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曰:此篇唯记孔子在鲁国乡党中言行,故分之以次前篇也。此篇虽曰一章,其间事义亦以类相从,今各依文解之。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王曰:「恂恂,温恭之貌。」
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郑曰:「便便,辩也。虽辩而谨敬。」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孔曰:「侃侃,和乐之貌。」
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孔曰:「訚訚,中正之貌。」
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马曰:「君在,视朝也。踧踖,恭敬之貌。与与,威仪中适之貌。」
○正义曰:此一节记言语及趋朝之礼容也。「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恂恂,温恭之貌。言孔子在于乡党中,与故旧相接,常温和恭敬,恂恂然如似不能言语者,道其谦恭之甚也。凡言「如也」者,皆谓如此义也。「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者,便便,辨也。宗庙,行礼之处,朝廷,布政之所,当详问极言,故辨治也。虽辨而唯谨敬。「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者,侃侃,和乐之貌。訚訚,中正之貌。下大夫稍卑,故与之言,可以和乐。上大夫,卿也,爵位既尊,故与之言,常执中正,不敢和乐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者,君在,谓视朝时也;踧踖,恭敬之貌;与与,威仪中适之貌。既当君在之所,故恭敬,使威仪中适,不敢解惰也。
君召使摈,郑曰:「君召使摈者,有宾客使迎之。」
色勃如也,孔曰:「必变色。」
足躩如也。包曰:「足躩,盘辟貌。」
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郑曰:「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一俯一仰,衣前后襜如也。」
趋进,翼如也。孔曰:「言端好。」
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郑曰:「复命白君,宾已去矣。」
○正义曰:此一节言君召孔子,使为摈之礼也。摈,谓主国之君所使出接宾者也。「色勃如也,足躩如也」者,勃然变色也。足躩,盘辟貌。既传君命以接宾,故必变色而加肃敬也。足容盘辟,躩然不敢懈慢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者,谓交摈传命时,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一俯一仰,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者,谓疾趋而进,张拱端好,为鸟之张翼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谓宾礼毕,上摈送宾出,反告白君,已去矣,不反顾也。
○正义曰:云「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者,谓传摈时也。案诸侯自相为宾之礼,凡宾主各有副,宾副曰介,主副曰摈及行人。若诸侯自行,则介各从其命数。至主国大门外,主人及摈出门相接。若主君是公,则摈者五人,侯伯则摈者四人,子男则摈者二人。所以不随命数者,谦也,故并用强半之数也。宾若是公,来至门外,直当闑西,去门九十步而下车,当轵北乡而立。郑注《考工记》云:「轵,毂末也。」其侯伯立当前侯胡下,子男立当衡。注:「衡谓车轭。」其君当轸,而九介立在君之北,逦迤西北,并东乡而列。主公出,直闑东,南西乡立。摈在主人之南,逦迤东南立,并西乡也。使末摈与末介相对,中间傍相去三丈六尺。列摈、介既竟,则主君就摈求辞。所以须求辞者,不敢自许,人求诣已,恐为他事而至,故就求辞,自谦之道也。求辞之法,主人先传求辞之言与上摈,上摈以至次摈,次摈继传以至末摈,末摈传与宾末介,末介以次继传,上至于宾。宾答辞随其来意,又从上介而传,下至末介,末介又传与末摈,末摈传相次而上至于主人。传辞既竟,而后进迎宾至门。知摈、介朝位如此者,《大行人职》文。又知传辞拜迎宾前至门者,《司仪职》文。其传辞,《司仪》之交摈也。其列摈、介,传辞委曲,约《聘礼》文。若诸侯使卿大夫相聘,其介与主位,则《大行人》云:「卿大夫之礼,各下其君二等。」郑注云:「介与朝位」是也。主君待之,摈数如待其君。其有异者,主君至大门而不出限,南面而立也。若公之使,亦直闑西北向,七介,而去门七十步。侯伯之使,列五介,而去门五十步。子男之使,三介,而去门三十步。上摈出阈外闑东南西向,陈介西北,东面逦迤,如君自相见也,而末介、末摈相对亦相去三丈六尺。陈摈介竟,则不传命,而上摈进至末摈间,南揖宾,宾亦进至末介间,上摈与宾相去亦三丈六尺,而上摈揖而请事,人告君。君在限内,后乃相与入也。知者,约《聘礼》文。不传辞,《司仪》及《聘礼》谓之旅摈。君自来,所以必传命者,《聘义》云:「君子于其所尊弗敢质,敬之至也。」又若天子春夏受朝宗则无迎法,受享则有之,故《大行人》云:「庙中将币三享。」郑云:「朝先享,不言朝者,朝正礼,不嫌有等也。」若秋冬觐遇一受之于庙,则亦无迎法,故《郊特牲》云:「觐礼,天子不下堂而见诸侯。」明冬遇依秋也。以为摈之礼,依次传命,故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一俯一仰,使衣前后襜如也。
○正义曰:案《聘礼》行聘享私觌礼毕,宾出,公再拜送,宾不复。郑注云:「公既拜,客趋辟。君命上摈送宾出,反告,宾不顾矣。于此,君可以反路寝矣。」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孔曰:「敛身。」
立不中门,行不履阈。孔曰:「阈,门限。」
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包曰:「过君之空位。」
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孔曰:「皆重慎也。衣下曰齐。摄齐者,抠衣也。」
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孔曰:「先屏气,下阶舒气,故怡怡如也。」
没阶,趋进,翼如也。孔曰:「没,尽也。下尽阶。」
复其位,踧踖如也。孔曰:「来时所过位。」
○正义曰:此一节记孔子趋朝之礼容也。「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者,公,君也。鞠,曲敛也。躬,身也。君门虽大,敛身如狭小不容受其身也。「立不中门」者,中门谓枨闑之中央。君门中央有闑,两旁有枨。枨谓之门闑。枨闑之中,是尊者所立处,故人臣不得当之而立也。「行不履阈」者,履,践也。阈,门限也。出入不得践履门限,所以尔者,一则自高,二则不净,并为不敬。「过位,色勃如也,足ㄟ如也」者,过位,过君之空位也,谓门屏之间,人君宁立之处。君虽不在此位,人臣过之宜敬,故勃然变色,足盘辟而为敬也。「其言似不足」者,下气怡声如似不足者也。「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皆重慎也。衣下曰齐。摄齐者,抠衣也。将升堂时,以两手当裳前,提挈裳使起,恐衣长转足蹑履之。仍复曲敛其身,以至君所,则屏藏其气,似无气息者也。「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者,以先时屏气,出下阶一级则舒气,故解其颜色,怡怡然和说也。「没阶,趋进,翼如也」,没,尽也。下尽阶,则疾趋而出,张拱端好,如鸟之舒翼也。「复其位,踧踖如也」者,复至其来时所过之位,则又踧踖恭敬也。
○正义曰:《释官》云:「柣谓之阈。」孙炎云「阈,门限也。」经传诸注,皆以阈为门限,为内外之限约也。
○正义曰:《曲礼》云:「两手抠衣,去齐尺。」郑注云:「齐谓裳下缉也。」然则衣谓裳也。对文则上曰衣,下曰裳。散则可通。故此云抠衣。抠,提挈也,谓提挈裳前,使去地一尺也。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包曰:「为君使,聘问邻国,执持君之圭。鞠躬者,敬慎之至。」
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郑曰:「上如揖,授玉宜敬。下如授,不敢忘礼。战色,敬也。是蹜蹜如有循,举前曳踵行。」
享礼,有容色。郑曰:「享,献也。聘礼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实。」
私觌,愉愉如也。郑曰:「觌,见也。既享,乃以私礼见。愉愉,颜色和。」
○正义曰:此一节记为君使聘问邻国之礼容也。「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者,言执持君之圭,以聘邻国,而鞠躬如不能胜举,慎之至也。「上如揖,下如授」者,上谓授玉时宜敬,故如揖也。下谓既授玉而降,虽不执玉,犹如授时,不敢忘礼也。「勃如战色,蹜蹜如有循」者,亦谓执圭行聘时战栗,其颜色敬也。足则举前曳踵而行,蹜蹜如有所循也。「享礼,有容色」者,享,献也。聘礼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实。聘时执圭致命,故勃如战色。至行享时,则稍许有容色,不复战栗。「私觌,愉愉如也」者,觌,见也。愉愉,颜色和也。谓既享,乃以私礼见,故颜色愉愉然和说也。
○正义曰:云「为君使,聘问邻国,执持君之圭」者,案:《聘礼》云「宾袭执圭,致命公侧,袭受玉于中堂与东楹之间」,是其事也。凡执玉之礼,《大宗伯》云:「公执桓圭。」注云:「双植谓之桓。桓,宫室之象,所以安其上也。圭长九寸。」故《玉人》云「命圭九寸,公守之」,是也。《宗伯》又云:「侯执信圭,伯执躬圭。」注云:「盖皆象以人形为琢饰,文有粗缛耳,欲其慎行以保身。圭皆长七寸。」故《玉人》云:「命圭七寸,谓之信圭,侯守之。命圭七寸,谓之躬圭,伯守之。」江南儒者解云:「直者为信,其文缛细。曲者为躬,其文粗略。」义或然也。《宗伯》又云:「子执谷璧,男执蒲璧。」注云:「谷所以养人。蒲为席,所以安人。不执圭者,未成国也。」盖琢为谷稼及蒲苇之文,盖皆径五寸,故《大行人》云「子执谷璧、男执蒲璧五寸」是也。凡圭广三寸,厚半寸,剡上左右各寸半,知者,《聘礼记》文。其璧则内有孔,外有肉。其孔谓之好,故《尔雅·释器》云:「肉倍好谓之璧,好倍肉谓之瑗,肉好若一谓之环。」此谓诸侯所执圭璧,皆朝于王及相朝所用也,故《典瑞》前既陈玉则云「朝觐宗遇会同于王,诸侯相见亦如之」是也。其公、侯、伯朝后皆用璋,知者,以《聘礼》聘君用圭,聘夫人以璋,则知于天子及后亦然也。其子、男既朝王用璧,朝后宜用琮,以璧、琮相对故也。郑注《小行人》云:「其上公及二王之后,享天子圭以马,享后璋以皮。其侯、伯、子、男,享天子璧以帛,享后琮以锦。其玉大小,各如其命数。」知者,《玉人》云「璧琮九寸,诸侯以享天子」是也。其诸侯相朝,所执之玉与朝天子同。其享玉皆以璧享君,以琮享夫人,明相朝礼亦当然。子、男相享,则降用琥以绣,璜以黼,故郑注《小行人》云「其于诸侯亦用璧琮耳。子、男于诸侯则享用琥璜,下其瑞」是也。其诸侯之臣聘天子及聘诸侯,其聘玉及享玉,降其君瑞一等,故《玉人》云「瑑圭璋八寸,璧琮八寸,以眺聘」是也。
○正义曰:按《玉藻》云:「执龟玉,举前曳踵,蹜蹜如也。」踵谓足后跟也。谓将行之时,初举足前后曳足跟行,不离地,蹜蹜如也,言举足狭数,蹜蹜如也。」《玉藻》又云:「圈豚行,不举足,齐如流。」郑注云:「圈,转也。豚之言,若有所循,不举足曳踵,则衣之齐如水之流矣,孔子执圭则然。此徐趋也。」
○正义曰:「享,献也」,《释诂》文也。云「聘礼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实」者,案《觐礼》侯氏既见王,乃云:「四享皆束帛加璧,庭实唯国所有。郑玄云:「四当为三。」《大行人职》曰:「诸侯庙中将币,皆三享其礼。」差又无取于四也。初享或用马,或用虎豹之皮。其次享三牲鱼腊。笾豆之实,龟也,金也。丹漆丝纩竹箭也,其馀无常货。此物非一国所能有,唯国所有,分为三享,皆以璧帛致之。《礼器》云:「大飨其王事与,三牲鱼腊,四海九州之美味也;笾豆之荐,四时之和气也;内金,示和也;束帛加璧,尊德也;龟为前列,先知也;金次之,见情也;丹漆丝纩竹箭,与众共财也。其馀无常货,各以其国之所有,则致远物也。《郊特牲》曰:「旅币无方,所以别土地之宜,而节远迩之期也。龟为前列,先知也。以锺次之,以和居参之也。虎豹之皮,示服猛也。束帛加璧,往德也。」郑玄《觐礼》之注所言,出于彼也。诸侯相朝聘,其礼亦然。案《聘礼》:「宾裼奉束帛加璧享。」《记》曰:「凡庭实随入,左先,皮马相间可也。」《小行人职》云:「合六币,圭以马,璋以皮,璧以帛,琮以锦,琥以绣,璜以黼。此六物者,以和诸侯之好故。」郑注云:「合,同也。六币,所以享也。五等诸侯享天子用璧,享后用琮。其大各如其瑞,皆有庭实,以马若皮。皮,虎豹皮也。用圭璋者,二王之后也。二王后尊,故享用圭璋而特之。《礼器》曰『圭璋特』是也。其于诸侯亦用璧琮耳。子、男于诸侯则享用琥璜,下其瑞也。凡二王后诸侯相享之玉,大小各降其瑞一等。及使卿大夫眺聘亦如之。」是用圭璧有庭实也。
○正义曰:案《聘礼》:「摈者出请事,宾告事毕,宾奉束锦以请觌。」注云:「觌,见也。卿将公事,是欲交其欢敬也。不用羔,因使而见,非特来。」是也。
君子不以绀緅饰,孔曰:「一入曰緅。饰者,不以为领袖缘也。绀者,齐服盛色以为饰衣,似衣齐服。緅者,三年练以緅饰衣,为其似衣丧服,故皆不以为饰衣。」
红紫不以为亵服。王曰:「亵服,私居服,非公会之服。皆不正,亵尚不衣,正服无所施。」
当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孔曰:「暑则单服。絺绤,葛也。必表而出之,加上衣。」
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亵裘长,短右袂。孔曰:「服皆中外之色相称也。私家裘长,主温。短右袂,便作事。」
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孔曰:「今之被也。」
狐貉之厚以居。郑曰:「在家以接宾客。」
去丧,无所不佩。孔曰:「去,除也。非丧则备佩所宜佩也。」
非帷裳,必杀之。王曰:「衣必有杀缝,唯帷裳无杀也。」
羔裘玄冠不以吊。孔曰:「丧主素,吉主玄,吉凶异服。」
吉月,必朝服而朝。孔曰:「吉月,月朔也。朝服,皮弁服。」
齐,必有明衣,布。孔曰:「以布为沐浴衣。」
○正义曰:此一节记孔子衣服之礼也。「君子不以绀緅饰」者,君子,谓孔子也。绀,玄色。緅,浅绛色。饰者,领缘也。绀者,齐服盛色以为饰衣,似衣齐服。緅者,三年练以緅饰衣,为其似衣丧服,故皆不以为饰衣。「红紫不以为亵服」者,红,南方间色。紫,北方间色。亵服,私居服,非公会之服。以其红紫二色皆不正,故不以为亵服。亵服尚不用,则正服无所施可知也。但言红紫,则五方间色皆不用也。「当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者,袗,单也。絺绤,葛也,精曰絺,粗曰绤。暑则单服,必加尚表衣然后出之,为其形亵故也。「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者,凡祭服,先加明衣,次加中衣,冬则次加袍茧,夏则不袍茧,用葛也,次加祭服。若朝服,布衣亦先以明衣亲身,次加中衣,冬则次加裘,裘上加裼衣,裼衣之上加朝服;夏则中衣之上不用裘而加葛,葛上加朝服。凡服必中外之色相称。羔裘,黑羊裘也,故用缁衣以裼之。麑裘,鹿子皮以为裘也,故用素衣以裼之。狐裘黄,故用黄衣以裼之。「亵裘长,短右袂」者,此裘私家所着之裘也,长之者,主温也;袂是裘之袖,短右袂者,作事便也。「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者,今之被也。「狐貉之厚以居」者,谓在家接宾客之裘者,居家主温,故厚为之。「去丧,无所不佩」者,去,除也。居丧无饰,故不佩。除丧,则备佩所宜佩也。「非帷裳必杀之」者,杀谓杀缝。凡衣必有杀缝,唯帷裳无也。「羔裘玄冠不以吊」者,凶主素,吉主玄,故羔裘玄冠不以吊丧也。「吉月必朝服而朝」者,吉月,月朔也。朝服,皮弁服。言每朔日必服皮弁之服以朝于君也。「齐,必有明衣,布」者,将祭而齐,则必沐浴,浴竟而着明衣,所以明絜其体也。明衣以布为之,故曰「齐,必有明衣,布」也。
○正义曰:云「一入曰緅。饰者,不以为领袖缘也」者,案《考工记》云:「三入为纁,五入为緅,七入为缁。」注云:「染纁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则为緅。緅,今礼俗文作爵,言如爵头色也。又复再染以黑乃成缁矣。郑司农说以《论语》曰『君子不以绀緅饰』,又曰『缁衣羔裘』。《尔雅》曰:『一染谓之縓,再染谓之竀,三染谓之纁。』《诗》云:『缁衣之宜兮。』玄谓此同色耳。染布帛者,染人掌之。凡玄色者,在緅缁之间,其六入者与。」今孔氏云:「一入曰緅」者,未知出何书。又云「緅者,三年练以緅饰衣」,则似读緅为縓。案《檀弓》云:「练,练衣黄里縓缘。」注云:「小祥,练冠练中衣,以黄为内,縓为饰。黄之色卑于纁,縓纁之类明外除。」故曰「为其似衣丧服,故皆不以为饰衣」。云「绀者,齐服盛色以为饰衣,似衣齐服」者,《说文》云:「绀,帛深青扬赤色。」是绀为青赤色也,故为齐服盛色。若以为领袖缘饰,则似衣齐服也。
○正义曰:谓中衣外裘其色皆相称也。此经云「缁衣,羔裘」者,谓朝服也。知者,案《玉藻》云:「诸侯朝服以日视朝于内朝。」《士冠礼》云:「主人玄冠朝服,缁带素韠。」注云:「玄冠,委貌。朝服者,十五升布衣。而素裳不言色者,衣与冠同色。」是朝衣色玄,玄即缁色之小别。此说孔子之服,云「缁衣,羔裘」,《玉藻》亦云「羔裘缁衣以裼之」,是羔裘裼用缁衣,明其上正服亦缁色也。下文又曰「羔裘玄冠不以吊」,是羔裘所用配玄冠,羔裘之上必用缁布衣为裼,裼衣之上正服亦是缁色,文与玄冠相配,故知缁衣羔裘是诸侯君臣日视朝之服也。其素衣麑裘,则在国视朔之服也。卿大夫士亦皆然。故郑玄注此云「素衣麑裘,视朔之服」是也。其受外国聘享,亦素衣麑裘,故《聘礼》云:「裼降立。」注引《玉藻》云:「麑裘青犴衰,绞衣以裼之。」又引此云:「素衣麑裘。皮弁时或素衣。」如郑此言,则裼衣或绞或素不定也。熊氏云:「臣用绞,君用素。」皇氏云:「素衣为正,记者乱言绞耳。」其「黄衣,狐裘」,谓大蜡息民之祭服也。人君以岁事成熟,搜索群神而报祭之,谓之大蜡。又腊祭先祖五祀,因令民得大饮,农事休息,谓之息民。于大蜡之后,作息民之祭,其时则有黄衣狐裘也。大蜡之祭与息民异也。息民用黄衣狐裘,大蜡则皮弁素服,二者不同矣。以其大蜡之后,始作息民之祭,息民大蜡同月,其事相次,故连言之耳。知者,《郊特牲》云:「蜡也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终。葛带榛杖,丧杀也。」是大蜡之祭用素服也。《郊特牲》既说蜡祭,其下又云:「黄衣黄冠而祭,息田夫也。」注云:「祭谓既蜡,腊先祖五祀也,于是劳农以休息之。」是息民之祭用黄衣也。此说孔子之服云「黄衣,狐裘」,《玉藻》云「狐裘黄衣以裼之」,以此知大蜡息民则有黄衣狐裘也。是此三者之服,中衣与外裘其色皆相称也。
○正义曰:云「非丧则备佩所宜佩也」者,案《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征角,左宫羽。凡带必有佩玉,唯丧则否。佩玉有冲牙,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世子佩瑜玉而綦组绶,士佩瓀玟而缊组绶,孔子佩象环五寸而綦组绶。」是非居丧则备佩此所宜佩也。
○正义曰:谓朝祭之服,上衣必有杀缝,在下之裳,其制正幅如帷,名曰帷裳,则无杀缝。其馀服之裳,则亦有杀缝,故深衣之制,要在缝半下,缝齐倍要。丧服之制,裳内削幅。注云:「削犹杀也」。
○正义曰:《檀弓》云:「奠以素器,以生者有哀素之心。」注:「哀素,言哀痛无饰。凡物无饰曰素。」又礼祭服皆玄衣服。是丧主素,吉主玄也。
○正义曰:云「吉月,月朔也」者,以《诗》云「二月初吉」,《周礼》云「正月之吉」,皆谓朔日,故知此吉月谓朔日也。云「朝服,皮弁服」者,《士冠礼》云:「皮弁,服素积缁带素韠。」注云:「此与君视朔之服也。皮弁者,以白鹿皮为冠,象上古也。积犹辟也。以素为常,辟蹙其要中。皮弁之衣用布,亦十五升,其色象焉。」鲁自文公不行视朔之礼,孔子恐其礼废,故每于月朔,必衣此视朔之服而朝于君,所谓我爱其礼也。
齐必变食,孔曰:「改常馔。」
居必迁坐。孔曰:「易常处。」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孔曰:「饐餲,臭味变。」
鱼馁而肉败,不食。鱼败曰馁。
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孔曰:「失饪,失生熟之节。」
不时,不食。郑曰:「不时,非朝、夕、日中时。」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马曰:「鱼脍非芥酱不食。」
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孔曰:「撤,去也。齐禁熏物,姜辛而不臭,故不去。」
不多食。孔曰:「不过饱。」
祭于公,不宿肉。周曰:「助祭于君,所得牲体,归则班赐,不留神惠。」
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郑曰:「自其家祭肉,过三日不食,是亵鬼神之馀。」
食不语,寝不言。虽蔬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孔曰:「齐,严敬貌。三物虽薄,祭之必敬。」
○正义曰:此一节论齐祭饮食居处之事也。「齐必变食」者,谓将欲接事鬼神,宜自絜净,故改其常馔也。「居必迁坐」者,谓改易常处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者,食,饭也。牛与羊鱼之腥,聂而切之为脍。饭与脍所尚精细也。「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者,饐餲,臭味变也。鱼败曰馁。言饭之气味变,及鱼肉败坏,皆不食之。「色恶,不食。臭恶,不食」者,谓饭食及肉颜色香臭变恶者,皆不食之,「失饪不食」者,谓馔失生熟之节也。「不时,不食」者,谓非朝、夕、日中时也。「割不正,不食」者,谓折解牲体,脊胁臂臑之属,礼有正数,若解割不得其正,则不食也。「不得其酱,不食」者,谓鱼脍非得芥酱则不食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者,气,小食也。言有肉虽多,食之不可使过食气也。「唯酒无量,不及乱」者,唯人饮酒无有限量,但不得多,以至困乱也。「沽酒市脯不食」者,沽,卖也。酒不自作,未必精絜;脯不自作,不知何物之肉,故不食也。酒当言饮,而亦云不食者,因脯而并言之耳。经传之文,此类多矣。《易·系辞》云「润之以风雨」,《左传》曰「马牛皆百匹」,《玉藻》云「大夫不得造车马」,皆从一而省文也。「不撤姜食」者,撤,去也。齐禁熏物,姜辛而不臭,故不去也。「不多食」者,不可过饱也。自此已上,皆蒙齐文。凡言不食者,皆为不利人,亦齐者,孔子所慎,齐必严敬,若必食之,或致困病,则失严敬心,故不食也。其凡常不必然。「祭于公,不宿肉」者,谓助祭于君,所得牲体,归则班赐,不留神惠经宿也。「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者,谓自其家祭肉,过三日不食,是亵慢鬼神之馀也。「食不语,寝不言」者,直言曰言,答述曰语。方食不可语,语则口中可憎。寝息宜静,故不言也。「虽蔬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者,祭谓祭先。齐,严敬貌。言蔬食也,菜羹也。瓜也,三物虽薄,将食祭先之时,亦必严敬。
○正义曰:《释器》云:「食饐谓之餲。」郭璞云:「饭饖臭。」《说文》云:「饖,饭伤热也。」《苍颉篇》云:「食臭败也。」《字林》云:「饐,饭伤热湿也。」
○正义曰:《释器》云:「肉谓之败,鱼谓之馁。」郭璞云:「败,臭坏也。馁,肉烂也。」
○正义曰:云「三物虽薄,祭之必敬」者,祭谓祭先也。案《玉藻》云:「唯水浆不祭。」又云:「瓜祭上环。」知此三者虽薄,亦祭先也。若祭之,亦必齐敬也。
席不正,不坐。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孔曰:「杖者,老人也。乡人饮酒之礼,主于老者,老者礼毕,出,孔子从而后出。」
○正义曰:此明坐席及饮酒之礼也。凡为席之礼,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席南乡北乡,以西方为上;东乡西乡,以南方为上。如此之类,是礼之正也。若不正,则孔子不坐也。杖者,老人也。乡人饮酒之礼,主于老者,老者礼毕出,孔子则从而后出。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孔曰:「傩,驱逐疫鬼。恐惊先祖,故朝服而立于庙之阼阶。」
○正义曰:此明孔子存室神之礼也。傩,索室驱逐疫鬼也。恐惊先祖,故孔子朝服而立于庙之阼阶。鬼神依人,庶其依已而安也。所以朝服者,大夫朝服以祭,故用祭服以依神也。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孔曰:「拜送使者,敬也。」
○正义曰:此记孔子遗人之礼也。问犹遗也,谓因问有物遗之也。问者,或自有事问人,或闻彼有事而问之,悉有物表其意,故《曲礼》云:「凡以弓剑苞苴箪笥问人者,操以受命,如使之容。」此孔子凡以物问遗人于他邦者,必再拜而送其使者,所以示敬也。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包曰:「馈孔子药。」
曰:「丘未达,不敢尝。」孔曰:「未知其故,故不敢尝,礼也。」
○正义曰:此明孔子受馈之礼也。鲁卿季康子馈孔子药,孔子拜而受之。凡受人馈遗可食之物,必先尝而谢之。孔子未达其药之故,不敢先尝,故曰「丘未达,不敢尝」,亦其礼也。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郑曰:「重人贱畜。退朝,自君之朝来归。」
○正义曰:此明孔子重人贱畜也。厩焚,谓孔子家厩被火也。孔子罢朝退归,承告而问曰:「厩焚之时,得无伤人乎?」不问伤马与否。是其重人贱畜之意。「不问马」一句,记者之言也。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孔曰:「敬君惠也。既尝之,乃以班赐。」
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孔曰:「荐其先祖。」
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郑曰:「于君祭,则先饭矣,若为君尝食然。」
○正义曰:此明孔子受君赐食及侍食之礼也。「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者,谓君以熟食赐已,必正席而坐,先品尝之,敬君之惠也。君赐必多,不可留君之惠,既尝,当以班赐。「君赐腥,必熟而荐之」者,谓君赐已生肉,必烹熟而荐其先祖,荣君赐也。熟食不荐者,亵也。君赐生,必畜之者,谓君赐已牲之未杀者,必畜养之,以待祭祀之用也。「侍食于君,君祭,先饭」者,谓君召已共食时也。于君祭时,则先饭矣,若为君尝食然。
○正义曰:云「于君祭,则先饭矣」者,《曲礼》云:「主人延客祭。」注云:「祭,祭先也。君子有事不忘本也。」君子不忘本者,有德必酬之,故得食而种,种出少许,置在豆间之地,以报先代造食之人也。若敌,客则得先自祭,降等之客则后祭。若臣侍君而赐之食,则不祭。若赐食,而君以客礼待之,则得祭。虽得祭,又先须君命之祭,后乃敢祭也。此言君祭先饭,则是非客之礼也,故不祭而先饭,若为君尝食然也。
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包曰:「夫子疾,处南牖之下,东首,加其朝服,拖绅。绅,大带。不敢不衣朝服见君。」
○正义曰:此明孔子有疾,君来视之时也。拖,加也。绅,大带也。病者,常居北牖下,为君来视,则暂时迁乡南牖下。东首,令君得南面而视之。以病卧,不能衣朝服及大带,又不敢不衣朝服见君,故但加朝服于身,又加大带于上,是礼也。
君命召,不俟驾行矣。郑曰:「急趋君命,行出而车驾随之。」
○正义曰:此明孔子急趋君命也。俟犹待也。谓君命召,已不待驾车而即行出,车当驾而随之也。
入太庙,每事问。
○正义曰:此明孔子因助祭入太庙庙中,礼仪祭器虽知之,犹每事复问,慎之至也。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孔曰:「重朋友之恩。无所归,言无亲昵。」
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孔曰:「不拜者,有通财之义。」
○正义曰:此言孔子轻财重祭之礼也。朋友有通财之义,故其馈遗之物,虽是车马,非祭肉,不拜谢之。言其祭肉则拜之,尊神惠也。
寝不尸,包曰:「偃卧四体,布展手足,似死人。」
居不容。孔曰:「为室家之敬难久。」
○正义曰:此言孔子寝息居家之礼也。尸,死人也。言人偃卧四体,布展手足,似死人。孔子则当欹屈也。其居家之时,则不为容仪,为室家之敬难久,当和舒也。
见齐衰者,虽狎,必变。孔曰:「狎者,素亲狎。」
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周曰:「亵,谓数相见,必当以貌礼之。」
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孔曰:「凶服,送死之衣物。负版者,持邦国之图籍。」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孔曰:「作,起也。敬主人之亲馈。」
迅雷风烈必变。郑曰:「敬天之怒,风疾雷为烈。」
○正义曰:此一节言孔子见所哀恤,及敬重之事,为之变容也。「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者,狎,谓素相亲狎。言见衣齐衰丧服者,虽素亲狎,亦必为变容。此即哀有丧也。「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者,冕,大夫冠也。瞽,盲也。亵,谓数相见也。言孔子见大夫与盲者,虽数相见,必当以貌礼之。此即尊在位,恤不成人也。「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囚服,送死之衣物也。负版者,是持邦国之图籍者也。式者,车上之横木,男子立乘,有所敬,则俯而冯式,遂以式为敬名。言孔子乘车之时,见送死之衣物,见持邦国之图籍者,皆冯式而敬之也。「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者,作,起也。谓人设盛馔待己,已必改容而起,敬主人之亲馈也。「迅雷风烈必变」者,迅,急疾也。风疾,雷为烈,此阴阳气激,为天之怒,故孔子必变容以敬之也。
○正义曰:案《左传》:「宋华弱与乐舆少相狎。」《曲礼》云:「贤者狎而敬之。」狎是相亵慢、相贯习之名也,故为素相亲狎也。
○正义曰:案《周礼·小宰职》曰:「听闾里以版图。」注云:「版是户籍图也。听人讼地者,以版图决之。《司书职》曰:『邦中之版,土地之图。』」以图籍相将之物,故知负版者是持邦国之图籍也。
升车,必正立执绥。周曰:「必正立执绥,所以为安。」
车中内顾,包曰:「车中不内顾者,前视不过衡轭,傍视不过輢毂。」
不疾言,不亲指。
::: details [疏] 注「包曰:车中不内顾者,前视不过衡轭,傍视不过輢毂」。
○正义曰:衡轭是辕端横木驾马领者。《舆人》注云:「较,两輢上出轼者。」则輢毂俱在车之两傍。言孔子在车中,前视则不过衡轭之前,傍视则不过輢毂之后。案《曲礼》云:「立视五巂,式视马尾,顾不过毂。」注云:「立平视也。巂犹规也,谓轮转之度。」案车轮一周为一规。乘车之轮高六尺六寸,径一围三,三六十八,得一丈八尺,又六寸为一尺八寸,总一规为一丈九尺八寸。五规为九十九场_六尺为步,总为十六步半,则在车上得视前十六步半也。而此注云「前视不过衡轭」者,礼言中人之制,此记圣人之行,故前视但不过衡轭耳。
色斯举矣,马曰:「见颜色不善则去之。」
翔而后集。周曰:「回翔审观而后下止。」
::: details [疏]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 ○正义曰:此言孔子审去就也。谓孔子所处,见颜色不善,则于斯举动而去之。将所依就,则必回翔审观而后下止。此「翔而后集」一句,以飞鸟喻也。
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言山梁雌雉得其时,而入不得其时,故叹之。子路以其时物,故共具之。非本意,不苟食,故三嗅而作。作,起也。
○正义曰:此记孔子感物而叹也。梁,桥也。共,具也。嗅,谓鼻歆其气。作,起也。孔子行于山梁,见雌雉饮啄得所,故叹曰:「此山梁雌雉,得其时哉!」而人不得其时也。子路失指,以为夫子云时哉者,言是时物也,故取而共具之。孔子以非已本意,义不苟食,又不可逆子路之情,故但三嗅其气而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