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八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巻八十一宋

徽宗皇帝

己亥,宣和元年春正月,诏更寺院为宫观。林灵素欲尽废释氏,以逞前憾,请于帝,改佛号大觉金仙,馀为仙人、大士。僧为德士,易服饰,称姓氏。寺为宫,院为观。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寻诏德士并许入道学,依道士之法。明年,始复寺院额及僧号。

金人来聘,遣马政报之,不至而复。金主与尼玛哈议,遣李善庆渤海人索多完颜部人作按索多旧散睹,今改后仿此。持国书并北珠、生金等物,同马政来修好。诏蔡京等谕以夹攻辽之意,善庆等唯唯。居十馀日,遣政同赵有开、辽人降宋者、王瑰师中子赍诏及礼物与善庆等渡海报聘。行至登州,有开死㑹谍者,言辽已封金主为帝,乃诏政勿行,止遣平海军校呼庆送善庆等归金。金主遣庆归,且语之曰:「归见皇帝,果欲结好,早示国书,若仍用诏,决难行也」。初,高丽来求医,帝命二医往,至是归,奏云:「高丽馆医甚勤,日夕引之,视其用兵、布阵、御敌之方,曰:闻天子将与女眞图契丹,苟存契丹,犹足为中国捍边,女眞不可交也,宜早为之备」。帝闻之不乐。

以余深为太宰,王黼为少宰,黼赐第城西徙居之日,导以教坊乐,供张什器,悉取于官,宠倾一时。是时朝廷已纳赵良嗣之计,将㑹金以图燕㑹谍,云辽主有亡国之相,黼荐画学正、陈尧臣使辽,尧臣绘辽主相以归,言于帝曰:辽主望之,不似人君,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进兵,兼弱攻昧,此其时也。并图其山川险易以上,帝大喜,取燕云之计遂决。

占城入贡。

占城自周显德中始入贡。其后朝贡不絶,然与交州相近,互相侵扰,至是封为王,后每遇恩,輙加封邑,与交趾均矣。

三月,以冯熙载字彦为卫州西安人为中书侍郞。范致虚注见前。张邦昌字子能,永静军东光人。为尚书左右丞。

致虚自右丞进左丞,半岁,以母丧去位。事在八月。后年馀,起知大名府,入见,时朝廷方用师图燕,致虚谓边衅一开,必有意外之患。宰相恶其怀异,复听终丧。考宋史致虚沮伐燕之议,在起知大名时,续纲目叙于母丧去位之前,非是。今据致虚本传改辑。

刘法及夏人战于统安城,在震武城北。败走,夏人追杀之。童贯使刘法取朔方,不欲行,强遣之。乃引兵二万至统安城,遇夏主弟察克,旧作「察哥」,今改。率步骑为三阵,当法前军,而别遣精骑登山出其后。大战移七时,兵饥,马渴死者甚众,法乘夜遁。比明,走七十里,至盖朱峗,方舆,纪要地,在湟、鄯间。为一负担军,夏制:负担一人为一抄。负担者,随军杂役也。斩首而去。贯隐其败而以㨗闻。察克见法首,恻然语其下曰:「刘将军前败我于古库勒,日木多泉,吾尝避其锋,谓天生神将,岂料今为一小卒枭首哉!其失在恃胜轻出,不可不戒」。遂乘胜围震武。震武在山峡中,熙、秦两路不能饷。自筑城三岁,知军李明、孟清皆为夏人所杀。至是,城又将陷,察克曰:「勿破此城,留作南朝病块」。乃自引去。

夏四月丙子朔,日食。

五月,京师大水。

京师茶肆佣,晨兴,见大犬蹲榻傍,近视之则龙也。军器作坊兵士取而食之,逾五日,大雨如注,歴七日而止。京城外水高十馀丈,帝惧甚,命戸部侍郞唐恪字钦叟,钱塘人。决水下流入五丈河。起居郞李纲字伯纪,邵武人。言:「国家都汴百五十馀年,未尝有此异。夫变不虚生,必有所以感。召之灾非易御,必思所以消复之。今阴气太盛,当以盗贼外患为忧。望求直言,采而用之,以答天戒」。诏贬纲监南剑州沙县税务。

六月,夏人来,诏童贯罢兵。秋七月,以贯为太傅。关右既困,童贯讽夏人因辽进誓表纳款,遂诏六路罢兵。及夏,遣使来贺天宁节,授以誓诏,夏使辞不取,贯不能屈,但迫馆伴强之,使持还,及境,弃之道中而去。延安帅贾炎得而上之,贯始大沮。寻加贯太傅,封泾国公,时人称蔡京为「公相」,贯为「媪相。

辽遣使册金主为东怀国皇帝,金主不受。辽遣耶律努克旧作「奴哥」,今改。如金议和。金主复书曰:「能以兄事朕,岁贡方物,归我中京、上京、兴中府三路州县,以亲王、公主、驸马、大臣子孙为质,还我行人及元给信符并宋、夏、高丽往复书诏、表谍则可」。既而努克复至金,金使呼图克昆旧作「胡宇衮」,今改后仿此。与俱如辽免取质子及上京、兴中府所属州郡,裁减岁币之数,且曰:「必以兄事我,册用汉仪,方可如约,言如不从,勿复遣使」。辽主从之,凡七遣使如金议册礼。金乃使乌凌阿赞谟旧作乌林答赞谟,今改后仿此。如辽迎封册册至金,金主以无兄事之语,又不称大金而云「东怀,乃小邦怀其德」之义,语涉轻侮,乃复使赞谟如辽,责其册乖体式,如依前书所定,然后可从。

秋八月,金制女眞字。

女眞初无文字,及获契丹、汉人,始通契丹、汉字,金主遂命古绅依仿汉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国语,制女眞字行之。后复制女眞小字,谓古绅所制为大字云。

九月,幸蔡京第。

帝幸道德院观金芝,遂幸蔡京第。时京子攸、倏、翛及攸子行皆为大学士,鞗尚帝女茂德帝姬,帝时改公主曰帝姬。家人厮养亦居大官,媵妾封夫人。京每侍上,恒以君臣相悦为言。帝时乘轻车小辇,频幸其第,命坐传觞,略用家人礼。京谢表有云:「主妇上寿,请釂而肯从,稚子牵衣挽留而不却」。盖实事也。

加蔡攸开府仪同三司。

攸有宠于帝,进见无时,与王黼得预宫中秘戏,或侍曲宴,则攸、黼著短衫窄袴,涂抹青红,杂倡优侏儒中,多道市井淫媟谑浪语,以献笑取悦。攸妻宋氏出入禁掖,攸子行领殿中监,宠信倾其父。攸尝言于帝曰:「所谓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娯,岁月能几何,岂徒自劳苦」。帝深纳之。帝令苑囿皆仿江浙为白屋,不施五采,多为村居野店,乃聚珍禽异兽,动数十百,以实其中。都下每秋风夜静,禽兽之声四彻,宛若山林陂泽之间,识者以为不祥之兆。冬十月,颁绍述熙、丰政事书》于天下。

十一月,以张邦昌、王安中为尚书左、右丞。安中附童贯、王黼为中丞,因论蔡京罪,为帝所知。至是,张邦昌自右丞进左丞,安中遂代为右丞。

十二月,帝数微行窜。秘书省正字曹辅字载德,南剑州人。于郴州。

帝自政和以来多微行,始民间犹未知,及蔡京谢表轻车小辇,七赐临幸,自是邸报传之四方,而臣僚阿顺莫敢言,曹辅上疏切谏,略曰:陛下厌居法宫时,乘小辇出入㕓陌郊垧,极游乐而后返,臣不意陛下当宗社付托之重,玩安忽危,一至于此。夫君之与民,本以人合,合则为腹心,离则为楚、越,畔服之际,在于斯须,甚可畏也!万一当乘舆不戒之初,一夫不逞,包藏祸心,虽神灵垂䕶,然亦损威伤重矣,又况有臣子不忍言者,可不戒哉!帝得疏,出示宰臣,令赴都堂审问,余深曰:「辅小官,何敢论大事?辅曰:「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王黼阳顾张邦昌、王安中曰:有是事乎?皆应以不知,辅曰:兹事虽里巷小民无不知,相公当国,独不知邪?曾此不知,焉用彼相?」黼怒,令吏从辅受词,辅操笔曰:「区区之心,一无所求,爱君而已」。退待罪于家。黼奏:「不重责辅,无以息浮言」。遂编管郴州。初,辅将有言,知必获罪,召子绅来,付以家事,乃闭户草疏及贬,怡然就道。

召杨时为秘书郞。

时浮沉州县四十馀年时歴知浏阳、馀杭、萧山诸县事,皆有惠政,未尝求闻达,而德望日重,四方之士不远千里从之游,号曰龟山先生。至是福州进士张觷字柔直,侯官人方到部,蔡京延训其子弟,京求善训子弟者,或荐觷,觷辞不获,乃即馆谓诸生曰:汝曹曾学走乎?诸生骇问,觷曰:天下被而翁破坏至此,旦夕贼发,必先至而家,汝曹惟有善走,乃可逃死尔!诸生大惊,亟以告京,京矍然曰:此非汝所知也。即见觷,深与倾倒。觷忼慨谓京曰:「宗庙社稷危在旦夕,宜亟引耆德老成置诸左右,以开导上心,罗天下忠义之士,布列内外,以分理庶务,庶几犹可及耳」。京叩其所知,遂以时对。京因荐之,㑹路允廸自高丽还,言高丽国王问龟山先生安在?乃诏为秘书郞。庚子二年春正月,林灵素有罪,放归田里。

灵素初与道士王允诚共为神怪之事,后忌其相轧,毒杀允诚,遂专用事。及都城水,帝遣灵素厌胜,方步虚城上,役夫争举梃将击之,走而免。帝知众怨,始不乐,而灵素愈恣横不悛,道遇皇太子,弗敛避。太子入诉,帝怒,以灵素为太虚大夫,斥还故里,命江端本通判温州察之。端本廉得其居处过制罪,诏徙置楚州,命下而灵素已死,遗奏至,犹以侍从礼葬焉。

二月,遣赵良嗣使金。

先是,呼庆自金还,具道金主意,并持其书来请别遣使。时童贯密受旨图燕,因建议遣右文殿修撰赵良嗣往,仍以市马为名,其实约攻辽以取燕云之地。中书舍人呉时因进对及取燕事,曰:「祖宗盟血未乾,渝之必速乱」。王黼斥为腐儒,时遂求去。又有安尧臣者上书曰:「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臣恐异时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隙,狠子蓄鋭,伺间以逞其欲,此臣所日夜寒心也」。帝颇然之,欲授以官,然竟为群奸所沮。 呉时,字伸道,卭州人。安尧臣,敦族子。

三月,辽复遣使如金议册礼,金主不许。先是,辽遣萧实讷埒旧作「习泥烈」,今改持册藁如金,金遣乌凌阿赞谟持册副本报辽,辽以金所定「大圣」二字与先世称号同遣实讷埒往议。金主怒,谓其臣曰:「辽人屡败,遣使求成,惟饰虚词以为缓师之计,当议进兵」。乃令咸州路统军司治军旅,备器械,将以四月进师,令色克旧作「斜葛」,今改,后仿此。留兵一千鎭守栋摩,金主,异母弟。按栋摩旧作暗母,今改,后仿此。以馀兵来㑹于浑河,和议遂絶。

夏五月,金侵辽,上京留守耶律托卜嘉以城降。金主自将攻辽,以辽使萧实讷埒宋使赵良嗣从,遣降者马乙持诏谕城中,使速降。辽主方猎于呼图哩巴山,金史地理志:抚州有胡图哩巴山。抚州地在今苏尼特 。按呼图哩巴山旧作胡土白山,今改,后仿此。闻金举兵,命耶律拜萨巴旧作「白斯」不,今改。等选精兵三千以济师。五月,金主进攻,且谓实讷埒赵良嗣曰:「汝可观吾用兵,以卜去就」。遂临城督战,诸军鼓噪而进,自旦及已,栋摩以麾下先登,克其外城,留守托卜嘉以城降,良嗣等奉觞为寿,皆称万岁,金主乃还。六月,诏蔡京致仕。

京专政日久,公论益不与,帝亦厌薄之。子攸权势既与父相轧,浮薄者复间焉。由是父子各立门户,遂为仇敌。攸别居赐第,一日,诣京,京正与客语,使避之。攸甫入,遽起握父手为诊视状,曰:「大人脉势舒缓,体中得无有不适乎?」京曰:「无之」。攸曰:「禁中方有公事」。即辞去。客窃窥见,以问京,京曰:「君固不解,此儿欲以为吾疾而罢我尔」。阅数日,果以太师、鲁国公致仕,仍朝朔望。

秋九月,金人来议攻辽及岁币,遣马政报之。续纲目系于八月,今依宋史及东都事略改书。

赵良嗣谓金主曰:「燕本汉地,欲夹攻辽,使金取中京大定府,宋取燕京析津府。辽史地理志以燕分野为析木之津,故名。金主许之,遂议岁币。金主因以手札付良嗣,约金兵自平地松林亦曰十里松林,在今克什克腾西南。辽史地理志:上京临潢府有平地、松林、克什克腾,辽临潢府地也。趋古北口。宋兵自白沟夹攻,不然,不能从,因遣贝勒偕良嗣还,以致其言。帝使马政报聘书云:「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皇帝:远承示书致罚,契丹当如来约,己差童贯勒兵相应,彼此兵不得过关,岁币之数同于辽。时贯与蔡京力主燕议,熙河钤辖赵隆极言不可,贯曰:「君能共此,当有殊拜」。隆曰:「隆武夫,岂敢干赏以败祖宗二百年之好!异时起衅,万死不足塞责」。贯不悦。郑居中亦谓蔡京曰:「公为大臣,不能守两国盟约,辄造事端,诚非庙算」。京曰:「上厌岁币五十万故耳」。居中曰:「汉世单于岁给一亿九十万,西域一千八百八十万,与本朝孰为多乎!使百万生灵肝脑涂地,公实为之」。由是议稍寝。 赵隆,字子渐,秦州成纪人。

冬十月戊辰朔,日食。

加内侍梁师成、祥符人、太尉师成黠慧习文法,初领睿思殿文字,外库主出外传上旨。政和中,渐得幸,因窜名进士籍中,累迁至河东节度使,遂加太尉。时帝留意礼文、符瑞之事,师成善逢,迎希恩宠,帝命入处殿中,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多择善书吏,习仿帝书,杂诏旨以出,外廷莫能辨。师成实不能文,而高自标榜,以翰墨为己任。自言苏轼出子时,天下禁诵苏文,其尺牍在人间者皆毁去。师成诉于帝曰:「先臣何罪?」自是轼之文乃稍出。四方隽秀名士,师成必招致门下合意者,辄密加汲引,执政、侍从可阶而升。王黼以父事之,称为「恩府先生」。蔡京父子亦谄附焉,都人目为「隐相」。所领职局至数十百阶。至开府仪同三司。布衣朱梦说上书论宦侍权太重,诏编管于池州。

睦州人方腊作乱。

睦州清溪今严州府淳安县,唐曰清溪,宋改淳化,后改今名。民方腊世居县堨村,托左道以惑众。初,唐永徽中,睦州女子陈硕眞反,自称文佳皇帝,故其地相传有天子基,腊因得凭藉以自信。县境梓桐帮源诸洞,梓桐洞在淳安县,今曰梓桐乡帮源洞,亦曰青溪洞,后改名威平,在淳安县西。皆山谷幽险处,民物繁夥,有漆楮杉材之饶,富商巨贾多往来。腊有漆园,造作局,屡酷取之,腊怨而未敢发。时呉中困于朱勔花石之扰,比屋致怨。太学生邓肃字志宏,南剑州沙县人。进诗讽谏,帝不听,放肃归田里。勔益横腊,遂因民不忍,阴聚贫乏游手之徒,以朱勔为名,起作乱,自号圣公,建元永乐,置官吏、将帅,以巾饰为别,自红巾而上凡六等。无弓矢、介胄,惟以鬼神诡秘事相扇訹,焚室庐,掠金帛、子女,诱胁良民为兵。人安于太平,不识金革,闻金鼓声,即敛手听命,不旬日,聚众至数万,两浙都监蔡遵颜坦击之,皆败死于息坑。亦曰重坑山,在淳安县东。

十一月,余深罢,以王黼为太宰。时福建以取花果扰民,深为言之,帝不悦,出知福州,黼遂为少保、太宰。初,蔡京致仕,黼阳顺人心,悉反其所为,四方翕然称为贤相。及拜太宰,遂乘高为邪,多蓄子女玉帛,自奉僭拟禁省,稍袭京迹。

十二月,方腊陷睦、歙、杭州,诏以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发兵讨之。

腊攻陷清溪,遂陷睦、歙州,东南将郭师中战死,遂北掠桐庐。三国,呉县,今属严州府。富阳本汉富春,晋改名,今属杭州府。。诸县进逼杭州,知州赵震弃城走,州即陷。杀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纵火六日,死者不可胜计。凡得官吏,必断脔支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丛镝乱射,备尽楚毒,以偿怨心。警奏至京师,时方聚兵以图北伐,王黼匿不以闻,于是凶焰日炽,附者益众,东南大震。淮南发运使陈遘字亨伯,其先自江宁徙永州。上言:「腊众强,东南兵弱,乞调京畿兵及鼎、沣枪牌手兼程以来,使不至滋蔓」。帝得疏,始大惊,乃罢北伐之议,而以童贯为宣抚使,谭稹为两浙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晋蕃、汉兵十五万讨之。腊分兵陷婺州,又陷衢州,知州彭汝方骂贼死。又进犯处州,守贰皆遁走。缙云尉詹良臣率数十人出御,为贼所执,诱降不屈,亦死之。人彭汝方,字宜老。汝砺弟詹良臣,字元公。睦州分水 。处州本隋括州,唐改名,今为府,属浙江。缙云。唐县,今属处州府。

眞腊注见前。入贡。

眞腊于政和中始通中国,至是遣郞将来朝,诏封其主金裒宾深为国王,恩比占城。

辛丑。三年春正月,童贯承诏罢苏杭应奉局花石纲贯之行也,帝付以东南之事,且曰:「如有急,即以御笔行之」贯至呉,见民困花石之扰,众言贼不亟平,坐此耳。贯即命其僚董耘作手诏,罢诸应奉造作局及御前花石纲运并木石彩色等场务,而帝亦黜朱腼父子弟侄之在职者,呉民大悦。

二月,罢方田及州县学三舍法。诏开封府及诸路仍以科举取士,省宗学、辟雍诸路提举学事官。

淮南盗宋江掠京东诸郡,知海州张叔夜字嵇,仲耆之孙。击降之。

宋江起为盗,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转掠十郡,官军莫敢婴其锋,知亳州侯蒙上言,江才必有过人者,不若赦之,使讨方腊以自赎,帝命䝉知东平府,未赴而卒。江声言将至海州,知州张叔夜续纲目》、《宋元通鉴皆作「命叔」夜知海州在侯䝉卒后。考叔夜本传,叔夜为蔡京所忌,出知海州,事应在前,今改正。使间者觇所向江,径趋海滨,劫巨舟十馀载,卤获叔,夜募死士得千人,设伏近城,而出轻兵距海,诱之战,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举火焚其舟,贼闻之,皆无鬬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贼,江乃降。

辽都统耶律伊都一名伊都古楚,旧作「余睹,伊都古楚旧作余都姑,今改。叛降金。辽主诸子长晋王额噜温、旧作「敖卢干」,今改。次秦王定,次许王宁。辽史天祚纪:天祚四子,长赵王实讷埒,次晋王额噜温。今考皇子表,晋王第一,赵王第四,又尚有燕国王塔鲁,梁王雅里六子,非四子,本纪不足据,续纲目因之,今依表改辑。晋王文妃萧氏小字琴瑟,国舅大父房之后。所生积有人望,女眞兴兵,境内郡县所失几半,辽主畋游,不恤忠臣,多被疏斥,文妃作歌讽諌,歌凡二首,其第一首有「直须卧薪尝胆兮,激壮士之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夕枕燕云」之句。辽主衔之。枢密使萧奉先元妃,小字锡衮,北府宰相常哥之女。之兄,秦许王之舅也,以国人属意晋王,恐秦王不得立,因潜图之。文妃姊适耶律辽哈拉,旧作挞葛里」,今改。妹适耶律伊都。一日,其姊若妹俱㑹军前,奉先讽人诬文妃与驸马萧昱及伊都达哈拉等谋立晋王,辽主遂诛萧昱、达哈拉等,而赐文妃死。伊都在军中,闻之,大惧,即率千馀骑叛降于金。辽主遣萧锡黙旧作「遐买」,今改。等将兵追之,及诸闾山县。辽置,属兴中府,故城在今土黙特右翼。锡黙等谋曰:「主上信萧奉先,奉先视吾辈蔑如也。伊都乃宗室豪俊,常不肯为奉先下。若擒伊都,他日吾党皆伊都也」。遂纵之以追不及。还报,伊都至金,金主见之,因诏咸州都统司曰:「自伊都来,灼见辽国事宜,已决议亲征,其治军以俟师期」。 塔鲁」旧作「挞鲁锡衮」,旧作「师姑」,今改。

夏四月,童贯合兵击方腊,破之,执腊以归。先是,腊将方七佛引众六万㓂秀州,统军王子武固守㑹,贯引大军至,合击败之,贼还据杭。既而贯前锋至青河堰,即今清湖闸在杭州府仁和县北。腊焚官舍、府库、民居,遁还清溪。诸将刘延庆、王禀、王涣、杨惟忠、辛兴宗、王渊字几道,熙州人。等相继至,尽复所陷城。四月,贯等合兵击腊于帮源洞,腊众尚二十万,深据岩屋为三窟,诸将莫知所入。王渊裨将韩世忠字良臣,延安人。潜行溪谷间,问野妇得径,即挺身仗戈直前捣其穴,格杀数十人,擒腊以出。辛兴宗领兵截洞口,掠为己功,并取腊妻子及伪相方肥等五十二人于梓桐石穴中,杀贼七万,馀党悉平。送腊京师,斩之。腊之起,凡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所掠妇女自贼洞逃出,倮而缢于林中者,相望百馀里。诏改睦州为严州,歙州为徽州,加童贯太师,封楚国公,寻复领陜西、两河宣抚使。五月,大蝗。

安置御史中丞陈过庭本名扬庭,字宾王,越州山阴人于黄州过庭,以睦㓂窃发,尝上言:「致冦者蔡京,养冦者王黼,窜二人则冦自平」。又言:「朱勔父子本刑馀小人,交结权近,窃取名器,罪恶盈积,宜昭正典刑,以谢天下」。三人憾之,至是,陷以罪,罢知蕲州,未半道,谪黄州安置,闰月,复置应奉司。

方腊既平,王黼言于帝曰「士大夫怀奸弗悛,即损应奉,妄为讥谤,望特置应奉一司,臣专总领,庶杜奸谋」从之。仍令梁师成总领于内,遂复诸应奉局,夺发运漕挽之卒为用,户部不敢诘。自是四方珍异之物充牣二人之家,而入尚方者才什一。

秋七月,黑眚见。考禁中黒眚,《宋史五行志》无日月可纪,惟洛阳黒眚,《徽宗本纪》附书是年七月之末。《续纲目》直书秋七月黑眚见于禁中,似属无据。今但书黑眚见,依《宋史》先载洛阳讹言之事,而以禁中黑眚附见焉。

洛阳民间讹言有黑眚如人,或如犬夜出掠小儿食之后,虽白昼入人家为患,谓之「黑汉」,二年乃息又禁中有黑眚,大如席。元丰末,夜见寝殿上,而神宗崩。元符末又见,而哲宗崩。至大观间,渐昼见。政和以后大作,每出,若列屋摧倒之声,其形仅文,馀彷佛如龟,黑气䝉之,不大了了,气之所及,腥血四洒,兵刃皆不能施。又或变人形,或为驴,昼夜出无时,多在掖庭及内殿,习以为常,人亦不大怖。宣和末,寝少而乱作。九月,诏宦者李彦括民田于京东西路。

初,胥吏杜公才献䇿于内侍杨戬,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转究寻,至无可证,则度地所出,增立租赋。始于汝州,浸淫于京东西、淮西北,括废堤、弃堰、荒山退滩,皆勒民主佃额,一定后,虽冲荡回复,不可减一邑,率于常赋外增租钱至十馀万缗,水旱不得蠲免。擢公才为观察使。至是戬死,以内侍李彦继之。彦狠愎,密与王黼表里,置局汝州,临事愈剧。凡民间美田,使他人投牒告陈,皆指为天荒,虽执印劵,皆不省鲁山注见前。阖县尽括为公田,诉者辄加威刑,致死者千万。京西提举官及京东州县吏,皆助彦为虐民,不胜忿痛,发物供奉,大抵类朱勔责办于民,无休息,期农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垦,殚财靡刍,力竭饿死,或自缢。辕軏间喜赏怒,刑祸福,转手因之,得美官者甚众,前执政,冠带操笏,迎谒彦马首,彦处之自如。所在倨坐堂上,监司、郡守不敢抗礼。有言于帝者,梁师成适在旁,抗声曰:「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岂足为过!」言者惧,不敢复言。

冬十一月,冯熙载罢,以张邦昌为中书侍郞。王安中、李邦彦字士美,怀州人。为尚书左、右丞。

邦彦本银工子,俊爽美风姿,为文敏而工。然生长闾阎,习猥鄙事,应对便㨗。善讴谑,能蹴踘,每缀街市俚语为词曲,人争传之,自号李浪子,以善事中人,争荐誉之。累擢翰林承旨,进右丞。

十二月,进封广平郡王,构帝第九子韦后所生为康王。壬寅。四年春正月,金克辽中京,辽主延禧杀其子晋王敖。卢干走云中。

耶律伊都之奔金也,尼玛哈言于金主曰:「辽主失德,中外离心,今乘其衅,宜袭取中京,天时人事,不可失也」。金主用其䇿,以舍音都统内外诸军,普嘉努尼玛哈斡布金主庶长子,后改名宗斡此。按斡布旧作干本,今改后仿斡里雅布旧作「干离不」,今改。后仿此。富勒呼旧作蒲卢虎,今改,后仿此。等副之耶律伊都为乡导,至是薄中京,辽兵不战而溃,进下泽州。辽置,本汉土垠县地,故城在今喀喇沁在翼南。辽主时猎于鸳鸯泺,在今宣化府赤城县西北。宣鎭志:其水停积不流,自辽金来为飞放之所。伊都引罗索奄至,辽主忧甚,枢密使萧奉先曰:「伊都此来欲立甥晋王额噜温尔,若为宗社计,不惜一子诛之,可不战而退」。㑹耶律萨巴旧作「撒八,今改。等复谋立额噜温,事觉,辽主召枢密使萧德勒岱字吉林,孝先孙旧作「得里底吉林」,旧作「糺邻」,今改。等议曰:「反者必以此儿为名,若不除去,何以获安?」德勒岱唯唯,辽主乃遣人缢之。或劝额噜温亡,额噜温曰:「安忍为蕞尔之躯,而失臣子之节」。遂就死。辽主素服三日,耶律萨巴等皆被诛,额噜温槖有人,望诸军闻其死,无不流涕,由是人心解体。伊都引金兵逼辽主行宫,辽主率卫士五千馀骑自鸳鸯泺走云中,遗传国玺于桑乾河,注见前。

二月,管勾太平观陈瓘卒。或问游酢以当今可以济世之人酢曰「四海人才不能周知,以所识知陈了翁其人也」刘安世尝因瓘病,使人勉以医药自辅,曰「天下将有赖于公,当力加保养,以待时用」至是,卒于楚州。

三月,金袭辽军,辽主延禧走夹山。方舆纪要,在古云内州北,云内州辽置,故城在今乌喇特西北。「乌喇特旧作「呉喇忒,今改。

金尼玛哈败辽奚王于北安州,辽置金曰:兴州故城在今热河南喀喇河屯。拔其城,遣古绅略近地,获辽䕶卫实。讷埒知辽上下离心,使人报舍音曰:「辽主穷迫,若失机㑹,事难图矣」。舍音意未决干,布劝从之,舍音乃出青岭,方舆纪要在开平废卫西南,即大青山也。尼玛哈出瓢岭在青岭北,期㑹于羊城泺。方舆纪要在大同府东北边外。辽主在云中,以金兵为忧。萧奉先犹言:「女眞虽能攻我上京,终不能远离巢穴」。及闻金师将出岭西,辽主遂趋白水泺,在大同府北。尼玛哈以精兵六千袭之。将近行宫,辽主计不知所出,遂乘轻骑入夹山,始悟萧奉先之不忠,怒曰:「汝父子误我至此,诛汝何益!恐军心忿怒,尔曹避敌苟安,祸必及我,其勿从!」行奉先下马,哭拜而去,行未数里,左右执其父子,缚送金军,金人斩其长子昻,以奉先及其次子昱械送金主,道遇辽军,夺以归,并赐死。萧德勒岱自知不免,亦絶食死。辽燕京留守李处温析津人等以耶律淳称帝,遥废其主延禧为湘阴王。

辽主之走云中,留南府宰相张琳、参知政事李处温与淳守燕京。处温闻辽主入夹山,命令不通,即与族弟处能及子奭外假怨军,内结都统萧干,即和勒博续纲目误,分二人说详后。谋立淳处温,邀张琳白其事,琳曰:「摄政则可,即眞则不可」。处温曰:「今日之事,天意人心已定,岂可易也!」琳不敢执,遂与诸大臣耶律达实、字重德,辽太祖八代孙,尝官翰林承旨。辽国语谓翰林为林牙,亦称达实。林牙,旧作「大石」,今改。 西辽达实始此。左企弓、字君材,蓟人。虞仲文、字质夫,武州寜逺人。曹勇义广宁人康公弼字伯起,宛平人。集蕃、汉百官、诸军诣淳府,引唐灵武故事劝进,淳不许。将出,李奭持赭袍被之,令百官拜舞山呼。淳惊骇,再三辞不获,从之。群臣上尊号曰天锡皇帝,建元天福,以妻萧氏为德妃。加处温守太尉,张琳守太师,馀与谋者授官有差。改怨军为常胜军,军旅之事悉委达实。遥降辽主为湘阴王,遂据有燕、云中及上京、辽西之地,辽主所有沙漠已北、西南、西北路两都招讨府诸蕃族而已。淳遣使来报,免岁币结好,亦遣使奉表于金,乞为附庸,金人不报。

金克辽西京。

金人攻西京大同府,辽耿守忠救之,尼玛哈摩罗欢、斡布等继至,尼玛哈率麾下自其中冲击,使馀兵去马从旁射之,守忠大败,其众殱焉。西京西路州县部族皆降金。

诏童贯、蔡攸等勒兵巡边以应金。童贯闻金数败辽兵,乃乞举兵以应金,郑居中言:「不宜幸灾而动,待其自毙可也」。时睦㓂初平,帝亦悔用兵,王黼独言曰:「中国与辽,虽为兄弟之邦,然百馀年来,彼之所以开边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今而不取燕云,女眞必强,中原故地将不复为我有」帝遂决意治兵,黼于三省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关枢密,括天下丁夫计口出算,得钱六千二百万缗以充用,黼又遗童贯书曰:「太师若北行,愿尽死力。㑹闻耶律淳自立,乃以蔡攸副贯勒兵十五万巡北边以应金,且招谕幽燕。攸童呆,不习事,谓功业可唾手致,入辞日,二美嫔侍帝侧,攸指而请曰:「臣成功归,乞以是赏」。帝笑而勿责。朝散郎宋昭上书乞诛王黼、童贯、赵良嗣等,且曰:「两国之誓,败盟者祸及九族,陛下孝理天下,其忍忘列圣之灵乎?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置河北之民于涂岁之中乎!」疏上,除昭名,编管海南。

夏四月,置补完校正文籍局。诏购求士民藏书,其有未见秘书足备观采者,仍命以官。且以三馆书多遗逸,命建局以补完校正为名,设官总理,募工缮写,一置宣和殿,一置太清楼,一置秘阁。

金取辽东胜诸州,东胜州,辽置,即唐东受降城池,注见前。获阿苏以归。金罗索等略定东胜诸州,获阿苏军士,问之曰:「汝为谁?」曰:「我破辽鬼也」。执送金主,金主杖而释之。

五月,童贯进兵击辽,败绩,退保雄州。诏班师,贬都统制种师道为右卫将军致仕。

贯至高阳关,用知雄州和诜濮州甄城人计降黄榜及旗,述吊民伐罪之意,且云:「若有豪杰能以燕京来献者,即除节度使」。遂命都统制种师道䕶诸将进兵,师道谏曰:「今日之举,譬如盗入邻家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焉,无乃不可乎?」贯不听,分兵为两道,师道总东路兵趋白沟,辛兴宗总西路兵趋范村,注见前。耶律淳闻之,遣耶律达实、萧干御之。师道次白沟,辽人噪而前,师道前军统制杨可世败绩,士卒多伤,师道先令人持一巨梃自防,赖以不大败,退师雄州,辽人追击,至于城下,辛兴宗亦败于范村,帝闻兵败而惧,诏班师,辽使来言曰:「女眞之侵本朝,亦南朝之所甚恶也。今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强大之邻,基他日之祸,谓为得计可乎?救灾䘏邻,古今通义,惟大国图之」。贯不能对。种师道复请与之和,贯不纳,密劾师道助贼。王黼怒,责授师道右卫将军,致仕。

辽耶律淳死,其妻萧氏称太后主国事,李处温伏诛。淳寝疾,闻辽主传檄,合诸蕃精骑五万,约以八月入燕,并遣人问劳,索衣裘茗药,淳甚惊,命北南面大臣议,而李处温、萧干等有迎秦王拒湘阴王之说,惟南面行营都部署耶律宁曰:「天祚果能以诸蕃兵大举夺燕,则是天数未尽,岂能拒之!否则秦、湘父子也,安有迎子而拒其父者?」处温等以宁扇乱军心,欲杀之,淳曰:「彼忠臣也,焉可杀?天祚果来,吾有死尔,复何面目相见邪?」已而淳疾自知不起,密授处温蕃汉马步军都元帅,意将属以后事。及萧干等召执政入议,处温称疾不至,阴聚勇士为备,绐云奉密旨防他变。淳死,萧干等乃立淳妻萧氏为皇太后,主军国事,奉遗命遥立秦王定为帝,萧后遂称制,改元德兴。谥淳为孝章皇帝,庙号宣宗,葬于燕西之香山。干以后命召处温,至以时方多难,未即加诛,但追毁元帅札子,处温父子惧祸,南通童贯,欲挟萧后纳土,北通于金,欲为内应,事觉,后执处温问之,处温自陈有定䇿功。后曰:「误秦、晋国王者,皆女父子,何功之有!」并数其前罪恶数十,处温无以对,乃赐死,脔其子奭而磔之,籍其家,得钱七万缗,金玉宝器称是,皆为宰相数月间所取也。

夏人救辽,金袭败之于宜水。在榆林府东北边外。夏主使李良辅将兵三万救辽,金将干鲁罗索败之于宜水,追至野谷涧,在宜水西,水暴至,夏人漂没者不可胜计。

秋七月,诏童贯、蔡攸再举伐辽,以刘延庆为都统制。王黼闻耶律淳死,复命童贯、蔡攸治兵,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刘延庆为都统制。

初收经制钱。

先是,命陈遘经制江、淮七路,治于杭州,以供馈饷。遘以财用不给,创议比较酒务及度公家出纳钱粮,最取其赢,号「经制钱」,遂为东南七路之害。

八月,金袭辽延禧于锡讷图,地名,方舆纪要在大同府西北边外。按锡讷图,旧作石辇铎,今改,后仿此。延禧败走。

辽主既失西京及沙漠以南,遂奔于额苏伦。辽史国语解地名。按额苏伦旧作「讹莎烈,今改。后仿此。金舍音使斡里雅布告金主曰:「今云中新定,诸路辽兵尚数万,新降之民其心未固,诸将望幸军中」。金主从之。既而闻辽主在大渔泺,亦曰:鱼儿泺,在古兴和城西。兴和城,辽抚州也。元曰:兴和路故城,在今张家口外镶黄旗牧厂西南。乃自将精兵万人袭之,昼夜兼行,追及辽主于锡讷图,军士至者才千人,辽兵二万五千,方治营垒,耶律伊都曰:「我军未集,人马疲剧,未可战也」。斡里雅布曰:「今追及辽主而不亟战,日久而遁,则无及矣」。遂战。短兵接,辽兵围之数重。副统军萧特烈字额敦,温要尼温汗宫分人。额「敦温」,旧作「讹」。都碗要尼温汗」旧作「遥辇洼可汗」,今改。。谕军士以君臣之义士皆殊死战。辽主谓斡里雅布兵少必败,与妃嫔登高阜观战。伊都指辽主麾葢以示诸将,斡里雅布等遂以骑兵驰赴之。辽主望之,大惊,即遁去,辽兵遂溃。斡里雅布等还,金主曰:「辽主去不远,盍亟追之!」斡里雅布追至鄂勒哲图,在锡讷图西,旧作乌里质铎,今改。辽主弃辎重而遁。萧特烈被执。

九月,金遣使来,命赵良嗣报之。金人闻童贯举兵,恐南朝径取燕而岁币不可得,乃遣使来议师期。帝遣赵良嗣报之,且言不负初约,辽将郭药师以涿、易二州来降。

辽常胜军帅郭药师为涿州留守,以萧后立萧干专政,国人多贰,谓所部曰:「天祚失国,女政不纲,宋天子重兵压境,此男儿取金印时也」。遂拥所部八千人,奉二州来降。童贯受之,以闻,诏授恩州观察使,以兵隶刘延庆。

冬十月,刘延庆及郭药师进兵攻辽,药师袭燕,败绩,延庆兵溃。

童贯遣刘延庆、郭药师将兵十万出雄州,以郭药师为乡导,渡白沟,延庆军无纪律,药师谏曰:「今大军拔队行而不设备,若敌人置伏邀击,首尾不相应,则望尘决溃矣」。不听。至良乡,辽萧干率众来拒,延庆与战而败,遂闭垒不出,药师曰:「干兵不过万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虚,愿得奇兵五千,倍道袭之,请令公之子三太尉即刘光世,字平叔,延庆次子以五千人䇿应」。延庆许之,遣大将高世宣、杨可世与药师帅兵六千夜半渡卢沟,倍道而进。质明,常胜军帅甄五臣领五千骑夺迎春门燕城东南门以入。药师等继至,遣人谕萧后使趣降萧后密报萧干,干举精甲三千还燕巷战,光世渝约不至,药师失援而败,与可世弃马缒城而出,死伤过半,世宣死焉。延庆营于卢沟南,干分兵断饷道,获䕶粮将王渊,得汉军二人,蔽其目,留帐中夜半,伪相语曰:「吾师三倍汉军,敌之有馀,当分左右翼,以精兵冲其中,左右翼为应,举火为期,殱之无遗」。既言,乃阴逸一人归报,延庆闻而信之,明旦,见火起,以为敌至,即烧营遁,士卒蹂践死者百馀里,干因纵兵追至涿水而去,自熙丰以来,所储军实殆尽,退保雄州,燕人知宋之无能为,作赋及歌诗以诮之。药师还,犹进安远军承宣使,寻加武泰节度使。

以蔡攸为少傅、判燕山府。十一月,金人来议燕地。十二月,遣赵良嗣复如金,求营、平、滦三州。

初,朝廷与金约,但求石晋赂契丹故地,而不及平、泺等州。《续纲目》作不思营、平、泺三州,乃刘仁恭献契丹以求援者,其说盖本《长编》。王应麟曰:刘仁恭无割地遗契丹事。《四夷附録》云:契丹当庄宗、明宗时,攻陷营、平二州。唐亦无滦州。王氏之说如此。再考《辽史地理志》:滦州,永安军本古黄落城,石晋割地在平州之境,太祖以俘户置滦州,为形胜之地。以《辽史》合之王说则《长编》所云殊不足据,而《续网目》诸书因之。今据《宋》、《金》二史《纪》、《传》及表,俱不载宋求得三州事。惟《东都事略》、《金国附录》云:赵良嗣至金,金主欲得燕京租税而不议平、滦等州,因即采此改辑,而削去刘仁恭献地契丹之说。既而王黼欲并得之,金主不肯。及赵良嗣往,金主使普嘉努责良嗣以出兵失期,且云:「今更不论元约,特与燕、京、蓟、景、檀、顺、涿、易六州」。今直隶遵化州,辽于此置景州,馀注俱见前。良嗣言:「元约山前山后十七州,今乃如此,信义安在?」抗辨数四,金人不从。良嗣乃与其使李靖偕来,止许山前六州。帝复遣良嗣送之,且求营、平、滦三州。

金克辽燕京,耶律淳妻萧氏奔天德。即唐天德军注见前。童贯再举伐燕,不克成功,惧得罪,乃密遣王瑰如金,求如约夹攻金主,遂分三道进兵。辽萧后五上表于金,求立秦王定,金主不许,辽人遂以劲兵守居庸关。金兵至关,崖石自崩,戍卒多压死,辽人不战而溃。金兵度关而南,辽统军都监高陆旧作「高六」,今改。等送款于金。金主至燕京,遂自南门入,使尼楚赫罗索陈于城上。金主次于城南,辽宰相左企弓、参政虞仲文、康公弼、枢密使曹勇义、张彦忠、刘彦宗字鲁开,宛平人等奉表诣金营请罪,金主并释之,命守旧职,而遣左企弓等抚定燕京诸州县。萧后自古北口趋天德,于是辽五京皆为金有。金主遣骑兵送赵良嗣还,且献辽俘。

万岁山成,更名曰艮岳。

山作于政和七年,至是始成帝自为记,以山在国之艮位,改名艮岳山周十馀里,其最高一峰九十步,上有亭曰介亭,分东南二岭,直接南山。山之东有萼绿华堂、书屋、八仙馆、紫石岩、栖眞嶝、揽秀轩、龙吟堂。山之南则寿山两峰并峙,有雁池、噰噰亭。山之西有药寮、西庄、巢云亭、白龙沜、濯龙峡、蟠秀、练光、跨云亭、罗汉岩。又西有万松岭,半岭有楼曰倚翠,上下设两关。关下有平地,凿大沼沼,中有两洲:东为芦渚,亭曰浮阳,西为梅渚,亭曰雪浪。西流为鳯池,东出为研池。中分二馆:东曰流碧,西曰环山,有巢鳯阁、三秀堂。东池后有挥雪㕔,复由嶝道上至介亭。亭左复有亭曰极目、萧森,右复有丽云亭,北俯景龙江,引江之上流注山间,西行为漱琼轩。又行石间为炼丹凝眞观、圜山亭,下视江际,见高阳酒肆及清澌阁。北岸有胜筠庵、蹑云台、萧间馆、飞岑亭,支流别为山庄,为回溪。又于南山之外为小山,横亘三里,曰芙蓉城,穷极巧妙,而景龙江外诸馆舍尤精。其北又作大池,名曰曲江,池中有堂曰蓬壶,东尽封邱门而止。其西则自天波门桥引水直西,殆半里,江乃折南。又折北折南者,过闾阖门为复道,通茂德帝姬宅,折北者四五里,属之龙德宫,大抵四方怪竹奇石,悉聚于斯亭。台楼观日増,月益殆,不可悉数。初,朱腼于太湖取石,高广数丈,载以大舟,挽以千夫,凿河断桥,毁堰拆闸,数月乃至,㑹得燕地,因号昭功敷庆神运石,锡爵盘固侯」为「亭」以庇之。又作绛霄楼,势极高峻,尽工艺之巧。后以金芝产于万寿峰,乃复更名寿岳云。

户部献是岁民数。

时天下分为二十六路,元丰中,析天下为二十三路:曰京东东、西,曰京西南、北,曰河北东、西曰永兴、曰秦鳯,曰河东,曰淮南东、西,曰两浙,曰江南东、西,曰荆湖南北,曰成都,曰潼州、曰利州、曰夔州、曰福建、曰广南东、西。崇宁四年,増置京畿路。至是又置燕山、云中府路,共二十六路京府四东京、开封、西京、河南、北京、大名、南京、应天,府三十,州二百五十四,监六十三,县一千二百三十四,户二千八十八万二千二百五十八,口四千六百七十三万四千七百八十四。户口视西汉盛时盖有加焉。隋、唐疆理虽广,而户口皆不及。

癸帽五年春正月,辽知北院枢密事奚和勒博自称奚帝,考辽史天祚纪,都统萧干谋立耶律淳,而纪末附书淳事,则作奚王和勒博议立淳。又和勒博传所载皆干事再考,东都事略、辽国附录则作萧干,而徽宗本纪则作库里布库里布,乃和勒博转音之讹,而纪所载诏书又皆言萧干事,葢萧干即和勒博一人,而两名互见史家未经刋定。及考金史和勒博传云:奚有五世族,世与辽人为昏,因附姓舒噜氏。舒噜辽后族后,改萧氏,而和勒博一名翰翰,即干之转音。是知和勒博乃奚之附姓,舒噜者,从其本族则称和勒博,从其附姓则称萧干也。续纲目不加考核,误分为二人,一于正月一于八月,皆书自称奚帝,又皆书为郭药师所败歴。考三史并无二人同称奚帝、郭药师传,亦并无两败奚人之事。续纲目所书殊缪,今详核三史改正,而其名则从本史于立耶律淳书萧干于称帝」则书和勒博。 库里布」旧作「夔离不舒噜」,旧作「述律」,今改。

先是,燕京既破和勒博,自古北口出奔至卢龙岭,即卢龙鎭。方舆纪要:永平府北有卢龙鎭,土色黑而山形似龙。或曰:即古卢龙塞也。遂留不行。至是,㑹诸奚吏民及渤海军即箭笴山,在永平府抚军县东北,今亦名茶盆山。自立为奚国皇帝,改元天复。设奚、汉、渤海三枢密院,改东、西节度为二王,分司建官,辽主命都统耶律玛格讨之。 玛格,旧作「马哥」,今改。

金遣使来,赵良嗣复如金。

良嗣至燕,与金主议燕京、西京之地,金主曰「若宋必欲平、滦等州,则并燕京不与」因以答书先示良嗣,良嗣读至「燕京用本朝兵力攻下,其租税当输本朝」良嗣因曰「租税随地,岂有与其地而不与租税者」尼玛哈曰「若不见与,请速追涿、易之师,无留我疆」于是遣李靖等与良嗣偕来。靖既入对,遂见王黼。黼谓靖曰「租税非约也,上意以交好之故,欲以银绢充之」靖复请去年岁币,帝亦特许之,仍命良嗣与靖偕使,以王安中知燕山府,郭药师同知府事。

朝廷以金人将归,燕谋帅臣守之,左丞王安中请行,王黼赞于帝,遂授安中庆远军节度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郭药师为检校少保、同知府事,诏药师入朝,礼遇甚厚,赐以甲第姬妾,命贵戚大臣更互设宴,又召对于后园延春殿,药师拜庭下,泣言:「臣在敌中,闻赵皇如在天上,不谓今日得望龙颜」。帝深褒称之,委以守燕,对曰:「愿效死」。又令取天祚以絶燕人之望,药师变色言曰:「天祚,故主也,国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毕命他所,不敢辞。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愿以付他人」。因涕泣如雨,帝以为忠,解所御珠袍及二金盆以赐。药师出,谕其下曰:「此非吾功,汝辈力也」。即剪盆分给之,加检校少傅,遣归鎭。燕山府路转运使吕頣浩言开边极远,其势难守,虽穷力竭财,无以善后。又奏燕山、河北危急五事,帝怒,命贬官,而职任如故州。吕颐浩,字元直,乐陵人,徙齐。

金以辽平州为南京,命张瑴、宋、「金」二史作「觉」。平州义丰人。留守瑴仕辽为辽兴军节度副使。辽主之走山西也,平州军乱,杀其节度使萧廸里瑴。抚安乱者,州民推瑴领州事。耶律淳死,瑴知辽必亡,乃籍壮丁五万人,马千匹,练兵为备。萧后遣时立爱字昌寿,涿州新城人。知平州,瑴拒弗纳。金人入燕京,访瑴情状于康公弼,公弼曰:「当示以不疑」。金人乃招时立爱赴军前,加瑴临海军节度,仍知平州。既而尼玛哈又欲先下平州擒瑴,公弼曰:「若加兵,是趣之叛也」。公弼请自往觇之,瑴厚赂公弼,使还,言于尼玛哈曰:「彼无足虑也」。乃升平州为南京,加瑴试中书门下平章事,判留守事。

二月,辽延禧追废淳为庶人,杀淳妻萧氏。辽主闻南京破,出奔四部族。辽史营卫志:辽内四部族:曰遥辇九帐,族曰横帐,三父房族曰国舅帐。巴里伊苏济勒族,曰国舅部族 巴里伊。苏济勒旧作「拔里乙室」,已今改。萧后来见辽主,怒杀之,追降淳为庶人,除其属籍而赦其党。

三月,遣使如金。

赵良嗣至燕,谓金主曰:「本朝徇大国多矣,岂平、滦一事不能相从邪?」金主曰:「平、滦欲作边鎭,不可得也」。遂议租税,金主曰:「燕租六百万,止取一百万,不然,还我涿、易旧疆」。良嗣曰:「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尔,岂无曲直邪?」且言御笔许十万至二十万,不敢擅增,乃令良嗣归报。时左企弓、甞以诗献金主曰:「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故金人欲背初约,要求不已。良嗣行至雄州,以金书递奏,其略云:贵朝兵不克夹攻,特因已力下燕,所以拘税。今据燕管内每年租六百万贯,良嗣等称御笔许二十万以上不敢自专,其平、滦等州不在许限,傥务侵求,难终信义,仍速追过界之兵。王黼欲功之速成,乃请复遣良嗣自雄州再往使,许辽人旧岁币四十万之外,每岁更加燕京代税钱一百万缗,并遣使贺正旦、生辰,置𣙜场交易。金主大喜,遂使尼楚赫等持誓书草来,许以燕京及六州来归,而山后诸州及西北一带接连山川,不在许与之限。帝曲意从之,遣卢益、赵良嗣等持誓书往至涿州,金古绅等先索书观之,言其字画不谨,令易之,益言:「帝亲书,所以示尊崇于大国也。金人不听。至汴,更易者数四,金人又言:近有燕人赵温讯等逃出南朝,须先还,方可议交燕地。良嗣谕宣抚司縳送温讯于金,既至,尼玛哈释其縳而用之。金人又求粮,良嗣许以二十万石。

夏四月,金人来归燕及涿、易、檀、顺、景、蓟之地。诏童贯、蔡攸班师。

金人既遂所欲,乃使杨璞以誓书及燕京、六州来归,而营平、滦三州,终以非石晋所赂契丹之地不预焉。诏童贯、蔡攸入燕交割。时燕之职官、富民、金帛、子女皆为金人所掠而东,惟存空城而已。尼玛哈犹欲止割涿、易,金主曰「海上之盟,不可忘也。我死,汝则为之」贯等奏燕城老㓜迎谒,焚香称寿。帝为之曲赦两河、燕、云命,即日班师。仍诏王安中作复燕云碑》,勒于延寿寺以纪功。

金袭辽延禧于青冢,在今归化城南。辽史地理志》,丰州有青冢,即王昭君墓。方舆纪要塞草皆白,惟此独青,故名。获其子女、族属从臣以归。延禧邀战,败绩,走云内。

金主已定燕京,闻辽主在阴山、青冢之间,乃以斡鲁为都统,斡里雅布为副使袭之。至居庸关,获林牙耶律达实干,鲁使斡里雅、布尼楚赫罗索等以兵三千分道掩袭,将至青冢,遇泥泞不能进。斡里雅布以绳系达实,使为乡导,直趣辽主营,斡鲁等大军继至。时辽主往应州注见前。其子秦王定、许王宁及诸妃、公主并从臣皆被执,尽失辎重万馀乘,惟太保特黙格旧作「特母哥」,今改。窃辽主次子梁王雅里字萨鲁萨鲁,旧作撒鸾,今改及长女特哩旧作「特里」,今改。乘军乱走免。斡鲁军至索勒敏,地名,在故丰州境,旧作「扫里门」,今改。为书招辽主。辽主自金城五季,唐县,明省入应州。来闻金人以所获东去,乃率兵五千馀邀战于白水泺,注见前。。斡里雅布以兵千馀败之,辽主遁去。金人获辽主子赵王实讷埒,追奔二十馀里,尽得其从马,别获辽牧马万四千匹,车八千乘。辽主使人持兔纽金印,伪请降于金,而西走云内。斡里雅布复以书招辽主谕以石晋北迁事,辽主答书乞为弟若子量赐土地斡里雅布,不许。

五月,以杨时为迩英殿说书。时入对,言于帝曰「熙宁之初,大臣文六艺之言以行其私,祖宗之法纷更殆尽。元佑继之,尽复祖宗之旧,熙宁之法一切废革。至绍圣、崇宁,抑又甚焉。凡元佑之政事,著在令甲,皆焚之以灭其迹,自是分为二党,搢绅之祸,至今未殄。臣愿明诏有司,条具祖宗之法,著为纲目,有宜于今者举而行之,当损益者损益之。元佑、熙丰,姑置勿问,一趋于中而已」又言「燕云之师,宜退守内地,以省转输之劳,募边民为弓弩手,以杀常胜军之势」又言「都城无高山巨浸以为阻卫,士人各异心,缓急不可倚仗,君臣警戒,正在无虞之时」帝首肯之。除迩英殿说书。

以王黼为太傅,总治三省事,郑居中为太保,蔡攸为少师,进封童贯为徐豫国公。居中辞不拜。

王黼竭天下之财以北征,仅得七空城,至是率百官表贺。诏以收复燕、云,宰执皆进位,而命王黼总治三省事,赐玉带,以赵良嗣为延康殿学士。居中自陈无功,不拜。己而居中入朝,暴遇疾,数日而卒。

辽延禧奔夏,都统萧特烈等以梁王雅里称帝,夏主李乾顺遣使请辽主临其国,辽主从之,中军都统萧特烈等切谏,不听,遂渡河,次于金肃军,注见前。北遣使册乾顺为夏国皇帝,人情惶惧,不知所为,特烈阴谓耶律额哲旧作「兀直」,今改。曰:「事势如此,亿兆离心,正我辈效节之秋,不早为计,奈社稷何!」乃共劫梁,王雅里走西北部,三日,遂立为帝,改元神厯,以特烈为枢密使,特黙格副之。雅里性寛大,恶诛杀,获亡者笞之而已,自归者即官之

六月,金张瑴以平州来归。

金驱辽宰相、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同燕京大家富民俱东徙,燕民流离道路,不胜其苦。过平州,遂入城言于张瑴曰:「左企弓不能守燕,致吾民如是。公今临巨鎭,握强兵,尽忠于辽,使我复归乡土,人心亦惟公是望」瑴遂召诸将领议,皆曰「闻天祚兵势复振,出入漠南。公若仗义勤王,奉迎天祚,以图兴复,先责左企弓等叛降之罪而诛之,尽归燕民,使复其业,而以平州归宋,则宋无不接纳,平州遂为藩鎭矣。即后日金人加兵,内用营平之军,外藉宋人之援,又何惧焉」瑴又访于翰林学士李石,亦以为然。瑴乃遣张谦帅五百馀骑,传留守令,召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至滦河西岸,数企弓等十罪,皆缢杀之。瑴乃称保大三年画天祚像,朝夕谒事,必告而后行,称辽官秩,榜谕燕人复业,恒产为常胜军所占者悉还之。燕民既得归,大悦。李石更名安弼,偕故三司使高党至燕京,说王安中曰「平州形胜之地,张瑴总练之才,足以御金人、安燕境,幸招致之,毋令西迎」天祚」北合萧干也。安中纳之以闻。帝以手札付同知燕山府事詹度第,令覊縻之,而度促瑴内附,瑴乃遣张钧、张敦固持书来请降,王黼劝帝纳之。赵良嗣谏曰「国家新与金盟,如此必失其欢,后不可悔」不听。良嗣坐削五阶,而诏安中及詹度厚加安抚,与免三年常赋。瑴闻之,自谓得计。

秋七月,童贯致仕,以内侍谭稹为两河、燕山路宣抚使。贯与蔡攸归自燕,颇失上意,王黼、梁师成共荐稹代贯交云中之地。稹至太原,招朔、应、蔚诸州降人为朔寜军。

禁元佑学术。

中书言福建印造司马光等文集。诏令毁板,凡举人传习元佑学术者,以违制论。寻又诏苏轼、黄庭坚等获罪宗庙,义不戴天,片文只语,并令焚毁勿存,违者以大不恭论。

八月辛巳朔,日食。

和勒博引兵破景、蓟州,遂冦燕,与郭药师战败,走死。诏加药师太尉。

时奚人饥,和勒博帅众出卢龙鎭,注见前,攻破景州,又败常胜军于石门鎭,今曰石门路,有城在永平府抚宁县东北。陷蓟州,冦掠燕城。其锋锐甚,有涉河犯京师之意,人情汹汹,颇有谋弃燕者。已而药师大破其众,乘胜穷追,过卢龙,杀伤大半,和勒博遁去。寻为其党耶律阿古齐旧作「阿古哲」,今改。等所杀,传首京师。诏加药师太尉。

金主卒,弟乌奇迈立。是为金太宗。

金主去燕京,六月,有疾,命尼玛哈为都统,普嘉、努干鲁副之,驻兵云中,以备边而还。八月,至布图旧作「部堵」,今改方舆纪要,在故黄龙府东而卒。谥武元皇帝,庙号太祖。古伦贝勒舍音等请安班贝勒乌奇迈即位,更名晟,改元天㑹,以舍音为安班,贝勒,干布为古伦贝勒,相与辅政。九月,金葬太祖于海古勒城西,其后改葬房山,今海古勒金上京地,故城在今宁古塔界,旧作「海」,古 改房山,在今顺天府房山县西北,有金太祖陵

冬十月,辽雅里死,萧特烈等复立耶律珠拉,辽兴,宗孙,旧作「木烈」,今改。为帝,寻为乱兵所杀。

雅里既卒,萧特烈等以珠拉才、德纯备,复立之。未三旬,珠拉与特烈等俱为乱兵所杀。

十一月,幸王黼第观芝。

帝遇黼日隆,名其所居闾曰「得贤」。治定为书堂榜凡九。有玉芝产堂柱,帝临观之,由便门过梁师成家黼第与师成连墙穿,便门往来复来黼第,因大醉不能语,夜漏上五刻,乃开龙德宫,复道小门以还,内侍十馀人执兵接拥,是夜,诸班禁从皆集教场,备不虞,几至生变,翌日犹不御殿殆半日,人心始少安。宋初以来,临幸未之有也。

金人袭平州,张瑴奔燕山,平州人杀金使以拒守。先是,金人闻瑴叛,遣栋摩将三千骑来讨,瑴拒之于营州,栋摩以兵少,不交锋而退,瑴遂妄以大㨗闻。诏建平州为泰宁军,以瑴为节度使,犒赏银、绢数万。至是,金主复使斡里雅布督栋摩攻之,㑹瑴闻朝廷犒赐将至,喜而远迎,斡里雅布乘其无备袭之,与瑴战于城东。瑴败,宵奔燕山,王安中纳而匿之。平州都统张忠嗣及张敦固出降金。金遣使与敦固入谕城中,城中人杀其使者,立敦固为都统,闭门固守。

诏杀张瑴,函首以畀金。

金人以纳叛来责,朝廷初不欲发遣,金人索之益急。王安中取貌类瑴者,斩其首与之,金人曰:「非瑴也」遂欲以兵攻燕。安中言「必不发遣,惧起兵端」朝廷不得已,令安中缢杀之,函其首,并瑴二子送之。金瑴且死,骂宋人不絶口,于是燕降将及常胜军士皆泣下。郭药师曰「金人欲瑴即与,若求药师,亦将与之乎」安中惧,因力求罢,召为上清、宝籙宫使,以蔡靖知燕山府事。自是降将卒皆解体,而金人遂用此兴师矣。金人来归武、朔州,此武州辽置,非唐武州也。唐武州今宣化府是此。武州治神武县,即神武川也。与朔州注俱见前。

朝廷以山后诸州请于金,金主新立,将许之。尼玛哈自云中至,言于金主曰「先帝图宋,协力攻辽,故许以燕地。宋人既盟之后,请加币以求山西诸鎭,先帝辞其币而复与之盟曰:无匿逋逃,无扰边民。今宋数路招纳叛亡,索之不遣,盟未期年已如此,万世守约,其可望乎?且西鄙未宁,割付山西诸郡,则诸军失屯据之所,将有经略,或难持久,请勿与之」金主遂遣使止以武、朔二州来归。

甲辰六年春正月,夏称藩于金,金以边地畀之。初,金闻夏迎䕶辽主,乃遗书于夏,使执送辽主,且许割地。至是夏,遣巴哩旧作「把里」,今改。公亮奉誓表,请以事辽之礼称藩于金,且受割赐之地。尼玛哈承制割下寨以北,阴山以南,伊实伊喇旧作「乙室耶剌」,今改部图噜旧作「吐禄」,今改泺西之地本拓跋故地为辽所有者与之。自是两国信使不絶。三月,金人来索粮,不与。

金遣使诣宣抚司,索赵良嗣所许粮二十万石,谭稹曰「二十万石岂易致耶?良嗣口许,何足凭也」遂不与,金人由是大怒。

闰月,京师、河东、陜西地震,宫殿门皆揺动有声,河东、陜西尤甚,陵谷易处。兰州地及诸山草木悉没入,而山下麦苗皆在山上。诏右司郞中黄潜善,字茂和,邵武人。按视,潜善不以实闻,上意乃安。迁潜善为户部侍郞。夏六月,金人克平州。

张敦固出兵与金人战,大败,州民犹不肯降。金主召斡里雅布还,下诏招抚,栋摩竟克平州,执敦固,杀之,科免夫钱。

自得燕地,悉出河北、河东、山东之力,往馈官军,率十数石致一石,才一年,三路皆困。王黼乃请诏京西、淮南、两浙、江南、福建、荆湖、广南措置调夫各数十万,并纳免夫钱初,黄河岁调夫修筑埽岸,其不即役者输免夫钱,大观间,始尽令输钱,至是,黼依其法行之,每夫三十贯,委漕臣限督之。又诏宗室、戚里、宰执之家及宫观、侍院,一例均敷。于是徧率天下,凡得一千七百馀万缗,而结怨四海矣。

秋七月,辽延禧复东胜诸州,至武州,与金人战,败,走山阴。辽置河阴县,金改山阴,今县属大同府。此云山阴,史臣追叙之文。

辽主复渡河居图鲁布旧作「宇吕不」,今改。图鲁辽部族耶律达实自金来归,辽主责之曰:「我在,汝何敢立淳?」达实对曰:「陛下以全国之势,不能拒敌,弃国远遁,使黎民涂炭。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孙,岂不胜乞命于他人邪!」辽主无以答,赐酒食而赦之。金袭辽主营,辽主北走,有玛克实旧作「谟葛」失,今改。者迎辽主至其部,事之甚谨,辽主遂得至乌尔古德埒勒旧作乌古敌烈辽部族。辽主得耶律达实及玛克实之兵,自谓有天助,再谋出兵收复燕、云。达实谏曰:「向以全师不谋战备,使举国皆为金有,国势至此而方求战,非计也。当养兵待时而动,不可轻举」。辽主不从,遂及于败。

八月,谭稹罢,复以童贯领枢密院事、两河燕山路宣抚使。

夏人举兵侵武、朔州地界,谭稹遣兵御之,兵数交,夏人未即退听。又金人以朝廷纳张瑴不给粮,遂攻应、蔚,逐守臣。朝廷罪稹措置乖方,诏致仕,以贯代之。时辽主延禧在夹山,帝欲诱致之,始遣一番僧赍御笔绢书通意。及延禧许归,遂易书为诏,许待以皇弟之礼,位燕、越二王上,燕王俣、越王偲皆帝弟。筑第千间,女乐三百人,延禧大喜。贯之是行,名为代稹交割山后土地,其实已约延禧来降,自往迎之也。

九月,以白时中字䝉亨,寿春人。为太宰,李邦彦为少宰。赵野开封人。宇文粹中为尚书左右丞,蔡懋同知枢密院事。时燕山危急,时中为太宰,恬不为虑,惟表贺翔鹤,霞光上言休气充应而已。邦彦居父丧,不两月起复,遂拜少宰,但以阿顺趋谄为事,都人目为「浪子宰相」。冬十一月,王黼有罪,免。

黼位元宰,每陪曲宴,亲为俳优鄙贱之役,以献笑取悦,太子闻而恶之,黼以郓王楷字德逺,帝第三子。有宠,阴为画夺宗之计,未成,及帝幸其第,观芝见有便门通梁师成第,始悟其与师成交结状,还宫,眷顿衰,李邦彦素与黼不协,因结蔡攸共毁之,㑹中丞何㮚,字文缜,仙井监人。论黼奸邪专权十五事,遂诏黼致仕,其党胡松年字茂老,海州怀仁人,等皆免。

置讲议财利司,罢应奉司。自蔡京倡丰亨豫大之说,劝帝穷极侈靡,久而帑藏空竭,言利之臣,殆析秋毫。宣和以来,王黼专主应奉,掊剥横赋,以羡为功,所入虽多,国用日匮。至是,宇文粹中上言:「祖宗之时,国计所仰,皆有实数,量入为出,沛然有馀。近年诸局务、应奉司妄耗百出,若非痛行裁减,虑智者无以善后」。于是诏蔡攸就尚书省置讲议财利司,除茶法已有定制,馀并讲究条上。攸请内侍职掌,事干宫禁,应裁省者,委童贯请旨。由是不急之物,无名之费,悉议裁省。帝亦自罢诸路应奉官吏减六尚岁贡物。

十二月,诏蔡京复领三省事。王黼既致仕,朱腼力劝用京,帝从之。京至是四当国目,昏眊不能视事,悉决于季子绦。凡京所判,皆绦为之,且代京入奏。每造朝,侍从以下皆迎揖,呫嗫耳语,堂吏数十人抱案后从,由是恣为奸利,窃弄威柄。骤引其妇兄韩梠为户部侍郞,媒蘖密谋,斥逐朝士。创宣和库式贡司、四方金帛与府藏所储,尽拘括以实之,为天子私财。白时中、李邦彦辈惟奉行文书而已。河北、山东盗起。

时转粮以给燕山,民力疲困,重以盐额科敛,加之连岁凶荒,于是饥民并起为盗。山东有张万仙、张廸,河北有高托山,众皆十馀万,自馀二三万者,不可胜数,令内侍梁方平讨之。已而京东转运副使李孝昌招降张万仙等五万人,知海州钱伯松降贾进等十万人。

都城有女子生髭,诏度为道士,都城中酒保朱氏女,忽生髭,长六七寸,疏秀甚美,宛然一男子。诏度为道士。又有卖青果男子,孕而诞子乙巳。七年春正月,辽延禧如党项。二月,至应州,金将罗索获之以归,辽亡。辽自太祖建国至天祚亡,凡九主,合二百十九年。

辽主畏中国不可仗谋奔西夏,㑹党项、小呼噜旧作「小斛禄」,今改。遣人请辽主临其地,辽主遂趋天德,过沙漠,金兵忽至,辽主徒步出走,乘从者马得脱,途次絶粮,从者至啮冰雪以济饥。至夜,将宿民家,绐曰:「侦骑!」其家知之,叩马首,跪而大恸,潜宿其家。居数日,嘉其忠,遥授以节度使,遂趋党项,以小呼噜为西南面招讨使,总知军事。二月,至应州新城东六十里,为金将罗索等所获,辽遂亡。延禧至金,金主废为海滨,王遣使来告庆。

辽耶律达实称帝于奇尔满。是为西辽纪》。奇尔满西域地名方舆。 ,要在唐庭州西南。唐庭州,汉车师后王庭也。注见前。按「奇尔满旧作「起儿漫」,今改。后仿此。

先是,达实以諌辽主,不从,遂杀北院枢密萧伊苏,旧作「乙薛」,今改。自立为王,率众西走,至哈屯旧作「可敦」,今改。在庭州东北,驻于北庭都䕶府唐庭州治,㑹西鄙七州十八部王论以兴复事,得精兵万馀,置官吏,立排甲,具器械,又遗书假道于回鹘,元史:回鹘五城,即唐北庭都䕶王必里克,旧作「毕勒哥」,今改。必里克得书,即迎至邸,愿质子孙为附庸,送至境外,所过敌者胜之,降者安之,兵行万里,归者数国,获牛羊驼马不可胜计。至塔实干西域地名,旧作「寻思罕」,今改。西域诸国举兵十万,号呼尔察西域大将军名,旧作「忽儿珊」,今改。来拒战,达实分所部为三军,进击,大破之,僵尸数十里,驻兵塔实干凡九十日,回回,国王来降,贡方物。又西行至奇尔满,群臣共册立达实为帝,改元延庆,上尊号曰天佑皇帝,妻萧氏为昭德皇后。自六院司大王萧鄂罗罗等四十九人皆推恩有差。鄂罗罗」旧作干里剌」,今改。

夏四月,勒蔡京致仕。

蔡绦锺爱于京,擅权用事,其兄攸嫉之,数言于帝,请杀绦,帝不许。白时中、李邦彦亦恶绦,乃与攸发绦奸私事。帝怒,欲窜之,京力丐免,乃止勒停侍养。因安置韩梠于黄州,褫绦侍读,毁赐出身敕,欲以撼京,而京犹未有去志。帝乃命童贯诣京,令上章谢事。贯至,京泣曰:「上何不容京数年,当有相谗谮者」。贯曰:「不知也」。京不得已,以章授贯。帝令词臣代京作三表求去,乃降诏从之。

复元丰官制

诏行元丰官制,复尚书令之官,虚而不授,三公但为阶官,毋领三省事。

六月,封宦者童贯为广阳郡王。帝援神宗遗训,能复全燕之境者,胙土锡以王爵,遂封贯为王。

前宝文阁待制刘安世卒。安世为章敦、蔡卞、蔡京所忌,连贬窜极远,恶地无不歴之,至是卒,安世少从学于司马光,平居坐不倾倚,书不草,率不好声色,货利忠孝正直皆取则于光及年既老,群贤凋䘮略尽,岿然独存,以是名望益重。梁师成用事,心服其贤,求得小吏,呉黙常趋走前后者,使持书啖以即大用,黙劝为子孙计,安世笑谢曰:吾若为子孙计,不至是矣。还其书不答。苏轼尝评元佑人物曰:器之眞铁汉」。

秋七月,熙河、兰州、河东地震。熙河地震,有裂数十丈者,兰州尤甚,仓库皆没。九月,有狐升御榻而坐。

时又有都城东门外鬻菜夫,至宣德门宫城正南门下,忽若迷罔,释荷担向门㦸手,且骂云:「太祖皇帝、神宗皇帝使我来道,尚宜速改也」。逻卒捕之,下开封狱,一夕方省,则不知向者所为,乃于狱中尽之。

冬十月,金将尼玛哈、斡里雅布分道南侵。初,斡里雅布在平州,遣人来索叛亡户口,朝议弗遣,且闻童贯、郭药师治兵燕山。斡里雅、布遂请于金主曰「苟不先举伐宋,恐为后患」金主以为然,而未敢轻举。及使者往返既数,道路险易,朝廷治否,府库虚实渐得要领。始辽使至,率迂其程,宴犒不示以华侈。王黼务于欲速令金使以七日自燕至都,每张宴,辄陈尚方锦绣金玉、瑰宝,以夸富盛,由是金人益生心。而耶律伊都、刘彦宗亦言南朝可图,师不必众,因粮就兵可也。及既获辽主,即决意南侵,以安班贝勒舍音领都元帅居京师,尼玛哈为左副元帅,古绅为右监军,耶律伊都为右都监,自云中趋太原达兰,金穆宗,英额子,旧作「挞懒」,今改。为六部路都统,栋摩为南京路都统,刘彦宗为汉军都统。斡里雅布监栋摩、彦宗两军战事,自平州入燕山。时帝方亲郊,才下坛而警报至,左右秘之曰:「恐妨恭谢,宰相亦不知也」。及恭谢毕,宰相又共匿之,不以闻。

十一月,太常少卿傅察字公晦,尧俞从孙。奉使,遇金兵,不屈,死之。

察接伴金国贺正旦使次境上,而使人不来,居数日,忽数十骑驰入馆,拥之北去,遇斡里雅布兵,胁之,使拜且降,不拜,左右捽之伏地,愈植立,反覆辨论,不屈,遂遇害。察登进士,蔡京欲妻以女,拒弗答。平居恂恂然若无所可否,及仓猝徇义,闻者莫不壮之,后谥忠肃。

召种师道为两河制置使,师道致仕,居南山豹林谷,在西安府长安县南终南山麓,谷内有东䝉峰,亦曰东明,种放尝隐此。金人南下,趣召之。师道闻命,即东过姚平仲,五原人,古之子。有步骑四千,与之俱赴汴。

十二月,童贯自太原逃归,金尼玛哈陷朔、代州,遂围太原。

先是,金人遣使来许割蔚、应州及飞狐、灵邱县,注俱见前。帝信之,遣童贯往受地。至太原,闻尼玛哈自云中南下,贯乃使马扩政之子辛兴宗往使,谕以交割地事。扩至军前,尼玛哈严兵以待,趣扩等庭参,如见金主之礼。既毕,首议山后事,尼玛哈曰:「尔尚欲此两州两县邪?山前、山后皆我家地,尚复何论?汝家别削数城来,可赎罪也」。扩还,具言于贯,贯曰:「金初立国边头,宁有几许军马,遽敢作如此事耶?」扩曰:「彼既深恨本朝结纳张㲄,又为契丹旧臣所激,故谋报复,今宜速作备御」。贯不从。既而尼玛哈遣王介儒色埒黙旧作「撒离拇」,今改后仿此。持书至太原,责以渝盟纳叛等事,词语甚倨。贯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色?埒黙曰:兵已兴,何告为?宜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用存宋朝宗社」。贯闻之,气褫不知所为,即欲假赴阙禀议为名,遁还京师。知太原府张孝纯止之曰:「金人渝盟,大王当㑹诸路将士竭力枝梧,今大王去,人心必揺,是以河东与金也。河东既失,河北岂可保邪?愿少留,共图报国」。贯怒叱之曰:「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必欲留贯,置帅臣,何为?」遂行。孝纯叹曰:「平生童太师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复见天子乎!」尼玛哈引兵降朔州,克代州,都巡检使李义死之。尼玛哈遂进兵围太原,孝纯悉力固守。

金斡里雅布入檀、蓟州。郭药师以燕山叛,降金,金尽取燕山州县。

初,郭药师与詹度同职,自以节钺欲居度上,度以御笔所书有序,药师不从。加以常胜军横暴,药师右之,度不能制。朝廷虑其交恶,命蔡靖代度,靖坦怀待之,药师亦重靖,稍为抑损。及王安中被召,靖代知府事,药师每令部曲持良械精甲贸易于他道,为奇巧之物以奉权贵宦侍。誉言日闻于帝,遂专制一路,增募兵至三十万,而不改契丹服饰,朝论颇以为疑。进拜太尉,召之入朝,药师辞不至,帝令童贯行边,阴察其去就,不然则挟之偕来。贯至,药师迎拜帐下,贯避之曰:「汝今为太尉,与我等耳,此礼何为?」药师曰:「太师父也。药师唯拜我父,焉知其他?」贯释然,遂邀贯视师,至于迥野,略无人迹。药师下马,当贯前掉旗,一麾俄顷,四山铁骑耀日,莫测其数,贯众皆失色,归为帝言,药师必能拒敌。蔡攸亦从中力主之,谓其可倚,故内地不复防制,屡有告变及得其通金国书,朝廷輙不省。至是,詹度又言:药师瞻视非常,趣向怀异,逆节已萌,凶横日甚。始诏遣官究实,而金兵已南下矣。斡里雅布自平州破檀、蓟,至三河,蔡靖遣药师及张令徽、刘舜仁二人皆辽常胜军帅,同药师降宋者。帅师四万五千迎战于白河,即古沽水源出边外,由宣化迳顺天境至天津,与卫河合。兵败而还。药师遂帅所部兵劫靖及都转运使吕颐浩以降,斡里雅布执靖及颐浩,置军中以行,于是燕山府所属州县皆为金有。斡里雅布既得药师,益知宋虚实,因以为乡导,悬军深入矣。

罢花石纲及内外制造局。诏内侍梁方平帅卫士守黎阳。帝以金人南下,悉以禁军付内侍,威武军节度使梁方平守黎阳。步军都虞候何灌字仲源,开封祥符人。谓白时中曰:「金人倾国远至,其锋不可当。今方平扫精兵以北,在京皆疲弱也,万一方平不枝梧,何以善吾后,盍留以卫根本」。不从。

以皇太子为开封牧。

帝以金师日迫为忧,蔡攸探知帝意欲内禅,引给事中呉敏字元中,眞州人。入对,宰执皆在,敏前奏事,且曰:「金人渝盟,举兵犯顺,陛下何以待之?」帝蹙然曰:「奈何!」时东幸计已定,命李梲先出守金陵,敏退,诣都堂言曰:「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理也!此命果行,须死不奉诏」。宰执以为言,梲遂罢行,而以太子为开封牧。

诏天下勤王,许臣庶直言极谏,罢道官及行幸诸局。初,宇文虚中字叔通,成都华阳人。为童贯参议官,虚中以庙谟失䇿,主帅非人,将有纳侮自焚之祸,上书极言之,王黼大怒,又累建防边策议,皆不报。及金人南下,贯与虚中还朝,帝谓虚中曰:「王黼不用卿言,今事势若此,奈何?」虚中对曰:「今日宜先降诏罪已,更革弊端,俾人心天意回,则备御之事,将帅可以任之」。帝即命虚中草诏,略曰:朕以寡昧之质,籍盈成之业,言路壅蔽,面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缙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旅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𣙜已尽,而牟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谪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维己愆,悔之何及?思得奇䇿,庶解大纷,望四海勤王之师,宣二边御敌之略,永念累圣仁厚之德,涵养天下百年之馀,岂无四方忠义之人,来徇国家一日之急?应天下方鎭、郡县守令,各率众勤王,能立奇功者,并优加奬异,草泽异材,能为国家建大计,或出使疆外者,并不次任用,中外臣庶,并许直言极谏。帝览之曰:「今日不吝改过,可便施行」。虚中又请出宫人,罢道官及大晟府、行幸局暨诸局务。

召熙河经略使姚古,五原人,雄之子。秦鳯经略使种师中师道弟将兵入援。

时欲召古师中,令以本路兵㑹郑洛,外援河阳,内卫京城,帝命宇文虚中为河北河东路宣谕使,䕶其军,虚中以檄召古师中兵马,令直赴汴京应援。

以呉敏为门下侍郞。

帝东幸之意益决,太常少卿李纲谓敏曰「建牧之议,岂非欲要太子以留守之任乎?今敌势猖獗,非传太子以位号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宗灵武之事,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上聪明仁恕,公曷不为上言之」翼日,敏入对,具以纲言白帝。帝即召纲入议,纲刺臂血上疏曰「皇太子监国,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天下可保」帝意遂决。明日,宰臣奏事,帝留李邦彦,语敏、纲所言,遂拜敏门下侍郞,草诏传位。

帝传位于太子,太子即位是为钦宗,尊帝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

帝下诏禅位,太子自称曰道君皇帝,趣太子入禁中,被以御服,涕泣固辞,不许。遂即位,尊帝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龙德宫。以李邦彦为龙德宫使,蔡攸、呉敏副之。

以李纲为兵部侍郞。耿南仲字晞道,开封人。签书枢密院事。纲上书言:「方今中国势弱,君子道消,法度纪纲,荡然无统。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诛锄内奸,以付道君皇帝付托之意」。帝召对延和殿。时金议割地,纲言:「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帝嘉纳之,拜兵部侍郞。南仲帝东宫旧僚,故亦推用之。

立皇后朱氏,开封祥符人,武康节度使伯材之女。太学生陈东字少阳,鎭江丹阳人。上书请诛蔡京等六人。时天下皆知蔡京等误国,而用事者多受其荐引,莫肯为帝明言之。东率诸生上书曰:「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贼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聚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辽、金。创开边隙,使天下势危如丝发。此六贼者,异名同罪。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巻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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