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曰:此篇论陪臣专恣,因明性习知愚,礼乐本末,六蔽之恶,《二南》之美,君子小人为行各异,今之与古,其疾不同。以前篇首章言大夫之恶,此篇首章记家臣之乱,尊卑之差,故以相次也。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孔曰:「阳货,阳虎也。季氏家臣,而专鲁国之政,欲见孔子,使仕。」
归孔子豚。孔曰:「欲使往谢,故遗孔子豚。」
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孔曰:「涂,道也。于道路与相逢。」
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马曰:「言孔子不仕,是怀宝也。知国不治而不为政,是迷邦也。」
「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孔曰:「言孔子栖栖好从事,而数不遇,失时,不得为有知。」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马曰:「年老,岁月已往,当急仕。」
孔子曰:「诺,吾将仕矣。」孔曰:「以顺辞免。」
○正义曰:此章论家臣专恣,孔子逊辞远害之事也。「阳货欲见孔子」者,阳货,阳虎也。盖名虎,字货。为季氏家臣,而专鲁国之政,欲见孔子,将使之仕也。「孔子不见」者,疾其家臣专政,故不与相见。「归孔子豚」者,归,遗也。豚,豕之小者。阳货欲使孔子往谢,因得从容见之,故遗孔子豚也。「孔子时其亡而往拜之」者,谓伺虎不在家时,而往谢之也。「遇诸涂」者,涂,道也。孔子既至货家,而反于道路,与相逢也。「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者,货呼孔子,使来就己,言我与汝有所言也。「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者,此阳货谓孔子之言也。宝以喻道德,言孔子不仕,是怀藏其道德也。知国不治,而不为政,是使迷乱其国也。仕者当拯弱兴衰,使功被当世,今尔乃怀宝迷邦,可以谓之仁乎?「曰:不可」者,此孔子逊辞,言如此者,不可谓之仁也。「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者,此亦阳货谓孔子辞。亟,数也。言孔子栖栖好从事,而数不遇,失时,可谓有知者乎?不得为有知也。「曰:不可」者,此亦孔子逊辞,言如此者,不可谓之知也。「日月逝矣,岁不我与」者,此阳货劝孔子求仕之辞。逝,往也。言孔子年者,岁月已往,不复留待我也,当急求仕。「孔子曰:诺。吾将仕矣」者,诺,应辞也。孔子知其劝仕,故应答之,言我将求仕,以顺辞免去也。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孔曰:「君子慎所习。」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孔曰:「上知不可使为恶,下愚不可使强贤。」
○正义曰:此章言君子当慎其所习也。性,谓人所禀受,以生而静者也,未为外物所感,则人皆相似,是近也。既为外物所感,则习以性成。若习于善则为君子,若习于恶则为小人,是相远也,故君子慎所习。然此乃是中人耳,其性可上可下,故遇善则升,逢恶则坠也。孔子又尝曰:唯上知圣人不可移之使为恶,下愚之人不可移之使强贤。此则非如中人性习相近远也。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孔曰:「子游为武城宰。」
夫子莞尔而笑,莞尔,小笑貌。
曰:「割鸡焉用牛刀?」孔曰:「言治小何须用大道。」
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孔曰:「道,谓礼乐也。乐以和人,人和则易使。」
子曰:「二三子!孔曰:「从行者。」
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孔曰:「戏以治小而用大道。」
○正义曰:此章论治民之道也。「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者,之,适也。武城,鲁邑名。时子游为武城宰,意欲以礼乐化导于民,故弦歌。孔子因适武城,而闻其声也。「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者,莞尔,小笑貌。言鸡乃小牲,割之当用小刀,何用解牛之大刀,以喻治小何须用大道。今子游治小用大,故笑之。「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者,子游见孔子笑其治小用大,故称名而引昔闻夫子之言以对之。道,谓礼乐也。礼节人心,乐和人声。言若在位君子学礼乐则爱养下人也,若在下小人学礼乐则人和而易使也。「子曰:二三子」者,呼其弟子从行者也。「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者,孔子语其从者,言子游之说是,我前言戏之以治小而用大道,其实用大是也。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孔曰:「弗扰为季氏宰,与阳虎共执季桓子,而召孔子。」
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孔曰:「之,适也。无可之则止,何必公山氏之适。」
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兴周道于东方,故曰东周。
○正义曰:此章论孔子欲不避乱而兴周道也。「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者,弗扰,即《左传》公山不狃也,字子泄,为季氏费邑宰,与阳虎共执季桓子,据邑以畔,来召孔子,孔子欲往从之也。「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者,上下二「之」俱训为适。末,无也。已,止也。子路以为,君子当去乱就治,今孔子乃欲就乱,故不喜说,且曰:无可适也则止之,何必公山氏之适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者,孔子答其欲往之意也。徒,空也。言夫人召我者,岂空然哉,必将用我道也。如有用我道者,我则兴周道于东方,其使鲁为周乎!吾是以不择地而欲往也。
○正义曰:案定五年《左传》曰:「六月,季平子行东野。还,未至,丙申,卒于房。阳虎将以玙璠敛,仲梁怀弗与,曰:『改步改玉。』阳虎欲逐之,告公山不狃。不狃曰:『彼为君也,子何怨焉?』既葬,桓子行东野,及费。子泄为费宰,逆劳于郊,桓子敬之。劳仲梁怀,仲梁怀弗敬。子泄怒,谓阳虎:『子行之乎?』九月,乙亥,阳虎囚季桓子。」是其事也。至八年,又与阳虎谋杀桓子。阳虎败而出。至十二年,「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率费人以袭鲁。国人败诸姑蔑。二子奔齐。」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孔曰:「不见侮慢。」
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孔曰:「应事疾则多成功。」
惠则足以使人。」
○正义曰:此章明仁也。「子张问仁于孔子」者,问何如斯可谓之仁也。「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者,言为仁之道有五也。「请问之」者,子张复请问五者之目也。「曰:恭,宽,信,敏,惠」者,此孔子略言为仁五者之名也。「恭则不侮」者,此下孔子又历说五者之事也。言己若恭以接人,人亦恭以待己,故不见侮慢。「宽则得众」者,言行能宽简则为众所归也。「信则人任焉」者,言而有信则人所委任也。「敏则有功」者,敏,疾也,应事敏疾则多成功也。「惠则足以使人」者,有恩惠则人忘其劳也。
佛肸召,子欲往。孔曰:「晋大夫赵简子之邑宰。」
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孔曰:「不入其国。」
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孔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皂。言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于涅而不黑,喻君子虽在浊乱,浊乱不能污。」
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匏,瓠也。言瓠瓜得系一处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当东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滞一处。
○正义曰:此章亦言孔子欲不择地而治也。「佛肸召,子欲往」者,佛肸为晋大夫赵简子之中牟邑宰,以中牟畔,来召孔子,孔子欲往从之也。「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者,言君子不入不善之国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者,言今佛肸以中牟畔,则是身为不善,而子欲往,如前言何?「子曰:然,有是言也」者,孔子答云,虽有此不入不善之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者,孔子之意,虽言不入不善,缘君子见几而作,亦有可入之理,故谓之作譬。磷,薄也。涅,水中黑土,可以染皂。缁,黑色也。人岂不曰,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于涅而不黑,以喻君子,虽居浊乱,浊乱不能污也。「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者,孔子又为言其欲往之意也。匏,瓠也。瓠瓜得系一处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当东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滞一处。江熙云:夫子岂实之公山佛肸乎?欲往之意,以示无系,以观门人之意。如欲居九夷,乘桴浮于海耳。子路见形而不及道,故闻乘桴而喜闻,闻之公山而不说,升堂而未入室,安得圣人之趣?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六言六蔽者,谓下六事:仁,知,信,直,勇,刚也。
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孔曰:「子路起对,故使还坐。」
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孔曰:「仁者爱物,不知所以裁之,则愚。」
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孔曰:「荡,无所适守。」
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孔曰:「父子不知相为隐之辈。」
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孔曰:「狂,妄抵触人。」
○正义曰:此章劝学也。「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者,蔽,谓蔽塞不自见其过也。孔子呼子路而问之曰:「汝尝闻六言不学而皆蔽塞者乎?」「对曰:未也」者,子路对言,未曾闻也。「居!吾语女」者,居,由坐也。礼:「君子问更端,则起。」子路起对,故使还坐。吾将语女也。「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者,此下历说六言六蔽之事也。学者,觉也,所以觉寤未知也。仁之为行,学则不固,是以爱物好与曰仁。若但好仁,不知所以裁之,所施不当,则如愚人也。「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者,明照于事曰知,若不学以裁之,则其蔽在于荡逸无所适守也。「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者,人言不欺为信,则当信义。若但好信,而不学以裁之,其蔽在于贼害,父子不知相为隐之辈也。「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者,绞,切也。正人之曲曰直,若好直不好学,则失于讥刺太切。「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者,勇,谓果敢,当学以知义。若好勇而不好学,则是有勇而无义,则为贼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者,狂,犹妄也。刚者无欲,不为曲求。若好恃其刚,不学以制之,则其蔽也妄抵触人。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包曰:「小子,门人也。」
《诗》,可以兴,孔曰:「兴,引譬连类。」
可以观,郑曰:「观风俗之盛衰。」
可以群,孔曰:「群居相切瑳。」
可以怨。孔曰:「怨刺上政。」
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孔曰:「迩,近也。」
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马曰:「《周南》、《召南》、《国风》之始。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三纲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而不为,如向墙而立。」
○正义曰:此章劝人学《诗》也。「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者,小子,门人也。莫,不也。孔子呼门人曰:何不学夫《诗》也。「《诗》,可以兴」者,又为说其学《诗》有益之理也。若能学《诗》,《诗》可以令人能引譬连类以为比兴也。「可以观」者,《诗》有诸国之风俗,盛衰可以观览知之也。「可以群」者,《诗》有「如切如磋」,可以群居相切磋也。「可以怨」者,《诗》有「君政不善则风刺之」,「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可以怨刺上政。「迩之事父,远之事君」者,迩,近也。《诗》有《凯风》、《白华》,相戒以养,是有近之事父之道也。又有《雅》、《颂》君臣之法,是有远之事君之道也。言事父与君,皆有其道也。「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者,言诗人多记鸟兽草木之名以为比兴,则因又多识于此鸟兽草木之名也。「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者,为,犹学也。孔子谓其子伯鱼曰:女学《周南》、《召南》之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者,又为说宜学《周南》、《召南》之意也。墙面,面向墙也。《周南》、《召南》,《国风》之始,三纲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若学之,则可以观兴;人而不为,则如面正向墙而立,无所观见也。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郑曰:「玉,圭璋之属。帛,束帛之属。言礼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贵者,乃贵其安上治民。」
乐云乐云,锺鼓云乎哉?」马曰:「乐之所贵者,移风易俗,非谓锺鼓而已。」
○正义曰:此章辨礼乐之本也。「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者,玉,圭璋之属;帛,束帛之属,皆行礼之物也。言礼之所云,岂在此玉帛云乎哉者?言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贵者,在于安上治民。「乐云乐云,锺鼓云乎哉」者,锺鼓,乐之器也。乐之所贵者,贵其移风易俗,非谓贵此锺鼓铿锵而已,故孔子叹之。重言之者,深明乐之本不在玉帛锺鼓也。
子曰:「色厉而内荏,孔曰:「荏,柔也。为外自矜厉而内柔佞。」
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孔曰:「为人如此,犹小人之有盗心。穿,穿壁。窬,窬墙。」
○正义曰:此章疾时人体与情反也。厉,矜庄也。荏,柔佞也。穿,穿壁。窬,窬墙也。言外自矜厉,而内柔佞,为人如此,譬之犹小人,外虽持正,内常有穿壁窬墙窃盗之心也与。
子曰:「乡原,德之贼也。」周曰:「所至之乡,辄原其人情,而为意以待之,是贼乱德也。。」一曰:「乡,向也,古字同。谓人不能刚毅,而见人辄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贼德。」
○正义曰:此章疾时人之诡随也。旧解有二:周曰:「所至之乡,辄原其人情,而为意以待之,是贼乱德也。」何晏云:「一曰:乡,向也,古字同。谓人不能刚毅,而见人辄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贼德也。」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马曰:「闻之于道路,则传而说之。」
○正义曰:此章疾时人不习而传之也。涂亦道也。言闻之于道路,则于道路传而说之,必多谬妄,为有德者所弃也。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孔曰:「言不可与事君。」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之,楚俗言。
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郑曰:「无所不至者,言其邪媚,无所不为。」
○正义曰:此章论鄙夫之行也。「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者,言凡鄙之人不可与之事君也。「其未得之也,患得之」者,此下明鄙夫不可与事君之由也。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也。言其初未得事君也,时常患己不能得事君也。「既得之,患失之」者,言不能任直守道,常忧患失其禄位也。「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者,苟,诚也。若诚忧失之,则用心顾惜,窃位偷安,言其邪媚无所不为也。以此故不可与事君也。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包曰:「言古者民疾与今时异。」
古之狂也肆,包曰:「肆,极意敢言。」
今之狂也荡;孔曰:「荡,无所据。」
古之矜也廉,马曰:「有廉隅。」
今之矜也忿戾;孔曰:「恶理多怒。」
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正义曰:此章论今人浇薄,不如古人也。「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者,亡,无也。言古者淳朴之时,民之行有三疾,今也浇薄,或是亦无也。言古者民疾与今时异。「古之狂也肆」者,此下历言三疾也。肆,谓极意敢言,多抵触人也。「今之狂也荡」者,谓忿怒而多咈戾,恶理多怒。「古之愚也直」者,谓心直而无邪曲。「今之愚也诈而已矣」者,谓多行欺诈自利也。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王曰:「巧言无实,令色无质。」
○正义曰:此章与《学而篇》同。弟子各记所闻,故重出之。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孔曰:「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恶其邪好而夺正色。」
恶郑声之乱雅乐也,包曰:「郑声,淫声之哀者。恶其乱雅乐。」
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孔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悦媚时君,倾覆国家。」
○正义曰:此章记孔子恶邪夺正也。「恶紫之夺朱也」者,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恶其邪好而夺正色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者,郑声,淫声之哀者。恶其淫声乱正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悦媚时君,倾覆国家也。
○正义曰:云「朱,正色。紫,间色」者,皇氏云:正,谓青赤田白黑五方正色。不正,谓五方间色,绿红碧紫骝黄色是也。青是东方正,绿是东方间。东为木,木色青。木克土,土色黄,并以所克为间,故绿色青黄也。朱是南方正,红是南方间。南为火,火色赤。火克金,金色白,故红色赤白也。白是西方正,碧是西方间。西为金,金色白。金克木,木色青,故碧色青白也。黑是北方正,紫是北方间。北方水,水色黑。水克火,火色赤,故紫色赤黑也。黄是中央正,骝黄是中央间。中央土,土色黄。土克水,水色黑,故骝黄色黄黑也。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言之为益少,故欲无言。
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正义曰:此章戒人慎言也。「子曰:予欲无言」者,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以言之为益少,故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者,小子,弟子也。子贡闻孔子不欲言,故告曰:「夫子若不言,则弟子等何所传述?」「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者,此孔子举天亦不言而令行以为譬也。天何尝有言语哉?而四时之令递行焉,百物皆依时而生焉,天何尝有言语教命哉?以喻人若无言,但有其行,不亦可乎!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孺悲,鲁人也。孔子不欲见,故辞之以疾。为其将命者不已,故歌令将命者悟,所以令孺悲思之。
○正义曰:此章盖言孔子疾恶也。「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者,孺悲,鲁人也。来欲见孔子,孔子不欲见,故辞之以疾也。「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者,将犹奉也。奉命者,主人传辞出入人也。初,将命者来,入户言孺悲求见,夫子辞之以疾。又为将命者不已,故取瑟而歌,令将命者闻之而悟,己无疾,但不欲见之,所以令孺悲思之。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马曰:「《周书·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钻火各异木,故曰改火也。」
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孔曰:「旨,美也。责其无仁恩于亲,故再言『女安,则为之』。」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马曰:「子生未三岁,为父母所怀抱。」
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孔曰:「自天子达于庶人。」
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孔曰:「言子之于父母,『欲报之恩,昊天罔极』,而予也有三年之爱乎!」
○正义曰:此章论三年丧礼也。「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者,《礼·丧服》为至亲者三年。宰我嫌其期月大远,故问于夫子曰:「三年之丧,期已久矣乎?」「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者,此宰我又说丧不可三年之义也。言礼检人迹,乐和人心,君子不可斯须去身。惟在丧则皆不为也。不为既久,故礼坏而乐崩也。「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者,宰我又言,三年之丧,一期为足之意也。夫人之变迁,本依天道。一期之间,则旧谷已没,新谷已成。钻木出火谓之燧。言钻燧者又已改变出火之木。天道万物既已改新,则人情亦宜从旧,故丧礼但一期而除,亦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者,孔子见宰我言至亲之丧,欲以期断,故问之。言礼为父母之丧,既殡,食粥,居倚庐,斩衰三年。期而小祥,食菜果,居垩室,练冠縓缘,要绖不除。今女既期之后,食稻衣锦,于女之心,得安否乎?「曰:安」者,宰我言,既期除丧,即食稻衣锦,其心安也。「女安,则为之」者,孔子言,女心安,则自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者,孔子又为说不可安之礼。旨,美也。言君子之居丧也疾,即饮酒食肉,虽食美味,不以为甘,虽闻乐声,不以为乐,寝苫枕块,居处不求安也。故不为食稻衣锦之事。今女既心安,则任自为之。责其无仁恩于亲,故再言「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者,予,宰我名。宰我方当愚执,夫子不欲面斥其过,故宰我既问而出去,孔子对二三子言曰:夫宰予不仁于父母也!凡人子生未三岁,常为父母所怀抱,既三年,然后免离父母之怀。是以圣人制丧礼,为父母三年。「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者,通,达也。谓上自天子,下达庶人,皆为父母三年,故曰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者,为父母爱己,故丧三年。今予也不欲行三年之服,是有三年之恩爱于父母乎?
○正义曰:云「《周礼·月令》有更火之文」者,《周书》,孔子所删《尚书》百篇之馀也,晋成康中得之汲冢,有《月令》篇,其辞今亡。案《周礼》「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时变国火,以救时疾」。郑玄注云:「行犹用也。变犹易也。」郑司农说以《鄹子》曰:「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其文与此正同。释者云:「榆柳青故春用之,枣杏赤故夏用之,桑柘黄故季夏用之,柞楢白故秋用之,槐檀黑故冬用之。」
○正义曰:《礼记·三年问》云:「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郑玄云:「达,谓自天子至于庶人。」《丧服四制》曰:「此丧之所以三年,贤者不得过,不肖者不得不及。」《檀弓》曰:「先王制礼也,过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也。」圣人虽以三年为文,其实二十五月而毕,若驷之过隙,然而遂之,则是无穷也,故先王为之立中制节,壹使足以成文理则释之矣。《丧服四制》曰:「始死,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忧,恩之杀也。」故孔子云:「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也。」所以丧必三年为制也。
○正义曰: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者,《小雅·蓼莪》文。郑笺云:「之犹是也。我欲报父母是德,昊天乎,我心无极。」云「予也有三年之爱乎」者,言宰予不欲服丧三年,是无三年之爱也。缪协云:「尔时礼坏乐崩,三年不行。宰我大惧其往,以为圣人无微旨以戒将来,故假时人之谓,启愤于夫子,义在屈己以明道也。」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马曰:「为其无所据乐,善生淫欲。」
○正义曰:此章疾人之不学也。「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者,言人饱食终日,于善道无所用心,则难以为处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者,贤,胜也。已,止也。博,《说文》作簙,扃戏也,六箸十二棋也。古者乌胄作簙。围棋谓之奕。《说文》弈从廾,言竦两手而执之。棋者所执之子,以子围而相杀,故谓之围棋。围棋称弈者,又取其落弈之义也。夫子为其饱食终日,无所据乐,善生淫欲,故教之曰:「不有博弈之戏者乎?若其为之,犹胜乎止也。」欲令据此为乐,则不生淫欲也。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正义曰:此章抑子路也。「子路曰:君子尚勇乎」者,子路有勇,意谓勇可崇尚,故问于夫子曰:「君子当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者,言君子不尚勇而上义也。上即尚也。「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者,君子指在位者,合宜为义。言在位之人,有勇而无义,则为乱逆。在下小人,有勇而无义,则为盗贼。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包曰:「好称说人之恶,所以为恶。」
恶居下流而讪上者,孔曰:「讪,谤毁。」
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马曰:「窒,窒塞也。」
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孔曰:「徼,抄也。抄人之意,以为己有。」
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包曰:「讦,谓攻发人之阴私。」
○正义曰:此章论人有恶行可憎恶也。「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者,君子谓夫子也。子贡问:夫子之意亦有憎恶者乎?「子曰:有恶」者,答言有所憎恶也。「恶称人之恶」者,谓好称说人之恶,所以恶之。「恶居下流而讪上」者,讪,谤毁也。谓人居下位而谤毁在上,所以恶之也。「恶勇而无礼」者,勇而无礼义为乱,所以恶之也。「恶果敢而窒」者,窒,谓窒塞。谓好为果敢,窒塞人之善道,所以恶之也。「曰:赐也亦有恶乎」者,子贡言,赐也亦有所憎恶也。「恶徼以为知」者,徼,抄也。礼「毋抄说」,若抄人之意,以为己有,所以恶之。「恶不孙以为勇」者,孙,顺也。君子义以为勇。若以不顺为勇者,亦可恶也。「恶讦以为直」者,讦,谓攻发人之阴私也。人之为直,当自直。己若攻发他人阴私之事,以成已之直者,亦可恶也。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正义曰:此章言女子与小人皆无正性,难畜养。所以难养者,以其亲近之则多不孙顺,疏远之则好生怨恨。此言女子,举其大率耳。若其禀性贤明,若文母之类,则非所论也。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郑曰:「年在不惑而为人所恶,终无善行。」
○正义曰:此章言人年四十犹为恶行,而见憎恶于人者,则是其终无善行也已。以其年在不惑,而犹为人所恶,必不能追改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