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一百五明
景皇帝
丁丑
,景泰八年,英宗皇帝天顺元年天考,是年正月壬午,英宗复辟,丙戌改元 顺。今依朱子纲目书唐中宗及分注睿宗例。太书景泰八年,孟以天顺元年分注其下。
春正月,群臣请立太子,不许。
帝不豫,百官问安左顺门太监兴安出,谓曰:「公等皆朝廷股肱耳目,不能为社稷计,日日徒问安何益」众嘿然。都御史萧维祯、副都御史徐有贞退,语诸御史曰:「若皆知安意否?」佥曰:「安谓早请建储耳」。维祯、有贞曰:「然」。乃谋请复沂王为太子,议于朝。大学士王文曰:「今只请立东宫,焉知上意谁属?」学士萧鎡曰:「沂王旣退,不可再也」。乃共请建元良为太子。维祯举笔曰:「我欲更一字因更建为择」。笑曰:「吾带亦欲更也」。越四日上之,诏曰:「朕偶有寒疾,十七日当早朝,所请」不允。武清侯石亨、右副都御史徐有贞等以兵迎上皇于南宫,遂复位。以有贞入内阁,预机务。下少保、兵部尚书于谦及大学士王文于狱。
先是,帝舆疾宿南郊齐宫,十三日戊寅。
,召石亨至榻前,命摄行祀事。亨见帝疾甚,退与都督张軏玉次子。
。及曹吉祥谋立太子,不如复上皇,可邀功赏軏,吉祥然之,以告太常卿许彬,彬曰:「此不世功也,彬老矣,无能为,盍图之」。徐元玉有贞字
翼日,亨䡄夜至有贞家,有贞文喜曰:「须令南城知此意」。軏曰:「已阴达之矣。有贞曰:「必审报,乃可」。越二日,亨、軏与吉祥矫太后制,夜复㑹有贞所,軏曰:「报得矣,计将安施?」有贞升屋步,乾象亟下曰:「时在今夕,不可失」。㑹明日,帝将视朝门早启,有贞以三鼓即至朝房,亨、軏等率群从子弟家兵混同守御官军并入,明旧史云:有贞令辄等诡言备非常,勒兵入大内。亨掌门钥,夜四鼓,闻门纳之。旣入,复阅以遇外军。考明制,皇城门钥,内监掌之。石亨乃总兵官,不应掌门钥。且是曰「早朝,百官咸集,若门启复闭,何由得待漏阙下邪?说本祝允明、苏材、□纂不足据,今依天顺实録罗通奏辑。
天色晦𡨕,軏等惶惑,有贞趣行,軏顾曰:「事济否?」有贞大言曰:「必济」。进薄南宫,城毁垣,坏门而入,见上皇于烛下。上皇问故,众俯伏请登位,乃呼进舆。兵士惶遽不能举,有贞等助挽以行。上皇顾问诸人姓名,至东华门,门者拒弗纳,上皇曰:「朕太上皇帝也」。遂入至奉天门升座。时百官咸待漏阙下,忽闻南城呼噪震地,咸失色。须臾,鸣钟鼓,有贞出号于众曰:「太上皇帝复位矣!」趣入贺。百官震骇,入谒上皇曰:「卿等以景泰皇帝有疾,迎朕复位,其各任事如故」。群臣呼万歳。纪事本末》云:景帝间,钟鼓声大惊,问左右曰:「于谦耶?」旣知为上皇,连声曰:「好好」。
遂命有贞以右都御史兼学士入内阁,预机务,命陈循与有贞草诏谕群臣,日中御奉天殿,即位于谦甫,聴宣谕毕,即班执之,与大学士王文,太监王诚、舒良、张永、王勤同下狱。
以许彬、薛瑄为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入内阁预机务。彬以石亨荐瑄,杨善所荐也。
改元,大赦。
诏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大赦天下。诏辞曰:「魏拉特之变,乘舆被遮,文武群臣已立,皇太子奉之,岂期监国之人遽攘当宁之位,又曰:「旋易皇储而立巳子,惟天不佑,未乆而亡」。矧失徳之良多,致沈疾之难瘵」,徐有贞所撰也。
録夺门功。
封石亨忠国公,张軏太平侯,輗文安伯,杨善兴济伯,进、徐有贞兵部尚书,予太监曹吉祥等锦衣卫世职。有贞意慊,数请于亨曰:「愿得冠侧注」。武,并也。
从兄后亨入言之,寻封武功伯。太监、兴安见有贞等,俱邀封赏,言于帝曰:「当日若附和南迁,不知置陛下于何地,又安有夺门功也!」帝不应。后数日,言官争劾安党逆,宜斩,帝宥之,第罢其司监而已。
杀于谦王文,籍其家,戍陈。循江渊于铁岭卫,斥萧鎡、商辂为民。
先是,徐有贞、石亨等旣定议迎复,有贞恐亨等中变,乃于次日诡辞以激亨曰:「于谦、王文已遣人迎襄世子矣!」又曰:「帝已知君谋,将于十七日早朝执君」。亨大惧,谋遂决。及是,谦文已下狱,有贞与亨等嗾言官劾谦文谋迎外藩,入继大统,命鞫于廷,文抗辩曰:「召亲王须用金牌信符,遣人必有马牌,内府兵部可验也」。辞气俱壮,谦曰:「亨等意如此,辩何益?」都御史萧维祯曰:「事出朝廷不承,亦难免」。遂文致其词以谋逆律,定谳坐极刑。奏上,帝犹豫未忍,曰:「于谦实有功」。有贞曰:「不杀谦,此举为无名」。乃弃谦等于市,籍其家,家属戍边,以千户白琦言,榜谦等罪示天下,于是一时希㫖取宠者,率以谦为口实云。谦性忠孝,才略开敏,自遭冦变,忘身忧国,敌先后入犯,卒不得逞,皆谦功也。为徐有贞、石亨辈所嫉,遂及于难,死之日,阴霾翳天,朝野寃之,太后闻谦死,亦嗟悼,累日指挥。多喇者,本䝉古降人款,曹吉祥麾下以酒酹诛死所恸哭,吉祥怒抶之,明日复酹,恸如故。谦之籍也,家无馀赀,惟正室鐍钥甚固,启之,则皆上赐物也。都督同知陈逵收谦遗骸,殡之逾年,始归葬杭州,逵故举将林出、李时勉门下者也。 「多喇」,旧作「朵儿」,今改。
罢巡抚,提督军务。
石亨恶文臣节制武臣,言于帝,宠之。时王竑巡抚江北,改浙江参政。石亨等追论其击杀马顺事,除名编管江夏。后于帝宫中得竑疏,见正□理笃恩义」语,顾左右曰:「竑所奏多为朕也」。命还河□,敕有司善视之。
尚书王直、胡濙致仕。
直、濙皆以年老乞休,直年七十有八,濙年八十有一。
并赐金,弊给传归。初,直为侍郎,以次富入阁,杨士竒不欲也,及长,吏部凡十四年乃告归。时从诸佃□耕,蒋击鼓唱歌,诸子孙更迭奉觞上寿,直叹曰:「曩西杨、郝我,令不得共事我,不能无望。然使我在□,今当不免辽阳之行,安得与汝曹为乐哉!」后六年卒,年八十有四。谥文端。濙歴事六帝,立朝几六十年,甔归三弟,年皆七十馀,须眉皓白,燕乐一堂,遂名其堂曰寿恺。又七年卒,年八十有九,谥「忠安
。
二月,废景泰帝,仍为郕王,迁之西内,以太后制废之。制曰:无次子郕王祁钰,性本事雄,遄□矢位,人神共怒,旣絶其子,又殃其身,疾病弥留。朝政旣废,吾虽母子之至情于大义而难宥其废。祁钰仍为郕王,如汉昌邑王故事,辞亦徐有贞所撰也。
送归西内。皇太后呉氏复号宣庙贤妃,削肃孝皇后杭氏位号,改称怀献太子为怀献世子。钦天监监正汤序请革除景泰年号,帝不从。初,正统二年,京师旱,街巷小儿为土龙祷雨,拜而歌曰:「雨帝雨,帝城隍,土地雨。若再来,还我土地」。说者谓雨帝」者,与「弟」也。「帝弟同音。「城隍」者,郕王再来还土地」者,当复辟」也。及是果验。
罢团营。
从石亨言也。都督范广素骁勇,为于谦信任,石亨嫉之。张軏尤不相能,乃诬广与谦同谋为逆,杀之軓。又谐杀前昌平侯杨俊,以额叔奉帝。□时俊不□国,迎纳也。后軓入朝于路得暴疾,舆归,楚痛不堪而死。时皆以范广为崇云。
高谷罢。
王文、陈循等皆诛窜,谷谢病。帝以谷长者语廷臣曰:「谷在内阁议迎驾及南内事,尝左右朕,其赐金帛,给驿舟以归」。谷归杜门絶省。客有问景泰、天顺间事,辄不应。居四年卒。榖位至台司,敝庐瘠田,仅足衣食而已。成化朝,赐□文义。
以吏部侍郎李贤兼翰林学士,入内阁,预机务。贤入阁,位许彬、薛瑄。上与徐有贞共事,帝深眷之。未几,进吏部尚书。
郕王薨谥日戾
毁所营寿陵,葬金山,与夭殇诸王、公主、坟、相属妃唐氏等俱殉葬,并欲令汪妃殉,李贤以为不可,乃止。妃寻出居旧府,时沂王已复储位,以妃前不欲废立,请于帝,令妃得尽携宫中所有而出。一日,帝问太监刘桓曰:「记有玉玲珑系腰,今安在?桓言当在妃所」。帝命索之,妃投诸井而对,使者曰:「无之」。已而告人曰:「七年天子不堪消受此数片玉邪?」后有言妃出所携钜万,帝命检取之,立尽。
《明史赞》曰:景帝当倥●之时,奉命居摄,旋正大位,以繋人心,事之权而得其正者也。笃任贤能,励精政治,强冦深入,而宗社又安再造之绩,良云伟矣!而乃汲汲易储,南□幽闭,朝谒不许,恩谊恝然,终于与疾,齐宫小人乘□窃发,不克以令名终,惜夫!
三月,以袁彬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初,帝在迤北,彬周旋左右,一年之内,帝视彬犹骨肉也。南还后,景泰帝授彬锦衣试百户。至是,进指挥同知,赐予优渥。时召入曲宴,叙患难时事,欢洽如故。时复立沂王,见深为皇太子。
封子四人为王。
见潾即见渚,改名
、徳王景㤗中封荣王,至是改封。后之藩徳州又徒济南
见㴻帝弟五子,与下二王俱在南宫时所生
、秀王后之藩汝宁
见泽帝第六子
、崇王后、秀王薨,无子,即就藩汝宁
见浚帝第七子
吉王后之藩长沙
鞑靼保喇冦边。
帝复位,即遣都督马政等使迤北,赐故巴延特、穆尔妻金弊,以帝在北时,巴延特、穆尔敬䕶尤至也,保喇遮政等执之而使使入贺,且请献玉玺,帝敕之曰:「玺已非真,即真亦秦不祥物献否?由尔第母留我使,以速尔祸」。保喇不受命,遂冦延绥,都督李懋等败死
犯宁夏,参将种兴战殁。
又遣千骑屯大同边外,窥偏头关,帝命石亨为将军讨之。亨至边,无功而还。已而保喇势益炽,边警迭至,帝忧形于色。恭顺侯呉瑾侍进,曰:「使于谦在,当不令敌至此」。帝嘿然,乃后命安逺侯□溥御之。溥战辄败而饰小捷以开呉瑾,克勤之子。
夏四月,帝露祷于上帝。
以灾异数见也。复命廷臣列军民利病,以闻。襄王聸墡来朝。
初,帝之北狩也,诸王中聸。墡最长且贤,众望颇属。太后命取襄国金符入宫不果,召而聸墡上书太后,请立太子,命郕王监国书。至景泰帝已立数日矣。及帝还京师,居南内,聸墡复上书景泰。帝宜朝夕省问,率群臣朝朔望,毋忘恭顺。帝旣复辟,石亨等诬戮于谦、王文以迎立外藩,帝颇疑聸。墡寻于宫中得聸墡所上二书,而金符固在太后阁中,乃赐书召聸墡,比二书于金縢。比至,宴便殿,特命百官朝王于馆。寻请还,帝亲送至午门外。聸墡伏地不起,帝问:叔父欲何言?」顿首曰:「万方望治如饥渴,愿省刑薄敛」。帝拱谢曰:「敬受教」。
赈北畿、山东饥。
侍郎周瑄字廷玉,阳曲人。
赈北畿佥都御史林聪赈山东。帝恐瑄聪巡,歴不能周徧,复遣侍郎黄仕俊四川富顺人
继往,聪屡请发帑,帝召徐有贞、李贤议,有贞曰:「发帑赈济,徒为里书乾没耳」。贤曰:「虑乾没而不贷,坐视民困,是因噎而废食也」。帝卒从贤议。时方遣使通西域,忠义,前卫吏张昭上疏曰:「畿辅、山东仍岁灾歉,小民鬻卖子女,无有售者,转死沟壑,未及埋瘗,即成市脔。望陛下用和番之费,遣使急赈,庶犹可救」。报闻。
五月,彗星见。
是月始见,至八月馀,芒尚存。十月,复见,下御史张鹏、字驣霄,涞水人
、杨瑄字廷献,丰城人。
等于狱,并逮系都御史耿九畴、字禹范,□氏人。
罗绮。
瑄印马畿内,至河间,民遮诉曹吉祥,石亨夺其田。瑄以闻,并列二人怙宠専权状。帝语阁臣徐有贞、李贤曰:「真御史也」。遂遣官往覆,而令吏部识瑄名,将擢用。吉祥闻而大惧,诉于帝,请罪之,不许。未几,石亨自延绥还,㑹彗星见掌,遒御史张鹏、周斌字国用,昌黎人
等将劾亨、吉祥诸违法事。给事中王铉间之,泄于亨。亨乃先与吉祥泣诉于帝,诬鹏为已诛内监张永从子,结党排陷,欲为报仇。明日疏入,帝大怒,遂收鹏及瑄御文华殿,悉召诸御史,掷弹章俾自读。斌且读且对,神色自若,至冒功滥职。帝曰:「彼率将士迎驾,朝廷论功行赏,何冒何滥?」斌曰:「此辈皆贪天功,当时迎驾止数百人,光禄赐酒馔名数具在,今超迁至数千人,非冒滥而何?」帝黙然,竟下瑄、鹏及诸御史于狱。榜掠备至,且诘主使者。瑄等无所引,乃坐九畴、绮主谋,并逮系之。六月,下大学士徐有贞及学士李贤于狱。
有贞为曹石,石亨、曹吉祥揽权恣肆,时谓曹石。
所引用旣得志,则思自异窥。帝意亦微厌二人,乃稍稍裁抑之。亨、吉祥不能平,数毁有贞于帝。帝方宠有贞,尝屏人与语亨,吉祥令小䜿窃聴,故泄之于帝。帝惊问,辄对曰:「受之有。贞」且曰:「外间无弗闻」。帝由是始疏。有贞及杨瑄、张鹏狱起,亨、吉祥论诸御史论劾,皆有贞主之因,并疑贤二人,遂同至帝前,具陈迎驾夺门功,因曰:「今内阁専权,欲先除臣等不然,诸御史安敢尔?」相与悲哭不已。帝心动,乃谕言官劾有贞贤图擅威权,排斥勲旧,遂并下狱。
大风雷雨雹
大风震雷,发屋抜木,雨雹大如鸡卵,击毁奉天门东吻、正阳门下马牌,飞掷郊外,都人震恐。
以灾变,释有贞、李贤及耿九畴等降谪有差。风、雹之变,曹、石二家尤甚。大木尽技雹,深尺馀。
钦天监正汤序本亨党,亦言上天示警,宜恤刑狱。帝感悟,乃出有贞、贤、绮为参政。有贞广、东贤、福、建、绮、广西。
九畴布政使冮西
、御史周斌等十二人为知县,杨瑄、张鹏戍边。贤未行,以尚书王翱荐,留为吏部侍郎。杨瑄、张鹏初戍辽东,寻遇□还。或谓二人当诣曹石谢,二人不可,乃复戍南丹。
以通政司参议兼侍读吕原字逄源,秀水人。
入内阁预机务。原内端外和、石亨、曹吉祥皆敬之。每大议事,有不可据,理争未尝谀言,媚色徇人。
礼部侍郎兼学士薛瑄致仕。瑄在内阁数月,见石亨等用事,叹曰:「君子见几而作,宁俟终日!」遂致仕去。
以翰林院修撰岳正字季方,漷县人。
入内阁预机务。薛瑄旣去,帝谋代者。尚书王翱以正荐,帝亦素知正名,召对文华殿,称㫖。正长身美须髯,帝遥见色喜,就登陛,问「年几何?家安在?何年进士?」正具以对。帝连称善曰:「尔年正强仕,畿县人,又吾所取士,正可辅朕」。
遂命入内阁,以官小,欲擢为吏部侍郎兼学士。㑹石亨进见,帝语之,亨曰:「陛下旣得人,俟称职,加秩未晚」。乃即以原官入阁。
秋七月,承天门灾。
下诏罪,已敕群臣修省。
进李贤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复入内阁预机务。石亨知帝向贤,虽恨贤无如何,乃佯与交驩。贤亦深自匿,非宣召不入,而帝益亲贤,顾问无虚日。时帝亦厌亨,吉祥骄横,屏人语。贤曰:「此辈于政,四方奏事者先造其门,朕今一断之,至公趋附者当自息」。贤曰:「愿陛下制之,以斩时享」。吉祥犹用事,贤顾忌不敢尽言,每从容论对,所以裁都之者甚至。
改许彬为南京礼部侍郎。
彬性坦率,好交游,不能择人浮荡,士多出其门。及参大政,欲杜门谢客,旧游恶之,竞相腾谤,遂不安其位而出。
谪岳正为钦州同知,寻下狱,杖戍肃州。正负气敢言,旣为帝亲,㧞益感激,思自劾。或为匿名书列曹吉祥罪状。吉祥怒,请出榜购之。帝令撰榜格,正与吕原入见曰:「为政有体,盗贼责兵部,奸宄责法司,岂有天子自出榜购募者?且事缓之则自露,急之则愈匿」。帝是其言,遂不究。石彪镇大同,遣使献㨗,下内阁问状,使者言捕斩无算,不能悉致,皆枭林木间。正按地图诘之曰:「此地皆沙漠,汝枭何所?」其人语塞。时亨、吉祥恣甚,正言于帝,二人权太重,恐乆不可制,请以计间之。帝曰:「即可以朕意告二人」。正出见吉祥曰:「闲忠国公欲伺公所为,使至,宜谢遣之」。因劝吉祥辞兵柄,又诣亨谕令自戢,且云:「上使我告公如此」。二人揣知正意,因诣帝前,免冠请死。帝内愧,慰谕之,而责正漏言。正对曰:「臣观二家必以谋叛灭,臣欲全上恩,故令早自为计耳。二人闻,益怒,㑹承天门灾,帝命正草罪已,诏因歴数弊政,无所避。亨、吉祥遂构蜚语,谓正卖直讪上,帝怒,谪正钦州同知,入阁仅二十八日耳。旣行,道漷,以母老留家。月馀,复为尚书陈汝言潼□□人
所劾,汝言亨党正,尝言其不宜为尚书。
逮系诏狱,杖戍肃州。方正被谪时,或有让正以未信而谏者,正曰:「上顾我厚,惧岳无以报称子,奈何以谏官处我!」后在戍所,帝念之曰:「正倒好,只是大胆」。正闻自为像赞,述帝前语,而末云:「臣尝闻古人之言,葢将之死而□憾也。其自信不回如此。然意广才疏,欲以纵横之术之离问权幸,反为所诬,人皆迂而惜。
大赦。
以承天门灾也。
放徐有贞于金齿。
有贞旣出,石亨等憾未已,必欲杀之,令人投匿名书,指斥乘舆,因奏云:「此有贞怨望所为」。追执之徳,州下诏狱,榜治无验㑹,肆赦亨等,虑有贞见释,乃言于帝曰:「有贞自撰武功。伯劵辞云:「缵禹成功,禹受禅为帝武功曹。操,始封也,有贞志图非望」。帝出示法司,法司言罪当弃市,帝以犯在赦前,免死,发金齿为民。九月,以太常寺少卿彭时兼翰林学士,入内阁,预机务。景泰初时入阁。事具前
。寻丁继母忧,力辞,不允。明年,兵事稍息,得请终制。及除服,景泰帝命供事翰林院,不复与阁事。至是,帝特召见,仍命入阁阁臣为帝亲擢者,时与岳正二人而已。然帝方向用李贤,数召贤独对,而贤雅推重时,退必咨之,时引义争可否,或至失色。贤初小忤久之,心折曰:「彭公,真君子也」。
冬十月,诏为故太监王振立祠。
帝悯念振,复其官,刻香木为振形,招魂以葬,建祠祀之,赐额曰「旌忠」。罗绮赴广西,过家未行,㑹□州同知龙约自京还,与绮言天子为王振建祠赐葬事,绮叹曰:「朝政如此,吾辈自应降黜怨家!」闻而告之,帝大怒,立捕绮下狱,籍其家。成化初,始释为民。
释建庶人文奎
文奎,建文帝少子,永乐初,幽中都,号为建庶人,帝怜其无罪,久系释之帝先□李贤,贤顿首曰:「此尧、舜用心也,天地祖宗,实式慿之」。帝意遂决
即鳯阳,赐室宇奴婢,月给薪米,听婚娶,出入文奎,系时方二岁,至是已五十七出,见牛,马亦不能识,未几卒。
十二月,封太监曹吉祥养子钦为昭武伯。戊寅
天顺二年春正月,兵部尚书陈汝言有罪下狱,汝言附曹石,由郎中骤进尚书。阴险贪墨,边将皆出其门,得贿无算。始,善徐有贞寻与曹石共挤之。旣而又欲去曹石以自固,亟于帝前陈二人过恶。二人闻之大怒,嗾言官劾之,遂下狱,籍其家职数十百万。帝召大臣入视,曰:「于谦终始景泰朝,被遇若一身,死无馀赀。汝言官未乆,何多耶?」因连称好于谦者三,亨等俯首流汗不能对。
上皇太后尊号
初,岷王徽煣请上皇太后尊号,礼部以非本朝故事,乃止。已而钱溥谓陈汝言曰:「复辟之初,非奉太后诏,谁敢提兵入禁?今论功行赏无虚日,而母后徽号末加,宁非阙典,汝言以间」。帝大悦,㑹汝言败,未及行,至是,帝问李贤,贤曰:「此莫大之孝也!」遂上尊号曰圣烈慈寿皇太后。明代宫闱徽号自此始。
夏四月,太子始讲学于文华殿。自后日在殿之东厢,即所谓左春坊也。帝退朝,御文华殿,阅章奏,故令太子居此。
复设巡抚官。
时廷议复设巡抚,乃命户部侍郎年富、字大有、怀逺入
巡抚山东佥都御史程信、字彦实,其先休寕人家河间
叶盛、李秉字执中,曹县人。
巡抚辽东,两广、大同,秉持法公,正总兵官,不乐言其専擅,帝召还,寻以谐下狱,斥为民。
五月,征江西处士呉与弼至,授左谕徳,不拜。石亨知众论不容,欲引贤者为已重,谋于李贤,贤盛称与弼学行,亨即属贤草疏荐之,帝遣行人赍玺书加束帛,征与弼赴阙,比至,帝问贤与弼宜何官,贤曰:宜以宫僚侍太子讲学」。遂授左春坊左谕徳,召见文华殿与弼,辞曰:「臣草茆贱士,本无高行,陛下垂聴虚声,臣不幸有犬马疾,今年且六十八矣,实不堪供职。帝曰:宫僚优闲不必辞。赐文绮、酒牢,遣中官送馆,㳄谓贤曰:此老非迂阔者,务令就职。与弼三辞,不允,乃请以白衣假读秘阁书,帝曰:「欲观秘书,且勉受职」。居二月,与弼遂称病,笃贤请曲从放还,始终恩礼,以光旷举,帝然之,赐敕慰劳,赍银币,遣行人送还。初与弼在正统、景泰朝屡荐不趣,曰:「宦官、释氏不除,欲天下治平,难矣。及是,以敕书崇重,意当大用,而宫僚无事,虑不得即行其志,故卒辞归,方与弼之至也。李贤以宾师礼事之,推其上座,编修尹直至令坐于侧,直大愠。出即谤与弼作琐缀録。言与弼尝为其弟所讼,又言与弼为石亨跋族诸,自称门下士。由是士大夫多訾典弼,而亨、諎世固未有见之者,后儒为辨其□,云 尹直,字正言,泰和人。
秋八月,诏修《一统志》。
李贤等为总裁官,书成,凡九十卷。冬十月,李贤请罢锦衣官校刺事,不许。帝虑廷臣党比,欲知外事倚锦衣官校为耳目,由是指挥使门达丰润人
、佥事逯杲安平人
俱得幸,而杲更强鸷,帝尤委任之。杲遣校尉侦事四方,所至,官吏震恐,多进声伎货贿以祈免,虽亲藩亦然。无贿者辄被逮,每逮一人,必破数大家。四方奸民诈称校尉乘傅纵横无所忌,贤请撤还,帝不许,于是其势益张。
己帽
三年春正月,保喇犯安边营,在榆林府定边县东北,有新旧二营,相去六十里,今以新营并入旧营,设都司驻守。
石彪及杨信击败之。
先是,彪备敌大同,击斩巴图王,旧作把秃王」,今改。
搴其旗,封定逺伯。旣而充总兵官,御冦宁夏。至是,保喇以二万骑犯安边营,彪与杨信击之,连战皆捷,斩其平章郭勒齐,追出塞,复大败之,斩馘数百,获马驼牛羊二万馀。㨗闻,进彪为侯。彪旣屡立战功,与亨并封公侯,势盛而骄,多行不义,驯至于败。
二月,遣御史同内官采珠广东。
幸太监曹吉祥宅。
夏四月,方瑛大破东苖。即白苖在贵阳府贵筑龙里诸县界
东,苗千把诸等攻都匀诸卫,命瑛率川、湖、云、贵军分四道撃之,所向皆㨗,生擒千把诸,送京师磔之。瑛前后讨川、湖、贵州诸苗,克寨几二千,俘斩四万馀,平苖之功,前此莫与比者。
秋八月,石彪有罪下狱。
彪自陜西召还,谋镇大同,与亨表里握兵柄,令千户杨斌等奏保。帝觉其诈,收斌等拷讯得实,大怒,下彪诏狱。令门达鞫之,得其绣蟒龙衣及违式、寝床诸不法事,罪当死,遂籍彪家,并逮其党治之。彪事旣发,言官将于朝班劾之,有泄于彪者。帝闻之大怒,乃敕文武大臣无故不得相往来,给事中、御史及锦衣官不得与文武大臣交通,违者依太祖铁榜例治罪。
冬十月,石亨以罪罢。
先是,亨以彪下狱大惧,请罪,帝慰谕之。亨请尽削弟侄官,放归田里,不许。至是,法司再鞫,彪因交章劾亨招权纳贿,肆行无忌,私与术士讲论天文,妄谈休咎,宜置重典。乃罢闲住,絶其朝参。
诏自今章奏勿用夺「门」字,诸冒功者黜之。石亨旣得罪,帝以夺门事问李贤,贤曰「迎驾则可,夺门岂可示后?天位乃陛下固有夺,即非顺彼时亦幸成功耳。万一事机先露,亨等不足惜,不审置陛下何地」帝悟曰「然」贤曰「若景泰果不起,群臣表请复位,此辈虽欲升赏,以何为功?老成耆旧,依然在职,何至有杀戮降黜事致干天象?招权纳贿,何自而起。国家太平,气象岂不益盛,今为此辈损削过半矣」帝深然之,乃诏「自今章奏勿用夺门事,诸冒功得官者自首,更正黜四千馀人朝署为清。
诏霜降后録囚,著为令。
每岁霜降后,三法司㑹同廷臣审録重囚,谓之朝审,遂为永制。
庚辰
四年春二月,石亨及其从子彪皆伏诛,逯杲奏亨怨望愈甚,与从孙后等日造妖言,且蓄养无赖,専伺朝廷动静,不轨迹已著,廷臣亦言不可轻宥,乃下亨诏狱,坐谋叛律应斩,没其家赀,未几,亨瘐死,彪僇于市。帝初縁亨复位徳之亨,无日不入见,即不召,必假事以进,出则张大,其言在亨门下者,得亨语,即扬于众,以为声势,朝臣奔走恐后,亨乃以货之多寡为授职,美恶入之先后为得官,迟早时有「朱三千龙八百之谣,谓郎中龙文、朱铨辈俱以贿被显擢也,久之,干请愈甚,帝不能堪,以语李贤,贤曰:惟独断乃可。因敕左顺门,非宣诏母纳总兵官。亨燕见遂稀,所请亦渐有不从者,而亨犹不悟,恣横如故。逯杲本亨所揠,密受帝㫖,同亨所为以报,而亨亦不知。彪本以战功起家,不藉父兄荫,然一门二公侯所蓄材官猛士,不下数万,中外将帅半出其门,又谋镇大同,为天下精兵处,故人皆疑其有异志,遂及于祸。
夏四月,大雨雪。
月馀乃止。
秋七月乙亥朔,日食。
下工部侍郎翁世资莆田人
于狱,贬知衡州府、苏杭等府织染局,岁造有定数,帝遣内使増造彩縀七千疋,世资请减之,帝怒,下锦衣卫狱,贬衡州知府。八月,鞑靼分道入冦。
保喇与玛拉噶等分三道,自大同威逺西拥众南行,总兵官李文西番人
不敢出,保喇直抵雁门,至代、朔、忻诸州肆掠,帝遣都督颜彪率师至紫荆关,冯宗至倒马闗御之,㓂稍引去。
冬十二月,释徐有贞还里。有贞在金齿三年,石亨败,帝谓李贤曰:「有贞何大罪,为石亨辈所陷耳!其释归田里!」有贞旣归,犹冀复召,仰观天象,谓将星在吴,益自负。常以铁鞭自随,数起舞。及闻韩雍平两广有功,乃投鞭太息曰:「孺子亦应天象邪!」遂放浪山水间,十馀年而死。人韩雍,字永熙,长洲。
辛巳
,五年春二月,巡抚广东都御史叶盛请罢采珠池,从之。夏五月,杀弋阳王奠壏。宁,献王权之孙。
逯杲诬奠壏母子乱,帝遣官往勘,事已白,帝怒责杲,杲执如初,帝竟赐奠壏母子死,焚其尸,方舁尸出,大雷雨,平地水深数尺,人咸以为寃。
下南雄知府刘实字嘉秀,安福人。
于狱,寻死。实居官三十馀年,廉介爱民。中官过郡,多邀索,弗与,中官折辱之,郡民大呼,拥实去。中官惭忿,诬以罪,逮下诏狱,瘐死。郡民哀而祠之。
六月,遣尚书马昂、怀宁伯孙镗撃保喇保喇众万馀,屯庄浪,攻掠州诸卫,副总兵仇廉御之,败绩。敌渡河摽掠,官军莫敢撄其锋,闗中震恐。帝以昂总督军务,镗充总兵官,率军击之。
彗星见
秋七月,太监曹吉祥及其养子钦反。怀宁伯孙镗讨之,钦败死,吉祥伏诛。
正统间,吉祥屡出监军,辄选达官善骑射者隶帐下。师还,畜于家,故家多藏甲石。亨败,吉祥不自安,渐蓄异谋,日犒诸达官金钱谷帛,恣所取结为死党。千户冯益客钦所钦问曰:「古有宦官子弟为天子者乎?」益曰:「君家魏武,其人也」。钦大喜,㑹言官劾钦不法事迹。帝命逯杲按之,降敕徧谕群臣。钦惊曰:「前降敕遂捕石将军,今复尔,殆矣」。反谋遂决。㑹孙镗西征,师未发,钦令其党钦天监正汤序择庚子昧爽临朝,遣将,谋以是时拥兵入废帝,而吉祥以禁兵应之。计定,召诸达官夜饮。时孙镗及恭顺侯呉瑾俱宿朝房,指挥马亮恐事败,逸出走告瑾,瑾趋告镗。镗由门隙投疏入,帝即收吉祥,敕皇城及京师诸门俱勿启。钦知事泄,夜驰往杲家,杀杲,砍伤李贤于朝房,以杲头示贤曰:「杲激我也」。逼草奏释已罪,贤佯诺,乃获免。钦遂率众攻长安门,不得入,贼往来叫呼门外,镗急召西征军二千人击之,走攻东安门,杀呉瑾、天渐曙,其党方稍稍散,钦率数骑走突安定诸门,门尽闭,奔归家。㑹大雨如法,镗督诸军大呼入,钦投井死。其家无大小,尽诛之。帝出吉祥,与钦尸同,磔于市,诸从逆者皆伏诛。进孙镗为侯。
河决开封。
城中大水丈馀,官舍民居漂没者过半,周王及诸守土官乘舟筏避于城外,军民死者不可胜计。
罢孙镗西征,遣都督冯宗充总兵官代之。孙镗等旣不行,边报益急,因命宗充总兵官御之,起副都御史王竑于家,与兵部侍郎白圭字宗玉,南宫人。
参赞军务。八月,保喇三上书乞和,帝遣指挥使唐升赍敕谕之,自是每岁入贡,而冦掠如故。明年,白圭、王竑巡边遇敌,皆败之。时穆尔格尔与保喇相仇杀,未几,穆尔格尔死,众共立䝉古勒克哷青吉斯亦号小王子」。自是鞑靼部长益,各専擅固。䝉古勒克哷青吉斯旧作马 可儿吉思,今改。后仿此。
九月,京师地震有声。
冬十一月丁酉朔,日食。
壬午
六年夏五月,都督佥事颜彪击广西猺,破之。自元年春,大藤峡在浔卅府桂平县西北,四山环绕,绵亘数百里,跨浔、桞二府之间,为猺獞窟穴
猺为乱,两广苗獞蠭,起广西残毁殆徧。前年,帝命彪为总兵官讨之,彪㑹两广兵攻破七百馀寨,驻军大藤峡,进击龙山在□州府贵县北,为藤峡左臂
,直抵浔梧,所向皆㨗,而彪多冒杀,滥功剿捕不能尽贼,故不久即发。明年,贼夜入梧州城,劫官库,放罪囚,执副使周璹,杀家居布政使宋钦、总兵官陈泾㩲兵自卫,不敢发一矢,乃纵贼出城而与之和,贼亦寻遣璹还,事闻,帝降㫖切责而已。
秋九月,皇太后孙氏崩,谥孝恭皇后。
广锦衣卫狱。
初,逯杲给事门达左右,达倚为心腹。及杲得志达,反为之用。至是,杲已死。达欲踵其所为,益布旗校于四方,告讦者日盛。寻以囚多,狱舍不能容,请城西武库隙地增置之。及达败,始毁去。
冬十一月,葬孝恭皇后。
吕原罢。
原丁母忧,诏葬毕即起视事,原乞终制,不允,及抵家寝苫,哀毁甫襄事而卒。原佐李贤秉政贤通达,遇事立断,原守正济以持重㑹,彭时亦入,三人相得甚欢,庶攻称理,原卒,年止四十五,人皆惜之。
癸未
,七年春二月,以陈文字安简,庐陵人。
为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入内阁预机务。
文自广东左布政使丁母忧,特召为詹事,侍东宫讲读。吕原卒,帝问李贤:「谁可代者?」对曰:「柯潜。字孟时,莆田人。
可出告」。王翱翱曰:「陈文年资皆深举,潜置文何地?」明日,贤入见,固请用,文帝乃许之。文旣入阁,每事与贤争曰:「吾非若所举也」。
夏四月,杀巡按御史李蕃。云南,河阳人。
蕃巡按宣、大锦衣卫侦事者,言其擅挞军职,逮治之。又辽东巡按御史杨璡、山西巡按御史韩祺并以中官诬奏,相次被逮,蕃与祺并荷校死。
五月己丑朔,日食。
冬十一月,下锦衣卫指挥同知袁彬于狱,寻释之。彬与门达同掌锦衣卫事,彬恃帝旧恩,不为达下,达深衔之,乃诬彬罪,且言其尝受曹石贿奏,下彬于狱,军匠杨埙撃登闻鼓,为彬讼寃,语侵逹,诏并下逹治,时大学士李贤方被宠任,数陈逹罪,逹恨次骨,欲并去之,乃搒埙究主使,埙知逹意,即谬曰:「此李学士导我也!」逹大喜,即奏闻,请法司㑹鞫于门外,帝遣中官裴当监视逹,欲执贤与质,当曰:「大臣不可辱」。乃止,及讯,埙仰曰:「吾小人,何由见李学士门?锦衣实教我言之」。逹色沮不能言,彬亦歴数逹纳贿状,法司畏逹不敢闻,坐彬绞,输赎,埙斩,帝命彬赎毕,调南京锦衣,而禁锢埙。
甲申
八年春正月,帝不豫,命太子视事文华殿。有间太子于帝者,帝卧文华殿,密召李贤告之。贤顿首伏地曰:「此国本也,愿陛下三思」。帝曰:「然则必传位太子乎?」贤又顿首曰:「宗社幸甚」。帝起,立召太子至,贤扶太子令谢。太子抱帝足泣,帝亦泣谗,竟不行。帝崩,遗诏罢宫,妃殉𦵏。
初,太祖崩,宫人多従死者,歴成、祖、仁、宣二宗,皆用殉,多者至数十人。景泰帝以郕王薨,犹用其制。至是,帝遗诏罢之。
太子见深即位。是为宪宗
。
以明年为成化元年。
赦。
侍读学士钱溥以罪贬官。溥尝授内使书,东宫内侍王纶従受学。英宗疾笃,纶私诣溥计事。陈文与溥比,舍居,密觇之。已而英宗崩,李贤当草诏,文起夺其笔曰:「无庸已有草者」。因言溥、纶定计,欲以溥代贤,而以兵部侍郎韩雍代尚书马昂。贤怒,发其事。会大敛时,纶衰服袭貂,帝恶之,因数纶罪,执下狱,词所连者十馀人,谪溥顺徳。景泰中置县,今属广州府
知县,降雍为浙江㕘政。
二月,指挥佥事门达有罪,下狱戍邉。达先以王纶必柄用,预为结纳。及纶败,调贵州都司卫。甫行,言官交章论其罪,逮繋论斩。后贷死,谪戍广西南丹卫。
始以内批授官。
帝命中官传旨,用工人为文思院副使,自后相继不絶,一传旨姓名至百十人,谓之「传奉官」。文、武、僧道滥恩者以千数。
三月,尊皇后为慈懿皇太后,贵妃周氏为皇太后。帝命议上两宫尊号,中官夏时欲独尊贵妃为太后,李贤、彭时持不可,顷之,中官传贵妃㫖曰:「子为皇帝,母当为皇太后,岂有无子而称太后者?宣徳间有故事」。彭时曰:「今日事与宣徳异,胡后上表让位,故正统初不加尊,今名分固在,安得为比?」中官曰:「如是,何不草让?表时曰:先帝时未尝行,今谁敢草?」中官复厉声怵之,时拱手面天曰:「太祖、太宗神灵在上,敢有二心!且钱皇后无子,何所规利,而为之争,不忍黙者,欲全主上圣徳尔!若推大孝之心,则两宫并尊为宜」。贤亦极言之,议遂定,将上册宝,彭时曰:「两宫同称则无别钱,皇后请加二字以便称,谓従之。越数日,中官覃包至内阁,曰:「上意固如是,但迫于太后,不敢自主,非二公力争,㡬误大事」。陈文初黙无一语,闻包言,大愧,放宫人。
时日黯无光,李贤偕同官上言:「日者君象,君德明则日光盛。惟陛下敬以修身,正以御下,刚以断事,明以察微,持之不怠,则天变自弭」。又言:「天时未和,由阴气太甚,自宣徳至天顺间,选取宫人太多,浣衣局没官妇女愁怨尤甚,皆宜放还」。帝従之,中外大恱。
召岳正还。
诏正以原官直经筵,正自谓当大用,而李贤欲用为南京祭酒,正不恱,㑹有忌者,伪为正劾贤疏草,贤嗛之,未㡬,出为兴化知府。正至官为政具有条理,而卿士大夫多不乐之,正亦厌吏。□后以入觐,遂乞罢,卒于家
。
复立团营明年正月复罢,又明年复立
。夏四月癸未朔,日食不见。五月,大风,雨雹。
李贤上言:「天威可畏,陛下当凛然加省,无狎左右近幸」。帝纳之。
葬裕陵。
谥曰睿皇帝,庙号英宗。
明史赞曰:英宗承仁、宣之业,朝野清宴,大臣辅政,纲纪未弛,独以王振擅权开衅,遂至乘舆播迁乃复辟,而犹追念不已,抑何惑也?然如释建庶人之幽繋,罢宫妃之殉𦵏,则盛徳之事可法后世者矣。
秋七月,立皇后吴氏顺天人
。八月,废之。冬十月,立妃王氏上元人
为皇后。
帝居东宫时,万贵妃诸城人
已擅宠吴后,既立,摘其过杖之。帝怒,废居别宫,乃册王氏为后。贵妃宠冠后宫,妃时年三十。冇,五帝宠之专房。
王后处之,澹如也,以是得安。
致仕礼部侍郎兼学士薛瑄卒。谥文清。
瑄告归凡七年,及得疾,危坐正寝而逝,赠礼部尚书。瑄学一本程、朱,其修已敎人以复性为主,尝言「自考亭以还,斯道大明,无烦著作,直须躬行耳」。有《读书録》二十卷,皆自言其所得,学者宗之,隆庆中,従祀孔庙。
始置皇庄。
以没入曹吉祥地为宫中,庄田、皇庄之名自此始。给事中齐庄言:「天子以四海为家,何必与民争利?」弗聴。自是戚里及中贵家多夺民地为庄田矣。
立武举法。
直省举诸武艺人、兵部同总兵官考其䇿略,弓马分别甲乙,武举废已久,至是复立之,指挥以下子弟皆令入学。
宪宗皇帝
乙酉
,成化元年春正月,遣都督赵辅、字良佐,鳯阳人。
佥都御史韩雍讨广西猺。
守臣奏:「广西猺、獞流剽广东,又越湖广、江右,日益蔓延,乞选将征讨」。兵部尚书王紘亦言贼非大创,不止荐雍统兵。乃命辅为征夷将军,召雍为佥都御史,赞理军务,开纳粟例。
开纳粟例
以备两广兵饷。
二月,诏雪于谦冤。
御史赵敔武进人
言「于谦等为石亨辈诬陷,榜示天下。窃思正统十四年虏犯京城,谦一人保守,其功甚钜,乞收回前榜死者,䘏赠生者录用。帝曰:「朕在东宫时,即闻谦冤,谦有社稷之功,而受无辜之惨。所司其急如敔言施行,释子冕还家。明年八月,复冕官冕先授副千户
,遣行人往祭谦墓。制辞有云:当国家之多难,保社稷以无虞。惟公道之,独特为权奸所并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实怜其忠,天下传诵马。
帝耕耤田
彗星见
三月,帝视国子监。
荆㐮盗起。
荆㐮上游为郧阳古、麇庸二国地,元至正间,流贼聚此为乱,终元世不能制。洪武初,邓愈以兵𠞰除空其地,禁流民不得入,然地界秦、豫、楚之间,又多旷土,山谷院塞,林箐蒙昧,中有草木,可采掘以食。正统二年岁,饥民徙入不可禁,其中巧黜者稍稍相雄长,汉中守臣以闻,请诛之,英宗曰:小民为饥寒迫耳,奈何即用兵?」命御史往抚辑谪戍数人,馀阳聴抚,而大奸潜伏不出,寻复縦三省长吏又多诿非已境,因循不治,至是有刘通者,河南西华人,有膂力,县治门有石狮,重千斤,通手举之,因号刘千斤。
纠其党石龙、号石和尚。
刘长子等聚众数万为乱,伪称汉王,建元徳胜。
冦襄、邓境,指挥陈升等二十四人死焉。已而朝廷命朱永字景,长谦之子。
白圭讨之,至南漳,隋县,今属㐮阳府。
连败贼,在是年冬。
侦知贼巢在豆沙河,在郧阳府保康县西北,下流入筑水。
万山之中,列为七屯,诸军分道进,贼据险下,木石如雨,官军四面仰攻,蚁附而登,遂擒通送京师,俘斩无算。在明年春。
石龙、刘长子逸去,转掠四川,毁巫山,注见前。
太昌后周县,今属䕫州府。
圭分兵蹙之,贼被围,食尽,长子缚龙以降。贼小熄,在明年冬。
夏六月,夺张瑾、杨宗袭爵。瑾父太平侯軏,宗父兴济、伯善,俱以夺门」功封。时以迎复袭爵者皆革夺,惟瑾、宗尚袭封。指挥同知董源等援例乞复,遂并革瑾、宗。
秋八月,两畿、湖广、浙江、河南饥,给事中袁芳等上言:「比来救荒无术,老弱转死,丁壮流移南阳、荆、襄流民十馀万,两京、浙、豫或水或旱,禾麦絶收,乞敇官司赈济」。于是命王恕字宗贯,三原人。
及浙、豫抚、按各赈其属。旋遣工部侍郎沈义往保定,佥都御史吴琛繁昌人
往淮阳。内外诸臣请缓征盐钞、逋赋等皆従之。义琛无他策,惟条上纳粟事例,既而皆以不恤民瘼斥罢。
冬十一月,鞑靼玛拉噶冦延绥,敌众甚盛,诏大同总兵杨信、宁夏总兵李杲、陜西巡抚项忠字荩臣,秀水人
等率所部兵御之,官军力战,乃引去。初,鞑靼来攻,或在辽东、宣化、大同,或在宁夏、庄浪、甘肃,去来无常,为患不久。景泰初,始犯延绥,然部落少,不敢深入。天顺间,有阿勒楚尔旧作阿罗出,今改
者,率属潜居河套,遂逼近西邉。河套古朔方地,唐张仁愿筑三受降城处也,地在黄河南,自宁夏至偏头闗,延袤至二千里,饶水草外为东胜卫即古东胜州,注见前明初于此,置左右二卫,永乐后废。
东胜而外,土地平衍,敌来不能隠,明初守之后,以旷絶内徙,至是,保喇与小王子玛拉噶等先后继至,掳中国人为向导,抄掠延绥,无虚时矣。
韩雍破猺于大藤峡。
初,国子监生封登奏:「浔州夹江诸山险峻,中有大藤如斗,延亘两崖,势如徒杠,蛮众蚁度,号大藤峡,登峡巅数百里,顾盼可尽,诸蛮倚为奥区,中产猺人,蓝、胡、侯、盘四姓为渠魁,又有獞人,善傅毒弩矢,中人无不立毙,四姓猺亦惮之。自景泰以来,啸聚为乱,隳城杀吏,所至邱墟,乞调兵𠞰灭」。报闻。及朝议用兵,编修邱浚字仲深,琼山人。
上书李贤,言贼在广东者宜驱,在广西者宜困。贤善之,献于朝,诏录示诸将,诸将多主其说,欲分兵两广。韩雍曰:「不然,贼已蔓延数千里,而所至与战,是自败也。大藤峡贼之巢穴,我以前师捣之,心腹既溃,馀迎刃解耳。赵辅知雍才足办贼,军谋一聴于雍,雍乃倍道驰全州注见前
。破阳洞叛苗,又自桂林破修仁。唐县,今属平乐府
。荔浦汉县,今亦属平乐府
。诸贼寻长驱至峡口,儒生里老数十,伏道左,愿为向导。雍见,即骂曰:贼敢绐我!」叱左右缚斩之,左右皆愕。既缚袖中利刃出,推问果贼也。悉支解刳肠胃,分挂林箐间,累累相属,贼大惊曰:「韩公天神也」。
雍督诸军水陆并进,连破山南石门、林峒、古营诸巢,焚其室庐积聚,贼皆奔溃,追蹑至九层崖在大藤峡北
等山,先后破贼三百二十四塞,生擒贼渠侯大狗及其党七百馀人,斩首三千二百,有竒坠溺死者不可胜纪。先是,峡中大藤昼沈,夜见贼以为神,及是,雍用斧断之,改名断藤峡,勒石纪功而还。捷闻,帝赐敕嘉劳,召辅还,封武靖。伯雍进右副都御史,提督两广军务。明年,馀贼郑昂等攻陷洛容、北流诸县,流劫至广东境,雍发兵扑灭之。林各容唐县,今属柳州府,北流隋县今属郁 州
。
丙戌
二年春三月,遣右都督李震南阳人
讨靖州苗,破之。湖广靖州铜鼓五开武岗注俱见前。
等苗为患,巡抚王俭不能讨,乃以命震。震督诸军由铜鼔、天柱明守御所后改县,今县属贵州镇逺府。
诸境分道入,破八百馀塞,又大破猺獞于桂阳,威名著西南,苗獠畏慑,呼为「金牌李」。
南畿大饥。
发淮、徐仓米四十万石赈之。夏五月,李贤以父丧起复。修撰罗伦字彝正,吉安永丰人。
疏谏,贬福建市舶司副提举。百官志:市舶司掌海外诸番朝贡市易之事,提举秩従五品,副提举従六品。
贤丁父忧,令驰驿归葬,即还视事,贤再疏乞终制,不许,及还京,修撰罗伦诣贤沮之,不聴,伦遂上疏谏,略曰:臣闻朝廷援杨溥故事,起复李贤,窃谓贤大臣起复大事,纲常风化繋马。昔子夏问三年之丧,金革无避,礼与孔子曰: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今陛下于贤,以金革之事,起复之与,则未之有也,以大臣起复之与,则礼所未见也。且陛下必欲贤身任天下之事,则贤身不可留而口实可言,或降温旨,使贤于天下,事知必言,言必尽,陛下于贤之言闻必行,行必力贤,虽不起复,犹起复也。苟知之而不能尽言,言之而不能力行贤,虽起复无益也,又何必逆先王之礼经,捐大臣之名节哉?
疏入,黜为福建市舶副提举。王翱以文彦博救唐介事讽贤,贤曰:「潞公市恩,归怨朝廷,吾何可效之!」竟不従。后贤卒,商辂复入阁以为请,伦始复官,寻乞归,以金牛山人迹罕至,筑室读书其中,四方従学者甚泉,称为一峰先生。久之,卒。嘉靖中,赠左谕徳,谥文毅。万金牛山在吉安府 安县南。
。
秋七月,封弟见治英宗第八子
为沂王,未之藩薨。
见沛。英宗第九子。
徽王后之藩钧州
。
冬十二月,少保华葢殿大学士李贤卒。谥文达。
阁臣得君,自三杨以后无如贤者,而贤亦自以受知人主,所言无不尽。及是,卒,帝震悼,赠太师。贤常言内帑馀财不以恤荒济军,则人主必生侈心而移之于土木、祷祠,声色以故频请发帑赈贷恤邉,前后不可胜计。故事,方面官三品大臣保举行之既久,营竞成风,贤令吏部每缺举二人,请帝简用。并推之例始此,当时翕然称为贤相。然自郎署受知景泰,帝超擢侍郎,而所著书诋帝荒淫,多过其实,而其抑叶盛,挤岳正,不救罗伦,尤为世所惜云。
以太常寺少卿兼侍读学士刘定之入内阁预机务。李贤既卒,故有是命。定之以文学名一时,尝冇中旨,命 元宵诗内使却立以俟。据案:伸纸立成七言絶句百首。又尝一日草九制,笔不停书,人咸服其敏捷云。
镇守开原太监韦朗有罪,赦不问。时内侍梁芳、韦兴诏事万贵妃日进美珠珍宝钱,能韦眷、王敬、郑忠等争假采办名,先后出监大镇,皆縦恣,帝以妃故不问也。朗镇开原,坐失律,当逮治。其同官镇守太监李良上言:「昔武侯失律,街亭韩琦丧师西夏,兵家之常,未尝以一𤯝遂弃朗,请戴罪立功」。兵部议勿许内批,允之。
丁亥
三年春二月丁酉朔,日食。玛拉噶三上书求贡,许之。时鞑靼诸部内争保喇弑,䝉古勒克哷青吉斯玛拉噶杀保喇,更立他汗。史无名。
阿勒楚尔复与玛拉噶仇杀玛拉噶,杀其所立汗,逐阿勒楚尔,使使入贡,寻渡河掠大同。帝命抚宁侯朱永等征之。㑹玛拉噶再乞通贡,而别部长颇罗鼐旧作「字鲁乃,今改后仿此。
亦遣人入京,帝许之,诏永等驻军塞上。给事中程万里上言:「玛拉噶窥伺邉强,其情叵测。然臣度其有可败者三。近我邉地止二三日程,彼客我主,一也。兼并诸部驰驱不息,既骄且疲,二也。比来散逐水草,部落四分,兵力不一,三也。宜选精兵一万,统以骁将,使探玛拉噶所在,潜师𢷬之破可必也」。帝壮其言而不能用。
御经筵
故事,经筵讲毕,辞退,帝必口宣赐酒馔,阁臣、讲官并承旨叩谢出。及是,刘定之请以例赐毋烦玉音,自是君臣之间,无一辞相接,时咸以定之巽顺为过云。三月,召商辂,复入内阁。
驿召至京,以故官入阁。
夏四月,四川地震。
四川自去年六月至于是,月地三百七十五震,敕所在官吏修省,遣使祭其山川。
雷震南京午门。诏群臣修省言官劾罢户部尚书张睿、南京礼部侍郎俞纲等。于是陈文、彭时、商辂、刘定之、姚䕫字大章,桐庐人。
并乞免,上皆慰留。
六月,遣㐮城伯李瑾、隆之子
尚书程信等讨四川山都掌蛮。今四川叙州府兴文县,本西南蛮,地名大坝都掌,元置戎州,明降为县,后又改县曰兴文,即今县是也。通志:蛮有山都、六乡、水都四乡,而山都尤为强悍,叛服不常。
山都掌蛮叛,陷合江,注见前
等九县。朝议大发兵讨之,以瑾佩将军印,充总兵官,信进尚书,信先为兵部侍郎。
提督军务。师至永寕,明宣抚司,今改县为叙永㕔治。
。分道进所向克捷,先后焚贼塞二千,斩首三千,有竒,获铠仗、孳畜无算。又讨平九姓苗,明史地理志,永宁有九姓长官司地,今在叙永㕔界。
之不奉化者,改大坝为太平川长官司,今废为大坝营,在叙永㕔西北。
分都掌地,设官建治,山都,水都,分地以治
控制之。师还,瑾进为侯。信亦进秩兼大理卿,与白圭同莅兵部。
秋八月,増江西督赋官。
巡按御史赵敔言:「江西赋繁官少,催征不力,逋负者多,请増设司府佐贰官,俾专督理」。乃增布政使㕘政:一,南昌、吉安、抚、袁、临江、饶、瑞七府同知各一。
冬十二月,杖谪翰林院编修章懋字徳懋,□溪人。
黄仲昭、名潜,以字行,莆田人。
检讨庄㫤。字孔旸,江浦人。
以明年上元张灯,命词臣撰诗词进奉。懋、仲昭、㫤同疏进谏。略曰:今川广未靖,辽左多虞,三楚、豫章赤地千里,正陛下宵旰焦劳之日,不宜更耽宴乐,至翰林以论思为职。宣宗皇帝御制翰林箴曰:启沃之言,惟义与仁。尧、舜之道,□鲁以陈。张灯岂尧、舜之道,诗词非仁义之言。乞停止烟火,移此视听,明目达聪,省此赀财。赈饥恤困,则灾祲可销,太平可致。
帝以元夕张灯祖宗故事,责懋等妄言,杖之,谪懋仲昭知县。㫤通判。时以懋等与罗伦同称翰林四谏。懋等在道,以言官论救懋仲,昭改南京大理评事。㫤改南京行人司副。
戊子
四年春三月,禁勲戚请民田。夏四月,庆云伯周寿昌平人,周太后弟
求涿州田,许之。
先是,番僧扎实巴勒旧作「创实巴」,今改
乞静海地为常住田嘉善公主英宗女下嫁王增
,求文安地数百顷,德王请寿张地四千馀顷,皆予之。给事中邱𢎞字寛叔,上杭人。
等言:「洪武、永乐年间,以畿辅、山东土旷人稀,聴民开垦,永不科税。迩者权豪怙势,率指为闲田,奏乞至数十百顷,夫地逾百顷,古者百家恒产也,岂可徇一人之私而夺百家,恒产帝然之诏,自今请乞,皆不许扎实、巴勒等所乞,还之于民。未㡬,寿以太后弟冒禁求琢州田六十馀顷,帝不得已许之。自是翊圣夫人刘氏求通州、武清地三百馀顷,寿弟彧求武强、武邑地六百馀顷,皆予之。给事中李森字时茂,歴城人。
疏谏,不省。
加番僧封号。
西僧札巴置勒木灿,旧作「札巴坚参」,今改。
以秘密敎进封万行庄严,功徳最胜,智慧圆明能仁,感应显国,光敎𢎞妙,大悟法王,西天至善,金刚普济,大智慧佛,其徒封国师、锡诰命者不可胜计,服食器用僭拟王者,出入乘棕舆,卫卒执金吾仗前导,其他羽流加号真人、高士者,亦盈都下,而佞幸由兹进矣。
陈文卒。
文素以才自许,在外颇著绩效,及居宫端,行事鄙猥,既㕘大政,无所建明,子弟家人大通贿赂。罗伦论李贤夺情,文内愧,文为詹事时,方丁母忧。
阴助贤逐伦,益为时论所鄙。
六月,慈懿皇太后钱氏崩。谥孝庄皇后。
九月,葬孝庄皇后。初,英宗大渐,遗命曰:「钱皇后干秋万岁,后与我同葬」。方英宗北狩,后倾中宫赀佐迎驾,夜哀泣吁天,倦即卧,地损一股,以哭泣复损一日。及在南宫,英宗不自得,后曲慰解,故遗命如是。
大学士李贤退而书之。册及营裕陵,贤请营三圹,中旨不可,事遂寝。至是,周太后不欲后合葬,帝召大臣议,彭时曰:「合葬裕陵,主祔庙,定礼也」。翌日,又问,时对如前,帝曰:「朕岂不知,虑他日妨母后耳」。时与商辂、刘定之合辞言曰:「皇上大孝,当以先帝心为心。今若安厝于左而虚右以待将来,则两全其美矣」。帝颔之。是夕,时等复疏言:「汉文帝尊生母薄太后,而吕后仍葬长陵。宋仁宗追尊生母李宸妃,而章献刘后仍袝太庙。今若陵庙之制未合,则有乖前美,贻讥束叶」。下礼官及群臣集议,皆请如时言。帝曰:「乖礼非孝,违亲亦非孝,其议别卜」。明日,廷臣百四十七人并上疏谏。又明日,礼部尚书姚夔合诸大臣疏言:「天下者,祖宗之天下,皇上当守祖宗成法,岂可阿顺母后,显违前典」。帝犹豫未决。给事中毛𢎞字士广,鄞人。
倡言:「此大事,吾辈当以死争合」。群臣伏哭文华门外,帝命退众叩头曰:「不得旨,不敢退」。自已」至申,帝与太后皆感动,乃许之。群臣呼万岁出。
冬十一月,都督刘玉、字仲玺,磁州人。
副都御史项忠讨开城,今平凉府固原州,明初为开城县。
叛酋满俊平之。
满俊亦名满四,其祖自洪武初即率所部归附,世以千户畜牧为雄长,仍其故俗,无科徭,地在开城县固原里,俊素犷悍,藏匿奸盗,㑹有狱辞连俊,有司迹捕,至其家,多要索,遂激众为乱,据石城在固原州西北
,石城即唐吐蕃石堡,城在山巅,四壁削立,惟一径可縁而上,最称险固,官军讨之,屡为所败,不数月,众至数万,闗中震动,乃以玉为平虏副将军忠总督军务讨之。既抵石城,前军已屡败,贼乘胜逐之,玉中流矢被围,众欲退,忠斩一千户以徇,亲当矢石不少避,玉得出,复连战数十,贼大衂,会天寒甚,忠虑贼乘冻,渡河与套冦合,乃督兵直薄城下,列围困之,有贼夜出汲被获,忠贳其死,赐之金带钩,縦归,使诱俊出战,伏兵擒焉,贼尽殱,于是毁石城,送俊京师,伏诛。
己丑
,五年夏五月,以礼部侍郎万安字循吉,眉州人。
兼翰林学士,入内阁预机务。
安由编修累迁礼部左侍郎,外宽而中深。同年生詹事李泰,中官永昌养子也,齿少于安,安兄事之,得其欢,泰毎当迁,必推安出已上,至是议简,阁臣复推安,曰:「子先之,我不患不至。故安得入阁,而泰忽暴病死,安无学术?既柄用,惟日事请托,结诸阉为内援。时万贵妃宠冠后宫,安使内使致殷勤,自称子侄行妃,尝自愧,无门阀,闻则大喜,妃弟锦衣指挥通,遂以族属数过安家,两家妇女日相往来,通妻著籍禁中,恣出入,安得备知宫中动静,益自固。
六月癸丑朔,日食。
秋八月,吏部侍郎兼学士刘定之卒,谥文安。
下刑部郎中彭韶字凤仪,莆田人。
监察御史季琮于狱。太后弟周彧奏乞武强、武邑民田不及赋额者,籍为闲田。彧已乞二县地六百顷,此又欲于其外籍民田也。
帝遣官按视,皆民所垦辟输赋者,因据籍步之,毎亩百步,馀没入为闲田,得七十馀顷。彧不满,复言于帝,改命韶、琮覆视。韶、琮往,不复步田,周视径归,上疏自劾曰:「真定田自祖宗时许民垦种,即为恒产除租赋以劝力农。功臣、戚里家与国咸休,岂当与争尺寸地!臣诚不忍夺小民衣食,附益贵戚,请伏奉使无状罪」。疏入,诏以田归民而责韶,琮方命下诏狱,言官争论救,乃释。
冬十一月,起复韩雍,总督两广。
先是,雍以两广地大事殷,请于东西各设巡抚,帝可之,而命雍总理军事,未㡬,雍以忧归,贼复炽,佥事陶鲁字自强,郁林人
言:「两广地势错互,当如臂指相使,不可离析,近贼入广西,臣与广东三司议调兵,匝月未决,以是贼得大肆劫掠,乞仍命大臣一人总之,庶事权归一,而责有所归」。乃起雍为总督,开府梧州。
庚寅
六年春二月,遣使分巡州郡。
兵部尚书白圭等言:「陜西屡遭冦掠,川、广盗攘未息,疫疠行于闽越,灾异见于淮南,两畿齐豫,雨雪愆期,二麦槁死,荆、襄流民动数十万,奸盗由之,乞简大臣循行天下,便宜兴革」。于是遣大理寺少卿宋旻、浙江淳安人。
、侍郎曾翬、字时叔,泰和人。
原杰、字子英,阳城人。
黄琮、副都御史滕昭巡视畿南大名诸府
,浙江、河南、四川、福建敕遣之,奏斥贪残吏甚众。其南直𨽻陜西、山西、山东、湖广,荆㐮两广,贵州有巡按者。江西有抚民按察使者及云南多土官,皆不遣使,责所在司恤民察吏。
三月,命抚宁侯朱永、都御史王越字世昌,浚人
等御敌延绥。先是,玛拉噶虽求贡,而屡犯延绥,守将许宁字志道,贵之子
撃退之,事在四年。
寻复纠三卫入冦榆林,大扰,大同巡抚王越遣宁及杨信等连败之。事在五年。
至是,颇罗鼐与阿勒楚尔合别部伽嘉、色凌旧作「癿加思兰
博勒呼旧作孛罗忽,今并改。
亦入据河套。伽嘉色凌旧居土鲁番,在哈密西,今属辟展。其东为火州,即唐髙昌县,又东为柳陈,即唐柳中县,其西有交河,即唐交河县治。
天顺间,尝遣使朝贡,朝廷使往抚谕之,已乃稍引而东,与诸部相雄长,遂窃入套中,为久逺计。延绥告急,帝命永为将军,以越㕘赞军务,往御之。永至,数以捷闻,越等皆论功升赏,而敌据套自如。既而帝以兵部尚书白圭言命廷议大发兵捜套,乃以武靖侯赵辅为将军,节制诸路,王越仍督师。敌大入延绥,辅不能御,未㡬召还,以寕旨伯刘聚代之,聚亦未有功。而玛拉噶颇罗鼐稍衰,败伽嘉色凌繋杀阿勒楚尔结元裔,们都埒居套中,称汉伽嘉色。凌为太师,事在八年。按「们都埒」旧作「满都鲁」,今改后仿此。
夏四月,旱。
北畿、山东、河南大旱,陜西、四川、山西、两广、云南并饥。六月戊申朔,日食。
大水。
顺天、河间、永平诸府大水,时旱涝相仍,民食草木㡬尽,従吏部尚书姚夔请,遣使赈恤。
秋七月,皇子即孝宗
,生于西内皇子母。纪氏,贺县人,本土官女,征蛮俘入掖庭,警敏通文字,命守内藏。时万贵妃专宠而妒,后宫有娠者皆堕之,帝偶行内藏,妃应对称旨,恱幸之,遂有娠。万贵妃知而恚甚,命婢钩治之,婢谬报曰病痞,乃谪居安乐堂。久之,皇子生,使门监张敏同安人
溺焉,敏惊曰:「上未有子,奈何弃之!」稍哺粉饵饴密,藏之他室,贵妃日伺无所得时吴后废居西内,近安乐堂,密知其事,往来哺养,帝与妃不知也。辛卯
七年春正月,以余子俊字子英,青神人
,巡抚延绥,时冦数入邉,兵部尚书白圭请罢延绥巡抚王锐迁安人
,推陜西布政余子俊代之。先是,延绥镇治绥徳州属县米脂宋砦,元为县,今属绥徳州
吴堡亦宋砦,元为县,今属葮州
,孤悬镇外冦,以轻骑入掠,镇兵觉而追之辄不及,往往得利去,子俊既至,乃徙镇榆林,増益兵卫,攻守器毕具,榆林遂为重镇,冦抄渐稀,军民得安耕牧。
始立漕粟长运法。
初,宣徳间,従平江伯陈瑄请立兊运法。事具前
,至是,应天巡抚滕昭又变为长运令,运军径赴江南,水次交兊曰:「改兊加耗外,复石增米一斗」。后数年,命淮徐临徳四仓之米悉改,水次交兊,而官军长运遂为定制。二月,增设芜湖、荆州、杭州钞闗。
初,抽分竹木,止取钞后,易以银。冬十月,命刑部侍郎王恕总督河道。英宗初,命官督漕,分济宁南、北为二。侍郎郑辰字文枢,浙江西安人。
治其南。副都御史贾谅字子信,峄县人。
治其北。至是,河道淤塞,廷议分漕河、沛县以南、徳州以北及山东为三道,各委曹郎及监司专理,且请简风力大臣一人总理其事,于是始命恕为总河。
十一月,立子佑极柏贤妃出。
为皇太子。佑极以五年四月生,至是立为太子。明年二月卒,谥悼恭。传者谓万贵妃害之也。
十二月,彗星犯紫微。
光长竟天正昼,犹见帝避正殿,撤乐,敕群臣修省,条时政得失。彗至明年正月乃灭。
见阁臣于文华殿。
彗星久见,群臣多言君臣否隔,宜时召大臣议政,大学士彭时、商辂力请中官约以御殿日召对,且曰:「初见时情未洽,勿多言,姑俟他日」。将入,复约如初,比见时,言天变可畏,帝曰:「已知卿等宜尽心」。时又言:「昨御史有疏,请减京官俸薪,武臣不免觖望,乞如旧便」。帝可之,万安遂顿首呼万岁,欲出,时辂不得已,皆叩头退,中官戏朝臣曰:「若辈尝言,不及时召见,及见止,知呼万岁耳!」一时传笑,谓之「万岁阁老」,帝自是不复召见大臣,其后尹直入阁,欲请见计事,安止之曰:君不闻彭公邪?请召对,一语不合,辄叩头呼万岁,今吾辈每事尽言,太监择而闻之,上无不允者,胜面对多矣!」
壬辰
,八年春二月,预征山西、河南、陜西明年赋,时议发兵搜套事见前
,于是内地骚然。兵科给事中梁璟字廷英,崞县人
言:「山西预征草豆,毎夫科银或至二十两,岁旱民饥,逃亡载路,太原一县,五月内已有三百八十馀家,人心骇惧,乞发帑补买,以苏民困」。事下戸部,议格不行。
夏四月,旱。
京畿连月不雨,运河水涸。五月,占城遣使告难。
占城自洪武二年遣使奉表入贡,代著恭顺。前年,安南国王黎灏攻破占城,掳其王盘罗茶全王弟盘罗茶,恱逃山中,遣使告难。兵部言:「安南并吞与国,若不为处分,非惟失占城归附之心,亦恐启安南跋扈之志。宜遣官赍敕宣谕,还其国王及家属」。帝虑安南逆命,欲俟其贡使至,赐敇责之。至是,以盘罗茶恱请封命,遣给事中陈俊「俊」,明史作「俊」。按同时有两陈,俊一为户部侍郎,一即此。
等赍诏往,而占城已为黎灏所据,不克入。
秋,南畿、浙江大水。
癸巳
九年春正月,土鲁番据哈密。初,哈密忠顺王布拉噶旧作「卜别革,今改。
卒,无子,王母主国事伽嘉色凌见哈密无主,乘隙侵掠,谋据其地。成化二年,其头目奏谓以都督同知巴图穆尔旧作巴塔木儿,今改,后仿此。
袭封王爵,词极哀切。帝乃擢巴图穆尔为都督,摄行国王事。又卒,其子哈商旧作罕慎,今改后仿此。
请袭都督。帝许之,而不命其主国事,政令无所出。时土鲁畨酋阿里旧作阿力,今改,后仿此。
自称「苏勒坦旧作速檀,今改。
乘机袭破哈密城,虏王母及金印去,留其妹婿伊兰,旧作牙兰,今改,后仿此。
镇之。兵部言:「哈密实西域咽喉,弃而不救,恐赤斤䝉古苦峪,城名,今在西安府渊泉县东南。
沙州等亦为所胁,则我之藩篱尽撤而甘肃之患方殷,使套冦不退,闗中供亿愈难矣」。乃遣都督同知李文学、通政刘文四川荣县人
往甘肃经略文学,檄哈商及赤斤罕东黙克埒畨部名在哈密北,旧作也。克力今改,后仿此。
诸部集兵进讨。
三月,畿南、山东大饥,民相食,山东境内忽黑暗如夜,又大饥,死者相枕,籍骼无馀胔。乃命免今年租。
夏四月辛酉朔,日食。
阅武臣骑射。
帝以武备废弛,乃御西苑,命将官骑射,黜指挥李胜等四十六人。已而重阅西苑,罢定㐮,伯郭嵩登之子
等四人。
秋九月,镇守浙江太监李义杀指挥马璋,不问。义至宁波,指挥马璋馈白金二十两,意不慊,遂杖杀之。璋母讼于朝,上命义自陈,言「因公事杖璋,璋病死,非毙杖也」。帝命宥之。
总督延绥军务王越袭冦于红盐池,在榆林府西北,与宁夏府接界
破之。自成化初以来,邉患日炽,至是们都埒博勒呼伽。
嘉色凌大举深入,直抵秦州安定诸邑,总督延绥军务王越策冦,尽锐西出而不备东偏,乃率总兵官许宁、游击将军周玉字廷壁,滁人
各将兵四千六百人,従榆林红儿山在榆林府北
出境,尽夜兼行,涉白盐滩即白盐池在定邉县西北
北又百馀里,探知贼老弱俱在红盐池,乃分兵为十覆,而身率宁玉张两翼,直薄其营,伏兵又従后夹撃,大破之,焚其庐帐而还,及冦饱掠归,则妻子畜产已荡尽,相对痛哭,自是逺徙北去,不复居河套间,盗边不敢大入,亦数遣使通贡西陲,得息肩者数年。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一百五 ��》卷一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