君雅共坐视事,使刘文静引司马刘政㑹滑州胙城人入告威,君雅潜引突厥入冦,君雅攘袂大诟,世民已布兵塞路,文静与𢎞基、顺徳等共执威、君雅系狱,㑹突厥数万众冦晋阳,渊命裴寂等勒兵为备,而悉开诸城门,突厥不敢进,众以威君雅,实召之也,于是斩威、君雅以徇突厥,大掠而去。

东都遣兵击李密,大破之,密退屯洛口。帝命将军龎玉将闗内兵援东都,柴孝和说密使翟让守洛口,裴仁基守回洛,而自帅兵西袭长安,然后东向以平河、洛。密曰:「此诚上䇿,但昏主尚存,从兵犹众,我兵皆山东人,谁肯西入!诸将皆出于群盗,留之各竞雌雄,如此则大业隳矣!」遂不果㑹,密为流矢所中,越王侗使段达与龎玉等夜出兵与战,大破之,乃弃回洛,奔洛口,已而密帅众向东都,大战于平乐,围东都,兵大败,密复取回洛。六月,李渊遣使如突厥。

建成、元吉与柴绍偕至晋阳,刘文静劝李渊与突厥相结,渊从之,自为手启遗始毕可汗云:「欲举义兵迎主上,复与突厥和亲。若能与我俱南,愿勿侵暴百姓。坐受寳货,亦唯可汗所择。始毕得启,谓其大臣曰:「隋主为人,我所知也,若迎以来,必害唐公而击我无疑矣。茍唐公自为天子,我当以兵马助之」。即命以此意为复书,使者七日而反,将佐皆喜,请从突厥之言,渊不可。寂等乃请尊天子为太上皇,立代王为帝,以安隋室,移檄郡县,改易旗帜,杂用绛白,以示突厥渊曰:此可谓掩耳盗铃然,逼于时事,不得不尔。既而突厥遣使至太原,以马千匹为互市,渊止市其半,军士请以私钱市之,渊曰:虏饶马而贪利,其来将不已,恐汝不能市也。吾所以少取者,示贫且不以为急故耳。渊乃遣刘文静报之以请,兵私谓文静曰:「胡骑入中国,生民之大蠧也。吾所以欲得之者,恐刘武周引之为边患。又胡马行牧,不费刍粟,聊藉之为声势耳,数百人之外,无所用之。

李渊遣世子建成及世民击西河郡,拔之,斩郡丞髙徳儒。

西河郡不从,渊命渊使建成、世民将兵击之,时军士新集,建成世民与之同甘苦,遇敌则以身先之,近道菜果,非买不食,军士有窃之者,辄求其主偿之,亦不诘,窃者,军民大悦。郡丞髙徳儒闭城拒守,攻拔之,执徳儒至军门,世民数之曰:「汝指野鸟为鸾,事具前以欺人主,取髙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遂斩之,其馀不戮一人,秋毫无犯,逺近闻之大悦,建成等引兵还晋阳,往返凡九日,渊喜曰:「以此行兵,虽横行天下可也」。遂定入闗之计。

李渊自称大将军,开府,置官属,渊开仓赈贫,应募者日众,渊分为三军,通谓之义士。裴寂等上渊号为大将军,渊以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唐俭字茂系,晋阳人,邕之子。温大雅字彦𢎞,并州人。为记室,大雅与弟大有字彦将共掌机密。武士彠为铠曹,刘政㑹及崔善为、贝州武城人张道源名河,以字行,太原人。为户曹,姜謩上邽人,为司功㕘军。殷开山,名峤,以字行不害之孙。为府掾。长孙顺徳、刘𢎞基、窦琮炽之孙。及王长谐、髙平人。姜宝谊、天水人阳屯为左右统军。以世子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左三统军隶焉。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右三统军隶焉。各置官属,以柴绍为右领军府长史谘议。秋七月,李渊引兵至霍邑,夲后汉永安县,隋更名,今平阳府霍州是。代王侑遣郎将宋老生、将军屈突通将兵拒之。

李渊以子元吉留守晋阳,帅甲士三万西行,誓众移檄,谕以尊立代王之意代王,侑遣郎将宋老生屯霍邑,大将军屈突通屯河东以拒渊,㑹积雨,渊不能进,刘文静至突厥,见始毕可汗,请兵,且与之,约曰:若入长安,民众土地入唐公,金玉缯帛归突厥」。始毕大喜,渊以书招李密,密恃兵强,欲为盟主,复书曰: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执子婴于咸阳,殪商辛于牧野,渊得书笑曰:密妄自矜大,非折简可致。吾方有事闗中,不如卑辞推奖,以骄其志,使为我塞成皋之道,缀东都之兵,我得専意西征,俟闗中平定,徐议之耳!乃复书曰:「天生蒸民,必有司牧,当今为牧,非子而谁?老夫年逾知命,愿不及此,欣□大弟,攀鳞附翼,唯弟早膺图籙,以寜兆民,宗盟之长,属籍见容,复封于唐,斯荣足矣。密得书甚喜,以示将佐曰:唐公见推,天下不足定矣!自是信使往来不絶。雨久不止,渊中军粮乏,刘文静未返,或传突厥与刘武周乘虚袭晋阳,渊欲北还,裴寂等亦以为隋兵尚强,未易猝下,李密奸谋难测,武周惟利是视,不如还救根本,更图后举,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忧乏粮?老生轻躁,一战可擒。李密顾恋仓粟,未遑逺略,武周与突厥外虽相附,内实相猜,彼虽逺利太原,岂可近忘马邑,本兴大义,以救苍生,当先入咸阳,号令天下,今遇小敌,遽已班师,恐从义之徒,一朝解体,何以自全?建成亦以为然,渊不从,促令引发,世民将复入谏㑹,渊已寝不得入,号哭于外,渊召问之,世民曰:今兵以义动,进战则克,退还则散,众散于前,敌乘于后,死亡无日,何得不悲?」渊乃悟曰:军已发,奈何?世民曰:「右军严而未发,左军去亦未逺,请自追之」。渊笑曰:「吾之成败皆在尔,惟尔所为」。世民乃与建成分道夜追左军复还,既而太原运粮亦至,雨既霁,渊趣霍邑与宋老生战,斩之,遂取霍邑。渊至霍邑,恐宋老生不出建成,世民曰:「老生勇而无谋,以轻骑挑之,理无不出,脱其固守,则诬以贰于我,彼恐为左右所奏,安敢不出?」渊乃引兵进,使建成、世民以数十骑至城下,举鞭指麾,若将围城之状,且诟之,老生怒,率兵三万出战,渊与建成陈于城东,世民陈于城南,渊战小却,世民与军头段志元自南原引兵驰下,冲老生出其背,老生兵败投堑,刘𢎞基就斩之,日已暮,渊即命登城,时无攻具,将士皆肉薄而登,遂克之,军吏疑奴应募者不得与良人同,渊曰:矢石之间,不辨贵贱论勲,何有等差,并宜从本勲授劳赏霍邑吏民闗中军士欲归者,皆授五品官遣归。或谏以官太滥,渊曰:「隋氏吝惜勲赏,故失人心,奈何效之?且收众以官,不胜于用兵乎?」 段志元,临淄人。

武威司马李轨字处则,姑臧人。起兵河西,自称凉王,轨家富任侠。薛举起兵河西,轨与同郡豪杰谋曰:「薛举必来侵暴,郡官庸怯不能御,吾辈岂可束手为人所虏!不如相与并力拒之,保据河右,以待天下之变」。众皆以为然,遂共推轨为主。轨乃结豪民及诸胡起兵,称河西大凉王。同事者,欲杀隋官,分其赀。轨曰:「今兴义兵以救生民,乃杀人取赀,此群盗耳」。乃止。薛举遣将击轨,与轨将李贇战,败没,贇欲尽坑之,轨曰:「天若祚我,当擒其主,此属终为我有。若其无成,坑之何益!」乃纵之。未几,尽有河西五郡之地。

薛举自称秦帝,徙据天水,注见前。举称帝,立其子仁杲为太子,遣仁杲将兵取天水,徙都之。仁杲多力善骑射,军中号万人敌,然性贪而好杀,克天水,悉召富人倒悬之以醋灌鼻,责其金寳,举每戒之曰:「汝才略足以办事,然苛虐无恩,终当覆我国家」。

涿郡留守薛世雄字世英,汾阴人,徙闗中。击李密、窦建徳,袭破之,遂围河间。

世雄行至河间,建徳士众惧,皆南遁,声言还入豆子䴚。世雄以为畏已,不复设备建徳,谋还袭之,帅敢死士二百馀人先行,令馀众续发,约曰:「夜至则击其营,已明则降之」。未至二里所,天欲明建徳,惶惑议降,㑹大雾,咫尺不辨,喜曰:「天赞我也!」遂突前击之。世雄遁归,涿郡惭恚而死,建徳遂围河间。

八月,李渊克临汾。本平阳,大业初更名,今山西平阳府治是。绛郡注见前。刘文静以突厥兵至,遂下韩城。本夏阳县,隋更名,今属陜西同州府。

渊克绛郡,得通守陈叔达,字子聪,陈髙宗之子。礼而用之。至龙门,注见前。刘文静以突厥兵五百、马二千至。渊喜曰:「兵少马多,君将命之功也」。河东户曹任瑰说渊自梁山注见前。济河指韩城,然后鼓行而进,据永丰仓以规长安」。渊悦,以瑰为招讨大使,先说韩城,下之。

九月,以江都妇女配将士。

骁果在江都者多逃亡,帝患之,以问裴矩,对曰:「人情非有匹偶,难以久处」。乃悉召江都境内寡妇处女集宫下,恣将士所取。

李密遣徐世绩取黎阳仓,河南、山东大水,饿莩满野,诏开黎阳仓赈之,吏不时给,死者日数万人。徐世绩言于李密曰:「天下大乱,本为饥馑,若更得黎阳仓,大事济矣」。先是,武阳本魏州,大业初改郡,今直𨽻大名府,是郡丞元寳藏以郡降密,密以为魏州总管,寳藏使其客魏征为启谢密,密以征为㕘军,掌记室。征少孤贫,好读书,有大志,落拓不事生业,始为道士,寳藏,召典书记,密爱其文辞,故用之。 魏征,字元成,魏州曲城人。至是,密遣世绩帅麾下五千人济河㑹寳藏,郝孝徳共袭破黎阳仓,据之开仓,恣民就食,浃旬间,得胜兵三十馀万,窦建徳、朱粲之徒亦遣使附密,泰山道士徐洪客献书于密,以为大众久聚,恐米尽人散,师老厌战,难可成功,劝密乘进取之,机因士马之鋭,沿流东指,直向江都,执取独夫,号令天下,密壮其言,以书招之,洪客竟不出,莫知所之。

王世充、韦霁世康之子。等救东都,合击李密于洛口。王世充等帅兵赴东都,越王侗使刘长恭、龎玉等帅兵与世充等合击李密于洛口,诏诸军皆受世充节度,江都郡丞冯慈明向东都,为密所获,密厚礼欲降之,慈明曰:公家歴事先朝,荣禄兼备,不能善守门阀,乃与元感举兵,偶脱罗网,得有今日。唯图反噬,未谕髙㫖,密怒,囚之。慈明说防人席务本使亡走,奉表江都,及致书东都论贼形势,为密将所获,密又义而释之,出营门,翟让杀之。密之克洛口也,箕山府郎将张季珣固守不下,密攻之,季珣所领不过数百人,抚之一无离叛。城陷见密,不肯拜,曰:天子爪牙,何容拜贼!」密杀之。张冯慈明,字无佚,长乐人, 季珣,京兆人。

李渊济河,遣建成守潼闗,世民徇渭北。先是冯翊、本汉左冯翊,西魏曰同州,大业初改冯翊郡,今陜西同州府是。太守萧造梁宜丰侯循之子降于李渊。渊留兵围屈突通于河东,自引军西,至是济河,闗中士民归之者如市,渊遣世子建成、刘文静帅王长谐等诸军屯永丰仓,守潼闗以备东方兵,慰抚使窦轨字士则,琮之兄。等受其节度。世民率刘𢎞基等诸军徇渭北,慰抚使殷开山等受其节度,冠氏长于志宁安养尉颜师古及世民妇兄,长孙无忌谒见渊于长春宫,渊皆礼而用之。 冠氏,隋县,今东昌府冠县是安养西魏县,唐省故城在今襄阳县于志。寜字仲谧,髙陵人,颜师古名籀,以字行之推之孙长孙无忌,字辅机,晟之子。已而柴绍妻李氏及渊从弟神通各起兵以应渊,关中群盗悉降于渊。柴绍赴太原时,谓李氏曰:「尊公举兵,今偕行则不可,留此则及祸,奈何?」李氏曰:「君第速行,我一妇人易以潜匿」。绍遂行。李氏归鄠县别墅,散家赀,聚徒众。神通亦在长安,亡入鄠县山中,起兵以应渊。李氏使其奴马三寳说关中群盗皆帅众从之,众至七万。左亲卫段纶先娶渊女,亦聚兵万人,各遣使迎渊。渊使柴绍将数百骑并南山迎李氏,关中群盗皆降。渊、渊以书慰劳,使受世民节度反鄠县,注见前段纶,文振之子,并蒲浪 。 ,依也。

冬十月,李渊合诸军围长安。

京兆内史卫文升年老,闻渊军至,忧惧成疾,独将军阴世师、武威,人寿之子。郡丞骨仪、本天竺人居长安。奉代王侑乘城拒守,渊如永丰仓,劳军赈饥,进屯冯翊,世民营于泾阳,汉泾阳县在今平凉府境,隋开皇中,徙置于废咸阳郡,今县是也,属西安府。胜兵九万,李氏将兵万馀㑹世民,与柴绍各置募府,号娘子军。隰城尉房元龄谒世民于军门,世民一见如旧识,署记室㕘军,引为谋主。汾,隰城汉县,晋移置兹氏,唐改西河,今 州府汾阳县是。渊命刘𢎞基、殷开山分兵西略扶风,本汉古扶风,魏置岐州,大业初改郡,今陜西凤翔府是。有众六万,南渡渭水,城中出战,𢎞基逆击,破之。世民引兵趣司竹,注见前。军令严整,秋毫不犯。遣使白渊,请期日赴长安。渊命建成选仓上兵,趣长乐官世民帅新附诸军北屯长安故城,此汉长安城在今西安府西北。延安上郡。本敷州,大业初改郡,今陜西鄜州是。雕阴皆请降。渊引军西行,所过离宫园苑,皆罢之,出宫女还其亲属。十月,至长安,诸军皆集,合二十馀万,渊命各依垒壁,毋得入村落侵暴,遣使至城下谕卫文升等,不报命。诸军进围城萧铣,后梁宣帝曽孙岩之孙。起兵巴陵,注见前。自称梁王。巴陵校尉董景珍、鄱阳人雷世猛旅帅,大业中,改都督为旅帅。郑文秀、徐徳基、张绣等谋据郡叛,隋推景珍为主,景珍曰:「吾素寒贱,不为众所服。罗川令,隋书炀帝纪作「罗县。令」罗,汉县也。唐省故城,在今湖南长沙府湘阴县。萧铣、梁室之后,请奉之」。乃遣使报铣。铣喜,从之,召募,得数千人,自称梁王,改隋服色旗帜,皆如梁旧。

十一月,李渊克长安,杀留守官阴、世师等十馀人。李渊命诸军攻城,约毋得犯七庙及代王宗室,违者夷三族。十一月,克长安。代王左右奔散,唯侍读姚思廉、名简,以字行,陈吏部尚书察之子。侍侧,军士将登殿,思廉厉声诃之曰:「唐公举义兵匡帝室,卿等毋得无礼!」众皆愕然,布立庭下。渊迎王于东宫,迁居大兴殿后㕔,思㢘扶王至合下,泣拜而去。渊还,舍于长乐宫,与民约法十二条,悉除隋苛禁。渊之起兵也,留守官发其坟墓,毁其五庙,至是,卫文升已卒,执阴世师、骨仪等十馀人斩之,馀无所问。马邑郡丞李靖素与渊有隙,渊将斩之,靖大呼曰:「公兴义兵,欲平暴乱,乃以私怨杀壮士乎!」世民为之固请,乃舍之。世民因召置幕府。靖少负志气,有文武才略,其舅韩擒虎每曰:「可与言将帅之略者,独此子耳!」 李靖,字药师,三原人。

李密诱翟让杀之。

让司马王儒信,劝让自为大冢宰,以夺密权。让不从,让兄𢎞曰:「天子汝当自为,汝不为者,我当为之」。让但大笑,不以为意。密闻而恶之,乃与房彦藻齐郡人等谋置酒,召让密曰:「今日不须多人」。密左右引去,让左右犹在。彦藻曰:「天时甚寒,司徒左右请给酒食」。让许之。乃引让左右尽出,独密麾下壮士蔡建徳立侍,密与让较射,让方引满,建徳自后斫之,并杀𢎞儒。信徐世绩走出,为门者斫伤,王伯当诃止之。单雄信叩头请命,密释之。密乃大言曰:「与君等起义,本除暴乱,司徒専行贪虐,陵辱群寮,今所诛止其一家,诸军无与也!」命扶世绩置帐下,亲为傅创让麾下欲散,密单骑入其营慰止之,使世绩、雄信、伯当分领其众。让残忍故死之日无哀之者,然密将佐皆有自疑之心矣。

李渊立代王侑为皇帝,尊帝为太上皇。渊自为大丞相,封唐王。以建成为唐王世子世民为秦公,元吉为齐公。以武徳殿为丞相府,改敎称令,置丞相府官属,以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又以李纲为丞相府司录,専掌选事。窦威字文蔚,炽之子。为司录㕘军使,定礼仪。渊倾府库以赐勲人,国用不足,光禄大夫刘世龙献䇿,以为:「今义师数万,并在京师,樵苏贵而布帛贱,请伐苑中及六街树为樵,以易布帛,可得十数万匹」。渊从之。

十二月,唐王渊追谥其大父为景王,襄公虎考为元王,仁公昞。夫人窦氏为穆妃。

薛举侵扶风,唐王渊遣秦公世民击败之。举遣其子仁杲袭破扶风,悉并其众,号三十万,谋取长安。世民逆击,大破之。举大惧,问群臣曰:「自古天子有降事乎?」侍郎禇亮曰:「赵陀归汉,刘禅事晋,转祸为福,自古有之」。卫尉卿郝瑗曰:「陛下失问褚亮之言,又何悖也!」举亦悔之曰:「聊以此试卿等耳」。塘禇亮,字希明,钱 人。

屈突通降唐,唐遣招河东通守尧君素汤阴人不下通,与刘文静相持月馀,通势日蹙,或说通降,通泣曰:吾歴事两主,忍相负乎?每自摩其颈曰:要当为国受一刀!」及闻长安不守,家属皆被虏,乃留桑显和镇潼闗,而自引兵东出,将趣洛阳,显和即以城降。文静遣窦琮等与显和追之,通结陈自固,琮遣通子寿往谕之,通骂曰:此贼何来!昔与汝为父子,今与汝为仇雠。命左右射之,显和呼其众曰:今京城已陷,汝辈皆关中人,去欲何之!众皆释仗降,军士执通送长安,渊以为兵部尚书,赐爵蒋公,遣至河东城下招谕。尧君素相见,俱泣下,通劝君素降,君素曰:「君为国大臣,奈何负国生降,更为人作说客邪!」通曰:「我力屈耳!」君素曰:「我力犹未屈,何用多言!」通惭而退。是冬,河池太守萧瑀以郡降唐,唐王渊遣李孝恭、张道源抚慰山南,山东降附者三十馀州,又遣使徇巴蜀,下之。 河池本南岐州,大业初改郡,今陜西汉中府凤县是萧瑀字。时文琮之弟。李孝恭,渊从父兄子。

王世充袭李密,败绩。

先是,王世充与李密战于洛北,败绩,已又战于石子河,世充复大败,至是东都米斗三千,人饿死者什二三,世充谋袭仓城,密知之世充军士有亡降密者,密问世充军中何为,军士曰:「比见益募兵,再飨将士,不知其故。密谓裴仁基曰:吾几落奴度中,吾久不出兵,世充刍粮将竭,求战不得,故募兵飨士,欲乘月晦以袭仓城耳,宜速备之。乃命郝孝徳、王伯当、孟让勒兵分屯城侧以待之,其夕,世充兵果至,伯当击之,斩其骁将,士卒战溺死者千馀人,世充屡战不胜,越王侗遣使劳之,世充诉以兵少,侗以兵七万益之。明年正月,世充撃密于洛北,败之,遂屯巩北,命诸将各造浮桥,度洛,前后不一,密帅敢死士乘之,世充复大败,密乘胜进据金墉城,拥兵三十万陈于北邙,南逼上春门,越王侗使段达、韦津拒之,达望见密兵盛,惧而反走,军溃,津死,于是偃师、栢谷、河阳、河内俱降于密,窦建徳等并遣使奉表劝进,密曰:「东都未平,未可议此」。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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