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六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六十七五季

甲后,唐同光二年,是岁岐申降,后唐凡四国、四镇。春正月,岐王李茂贞遣使入贡于唐。

茂贞闻唐主入洛,内不自安,遣其子继曮入贡,上表称臣。唐主以其前朝耆旧,特加优礼,赐诏不名,寻封为秦王。

唐复以宦官为内诸司使及诸道鉴、军内诸司使,自天佑以来,以士人代之,至是复用宦者,浸干政事,既而复置诸道监军陵忽主帅,怙势争权,由是藩镇皆愤怒。

唐太后至洛阳。

唐主遣存渥、唐主之弟。继岌迎太后、太妃于晋阳,太妃曰:「陵庙在此,若相与俱行,岁时何人奉祀!」遂留不来。太后至洛阳。

二月,唐主祀南郊,大赦。

唐主将祀南郊,郭崇韬献劳军钱十万缗,崇韬素㢘入洛后,颇受四方赂遗,所亲谏之,崇韬曰:「吾禄赐巨万,岂旧外财?但以河南藩镇,皆谓梁之旧臣,主上之深雠也,拒其意,能无惧乎?吾特为国家藏之私室耳」。及有事南郊,乃悉出所藏以佐赏给。先是,宦官劝唐主分天下财赋为内外府,州县,上供者入外府充经费,方镇贡献者入内府充赐宴,于是外府常虚竭无馀,而内府山积及有司办郊祀,乏劳军钱,崇韬言于唐主曰:「臣已倾家所有,以助大礼,愿陛下亦出内府之财赐有司」。唐主黙然久之,曰:「晋阳自有储积,可令租庸辇取」。于是军士皆不满望,始怨恨有离心矣。孔谦欲聚敛以求媚,凡赦文所蠲者,谦复徵之,自是毎有诏令,人皆不信,百姓愁怨。

唐立夫人刘氏魏州安成人为皇后。

先是,唐主欲以刘夫人为皇后,而有正妃韩夫人在唐主正室曰卫国夫人韩氏,次曰燕国夫人伊氏人,次魏国夫人刘氏。太后素恶刘夫人,郭崇韬亦屡谏,唐主以是不果㑹。崇韬为嬖幸,勲旧所嫉,崇韬位兼将相,权侔人主,嬖幸侥求,多所摧抑,又自附汾阳王子仪之派,以膏梁自处,甄别流品,引㧞浮华,䣓弃勲䕶,由是嬖幸疾之于内勲,旧怨之于外。崇韬欎欎不得志,与所亲谋赴本镇以避之,所亲以为不可,因说崇韬曰:「公若请立刘夫人为皇后,上必喜,内有皇后之助,则伶宦軰不能为患矣!」崇韬从其言,乃与宰相帅百官共奏请立之。后生于寒微,其父以医卜为业,后㓜被掠得入宫,性狡悍淫妒,从唐主在魏父,闻其贵,诸魏上谒,时后方与诸夫人争宠,以门地相髙,耻之,怒曰:「妾去乡时,父不幸死,乱兵,妾哭而去,今何物田舍?翁敢至此!」命笞之,宫门又专务著财薪,蘓果茹皆贩□之,至是四方贡献皆分为二,一上天子,一上中宫,以是寳货山积,惟用写佛经施尼师而已。是时皇太后诰,皇后教与制敕交行于藩镇,奉之如一。

三月,蜀主宴近臣于怡云亭,蜀主宴近臣,酒酣,君臣及宫人皆脱冠露髻,喧哗自恣。知制诰李龟祯京兆人谏曰:「君臣沈湎,不忧国政,臣恐启北敌之谋」。不听。

唐封髙季兴为南平王。

唐以李存贤本姓王注见前,为卢龙节度使,李存审以不得预克汴之功,感愤疾甚,表求入觐,许之。初,唐主尝与李存贤手搏,存贤不尽其技,唐主曰:「汝能胜我,当授藩镇。存贤乃仆唐主。至是,以存贤镇幽州,曰:「手搏之约,吾不食言矣」。

唐诏铨司考核伪滥。

唐末丧乱,缙绅之家,或以诰敕鬻于族,𡛸遂乱昭穆,至有舅叔拜甥侄者。选人伪滥者众,郭崇韬欲革其弊,请令铨司精加考核。时南郊行事官预执事之官,千二百人注官者才数十人,涂毁告身者十之九,选人或号哭道路,或馁死逆旅。

唐遣使按视诸陵。

夏四月,唐主加尊号。

唐遣客省使李严如蜀。

唐遣客省司李严使于蜀,严盛称唐主威徳,有混一天下之志,且言朱氏篡窃,诸侯曽无勤王者,王宗俦请斩之,蜀主不从,宣徽使宋光葆言:宜选将练兵,屯戍边鄙,积糗粮、治战舰以待之。蜀主乃以光葆为梓州观察使,已而严还,言于唐主曰:「王衍童呆荒纵,不亲政务,斥逺故老,昵此小人,其臣謟谀专恣,黩货无厌,贤愚易位,刑赏紊乱,大兵一临,瓦解土崩,可翘足而待也」。唐主然之,严之行也,唐主令市宫中珍玩,而蜀法禁锦绮,珍竒不得入中国,其粗恶者乃听,谓之入草物,严还以国,唐主怒曰:「王衍寕免为入草人乎!」

唐秦王李茂贞死。

遗奏以其子继曮权知军府事,唐寻以为节度使。五月,唐以伶人陈俊、储徳源为刺史。

初,胡柳之役伶人周匝为梁所得,唐主毎思之,入汴之日,匝谒见,泣言:「臣所以得生,皆梁教坊使陈俊、内园使储徳源之力也,愿乞二州以报之」。唐主许之,郭崇韬曰:「陛下所以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功始就,封赏未及一人,而先以伶人为刺史,恐失天下心」。以是不行。逾年,伶人屡以为言,唐主谓崇韬曰:「吾已许周匝矣,公言虽正,然当为我屈意行之」。故有是命。时亲军有百战未得刺史者,莫不愤叹。唐以曹义金为归义节度使。

时瓜沙与吐蕃杂居,义金遣使间道入贡,故命之。自唐咸通十三年,义金为归义留后,及是已五十四年。

六月,唐诏:州镇无得修城,毁其守具,时潞州牙将杨立据城以叛,故有是命。立初有宠于李继韬,继韬诛,悒悒思乱,㑹发安义兵戍涿州,因聚噪据城自称留后,诏李嗣源等讨之。已而李嗣源等平潞州,磔立并其党,唐主以潞州城池髙,深悉夷之。右諌义大夫薛昭文上疏曰:「今诸道僭窃者尚多,征伐之谋未可遽息,又士卒久从征伐,赏给未丰,宜加颁赉。又河南诸军皆梁之精鋭,恐僭窃之国,潜以厚利诱之,宜加收抚,又户口流亡者,宜寛徭薄赋以安集之,又土木不急之役,宜加裁省,又择隙地牧马,勿使践京畿民田」。皆不从。

秋八月,唐以孔谦为租庸使。

谦屡欲为租庸使,终不获豆卢草判租:庸谦言于郭崇韬曰:「首座相公事綮,第逺簿书留滞,宜更图之」。崇韬欲复用张宪,谦弥失望,乃言于革,以兴唐尹、王正言为之,正言昏懦,谦利其易制故也。已而谦又短正,言于崇韬,㑹正言亦以病不能治事于是谦厚赂伶官,景进进言于唐主,乃以谦为租庸使,孔循即赵殷衡,梁亡,复其姓名为副使。谦自是重敛急徵,以充唐主之欲,民不聊生,赐号丰财赡国功臣。

九月,唐主猎于近郊。

时唐主屡出游猎,伤民禾稼,洛阳令何泽广州人遮马谏曰:「陛下赋敛既急,今稼穑将成,复蹂践之,使吏何以为理,民何以为生!臣愿先赐死」。唐主慰遣之。既而唐主复猎于伊阙,命从官拜梁太祖墓,涉歴山脸,连日不止,或夜合围,士卒坠崖谷,死伤甚众。

冬十月,蜀以宦官王承休为龙武指挥使。承休请择诸军骁勇者置龙武军,给赐优异,以承休为都指挥使。禆将安重霸云州人以狡侫贿赂事承休,承休悦之,以为已副旧将,莫不愤耻。已而蜀主复以承休为天雄,此秦州之天雄军也。节度使唐僖、昭之世,宦官虽盛,未有建节者。承休言于蜀主曰:「秦州多美妇人,请为陛下采择以献」。故有是命。

吴越入贡于唐。

吴越王鏐复修职贡于唐,唐因梁官爵而命之。鏐厚贡献,并赂权要,求金印、玉册。有司言:「故事,惟天子用玉,王公皆用竹,唐主曲」从之。

吴王如白沙,镇名,在扬州府,仪征县南。吴王如白沙观楼船,更命曰:「迎銮镇徐温来朝」。先是,温以亲吏翟䖍为阁门使,使察王起居,防制甚急。至是,王对温名雨为水,温请其故,王曰:「翟䖍父名,吾讳之熟矣」。因以䖍无礼告。温顿首谢,请斩之,王曰:「逺徙可也」。乃徙抚州,注见前。

十二月,蜀复以张格同平章事。初,格罢相,坐贬,蜀主衍初立格以附唐文扆,贬维州司户。中书吏王鲁柔乘危窘之,及再为相,杖杀之许寂,时亦为蜀相。谓人曰:「张公才髙而识浅,杀一鲁柔,他人谁敢自保!此取祸之端也」。

契丹侵蔚州,唐遣李嗣源御之。先是,契丹就唐求幽州以处卢文进,不许,遂侵幽州。至是,复寇蔚州。唐主诏李嗣源将兵御之。

唐主及后如河南尹张全义第。

全义大陈贡献酒酣,皇后奏妾㓜失父母,请父事全义,唐主许之,全义惶恐固辞,强之竟受后拜,复贡献谢恩。明日,后命翰林学士赵鳯幽州人草书,谢全义鳯奏:「自古无天下之母拜人臣为父者」。唐主嘉其直,然卒行之。

乙后唐同光三年、蜀咸康元年,汉酉,白龙元年,是岁凢四国、四镇。春正月,唐主如兴唐,唐主至兴唐,以义武节度使王都将入朝,欲辟球场,副留守张宪曰:「此以行宫阙廷为球场场,有陛下即位坛,不可毁,请更辟场于宫西」。数日未成,唐主命毁即位坛,宪谓郭崇韬曰:「此坛主上受命之地,若之何毁之?」崇韬从容言之,唐主立,命两虞候毁之,宪私谓崇韬曰:「忘天背本,不祥莫大焉」。

二月,唐以李嗣源为成徳节度使。唐主以契丹为忧,与郭崇韬谋,以宿将零落殆尽,欲徙嗣源镇真定,崇韬深以为便。时崇韬领真定,唐主欲徙崇韬汴州,崇韬辞曰:「臣富贵极矣,何必更领藩方?且群臣或经百战,所得不过一州,臣无汗马之劳,致位至此,常不自安,今因委任勲贤,使臣得解麾节,乃大愿也。且汴州冲要富繁,臣既不至治所,徒令他人摄职,何异空城?非所以固国基也」。唐主曰:「卿为朕画䇿,保固河津,直趋大梁,成朕帝业,岂百战之功可比乎?」崇韬固辞,乃许之。

汉遣使如唐。

汉主闻唐灭梁而惧,遣宫苑使何词入贡,且觇强弱。词还,言唐主骄淫无政,不足畏也」汉主大悦,遂不复通。

三月,唐黜李从珂为突骑指挥使。唐主性刚好胜,不欲权在臣下,信伶官之䜛,颇疏忌宿将。李嗣源家在太原,表从珂为北京内牙指挥使,以便其家。唐主怒,黜从珂为突骑指挥使,帅数百人戍石门镇。胡三省注即唐之横水栅。嗣源忧恐求朝,不许。郭崇韬亦忌之,私谓人曰:「总管令公,嗣源为蕃汉马步总管。非乆为人下者,皇家子弟皆不及也」。宻劝唐主罢其兵权,因而除之,不从。

唐遣使采民女入后宫。

唐宦者欲増广嫔御,诈言宫中夜见鬼物,因言咸通、乾符时六宫不减万人,今掖庭空虚,故鬼物逰之耳。唐主乃命宦者王允平、伶人景进采择民女三千馀人以充后庭。

夏四月癸亥朔,日食。

大旱。

初,五台僧诚恵自言能降伏天龙,命风召雨,唐主亲帅后妃拜之,诚恵安坐不起,群臣莫敢不拜,独郭崇韬不拜。会大旱,迎至洛阳,使祈雨,数旬不雨,或谓诚恵官以师祈雨无验,将焚之,诚惠逃去,惭惧而死。五月,唐太妃刘氏卒。

太后自与太妃别,常忽忽不乐,太妃亦邑邑成疾,太后欲自往省之,唐主以天暑道逺,苦諌乆之,乃止,及薨,太后悲哀不食者累日,自是得疾。

六月,雨。

春夏大旱,至是始雨,遂连雨。七十五日始霁,百川皆溢。

唐主作清暑楼》。

唐主苦溽暑,宦者因言长安全盛时,宫中楼观以百数,今日官家会无避暑之所,唐主乃命王允平别建一楼,宦者曰:「郭崇韬常不伸眉,为孔谦论用度不足,恐陛下虽欲营缮,终不可得」。唐主曰:「吾自用内府钱,无闗经费」。然犹虑郭崇韬谏,遣中使语之曰:「今岁盛暑异常,朕昔在河上,行营卑湿,被甲乘马,亲当矢石,犹无此暑,今居深宫之中,而暑不可度,奈何?」对曰:「陛下昔在河上,勍敌未灭,深念雠耻,虽有盛暑,不介圣懐,今外患已除,海内宾服,故虽珍台闲馆,犹觉鬰蒸也,陛下倘不忘艰难之时,则暑气自消矣!」唐主黙然宦者曰:「崇韬之第,无异皇居,宜其不知至尊之热也」。唐主卒命允平营楼,日役万人,所费巨万,崇韬諌曰:「今河南水旱,军食不充,愿且息役,以俟丰年」。不听。秋七月,唐太后曹氏殂。

唐主哀毁,五日方食。

八月,唐主杀其河南令罗贯。贯性强直,为郭崇韬所知,用为河南令,为政不避权豪,伶宦请托,一不报,皆以示崇韬,崇韬奏之,由是伶宦切齿。张全义亦恶之,遣婢诉于刘后,后与伶宦共毁之,唐主含怒未发,㑹往祀坤陵唐主以中书门下言作坤陵于寿安,葬曹太后南。寿安隋县故城在河 府宜阳县,道泞桥壊,怒下贯狱,明日,传诏杀之,崇韬谏曰:「贯法不至死」。唐主怒曰:「太后灵驾将发,天子朝夕往来,桥道不修,卿言无罪,是党也!」崇韬曰:「陛下以万乘之,尊怒一县令,使天下谓陛下用法不平,臣之罪也」。唐主曰:「既公所爱,任公裁之」。拂衣起,入宫,崇韬随之,论秦不已,唐主自阖殿门,崇韬不得入,贯竟死暴尸府门,逺近寃之。

九月,唐遣魏王继岌及郭崇韬将兵伐蜀,唐主与宰相议伐蜀。李绍钦素谄事宣徽使李绍宏,绍宏荐绍钦有竒才,可大任。郭崇韬曰「段凝亡国之将,奸谄絶伦,不可信也」众举李嗣源,崇韬曰「契丹方炽,总管不可离河朔。魏王地当储嗣,未立殊功,请以为都统,成其威名」帝曰「儿㓜岂能独往,当求其副」既而曰「无以易卿」乃以继岌充西川行营都统,崇韬充都招讨制置等使,军事悉以委之,将兵六万伐蜀。仍诏工部尚书任圜、翰林学士李愚并叅预军机。崇韬以孟知祥有荐引旧恩将行,言于上曰「知祥信厚有谋,可为西川帅」又荐张宪谨重有识,可为相。

冬十月,蜀主东游。

安重霸劝王承休请蜀主东逰秦川,毁府署,作行宫,强取民间女子,教歌舞图形以遗韩昭,蜀主将行,群臣谏,皆不听,太后涕泣不食,止之亦不能得。前秦州节度判官蒲禹卿上表极谏,几二千言,韩昭谓曰:「吾收汝表,俟主上西归,当使狱吏字字问汝」。承休妻美,蜀主私焉,故鋭意欲行。十月,引兵数万发成都,武兴节度使王承㨗告唐兵西上,蜀主不信,大言曰:「吾方欲耀武」。遂行。在道赋诗,初不为意。

十一月,唐师灭蜀,蜀主王衍降。前蜀自王衍据城,都至衍亡,凡二主,各三十五年。

郭崇韬入散闗,馈运将竭,诸将皆言蜀地险固,未可长驱,崇韬以问李愚,愚曰:「蜀人苦其主荒淫,莫为之用,宜乘其人情崩离,风驱霆击,彼皆落胆,虽有险阻,谁与守之?兵势不可缓也」。崇韬倍道而进。先是,李绍琛即康孝攻蜀威武城,在汉中府鳯县东北降之,纵其败卒万馀人逃去,因趣鳯州李严飞书以谕王承㨗,至是,承㨗以鳯兴、文、扶四州印节迎降,得兵八千,粮四千万斛。蜀主至利州,遇威武败卒,始信唐兵之来,乃以王宗训、王宗俨、王宗昱为三招讨将,兵三万逆战。绍琛等自兴州与蜀三招讨战于三泉,唐县故城在汉中府宁羌州大败之,斩首五千级,馀皆奔溃。蜀主闻宗勲等败,倍道西走㫁桔栢津,即桔柏渡在保寜府昭化县东北,嘉陵、白水二江合流处。浮梁,命王宗弼守利州,李绍琛昼夜兼行趣之。宋光葆遗郭崇韬书,请兵不入境,当举巡属内附,茍不如约,则背城决战,崇韬纳之。继岌至兴州,光葆及诸城镇皆望风款附,王承休与安壐霸谋掩唐军,重霸曰:击之不胜,则大事去矣。然公受国恩,闻难不可不赴,愿与国俱西。承休以为然,使以兵从。将行,重霸拜于马前曰:若从开府还朝,谁当守此?开府行矣,重霸请为公守之」。承休无如之何,遂行重霸,遂以秦、陇降唐。崇韬遗王宗弼等书,为陈利害,宗弼弃利州归,三招讨追及之,相持而泣,遂合谋送款于唐。蜀主至成都,百官及后宫出迎,蜀主入嫔妃中作回鹘队入宫数日,宗弼亦至,登太元门,严兵自备。劫迁蜀主及太后后宫、诸王于西宫,收其玺绶及内库金帛归其家,自称西川兵马留后,宗弼之产利州也,李绍琛至,乃修桔柏浮梁,进至绵州,绵江浮梁,已㫁水,深无舟楫。绍琛谓李严曰:「吾□军深入,利在速战,但得百骑过鹿头闗,彼且迎降不暇,若修缮桥梁,必留数日,或教王衍坚闭近闗,则胜负未可知矣」。乃与严乘马浮渡江,从兵得济者仅千人,溺死者亦千馀人,遂入鹿头闗,据汉州 绵江,今曰绵阳河,出绵竹县西北,下流至汉州入雒江。宗弼遣使劳军,且以蜀主书遗李严曰:公来,吾即降。或谓严公首建伐蜀之䇿,蜀人怨公深入骨髓,不可往。严不从,欣然驰入成都,抚谕吏民,告以大军继至,悉命撤去楼橹。蜀主命翰林学士李昊字穹佐,自言唐宰相绅之后。草降表,又命平章事王锴草降书,遣兵部侍郎欧阳彬字齐美,衡山人。奉之以迎继岌、崇韬。宗弼斩宋光嗣、景闰澄、李周辂、欧阳晃函首送继岌,又贵韩昭佞谀,枭于金马坊门。继岌至成都,李严引蜀主及百官仪卫出降,蜀主白衣、首绖,衔璧牵羊,百官衰绖、徒跣、舆榇,号哭俟命。继岌受璧,崇韬解缚,焚榇,承制释罪,君臣东北向拜谢。大军入成都,崇韬禁侵掠,市不改肆,自出师至是凡七十日,得节度十州六十四,县二百四十九,兵三万,铠仗、钱粮、金银缯帛共以千万计。髙季兴闻蜀亡,方食,失匕箸,曰:「是老夫之过也」。梁震曰:「不足忧也。唐主得蜀益骄,亡无日矣,安知其不为吾福!」楚王殷上表愿上印绶以保馀龄,优诏谕之。

十二月,唐以董璋为东川节度使。平蜀之功,李绍琛为多位董璋上。而璋素与郭崇韬善,崇韬数与议军事,绍琛心不平,谓曰:「吾有平蜀之功,公等朴𣙙,小木,喻董璋小材也。相从反呫嗫,细语也。于郭公之门谋为倾害。吾为都将,独不能以军法斩公邪!」璋诉于崇韬。十二月,崇韬表璋东川节度使,解其军职。使不属绍琛。。绍琛愈怒,曰:「吾冒白刃,陵险阻,定两川,璋乃坐有之邪!」乃见崇韬言:「东川重地,任尚书有文武才,宜表为帅」。崇韬怒曰:「绍琛反邪,何敢违吾节度!」绍琛惧而退。

蜀王宗弼、玉承休伏诛。

先是,宗弼以蜀主之后宫珍寳赂魏王继岌及郭崇韬,求为西川节度使,继岌曰:「此皆我家物,奚以献为?」留其物而遣之。已而宗弼复遣崇韬求之,崇韬阳许之,乆而未得,宗弼乃帅蜀人列状请留崇韬镇蜀,时宦者李从袭从继岌在军唐主所遣,以崇韬専制军事,心多不平继岌虽为都统,军中制置一由崇韬,将吏宾客趋走盈庭,而都统牙门索然从袭等同耻之,及破蜀蜀,贵人大将争以寳货妓乐遗崇韬及其子廷诲,继岌所得,不过匹马、束帛、唾壶尘柄而已,从袭等益不平。因言于继岌曰:「郭公父子専横,今又使蜀人请已为帅,其志难测,王不可不为之借」。继岌谓崇韬曰:「主上倚侍中如山岳,岂肯弃之?蛮夷之域,且此非予之所敢知也,请诸人诣阙自陈」。于是继岌始疑崇韬、崇韬因欲诛宗弼以自明,乃徵犒军钱数万缗于宗弼,宗弼靳之,士卒怨怒,夜纵火喧噪,崇韬遂白继岌,収宗弼等,数其不忠之罪,族诛之,蜀人争食宗弼之肉,承休等至,继岌亦斩之。

闽王王审知卒。子延翰字子逸,审知长子立唐,以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

唐以北都留守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议选代者。枢密承㫖段徊等恶邺都留守张宪不欲其在朝廷,皆曰:「宪虽有宰相器,然宰相在天子目前,事有得失,可以改更。北都虽系,一方安危,其任尤重,非宪不可」。乃徙宪为太原尹,王正言为兴唐吏,史彦琼为邺都监军,正言昏耄。彦琼本伶人,有宠,遂専六州之政,威福自恣,陵忽将佐,正言以下皆謟事之。

唐主猎于白沙,此洛阳之白沙也,在伊阙山旁。是岁大饥,民多流亡,租赋不充,军士乏食,有雇妻鬻子者,老弱馁死,流言怨嗟,而唐主逰畋不息,猎于白沙,后宫毕从,六日而还。会大雪,吏卒有僵仆者,伊汝间饥尤甚,卫兵所过,责其供饷,不得,则壊其什器,撤其室庐,甚于寇盗。

汉《白龙见。

汉主改元白龙,更名曰龚,以应龙见之祥。有胡僧言「谶书灭刘氏者龚也」,乃采《易》「飞龙在天」之义为「龑」字音「俨」,以名焉。

长和求昏于汉。

长和骠信郑旻求昏于汉汉主,以其增城公主妻之。长和,即唐之南诏也。滇载记:唐光化中,郑买嗣灭蒙氏,改国号曰大长和。闰月,唐诏罢折纳,折谷帛之数而以钱约官。纽配,纽合其数而科配之。。法唐主以军储不足,谋于群臣,吏部尚书李琪上疏曰:「古者量入以为出,计农而发兵,故虽有水旱之灾,而无空乏之忧。近代税农以飬兵,未有农富给而兵不足,农捐瘠而兵丰饱者也。今纵未能蠲省租税,茍除折纳纽配之法,农亦可以小休矣」。唐主即敕有司从之,然竟不能行。唐主又欲如汴州,谏官上言:「不如节俭以足用,自古无就食天子。今杨氏未灭,不宜示以虚实」。乃止。

唐遣宦者马彦圭使蜀军,时蜀中盗贼群起,崇韬恐大军既去,更为后患,命任圜、张筠分道招讨,以是未即还。唐主遣宦者向延嗣促之,崇韬待之倨。延嗣怒,李从袭因谓曰:「郭公専权如是,廷诲日与军中骁将、蜀士豪杰狎饮,指天画地,近闻白其父请表已为蜀帅,诸将皆郭氏之党,王寄身于虎狼之口,一朝有变,吾属不知委骨何地矣!」因相向垂涕。延嗣归,具以语刘后,后泣诉于唐主,请早救继岌前此。唐主闻蜀人请崇韬为帅,已不平,至是不能无疑,阅蜀府库之籍,曰:「人言蜀中珍寳无算,何如是之微也?」延嗣曰:蜀珍货皆入崇韬父子,故县官所得不多耳」。唐主遂怒,遣宦官马彦圭驰诣成都曰:「崇韬奉诏班师则已,若有迁延䟦扈之状,则与继岌图之」。彦圭见刘后,说之曰:「蜀中事势忧在旦夕,安能缓急禀命于三千里外乎?」后复言之,唐主曰:「传闻之言,未知虚实,岂可遽尔!」后不得请,退自为教与继岌,令杀崇韬,崇韬素疾宦者,及平蜀,密谓继岌曰:「师旋王必为大子,他日得天下,騬马亦不可乘。况任宦官宜尽去之,専用士人。宦官闻而切齿,故群构之 騬,马扇马也,以喻宦者。騬,食陵反。楚铸铅鐡钱。

楚王殷不征商旅,由是四方商旅辐辏,湖南地多铅铁,殷用高郁䇿,铸铅鐡钱,商旅出境,无所用之,皆易他货而去,故能以境内所馀之物易天下百货,国以富饶,湖南民不事桑蚕,郁命民输税者,皆以帛代钱,未几,民间机杼大盛。

丙后唐同光四年四月,明宗李嗣源天成元年吴戌,越寳正元年,是岁蜀亡闽建国凢四国三镇。春正月,唐䕶国军节度使李继麟入朝。

继麟自恃与唐主故旧有功,苦诸伶宦,求丐无厌,遂拒不与。大军之征蜀也,继麟阅兵,遣其子令徳将之以从,景进与宦官谮之曰:「继麟闻大军起,以为讨己,故阅兵自卫」。又曰:「崇韬与河中阴谋,内外相应」。继麟闻之惧,欲入朝以自明,其所亲止之,继麟曰:「郭侍中功高于我,今事势将危,吾得见主上,面陈至诚,则䜛人获罪矣!」乃入朝。

唐魏王继岌杀郭崇韬。

继岌将发成都,部署已定,马彦圭至,以皇后教示继岌,继岌曰:「彼无衅端,安可为此!且主上无敕,独以皇后教杀招讨使,可乎?」李从袭等泣,相与巧陈利害,继岌从之,召崇韬计事,从者李环挝碎其首,并杀其子廷诲。廷信推官李崧海州饶阳人谓继岌曰:「今行军三千里外,初无敕㫖,擅杀大将,大王柰何行此危事邪?」继岌曰:「公言是也,悔之无及」。崧乃召书吏数人,登楼去梯,矫为敕书,用蜡印宣之,军中粗定,崇韬左右皆窜匿,独掌书记张砺滏阳人诣魏王府,恸哭乆之,继岌命任圜代总军政。

唐杀其睦王存乂。唐主之弟。及李继麟、马彦圭还洛阳,唐主乃下诏暴郭崇韬之罪,并杀其诸子,朝野骇惋。保大节度使睦王存乂,崇韬之婿也。宦官言存乂攘臂称寃,言辞怨望,唐主杀之。景进言李继麟与存乂通谋,宦者因共劝速除之。唐主乃使朱守殷杀之,复其姓名曰朱友谦,时诸军饥窘,妄为謡言,伶官采之以闻,故崇韬、友谦皆及于祸。李嗣源入朝,亦为謡言所属,唐主遣朱守殷察之,守殷私谓嗣源曰:「令公勲业振主,宜自图归藩以逺祸」。嗣源曰:「吾心不负天地,祸福之乘无可避,皆安之于命耳」。时伶官用事,勲旧人不自保,嗣源危殆者数四,李绍宏左右营䕶,以是得全。

唐魏王继岌发成都。

先是,孟知祥至成都时,新杀郭崇韬,人情未安,知祥慰抚吏民,犒赐将卒,去留帖然。至是,继岌留李仁罕字徳美,陈留人、潘仁嗣东光人、赵廷隠太原人、张业俊仪人、武璋文水人、李延厚平恩人等戍成都而还。

二月,唐邺都乱,遣李绍荣招谕之。唐魏博指挥使杨仁晸将兵戍瓦桥,逾年代归。唐以邺都空虚,恐兵至为变,敕留屯贝州。时天下莫知郭崇韬之罪,民间讹言皇后弑帝,人情愈骇。仁晸部兵皇甫晖魏州人,因人情不安,遂作乱,劫仁晸,仁晸不从,晖杀之,又劫小校,不从,又杀之。效节指挥使赵在礼字干臣,涿州人。闻乱而走,晖追及,示以二首,在礼惧而从之,乱兵遂奉以为帅,焚掠贝州,南趋临清。有向邺都告乱者,都巡捡使孙铎等亟诣史彦琼,请授甲乘城为备,彦琼曰:「贼至,为备未晚」。是夜,贼前锋攻北门,彦琼兵溃,单骑奔洛阳,贼遂入邺都,在礼据宫城署,皇甫晖、赵进定州人为指挥使,纵兵大掠,王正言方据案召吏草奏,其家人告之,索马不得,乃歩出府门谒在礼,再拜请罪,在礼谕遣之,众拥在礼为留后。张宪家在邺都,在礼厚抚之,遣使以书诱宪,宪斩其使以闻,唐主乃命归徳节度使李绍荣诣邺都招抚。已而绍荣至邺都,攻之,不克,绍荣至邺都,攻其南门,遣人以敕招谕之,赵在礼拜于城上曰:将士思家擅归,相公诚善为数奏,得免于难,敢不自新!」史彦琼㦸手大骂曰:群死贼!城破万段!」皇甫晖谓众曰:观史武徳之言,上不赦我矣。因聚众掠敕书,手壊之,守陴拒战。绍荣攻之不利,以状闻。唐主怒曰:克城之日,勿遗噍类!大发诸军讨之。

唐李绍琛反于蜀,魏王继岌使工部尚书任圜讨擒之。郭崇韬之死也,李绍琛谓董璋曰:「公复欲呫嗫谁门邪?」璋惧,谢罪。魏王继岌至武连,西魏县,宋省故城在今保寜府剑州。遇敕使,谕令董璋将兵诛朱令徳。友谦子为武信节度使,在遂州, 遂州注见前。时绍琛将后军去,中军一舎闻之,以唐主不见委,大惊。俄而璋过不谒,绍琛怒,谓诸将曰:「国家南取大梁,西定巴蜀,皆郭公之谋而吾之功也。至于去逆效顺,与国家犄角以破梁,则朱公也。今朱、郭皆无罪族灭,归朝之后,行及我矣,寃哉,天乎!奈何!」绍琛所将多河中兵,河中将焦武等号哭于军门曰:「西平王友谦封何罪,阖门屠脍!我軰归则同诛,决不复东矣!」绍琛自剑州拥兵西还,自称西川节度使,移檄成都招谕蜀人,众至五万,继岌以任圜为副招讨使讨之。时董璋屯绵州,以兵二万㑹圜,追及绍琛于汉州,绍琛迎战,大败,以十馀骑奔绵竹,遂擒之,继岌乃引兵而东,绍琛之被擒也,孟知祥至汉州犒军,与任圜、董璋置酒髙会,引绍琛槛车至座中,知祥自酌大卮饮之,谓曰:「公何患不富贵而求入此邪!绍琛曰:「郭侍中佐命功第一,兵不血刃取两川,一旦无罪族诛,如绍琛軰安保首领,以此不敢归耳!」绍琛至鳯翔白延嗣,以唐主命杀之。

唐从马直唐主选诸军骁勇者为亲军,号从马直。军士作乱伏诛。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本优人也,优名郭门高,以徳胜之役挑战有功,遂有宠,积功至指挥使。郭崇韬方用事,从谦以叔父事之,又为睦王存乂假子,及二人得罪,从谦数以私财飨诸校,对之流涕,言崇韬之寃,至是,军士王温等五人作乱,擒斩之,唐主戏谓从谦曰:「汝既负我附崇韬,存乂又教王温反,欲何为也?」从谦益惧,既退,阴谓诸校曰:「主上以王温之故,俟邺都平定尽坑,若曹家之所有,宜尽市酒肉,勿为乆计也」。由是亲军皆不自安。

唐遣李嗣源将亲军讨邺都,李绍荣再攻邺都,贼知不赦,坚守无降意,唐主患之,日发中使促魏王继岌还军,继岌以讨李绍琛未至,绍荣乆无功,会邢州兵赵太等亦为乱,据州未下,沧州军乱,小校王某戡自为留后,河朔州县告乱者相继,唐主欲自征,邺都大臣皆言京师根本,车驾不可轻动,唐主曰:「诸将无可使者」。皆曰:「李嗣源最为勲旧」,唐主心忌,嗣源曰:「吾惜嗣源,欲留宿卫。皆曰:「他人无可者」。张全义、李绍宏亦屡言之,乃许之。

三月,唐讨邺兵,劫李嗣源入邺都,李嗣源至邺都城西南下,令诘旦攻城,是夜,从马直军士张破败帅众大噪焚营,嗣源叱而问之,对曰:「将士从主上十年百战,以得天下,今贝州戍卒思归,主上不赦,从马直数卒喧竞,遽欲尽诛其众,我軰初无叛心,但畏死耳!今欲与城中合势,请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嗣源涕泣谕之,不从,遂㧞白刃拥嗣源及李绍真即霍彦威等入城,城中不受外兵,逆击之,皆溃,赵在礼帅诸校迎拜,嗣源泣谢曰:「将士軰负令公,敢不惟命是听」。嗣源诡说在礼曰:「凡举大事,须借兵力,今外兵流散无所归,我为公出収之。在礼乃听嗣源、绍真俱出城,宿魏县,㪚兵稍有至者。

唐李嗣源奔相州。

李嗣源之为乱兵所逼也,李绍荣有众万人,营于城南,嗣源遣牙将七人相继召之,欲与共攻乱者,绍荣不应。及嗣源入邺,遂引兵去。至是,嗣源在魏县,众不满百,又无兵仗,李绍真所将镇兵五千,闻嗣源得出,相帅归之,由是兵稍振。嗣源欲归藩待罪,中门使安重诲应州人曰:「公为元帅,不幸为凶人所劫,李绍荣不战而退,归朝必以公藉口,公若归藩,则为据地要君,适足以实䜛慝之口耳,不若星行诣阙,面见天子,庶可自明」。嗣源曰:「善!」南趣相州,遇马坊使康福蔚州人,得马数千匹,始得成军。

唐豫借河南夏秋税。

唐主以军食不足,敕河南尹豫借夏秋税,民不聊生,租庸使以仓储不足,颇朘刻军粮,军士流言益甚,宰相惧,帅百官上表,请出内库之财以给诸军,唐主欲从之,刘后曰「吾夫妇君临万国,虽藉武功,亦由天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宰相又于便殿论之,后属耳于屏风后,须臾出妆具及三银盆、皇幼子三人于外,曰「四方贡献,随以给赐,所馀止此耳,请鬻以赡军」宰相惶惧而退。

唐李嗣源反,引兵向大梁。欧阳修五代史唐庄宗纪书李嗣源反,纲目不书尹起。莘曰:纲目于嗣源,多恕辞亮,其无利之之心也。欧阳氏书,反明君臣之大义也。今于嗣源入邺,依纲目书,劫于引兵向大梁,依欧阳史书反。

李绍荣退保卫州,奏李嗣源已叛,与贼合。嗣源遣使上章自理,一日数辈,唐主遣嗣源长子从审喻嗣源至卫州,绍荣欲杀之,从审乃还,唐主怜之,赐名继璟,待之如子嗣源所奏皆为绍荣所遏,不得通,嗣源由是疑惧。石敬瑭曰:「夫事成于果决而败于犹豫,安有上将与叛卒入贼城,而他日得保无恙乎?大梁,天下之要㑹也,愿假三百骑先往取之,公引大军亟进如此,始可自全」。康义诚字信成,代北三部落人。曰:「主上无道,军民怨望,公从众则生,守节必死」。嗣源乃令安重诲移檄㑹兵。时嗣源家在真定,虞候将王建立辽州榆社人先杀其监军,由是获全。李从珂将所部兵趣镇州,与建立合,倍道从嗣源,嗣源分三百骑遣石敬瑭将之前驱,李从珂为殿军,势大盛。唐主乃诏白从晖将骑兵扼河阳桥,出金帛给赐诸军,军士诟曰:「吾妻子已殍死,得此何为!」李绍荣至洛阳,曰:「邺都乱兵欲济河袭郓、汴,愿陛下幸闗东谓汜水闗以东招抚」,唐主从之。唐杀故蜀主王衍,夷其族。

景进等言于唐主曰「西南未安,王衍族党不少,闻车驾东征,恐其为变,不若除之」唐乃遣中使赍敕往诛之,敕曰:「王衍一行,并从杀戮」。已印画张居翰覆视,就殿柱揩去「行」字,改为家字」。由是获免者千馀人。衍母徐氏且死,呼曰「吾儿以一国迎降,不免族诛,信义俱弃,吾知汝行亦受祸矣」

唐主如闗东,李嗣源入大梁,唐主乃还。唐主发洛阳,次汜水,或劝李继璟亡去不从,唐主屡遣之,继璟固辞请死。唐主闻嗣源在黎阳,强遣继璟召之,道遇李绍荣见杀。嗣源至滑州,符习安审通金全之侄引兵来会,知汴州孔循遣使迎唐主,亦遣使输款于嗣源,曰:「先至者得之」。石敬瑭以劲兵入封邱门,遂据其城,使人趣嗣源,嗣源入大梁。是日,唐主至荣泽东,命龙骧指挥使姚彦温帅三千骑为前军,彦温即以众叛归嗣源,嗣源夺其兵。唐主至万胜镇,在开封府中牟县东闻嗣源已据大梁,诸军离叛,神色沮丧,登髙叹曰:「吾不济矣!」即命旋师,夜即至汜水,扈从兵三万五千,已失万馀人,还过罂子谷,道遇卫士,辄以善言抚之曰:「适报魏王,又进西川金银五十万,到京,当给尔曹」。对曰:「陛下赐已晚矣,人亦不感圣恩」。唐主涕泣而已。又索袍带赐从官,内库使张容哥称颁给已尽,卫士叱之曰:致吾君,失社稷,皆此阉竖軰也。抽刀逆之,容哥谓同类曰:「皇后吝财至此,今乃归咎于吾軰,事若不测,吾軰万段,吾不忍待也」。因赴河死。水罂子谷在汜 县西,唐主至石桥西,置酒悲涕,晩入洛城,嗣源命石敬瑭将前军趋汜水,收抚散兵,嗣源继之,李绍䖍、即杜晏球。李绍英本房知温,字伯王,瑕邱人。引兵来会宰相、枢密奏:「西将军至,车驾宜且控汜水収抚散兵以俟之。唐主从之。

夏四月,唐伶人郭从谦弑其主存朂。李嗣源入洛阳,唐主欲复如汜水。四月朔,严办将发,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帅所部兵攻兴教门。洛阳,皇城中左门。唐主方食,闻变,帅卫兵击之,逐乱兵出门。时朱守殷将骑兵在外,唐主急召之,守殷不至,引兵憩茂林下,乱兵焚兴教门,缘城而入,近臣宿将皆释甲潜遁,独散员都指挥使李彦卿字官俟,存审之子。军校何福进、王全斌皆太原人等十馀人力战。俄而唐主为流矢所中,鹰坊人善友善,姓。友,名。扶至绛霄殿,庑下抽矢渴懑,刘后不自省视,遣宦者进酪,须臾遂殂,彦卿等痛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敛乐器覆尸而焚之。刘后囊金寳系马鞍与申王存渥注见前。及李绍荣焚嘉庆殿出走,朱守殷入宫,选宫人三十馀人内于其家,于是诸军大掠。是日,李嗣源至罂子谷,谓诸将曰:「主上深得士心,止为群小蔽惑致此,今吾将安归乎!」乃入洛阳,止于私第,禁焚掠,拾庄宗骨于灰烬之馀而殡之,谓朱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淑妃,徳妃在宫供给,尤宜丰备。吾俟山陵毕,社稷有奉,则归藩为国,捍御北方耳」。是日,豆卢革帅百官上笺劝进,嗣源曰:「吾奉诏讨贼,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诉,又为绍荣所隔,披猖至此,诸君见推,殊非相悉,愿勿言也」。魏王继岌至兴平,闻乱,复引兵西,谋保鳯翔。

唐太原军乱。

初,庄宗命吕、郑二内飬在晋阳,张宪以下承应不暇,庄宗既殂,推官张昭逺字潜夫,濮州范县人。劝张宪奉表劝进,宪曰:「吾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岂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逺泣曰:「此古人所行,公能行之,忠义不朽矣!」有李存沼者,庄宗之近属,与二内养谋杀宪及巡检李彦超,彦,卿之兄。彦超欲先图之,宪曰:「仆受先帝厚恩,不忍为此徇义而不免于祸,乃天也」。军士共杀二内养及存沼,宪奔忻州,会嗣源移书至,彦超号令士卒,城中始安。后嗣源即位,有司劾宪失城之罪见杀。

唐李嗣源监国。

百官三笺请嗣源监国,嗣源乃许之。入居兴圣宫,百官班见,下令称敎。宣徽使选后宫美少者数百献之。监国曰:「奚用此为?」对曰:「宫中职掌,不可阙也」。监国曰:「宫中职掌,宜谙故事,此軰安知,乃悉补用。老旧之人,其年少者皆出之」。

唐以安重诲为枢密使,张延朗汴州开封人为副使。延朗本梁租庸吏,性纎巧,善事权要,故重诲引之。唐监国嗣源杀刘后及诸王。

监国令所在访求诸王通、王存确、雅王存纪俱太祖子匿民间,安重诲与李绍真谋曰:「今殿下既监国典䘮,诸王宜早为之所,以一人心」。宻遣人杀之,后月馀,监国闻之,切责重诲,伤惜乆之。刘后奔晋阳,在道与存渥私通,存渥为其下所杀,刘后为尼于晋阳,监国使人就杀之,庄宗㓜子继嵩等皆不知所终,惟邕王存美太祖次子。以病得免。

髙季兴以孙光宪,字孟文,陵州人。掌书记徐温、髙季兴闻庄宗遇杀,益重,严可求、梁震、梁震荐孙光宪掌书记,季兴欲攻楚光,宪諌曰:「荆南乱离之后,頼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若又与楚国交恶,他国乘吾之弊,良可忧也」。季兴乃止。

唐监国,嗣源杀李绍荣。

先是,绍荣将奔河中,为人所执,折其两足,送洛阳监国,责之曰:「吾何负于尔,而杀吾儿?」绍荣瞋目直视曰:「先帝何负于尔!」遂斩之,复其姓名曰元行钦。

唐监国嗣源杀孔谦,废祖庸使及诸道监军、监国下教数,租庸使孔谦奸佞侵刻穷困军民之罪,斩之。孔谦所立苛敛之法皆罢之,因废租庸使,依旧为三司,委宰相一人専判。又罢诸道监军使,以庄宗由宦官亡国,命诸道尽杀之。

唐魏王继岌至长安自杀,魏王继岌退至武功,李从袭曰:「退不如进,请亟东行,以救内难」。继岌从之。还至渭水,留守张籛己㫁浮桥,乃循水浮渡至渭南,腹心吕知柔等皆已窜匿。从袭谓继岌曰:「时事已去,王宜自图」。继岌徘徊流涕,乃自伏于床,命仆夫李环缢杀之。任圜代将而东,华州都监李冲杀从袭。

唐主嗣源立。

有司议即位礼,李绍真、孔循以为唐运已尽,宜自建国号。监国问左右:「何谓国号?」对曰:「先帝赐姓于唐,为唐复雠,故称唐。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称唐耳」。监国曰:「吾年十三事献祖,庄宗尊其祖国昌为献祖。献祖以吾宗属视吾犹子,又事武皇先帝垂五十年,经纶攻战,未尝不预。武皇之基业,则吾之基业也。先帝之天下则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异国乎!」李琪曰:「若改国号,则先帝遂为路人,梓宫安所托乎?不惟殿下忘三世旧君,吾曹为人臣者,又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继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礼」。众从之。监国服斩衰于柩前。即位,百官缟素。既而御衮冕,受册,百官吉服称贺。唐大赦。

唐主大赦,量留后宫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鹰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中外毋得献鹰犬竒玩,诸司使务有名无实者皆废之,分遣诸军就食近畿,以省馈运,除夏秋税、省耗,诸侯四节贡举毋得敛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贡奉。

唐以郑珏、任圜同平章事,圜忧公如家,简㧞贤俊,杜絶侥幸,期年之间,军民皆足,朝纲粗立,园每以天下为己任,由是安重诲忌之。唐李绍真等复姓名。

李绍真、李绍琼、李绍英、李绍䖍、李绍竒、李绍能各复旧姓名为霍彦威、苌从简。豫州人、房知温、王晏球、夏鲁竒、米君立、晏球本王氏子,注见前。故请复姓王。

唐以赵在礼为义成节度使。

在礼请唐主幸邺都,唐主徙在礼义成节度使,辞以军情,未听不赴。

唐以冯道、赵凤为端明殿学士,唐主目不知书,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诲读之,重诲亦不能尽通,乃奏请选文学之臣,与之共事,以备应对,乃置端明殿学士,以道鳯为之。

唐听郭崇韬归𦵏,复朱友谦官爵。秋七月,唐初,令百官转对。

初令百官正衙常朝外,五日一赴内殿起居,转对奏事。

契丹攻渤海㧞夫馀城,注俱见前。契丹主按巴坚攻渤海,㧞其夫馀城,更名曰东丹国,命其长子托允旧作「突欲」,今改。镇之,号人皇王,次子徳光,字徳谨。宋白曰:本名耀,渠芝后改焉。 按「耀渠芝」旧作「耀屈之」,今改。守西楼,号「元帅太子」。唐遣供奉官姚坤如契丹。

唐遣姚坤告哀于契丹,契丹主阿保机闻庄宗遇害,恸哭曰:「我朝定儿也!」朝定犹华言朋友也,谓坤曰:「今天子闻洛阳有急,何不救?」对曰:「地逺不能及」。曰:「何故自立?」坤为言其由,契丹主曰:「汉儿喜,餙说母多谈」。又曰:「闻吾儿専好声色游畋,不恤军民,宜其及此,我自闻之,举家不饮酒,㪚遣伶人解纵鹰犬,若欲效吾儿所为,行自亡矣」。又曰:「我于今天子无怨,足以修好,若与我大河之北,吾不复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専也」。契丹主怒,囚之旬馀,复召之曰:「河北恐难得,得镇、定、幽州亦可也」。给纸笔趣令为状,坤不可,欲杀之,韩延徽谏,乃复囚之。

唐豆卢革、韦说罢。

革说奏事唐主前,礼貎不尽恭,百官俸钱皆折估,而革,父子独受实钱。说以孙为子,奏官受选人赂,除近官。中旨以萧希甫宋州人为谏议大夫,革说覆奏,希甫恨之,上疏言革说不忠前朝,并诬革他罪。制罢革说,擢希甫为㪚骑常侍。后革说皆流逺州见杀。

契丹主按巴坚殂。纲目,书死。今依南北朝魏太宗例,改书殂,其景宗以后,以宋为统,仍依纲目。东晋、魏太祖续纲目、南宋、金元例书卒。

按巴坚卒于夫馀,城舒噜后召诸酋长妻谓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问曰:「汝思先帝乎?」对曰:「受先帝恩,岂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见之」。遂杀之。

八月乙酉朔,日食。

唐平卢军乱,讨平之。

平卢军校王公俨作乱,讨斩之,并诛其党支使。唐节度、采访等使,幕僚有判官、支使等名。韩叔嗣贵州北海人预焉。其子熈载字叔言。将奔吴,密告其友李谷字惟珍,汝阴人。曰:「呉若用吾为相,当长驱以定中原」。谷笑曰:「中原若用吾为相,取吴如囊中物耳」。

九月,契丹徳光立。

契丹舒噜后爱中子,徳光欲立之,至西楼,命与托允俱乘马立帐前,谓诸酋长曰:「二子皆爱之,莫知所立。汝曹择可立者执其辔」。酋长知其意,争执徳光辔,后曰:「众之所欲,吾安敢违!」遂立之为天皇王。托允愠,欲奔,唐后遣归东丹,徳光尊后为太后,国事皆决焉,太后复纳其侄为后。徳光性孝谨,母病不食,亦不食,以韩延徽为政事令,听姚坤归唐。契丹𦵏,按巴坚子木叶山,庙号太祖,太后左右有桀㸃者,后辄谓曰:「为我逹语于先帝,至墓所则杀之」。前后所杀以百数。最后赵思温当往,不肯行,后曰:「汝事先帝尝亲近,何为不行?」对曰:「亲近莫如后后,行臣则继之」。后曰:「吾非不欲从先帝于地下也,顾嗣子㓜弱,国家无主,不得往耳」。乃断一腕,令置墓中,思温亦得免。 本叶山考辽史地理志,永州有木叶山,上建契丹始祖庙。又祖州有祖山太祖陵,凿山为殿,是辽太祖葬祖山,不𦵏木叶山也。与五代史不同。今一统志:木叶山在克什克腾旗北,蒙古名济吉温都尔,辽太祖陵在巴林旗北,废祖州界。赵思温,字文美,平州卢龙人。

冬十月,王延翰自称闽王。延翰骄淫残暴,自称大闽国王,宫殿百官皆放天子之制。

契丹卢龙节度使卢文进奔唐。文进为契丹守平州,唐主遣人说之,以易代之后,无复嫌怨。文进所部皆华人思归,乃帅其众十万归唐。唐以赵季良为三川制置转运使,李严为西川都监。初,郭崇韬率蜀中富民输犒赏钱五百万缗,给军之馀,犹二百万缗。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富饶遣季良为三川都制置转运使,蜀人皆欲不与,知祥曰:「府库他人所聚,输之可也。州县租税以赡镇兵,决不可得,季良但发库物,不敢复言。制置转运职事。安重诲以知祥及东川节度使董璋皆据险拥兵,又知祥乃庄宗近姻,阴欲图之。李严自请为西川监军,严母谓曰:「汝前启灭蜀之谋,今日再往,必以死报蜀人矣!」已而严果为知祥所杀,知祥见严盛陈兵甲,谓曰:「公前奉使王衍,归而请兵伐蜀,庄宗用公言,遂致两国俱亡。今公复来,蜀人惧矣!且天下皆庆监军,公独来监吾军,何也?」严惶惧求哀,知祥曰:「众怒不可遏也」。因揖下斩之,而诬奏以他罪。初,知祥至蜀,蜀中群盗犹未息,知祥遣赵廷隠、张业讨定之,择廉吏使治州县,蠲除横赋,安集流散,与民更始。已而増置营兵,修葺城垣,阴有据蜀之志,以赵季良与之有旧,遂奏留之,唐主不得已,以季良为西川节度副使,李昊亦归蜀,知祥以为观察推官。 推官,后唐置,与判官俱为幕职。

十二月,闽王延禀弑其君延翰而立其弟延钧。延翰蔑弃兄弟,出延钧为泉州刺史。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后庭,延钧上书极谏,由是有隙。审知飬子延禀为建州刺史,延翰使之采择,延禀复书不逊,亦有隙。于是合兵袭福州,延禀先至,梯城而入,延翰惊匿,延禀执之,暴其罪恶,斩于门外。延钧至,延禀纳之,推为威武留后,唐以为节度使,寻封闽王。

唐以其子从荣为天荣节度使。丁后唐天成二年,吴乾贞亥元年,是岁凡四国三镇。春正月,唐主更名亶。初,唐主诏:「朕二名不连称者,勿避」。至是乃改名唐。以冯道、崔恊齐州人,邠之曽孙。同平章事。

安重诲以孔循少侍宫禁,谓其谙练故事,知朝士行能,多听其言。时议置相,循已荐郑珏,又荐崔协,而任圜欲用李琪。珏素恶琪,由是循力沮之。他日,议于唐主前圜曰:「重诲未悉朝中人物,为人所卖。协虽名家,识字甚少,臣既以不学忝相位,奈何更益以协,为天下笑乎!」唐主曰:「宰相重任,卿辈审之。吾在河东时,见冯书记多才博学,与物无竞,此可相矣」。既退,循不揖,拂衣去,因称疾不朝者数日。重诲谓圜曰:「今方乏人,协且备员,可乎?」圜曰:「明公舍李琪而相崔协,是犹弃苏合之丸,出大秦国煎众香为之。取蛣蜣之转,黒甲虫,一名蜣螂,抟粪为丸,如转车然也。循与重诲日短琪而誉协,竟以道协同平章事。

唐主以其子从厚为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从厚,从荣之弟也。从荣闻之,不悦。

二月,唐郭从谦伏诛,夷其族。唐以郭从谦为景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诛之。三月,唐、邺都军乱,讨平之。

初,庄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晖、张破败之乱亦由之。赵在礼之徙,义成不之官,亦实为其下所制,在礼自谋脱祸,阴求移镇,唐主乃谓之除皇甫晖陈州,赵进贝州刺史,徙在礼为横海节度使,以皇甫从荣镇邺都,命范延光字子环,相州临漳人将兵送之,且制置邺都军事,乃出奉节等九指挥三千五百人,使军校龙晊部之戍卢台军唐置,今为镇在顺天府寜河县东南不给铠仗,但系帜于长竿以别队伍,由是皆俯首而去。中途闻孟知祥杀李严,军中籍籍已有讹言。既至,会朝廷擢乌震信都人为副抬讨使,代房知温,知温怨震,诱龙晊所部兵杀之,其众噪于营外。马军指挥使安审通脱身济河,知温恐事不济,亦走渡河,与审通合谋击乱兵。乱兵列炬宵行,疲于荒泽,诘朝骑兵四合击之,乱兵殆尽。四月,敇卢台乱兵在营家属并全门处斩。邺都合九指挥之门,驱三千五百家,凡万馀人,悉斩之。永济渠即今卫河注见前。为之变赤。朝廷虽知知温首乱,欲安反侧,诏加侍中。

夏五月,荆南自附于吴,吴人不受。初,唐魏王继岌破蜀,遣押牙韩珙等部送蜀珍货四十万,浮江而下,高季兴杀而掠之,唐主既立,遣使诘问,对曰:「欲知覆溺之故,宜自按问水神」。唐主怒,㑹季兴袭据䕫州,季兴先请蘷、忠、万三州为属郡,唐主许之,又请自除刺史,不许,季兴辄遣兵突入蘷州据之。乃削季兴官爵,以刘训为招讨使讨之,㑹乆雨,粮道不继,军士疾疫,乃诏训引兵还,至是,楚王殷遣使入贡,唐主赐之骏马十、羙女二,过江陵,季兴复夺之而自附于吴,徐温曰:「为国者当务实效而去,虚名洛阳去江陵不逺,唐人歩骑袭之甚易,我以舟师溯流救之甚难。夫臣人而不能救,使之危亡,能无愧乎!」乃受其贡物,辞其称臣。已而唐取蘷、忠、万三州,季兴复请称蕃于吴、呉,进季兴秦王。

六月,唐任圜罢。

任圜性刚急,勇于敢为,权幸多疾之。旧制,馆劵犹今勘合出于户部,安重诲请从内出,与圜争于唐主前,声色俱厉,唐主退朝,宫人曰:「妾在长安宫中,未尝见宰相、枢宻奏事,敢如是者,盖轻大家耳!」唐主不悦,卒从重诲议,圜因求罢居磁州。

唐以马殷为楚国王。

殷始建国,立宫殿,置百官,以姚彦章汝南人、许徳勲为丞相。

秋八月己帽朔,日食。

九月,契丹与唐修好。

冬十月,唐主如汴州。宣武节度使朱守殷反,唐主遣兵讨之,遂遣使杀任圜,守殷自杀。

唐主如汴州,至荣阳,民间讹言帝欲制置东方诸侯,宣武节度使朱守殷疑惧,判官孙晟高宻人劝守殷反,守殷遂乘城拒守,唐主遣范延光往谕之,延光曰:「不早击之,则汴城坚矣,愿得五百骑与俱」。从之,延光暮发,未明,行二百里,扺大梁城下,与汴人战,御营使石敬瑭将亲军倍道继之,或谓安重诲曰:「失职在外之人,乘贼未破,或能为患,不如除之」。重诲奏遣使赐任圜死,赵鳯哭谓重诲曰:「任圜义士,安肯为逆!公滥刑如此,何以赞国!」使至圜聚族酣饮,然后死,神情不挠。唐主至大梁,守殷自杀,乘城者,望见乘舆相帅开门降,孙晟奔吴,徐知诰客之。

唐免三司,通负二百万缗。吴丞相徐温卒。

初,温子行军司马知询以其兄知诰非徐氏子,数请代之,执吴政温曰:「汝不如也」。严可求及副使徐玠屡劝温,温以知诰孝谨,不忍可,求等言之不已。温欲帅诸藩镇入朝,劝吴王称帝,将行有疾,乃遣知询奉表劝进,因留代知诰。执政未果,温卒,知询亟归金陵。吴王赠温齐王,谥曰忠武。

十一月,吴王杨溥称帝。

十二月,唐以周元豹为光禄卿,致仕。初,晋阳相者周元豹尝言唐主贵不可言唐主欲召诣阙,赵凤曰「元豹言已验矣,无所复询。若置之京师,则轻躁狂险之人必辐辏其门,争问吉凶。自古术士妄言,致人族灭者多矣,非所以靖国家也」乃就除光禄卿致仕,厚赐金帛而已。

有年。

是岁,蔚、代縁边粟斗不过十钱。戊,后唐天成三年,汉大有子元年,是岁凡四国、三镇。春二月丁丑朔,日食,吴遣使如唐,不受。

吴使者至,安重诲以为杨溥敢与朝廷抗礼,遣使窥觇,拒而不受。自是遂与吴絶。

二月,唐以孔循为东都留守。王建立同平章事。枢密使孔循性狡佞,安重诲亲信之。唐主欲为皇子娶重诲女,循谓曰「公职居近密,不宜复与皇子为昏」重诲辞之乆之,循阴遣人结王徳妃求纳其女,唐主许之,重诲大怒,出循东都。重诲性强愎,恶成徳节度使王建立奏其有异志。建立入朝,因言重诲与宣徽使张延朗结昏相表里,弄威福。唐主怒,谓重诲曰「今与卿一镇,以王建立代卿」。延朗亦除外官。宣徽使朱𢎞昭太原人曰:「陛下平日待重诲如左右手,奈何以小忿弃之」唐主寻召重诲慰抚之,㑹郑珏请致仕,以建立为仆射、平章事、判三司。

夏四月,唐以子从荣为北都留守,以从荣为北都留守,冯贇太原人为副留守,杨思权新平人为歩军都指挥使以佐之。唐主谓安重诲曰:「从荣左右有矫宣朕旨,令勿接儒生,恐溺人志气者。朕以从荣年少临大藩,故择名儒使辅导之,今奸人所言乃如此」。欲斩之,重诲请严戒而已。

唐王都反,奚、契丹助之,唐遣招讨使王晏球等将兵讨破之。

义武节度使王都在镇十馀年,自除刺史租赋皆赡本军,及安重诲用事,稍以法制裁之,唐主亦以都篡父位,恶之。时契丹数犯塞,朝廷多屯兵于幽、易间,都阴为之备,浸成猜沮腹心,和昭训劝都为自全之计,都乃遣人说北面副招讨使王晏球,晏球不从,乃以金遗晏球帐下,使图之,不克,晏球以都反状闻,诏削夺官爵,以晏球为招讨使,发诸道兵讨之,都以重赂求救于奚酋托辉。五月,托辉以万骑突入定州,晏球退保曲阳,本汉上曲阳,唐去上今县,属定州,都与托辉就攻之,晏球与战,破之,因进攻得其西闗城,以为行府使,三州祁易定民输税供军食而守之,契丹亦发兵救定州,与王都袭破新乐,隋县,今属正定府。合兵万馀人至曲阳邀战,晏球集诸将校令之曰:「王都轻而骄,可一战擒也。今日乃诸军报国之时,悉去弓矢,以短兵击之,回顾者斩!」于是骑兵先进,奋挝挥剑,直冲其陈,大破之,僵尸蔽野,契丹死者过半,馀众北走,都与托辉得数骑仅免。卢龙节度使赵徳钧幽州蓟人邀击契丹北走者,殆无孑遗。

吴遣使如楚。

先是,吴侵楚岳州,楚击败之,获其将苗璘、王彦章,此吴将别一王彦章也。以归。至是,吴求和于楚,请璘、彦章、楚王殷归之。许徳勲饯吴,使谓曰:「楚国虽小,旧臣宿将犹在,愿吴朝勿以措懐,必俟众驹争皂栈,然后可图也」。时殷多内宠,嫡庶无别,诸子骄奢,故徳勲语及之。

秋七月,契丹救定州,王晏球击走之,八月,擒其将特哩衮。契丹官名掌治宗族,史失其人,故但记其官 。按「特哩衮」旧作「惕隠」,今改正。

契丹复遣酋长特哩衮救定州,晏球逆战,破之,追至易州,俘斩溺死者不可胜纪。赵徳钧遣牙将武从谏邀击之,擒特哩衮等数百人,馀众散投村落,村人以挺击之,其得脱者不过数十人,自此契丹沮气,不敢轻犯塞,徳钧献俘,诸将皆请诛之。唐主曰:「此曹皆虏中骁将,杀之则虏絶望,不若存之以纾边患」。乃赦特哩衮等五十人,馀六百人悉斩之。

闰月,契丹遣使如唐。

九月,唐温韬、段凝伏诛。

先是,韬、凝皆流边郡。至是,唐主以韬发诸陵,凝反覆,敕所在赐死。

冬十一月,唐立哀帝庙于曹州。十二月,荆南节度使髙季兴卒,吴立其子从诲字遵圣,季兴长子代之,从诲既袭位,谓僚佐曰:「唐近而吴逺舍近臣逺,非计也」。乃因楚王殷以谢罪于唐,求复修职贡,唐以为荆南节度使。

已唐天成四年,吴太和元丑年,是岁凡四国三镇。春二月,唐王晏球克定州,王都伏诛,获托辉,送大梁,斩之。

定州守备固伺察严,诸将屡有谋翻城应官兵者,皆不果。唐主遣使者促王晏球攻城,晏球与使者连骑巡城,谓之曰:「城髙峻如此,借使主人听外兵登城,亦非梯冲所及,徒多杀精兵,无损于贼。不若食三州之租,爱民养兵以俟之,彼必内溃」。唐主从之。王都托辉欲突围走,不得出。定州都指挥使马让能开门纳官军,都举族自焚,擒托辉送大梁,斩之。晏球在定州城下,日以私财飨士,自始攻至克城,未尝戮一卒。已而入朝,唐主美其功。晏球谢乆,烦馈运而已。

三月,楚王殷以其子希声字若讷,殷次子。知政事,总诸军。自是国政先歴希声,乃逹于殷。

夏四月,唐置縁边市马场。先是,党项皆诣阙,以贡马为名,国家约其直酬之,加以馆谷赐与,岁费五十馀万缗,至是,始于縁边置场市马,不令诣阙。

唐以子从荣为河南尹,从厚为北都留守。先是,从荣为北都,年少骄狠,不亲政务,唐主遣左右往讽𨗳之,其人谓曰:「河南相公,谓从厚时为河南尹。孝谨好善,亲礼端士,有老成之风,相公齿长,宜自策励,勿令声问出河南之下」。从荣不悦,退,告杨思权曰:「我其废乎?」思权因劝从荣多募部曲,缮甲兵,阴为自固之备。其人惧,以告冯贇,贇密奏之。唐主召思权诣阙,亦弗之罪。已,贇入为宣徽使,谓执政曰:「从荣刚僻而易,宜选重徳辅之」。至是,唐主以从荣尹河南,而以从厚留守北都。史馆修撰张昭逺上言:「窃见先朝皇弟、皇子皆喜俳,优入则饰姬妾,出则夸仆马,习尚如此,何道能贤诸皇子!宜精择师傅,令皇子屈身师事之,讲礼义之经,论安危之理。古者人君即位,则建太子,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祸乱之源。今卜嗣建储,臣未敢轻议,至于恩泽赐与之间,昏婣省侍之际,嫡庶长㓜宜有所分,示以等威,絶其侥冀」。唐主赏叹其言而不能用。

唐以赵鳯同平章事。

唐主问鳯:「帝王「赐人铁劵何也?」对曰:「与之立誓,令其子孙长享爵禄耳」。唐主曰:「先朝受此赐者三人,崇韬、继麟寻皆族灭,朕得脱如毫厘耳!」因叹息乆之,凤曰:「帝王心存大信,固不必刻之金石也」。

秋八月,楚马希声杀判官髙郁。初,楚王殷用都军判官髙郁为谋主,国以富强,邻国皆疾之庄宗人洛殷遣其子希范入贡,庄宗爱其警敏,曰:「比闻马氏当为髙郁所夺,今有子如此,郁安能得之?」髙季兴亦屡以流言间郁于殷,殷不听,乃遣使遗希声书,盛称郁功名,愿为兄弟。司马杨昭遂,希声之妻族也,谋代郁任,自谮之于希声,屡言于殷,请诛之,殷曰:「成吾功业,皆郁力也,汝勿为此言」。希声固请罢其兵柄,乃左迁郁行军司马,郁谓所亲曰:「亟营西山长沙西岸岳麓诸山,吾将归,老猘子渐大,能咋人矣!」希声闻之益怒,矫以殷命杀郁,诬以谋叛,并诛其族党,至暮,殷尚未知。是日大雾,殷谓左右曰:「吾昔从孙儒度淮,毎杀不辜,多致兹异,马歩院时诸镇营有马歩司,置狱院。岂有寃死者乎!」明日,吏以郁死告,殷拊膺大恸曰:「吾老耄,政非已出,使吾勲旧,横罹寃酷!」既而顾左右曰:吾亦何可乆处此乎!

有年。

唐主与冯道从容语,及年谷屡登,四方无事,道曰:「臣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歴井陉之险,臣忧马蹶,执辔甚谨,幸而无失,逮至平路,放辔自逸,俄至颠陨,凡为天下者,亦犹是也。唐主深以为然,又问道:「今岁虽丰,百姓赡足否?」道曰:农家岁凶则死于流殍,岁丰则伤于榖贱,丰凶皆病者,惟农家为然。臣记进士聂夷中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榖,医得眼前疮,剜郄心头肉」。语虽鄙俚,曲尽田家情状,农于四民之中,最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唐主悦,命左右録其诗,尝讽诵之。

九月,唐削钱鏐官爵。

同光末,吴越王鏐以中国䘮乱,朝命不通,改元寳正,其后复通中国讳而不称,至是,鏐遗安重诲书,辞礼甚倨。唐遣供奉官乌昭遇、韩玫使吴越还,玫奏昭遇见鏐,称臣拜舞,重诲奏赐昭遇死制,鏐以太师致仕,自馀官爵皆削之,凡吴越奏进官使者纲吏,令所在系治之。鏐令子傅瓘等上表讼寃,不省。

冬十月,唐以康福为朔方节度使。前磁州刺史康福善诸戎语。唐主退朝,多召入便殿,访以时事,福辄以蕃语对。安重诲恶之,常戒之曰「汝但妄奏事,会当斩汝」福惧,求外补。会朔方军乱,留后韩澄节度使韩洙卒,弟澄为留后。表请命帅。重诲以灵州深入胡境,为帅者多遇害,以福为朔方、河西节度使。福见唐主,泣辞唐主,命更他镇,重诲不可。唐主不得已,遣将军卫审●徐州人等将兵万人卫送之,福行至方渠,羌、胡出兵邀福福,击走之。至青刚峡,遇吐蕃野利、大虫二族数千帐,福遣审●掩击,大破之,杀获殆尽。由是威声大根,遂进至灵州。自是朔方始受代。环方渠汉县后废,故城在今庆逺府环县。青刚峡在 县北,亦曰青刚川。赵珣聚米图经,青刚川在环州西北,本灵州大路,纲目作「青铜峡。考青铜峡在灵州西,若康福至此,则已过灵州下,不必更言进至矣。今依五代史、通鉴改正。

十二月,吴加、徐知诰兼中书令、吴诸道副都统徐知询数与知诰争权,知询与客周廷望说知询捐寳货,结勲旧知,询从之,廷望至江都,因知诰亲吏周宗宻输款于知诰,亦以知诰阴谋告知询,宗谓廷望曰:「人言侍中有不臣七事,宜亟入谢廷,望还,以告知询」。十一月,知询入朝,知诰留以綂军遣征金陵兵还江都,知诰自是始専吴政知,询又以廷望所告诘知诰,知诰曰:「以尔所为告我者,亦廷望也」。遂斩之,吴加知诰兼中书令,知诰召知询饮,以金钟酌酒赐之曰:「愿弟寿千岁」。知询疑有毒,引他器均之,跪献曰:「愿与兄各享五百岁」。知诰变色,左右莫知所为,伶人申渐高,径前訞语,掠二酒,合饮之,攘金钟趋出,脑溃而卒。

唐以李仁矩为保寜节度使。唐割阆、果二州置保寜军,以仁矩为节度使,安重诲之谋也。先是,仁矩奉使两川,不礼于董璋,璋欲杀之,涕泣而免。唐主将祀南郊,遣仁矩以诏谕两川献钱,仁矩自以唐主旧将,又为安重诲所厚,恃恩骄纵,至梓州,董璋置宴召之,日中不至,方拥姬酣饮,璋怒,従徒卒执兵入驿,立仁矩于阶下而诟之曰:公但闻西川斩李客省,谓我犹不能邪!仁矩流涕拜请,仅而得免。及还,言璋必反。至是,重诲使仁矩詗璋反状,仁矩増餙而奏之。重诲又使绵州刺史武䖍裕重诲外兄将兵赴治,复使夏鲁竒治遂州城隍,缮甲兵,益兵戍之。璋大惧,时道路传言,又将割绵、龙唐龙州,今四川龙安府是。为节镇,孟知祥亦惧。璋素与知祥有隙,未尝通问,至是,遣使诣成都,请为其子娶知祥女,知祥许之,谋并力以拒朝廷。

庚,唐长兴元年,是寅岁,凡四国三镇。春正月,唐董璋筑寨剑门,与孟知祥上表拒命,诏慰谕之。

董璋遣兵筑七寨于剑门,孟知祥遣赵季良诣璋修好,于是知祥与璋同上表言:「两川闻朝廷于阆中建节,绵、遂益兵,无不忧惧」。唐主以诏书慰谕之,璋恐武䖍裕窥其所为,召而囚之,阖集民兵,皆剪发黥面于剑门北,布列烽火。知祥累表请云安盐监,唐主许之。 云安后周县,今夔州府云阳县,是盐监。唐云安有十三盐监以收盐利。今云阳县西北有云安监故城。三月,唐立淑妃曹氏为后。

唐主将立曹淑妃为后,妃谓王徳妃邠州饼家子曰:「吾素病中烦,倦于接对妺,代我为之徳」。妃曰:「中宫敌至尊,谁敢干之!」乃立淑妃为后,徳妃事后恭谨,后亦怜之。初,妃因安重诲得进,常徳之,妃有美色,先为刘鄩侍儿,鄩卒无所归,有言于安重诲者,重诲以告唐主而纳之。唐主性俭约,及在位乆,宫中用度稍侈,重诲每规諌妃,取外库锦造地衣,重诲切諌,引刘后为戒,妃由是怨之。

夏四月,唐河中军乱,逐其节度使李从珂,讨平之。初,唐主在真定,李从珂与安重诲饮酒争言,从珂殴重诲,既醒悔谢,重诲终衘之。至是,从珂为河中节度使,重诲屡短之,唐主不听,重诲乃矫以唐主命谕河中牙内指挥使杨彦温使逐之,从珂出城阅马,彦温勒兵闭门拒之,从珂使人诘之,对曰:彦温非敢负恩受枢院宣,胡三省注:枢宻院用宣三省用堂帖堂帖,谓之省札,宣谓之宻札请公入朝耳从。珂遣使以闻,唐主以问,重诲,对曰:「此奸人妄言耳,宜速讨之。唐主疑之,欲诱致彦温讯其事,重诲固请发兵击之,乃命西都留守素自通,索,姓也。都指挥使药彦稠沙陀三部落人等将兵讨之,唐主令彦稠必生致彦温,吾欲面讯之。从珂驰入自明,唐主责使归第絶朝请自通㧞河中,斩彦温,传首以献,唐主怒彦稠不生,致深责之,重诲讽冯道、赵鳯奏从珂失守,宜加罪,唐主曰:吾儿为奸党,所颀未明曲直,公軰遂不欲置之人间,何邪?且此皆非公軰意也。明日,重诲自言之,唐主曰:朕昔为小校,家贫,赖此小儿拾马粪自赡,以至今日为天子,曽不能庇之邪?卿欲如何处之于卿为使?重诲曰:惟陛下裁之。唐主曰:使闲居私第亦可矣,何用复言以索自通镇河中,自通承重诲㫖,籍军府甲仗数上之,以为从珂私造□王徳妃,保䕶得免,士大夫不敢与从珂往来,惟礼部郎中吕𤦺居相,近时往见之,从珂每有奏请,皆咨𤦺而后行。

六月癸巳朔,日食。

秋七月,唐以张廷朗为三司使。三司使设官自此始。考唐末始有三司之名,天佑三年,设都置使,寻罢。至此,始设三司使,专管总管财赋。迨及宋初,位亚执政,号为计相,职仕益重。

唐立子从荣为秦王,从厚为宋王。八月,唐两川节度使董璋、孟知祥连兵反,唐遣指挥使姚洪史无里系。将兵千人从李仁矩戍阆州,董璋以书至洛告其子宫苑使光业曰:朝廷割吾支郡,分建旄节,又以兵戍之,是必欲杀我也。汝为我语枢要,若再发一骑入斜谷,吾必反与汝诀矣。光业以书示枢宻承㫖李䖍,徽未㡬,安重诲复遣别将荀咸乂益兵赴阆,璋闻之遂反,重诲既遣咸乂,光业谓䖍徽曰:此兵未至,吾父必反,吾不敢自爱,恐烦朝廷调发,愿止此兵,吾父保无他䖍。徽以告重诲,重诲不从。成乂未至,璋已反李彦𤦺、阆李仁矩夏鲁竒三镇以闻,安重诲曰:「臣乆知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讨耳。唐主曰:我不负人,人负我则讨之」。时西川进奏官苏愿在洛阳,遣人白孟知祥,云朝廷欲大发兵讨两川。知祥谋于副使赵季良,季良请以东川先取遂、阆,然后并兵守剑门。知祥从之,遣使约董璋,璋引兵击阆州。知祥以指挥使李仁罕、赵廷隠、张业将兵攻遂州侯𢎞实,千乘人孟思恭将兵㑹璋攻阆州。已而璋䧟阆州,杀李仁矩,执姚洪,洪不屈,死之。洪初为小校,尝事璋,及是被执,璋谓曰:「我待汝厚,汝何相负?」洪曰:「老赋,尔昔为李七郎家奴,扫马粪,得一脔残炙,感恩无穷。今天子用尔为节度使,何负于尔而反邪!吾能为国家死,不从人奴以生!」璋怒,然铤于前,令壮士十人刲其肉而食,洪至死,骂不絶声。唐主置洪二子于近卫,厚给其家。 李七郎,汴州富人,李□也。入梁曰朱友让。玮与髙季兴、孔循皆其家僮。

九月,唐以范延光为枢宻使。安重诲乆专大权,中外恶之,王徳妃及武徳使孟汉琼本王熔家奴浸用事,数短重诲于上,重诲惧表觧机务,求一镇以全馀生,唐主不许,重诲请不已,唐主怒曰:听卿去,朕不患无人!前成徳节度使范延光劝留重诲,且曰:重诲去,谁能代之?唐主曰:卿岂不可!延光谢不敢当。唐主遣汉琼诣中书议重诲事,冯道曰:「诸公果爱安令,公宜解其枢务为便」。赵鳯曰:公失言。乃奏大臣不可轻动。以延光为枢宻使,而重诲如故。唐诏削董璋官爵,遣天雄节度使石敬瑭讨之。唐下制削董璋官爵,兴兵讨之,以孟知祥兼供馈使,知祥虽已遣兵攻遂州,唐主犹欲怀辑之以离董璋之交,故有是命。石敬瑭为招讨使,夏鲁竒副之,诛董璋之子光业,夷其族。

冬十一月,楚王马殷卒,谥武穆。子希声嗣。殷遗命诸子兄弟相继,及卒,希声袭位,去建国之制,复藩镇之旧。希声居䘮无戚容𦵏,殷之日,顿食鸡𦞦数盘。其臣潘起讥之曰:「昔阮籍居䘮食蒸豚,何代无贤!」

唐削孟知祥官爵,并讨之。石敬瑭入散闗,阶州刺史王𢎞贽、史不祥何所人。滤州刺史冯晖魏州人与前锋王思同、幽州人。赵在礼引兵出人头山,在保寜府昭化县西,纲目作马头山。考马头山在阆中县东南,北去剑门三百馀里。今依通鉴改正。后过剑门之南,元和志:剑门南至剑州六十里。还袭剑门,克之,杀东川三千人,据而守之。𢎞贽等破剑州而大军不继,乃焚其庐舍,取其资粮,还保剑门。董璋之䧟阆州也,将趋利州,遇雨而还,孟知祥闻之曰:「董公退处阆中,逺弃剑阁,非计也」。欲遣兵助守剑门,璋辞之。至是,璋遣使至成都告急,知祥惧曰:「董公果误我!」遣指挥使李肇将兵五千赴之,戒之曰:「尔倍道兼行,先据剑州,北军无能为也」。又遣赵廷隠将万人会屯剑州,李筠将兵四千趣龙州守要害,先是,西川牙内指挥使龎福诚谢鍠屯来苏村,闻剑门失守,相谓曰:「使北军得剑州,则二蜀势危矣」。遽引部兵千馀人间道趣剑州。始至,官军万馀人自北山大下,会日暮,三人谓曰:「众寡不敌,逮明则吾属无遗矣」。福诚夜引兵数百升北山,大噪于官军营后,鍠帅馀众操短兵自其前急击之,官军大惊,空营遁去,复保剑门,十馀日不出。知祥闻之,喜曰:「吾始谓𢎞贽等克剑门,径据剑州,坚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董公必弃闾州奔还,我亦须解遂州之围。如此,则内外受敌,两川震动,势可忧危。今焚毁剑州,运粮东归剑门,顿兵不进,吾事济矣!」董璋、王晖将兵三千,㑹李肇等分屯剑州,石敬瑭攻之不克,在龎福太谷人来苏村,亦曰来苏寨。 ,剑门东。

契丹东丹王托允奔唐。

托允自以失职,帅部曲四十人越海奔唐,唐赐姓名曰李赞华,以为懐化,唐慎州军名都慎州,侨治良乡之 乡城。节度使先所俘特哩衮等皆赐姓名特哩衮,姓狄,名懐忠

十二月,唐遣安重诲督征蜀诸军。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军前来,多言道险狭,难进兵,闗右之民疲于转饷,聚为盗贼。唐主忧之,谓近臣曰「谁能办吾事者?吾当自行耳」安重诲曰「军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请自往督战」。拜辞便行,日驰数百里。西方藩镇闻之,无不惶骇,钱帛刍粮,昼夜辇运赴利州,人畜毙踣不可胜纪。时唐主已疏重诲,石敬瑭本不欲西征,及重诲西出,乃敢累表奏论,以为蜀不可伐,唐主颇然之。

辛唐,长兴三年是帽岁,凡四国、三镇。春正月,孟知祥兵䧟遂州,唐守将夏鲁竒死之。

知祥将李仁罕围遂州,夏鲁竒婴城固守,及是城陷,鲁竒自杀,时石敬瑭屯剑州北山,知祥枭鲁竒首以示之,鲁竒二子在敬瑭军,泣请往取首𦵏之,敬瑭曰:「知祥长者,必𦵏而父,不犹愈于身首异处乎?」已而知祥果𦵏之。

唐召安重诲还。二月,石敬瑭引兵遁归,西川兵追之,陷利州。

初,鳯翔节度使朱𢎞昭谄事安重诲,连得大镇,重诲过鳯翔,𢎞昭迎拜马首,馆于府舍,妻子罗拜,奉酒进食,礼甚谨。重诲为𢎞昭泣,言䜛人交构几不免,頼主上明察,得保宗族。重诲既去,𢎞昭即奏重诲怨望,有恶言至行营,恐夺敬瑭兵柄。又遗敬瑭书,言重诲举止孟浪,恐将士疑骇,宜迎止之。敬瑭大惧,即上言重诲至恐有变,宜急征还宜徽,使孟汉琼自西方还,亦言重诲过恶,有诏召重诲还。二月朔,石敬瑭以遂、阆既陷,粮运不继,烧营北归。重诲至三泉,得诏亟归,过凤翔,𢎞昭不内,重诲惧,驰骑而东。两川兵追敬瑭至利州,昭武节度使李彦琦弃城走。知祥以赵廷隠为昭武留后,廷隠遣使宻言于知祥曰:「董璋多诈,必为公患,因其剑州劳军,请图之,并两川之众可以得志于天下。知祥不许,廷隠叹曰:「不从吾谋,祸难未巳」。

唐以安重诲为䕶国节度使,赵凤言于唐主曰:「重诲陛下家臣,终不叛主,但不能周防,为人所谗,陛下不察其心,重诲死无日矣」。唐主以为朋党不悦。

吴以宋齐邱为右仆射致仕。吴徐知诰欲以宋齐邱为相。齐邱自以资望素浅,欲以退让为髙,谒归洪州𦵏父,因入九华山,在池州府青阳县西南。山有九峰,旧名九子山。唐李白以九峰如莲花,削成,因更名。启求隠居吴主,下诏征之,不至。知诰遣其子景通即景改名入山敦谕,齐邱始还,除右仆射致仕。

三月,唐以李从珂为左卫大将军,复钱鏐官爵。唐主既解安重诲枢务,乃召李从珂,泣谓曰「如重诲意,汝安得复见吾」以为左卫大将军,尽复钱鏐官爵,遣使往谕㫖,以向日致仕,重诲矫制也。

夏四月,闽奉国节度使王延禀举兵袭福州,败死。延禀闻闽王延钧有疾,帅其子建州刺史继雄将水军袭福州。延钧遣楼船指挥使王仁逹延钧从子拒之,仁达伪降,继雄喜,登舟慰抚,仁达斩之,延禀众溃,追擒之。初,延禀既立,延钧,事具前。将还建州,谓延钧曰:「善继先志,毋烦老兄再来!」及是,延钧见之曰:「果烦老兄再下」。延禀惭不能对,延钧斩之,复其姓名曰周彦琛。遣其弟都敎练使延政如建州慰抚吏民。延钧先度僧二万馀人,由是闽中多僧,又好神仙之术。道士陈守元、巫者徐彦林与盛韬共诱之作寳皇宫,极土木之盛。

五月,唐以宦者孟汉琼为宣徽使。时范延光、赵延寿本姓刘,恒山人,赵徳钧飬为子,因姓赵,尚唐主女兴平公主,为枢宻使。惩安重诲以刚愎得罪,每事不敢可否,独汉琼与王淑、王淑妃居中用事,人皆惮之。先是,宫中须索稍逾常度,重诲辄执奏,由是非分之求殆絶。至是汉琼直以中宫之命取府库物,不复闗白,枢宻院及三司亦无文书,所取不可胜纪。唐杀其太子太师致仕安重诲。

安重诲内不自安,表请致仕。闰月,制以太子太师致仕,以李从璋字子良,唐主之侄。为䕶国节度使,遣步军指挥使药彦稠将兵趣河中。重诲子崇赞崇绪逃奔至重诲所,重诲惊曰:「汝安得来?」既而曰:「此为人所使耳,吾以死殉国,夫复何言!」乃执二子,表送诣阙。明日,有中使至,见重诲恸哭,重诲问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异志,朝廷已遣药彦稠将兵至矣!重诲曰:吾受国恩,死不足报,敢有异志!更烦国家发兵,贻主上之忧,罪益重矣。皇城使翟光邺字他基,鄄城人。素恶重诲,唐主遣诣河中察之,曰:「重诲果有异志,则诛之」。光邺至,从璋以甲士围其第,自入见重诲,拜于庭下。重诲惊,降阶答拜,从璋奋挝击其首,妻张氏惊救,亦挝杀之。诏以重诲离间孟知祥、董璋、钱鏐,又诬其欲自击淮南以图兵柄,遣元随窃二子归本道,并二子诛之。

唐遣两川将吏还谕本镇。

唐主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还本道,谕以安重诲专命兴兵,今已伏辜。孟知祥遣使告董璋,欲与之俱上表谢罪,璋怒曰「孟公亲戚皆完,固宜归附,璋已族灭,尚何谢为!」由是复为怨敌。

六月,唐均田税。

秋九月,唐敕解纵五坊鹰隼,敕解纵鹰隼,内外无得更进。冯道曰:「陛下可谓仁及鸟兽」。唐主曰:「不然。朕昔尝从武皇猎时,秋稼方熟,有兽逸入田中,遣骑取之,比及得兽,馀稼无㡬。以是思之,猎有损无益,故不为耳」。

冬十一月甲申朔,日食。

吴以其中书令徐知诰镇金陵,徐景通为司徒辅政。知诰表请归老金陵,以知诰为镇海、宁国节度使,镇金陵,总録朝政,以其子景通为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诸军事,留江都辅政。以王令谋、宋齐邱为左右仆射,并同平章事兼内枢使,以左景通。知诰作礼贤院于府舎,聚图书,延士大夫与孙晟、陈觉议时事,以国中屡灾,曰:「兵民困苦,吾安可独乐!」悉纵遣侍妓取乐器焚之。陵陈,觉海 人。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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