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学而第一

[疏]

○正义曰:自此至《尧曰》,是《鲁论语》二十篇之名及第次也。当弟子论撰之时,以《论语》为此书之大名,《学而》以下为当篇之小目。其篇中所载,各记旧闻,意及则言,不为义例,或亦以类相从。此篇论君子、孝弟、仁人、忠信、道国之法、主友之规,闻政在乎行德,由礼贵于用和,无求安饱以好学,能自切磋而乐道,皆人行之大者,故为诸篇之先。既以「学」为章首,遂以名篇,言人必须学也。《为政》以下,诸篇所次,先儒不无意焉,当篇各言其指,此不烦说。第,顺次也;一,数之始也,言此篇于次当一也。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马曰:「子者,男子之通称,谓孔子也。」王曰:「时者,学者以时诵习之。诵习以时,学无废业,所以为说怿。」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包曰:「同门曰朋。」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愠,怒也。凡人有所不知,君子不怒。

[疏] 「子曰学而」至「君子乎」。

○正义曰:此章劝人学为君子也。「子」者,古人称师曰子。子,男子之通称。此言「子」者,谓孔子也。「曰」者,《说文》云:「词也。从口,乙声。亦象口气出也。」然则「曰」者,发语词也。以此下是孔子之语,故以「子曰」冠之。或言「孔子曰」者,以记非一人,各以意载,无义例也。《白虎通》云:「学者,觉也,觉悟所未知也。」孔子曰:「学者而能以时诵习其经业,使无废落,不亦说怿乎?学业稍成,能招朋友,有同门之朋从远方而来,与已讲习,不亦乐乎?既有成德,凡人不知而不怒之,不亦君子乎?」言诚君子也。君子之行非一,此其一行耳,故云「亦」也。

[疏] 注「马曰子者」至「说怿」。

○正义曰:云「子者,男子之通称」者,经传凡敌者相谓皆言吾子,或直言子,称师亦曰子,是子者,男子有德之通称也。云「谓孔子」者,嫌为他师,故辨之。《公羊传》曰:「子沈子曰。」何休云:「沈子称子冠氏上者,着其为师也。不但言『子曰』者,辟孔子也。其不冠子者,他师也。」然则书传直言「子曰」者,皆指孔子,以其圣德着闻,师范来世,不须言其氏,人尽知之故也。若其他传受师说,后人称其先师之言,则以子冠氏上,所以明其为师也,「子公羊子」、「子沈子」之类是也。若非已师,而称他有德者,则不以子冠氏上,直言某子,若「高子」、「孟子」之类是也。云「时者,学者以时诵习之」者,皇氏以为,凡学有三时:一,身中时。《学记》云:「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故《内则》云:「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十五成童,舞《象》。」是也。二,年中时。《王制》云:「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郑玄云:「春夏,阳也。《诗》、《乐》者声,声亦阳也。秋冬,阴也。《书》、《礼》者事,事亦阴也。互言之者,皆以其术相成。」又《文王世子》云:「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郑玄云:「诵谓歌乐也。弦谓以丝播。时阳用事则学之以声,阴用事则学之以事,因时顺气,于功易也。」三,日中时。《学记》云:「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是日日所习也。言学者以此时诵习所学篇简之文,及礼乐之容,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所以为说怿也。谯周云:「悦深而乐浅也。」一曰:「在内曰说,在外曰乐。」言「亦」者,凡外境适心,则人心说乐。可说可乐之事,其类非一,此「学而时习」、「有朋自远方来」,亦说乐之事耳,故云「亦」。犹《易》云:「亦可丑也,亦可喜也。」

[疏] 注「包曰:同门曰朋」。

○正义曰:郑玄注《大司徒》云:「同师曰朋,同志曰友。」然则同门者,同在师门以授学者也。朋即群党之谓。故子夏曰:「吾离群而索居。」郑玄注云:「群谓同门朋友也。」此言「有朋自远方来」者,即《学记》云:「三年视敬业乐群也。」同志谓同其心意所趣乡也。朋疏而友亲,朋来既乐,友即可知,故略不言也。

[疏] 注「愠怒」至「不怒」。

○正义曰:云:「凡人有所不知,君子不怒」者,其说有二:一云古之学者为己,己得先王之道,含章内映,而他人不见不知,而我不怒也。一云君子易事,不求备于一人,故为教诲之道,若有人钝根不能知解者,君子恕之而不愠怒也。

有子曰:孔子弟子有若。「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鲜,少也。上,谓凡在已上者。言孝弟之人必恭顺,好欲犯其上者少也。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本,基也。基立而后可大成。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先能事父兄,然后仁道可大成。

[疏] 「有子曰」至「本与」。

○正义曰:此章言孝弟之行也。弟子有若曰:「其为人也,孝于父母,顺于兄长,而好陵犯凡在已上者,少矣。」言孝弟之人,性必恭顺,故好欲犯其上者少也。既不好犯上,而好欲作乱为悖逆之行者,必无,故云「未之有」也。是故君子务修孝弟,以为道之基本。基本既立,而后道德生焉。恐人未知其本何谓,故又言:「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礼尚谦退,不敢质言,故云「与」也。

[疏] 注「孔子弟子有若」。

○正义曰:《史记·弟子传》云:「有若少孔子四十三岁。」郑玄曰:「鲁人。」

[疏] 注「鲜,少也」。

○正义曰:《释诂》云:「鲜,罕也。」故得为少。皇氏、熊氏以为,上谓君亲,犯谓犯颜谏争。今案注云:「上,谓凡在已上者」,则皇氏、熊氏违背注意,其义恐非也。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包曰:「巧言,好其言语。令色,善其颜色。皆欲令人说之,少能有仁也。」

[疏]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正义曰:此章论仁者必直言正色。其若巧好其言语,令善其颜色,欲令人说爱之者,少能有仁也。

曾子曰:马曰:「弟子曾参。」「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言凡所传之事,得无素不讲习而传之。

[疏] 「曾子曰」至「习乎」。

○正义曰:此章论曾子省身慎行之事。弟子曾参尝曰:「吾每日三自省察已身:为人谋事而得无不尽忠心乎?与朋友结交而得无不诚信乎?凡所传授之事,得无素不讲习而妄传乎?」以谋贵尽忠,朋友主信,传恶穿凿,故曾子省慎之。

[疏] 注「马曰:弟子曾参。」

○正义曰:《史记·弟子传》云:「曾参,南武城人,字子舆。少孔子四十六岁。孔子以为能通孝道,故授之业,作《孝经》。死于鲁。」

子曰:「道千乘之国,马曰:「道,谓为之政教。《司马法》:『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出革车一乘。』然则千乘之赋,其地千成,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唯公侯之封乃能容之,虽大国之赋亦不是过焉。」包曰:「道,治也。千乘之国者,百里之国也。古者井田,方里为井。十井为乘,百里之国,千乘也。」融依《周礼》,包依《王制》、《孟子》,义疑,故两存焉。敬事而信,包曰:「为国者,举事必敬慎,与民必诚信。」节用而爱人,包曰:「节用,不奢侈。国以民为本,故爱养之。」使民以时。」包曰:「作事使民,必以其时,不妨夺农务。」

[疏] 「子曰道」至「以时」。

○正义曰:此章论治大国之法也。马融以为,道谓为之政教。千乘之国谓公侯之国,方五百里、四百里者也。言为政教以治公侯之国者,举事必敬慎,与民必诚信,省节财用,不奢侈,而爱养人民,以为国本,作事使民,必以其时,不妨夺农务。此其为政治国之要也。包氏以为,道,治也。千乘之国,百里之国也,夏即公侯,殷、周惟上公也。馀同。

[疏] 注「马曰道」至「过焉」。

○正义曰:以下篇「子曰:道之以政」,故云「道,谓为之政教。」《史记》齐景公时有司马田穰苴善用兵。《周礼》司马掌征伐。六国时,齐威王使大夫追论古者兵法,附穰苴于其中,凡一百五十篇,号曰《司马法》。此「六尺曰步」,至「成出革车一乘」,皆彼文也。引之者以证千乘之国为公侯之大国也。云「然则千乘之赋,其地千成」者,以成出一乘,千乘故千成。云「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者,以方百里者一,为方十里者百。方三百里者,三三而九,则为方百里者九,合成方十里者九百,得九百乘也。计千乘犹少百乘方百里者一也。又以此方百里者一,六分破之,每分得广十六里,长百里,引而接之,则长六百里,广十六里也。半折之,各长三百里,将埤前三百里南西两边,是方三百一十六里也。然西南角犹缺方十六里者一也。方十六里者一,为方一里者二百五十六,然向割方百里者为六分,馀方一里者四百,今以方一里者二百五十六埤西南角,犹馀方一里者一百四十四,又复破而埤三百一十六里两边,则每边不复得半里,故云三百一十六里有畸也。云「唯公侯之封,乃能容之」者,案《周礼·大司徒》云:「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此千乘之国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伯、子、男自方三百而下则莫能容之,故云「唯公侯之封,乃能容之」。云「虽大国之赋亦不是过焉」者,《坊记》云:「制国不过千乘。」然则地虽广大,以千乘为限,故云「虽大国之赋亦不是过焉」。《司马法》「兵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计千乘有七万五千人,则是六军矣。《周礼·大司马序官》:「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鲁颂·宫》云「公车千乘」,《明堂位》云「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车千乘」及《坊记》与此文,皆与《周礼》不合者,礼:天子六军,出自六乡。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地官·小司徒》云:「凡起徒役,无过家一人。」是家出一人,乡为一军,此则出军之常也。天子六军,既出六乡,则诸侯三军,出自三乡。《宫》云「公徒三万」者,谓乡之所出,非千乘之众也。千乘者,自谓计地出兵,非彼三军之车也。二者不同,故数不相合。所以必有二法者,圣王治国,安不忘危,故今所在皆有出军之制。若从王伯之命,则依国之大小,出三军、二军、一军也。若其前敌不服,用兵未已,则尽其境内皆使从军,故复有此计地出军之法。但乡之出军是正,故家出一人;计地所出则非常,故成出一车。以其非常,故优之也。」包曰:道,治也」者,以治国之法,不惟政教而已。下云「道之以德」,谓道德,故易之,但云「道,治也」。云「千乘之国,百里之国也」者,谓夏之公侯,殷、周上公之国也。云「古者井田,方里为井」者,《孟子》云「方里而井,井九百亩」是也。云「十井为乘,百里之国适千乘也」者,此包以古之大国不过百里,以百里赋千乘,故计之每十井为一乘,是方一里者十为一乘,则方一里者百为十乘,开方之法,方百里者一为方十里者百。每方十里者一为方一里者百,其赋十乘。方十里者百,则其赋千乘。地与乘数适相当,故曰:适千乘也。云:「融依《周礼》,包依《王制》、《孟子》」者,马融依《周礼·大司徒》文,以为诸公之地方五百里,侯四百里以下也。包氏依《王制》,云凡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州建百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里国百有二十,凡二百一十国也。又《孟子》云:「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之制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包氏据此以为大国不过百里,不信《周礼》有方五百里、四百里之封也。马氏言名,包氏不言名者,包氏避其父名也。云「义疑,故两存焉」者,以《周礼》者,周公致太平之书,为一代大典;《王制》者,汉文帝令博士所作,「孟子」者,邹人也,名轲,师孔子之孙子思,治儒术之道,着书七篇,亦命世亚圣之大才也。今马氏、包氏各以为据,难以质其是非,莫敢去取,于义有疑,故两存其说也。

[疏] 注「包曰作事使」至「农务」。

○正义曰:云「作使民,必以其时」者,谓筑都邑城郭也。以都邑者,人之聚也,国家之藩卫,百姓之保障,不固则败,不修则坏,故虽不临寇,必于农隙备其守御,无妨农务。《春秋》庄二十九年《左氏传》曰:「凡土功,龙见而毕务,戒事也。」注云:「谓今九月,周十一月。龙星角亢,晨见东方,三务始毕,戒民以土功事。」「火见而致用」,注云:「大火,心星,次角、亢,见者致筑作之物。」「水昏正而栽」,注云:「谓今十月,定星昏而中,于是树板干而兴作。」「日至而毕」,注云:「日南至,微阳始动,故土功息。」若其门户道桥城郭墙堑有所损坏,则特随坏时修之,故僖二十年《左传》曰「凡启塞从时」是也。《王制》云:「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周礼·均人职》云:「凡均力政,以岁上下。丰年则公旬用三日焉,中年则公旬用二日焉,无年则公旬用一日焉。」是皆重民之力而不妨夺农务也。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马曰:「文者,古之遗文。」

[疏] 「子曰弟子」至「学文」。

○正义曰:此章明人以德为本,学为末。男子后生为弟。言为人弟与子者,入事父兄则当孝与弟也,出事公卿则当忠与顺也。弟,顺也。入不言弟,出不言忠者,互文可知也。下孔子云:「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孝经》云:「事父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弟,故顺可移于长。」是也。「谨而信」者,理兼出入,言恭谨而诚信也。「泛爱众」者,泛者,宽博之语。君子尊贤而容众。或博爱众人也。「而亲仁」者,有仁德者则亲而友之。能行已上诸事,仍有间暇馀力,则可以学先王之遗文。若徒学其文而不能行上事,则为言非行伪也。注言「古之遗文」者,则《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是也。

子夏曰:「贤贤易色,孔曰:「子夏,弟子卜商也。言以好色之心好贤则善。」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孔曰:「尽忠节,不爱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疏] 「子夏曰」至「学矣」。

○正义曰:此章论生知美行之事。「贤贤易色」者,上「贤」,谓好尚之也。下「贤」,谓有德之人。易,改也。色,女人也。女有姿色,男子悦之,故经传之文通谓女人为色。人多好色不好贤者,能改易好色之心以好贤,则善矣,故曰「贤贤易色」也。「事父母,能竭其力」者,谓小孝也。言为子事父,虽未能不匮,但竭尽其力,服其勤劳也。「事君,能致其身」者,言为臣事君,虽未能将顺其美,匡救其恶,但致尽忠节,不爱其身,若童汪踦也。「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者,谓与朋友结交,虽不能切磋琢磨,但言约而每有信也。「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者,言人生知行此四事,虽曰未尝从师伏膺学问,然此为人行之美矣,虽学亦不是过,故吾必谓之学矣。

[疏] 注「孔曰:子夏,弟子卜商」。

○正义曰:案《史记·仲尼弟子传》云:「卜商字子夏,卫人也。少孔子四十四岁。孔子既没,居西河教授,为魏文侯师。」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孔曰:「固,蔽也。」一曰:「言人不能敦重,既无威严,学又不能坚固,识其义理。」主忠信,无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郑曰:「主,亲也。惮,难也。」

[疏] 「子曰」至「惮改」。

○正义曰:此章勉人为君子也。「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者,其说有二:孔安国曰:固,蔽也。言君子当须敦重。若不敦重,则无威严。又当学先王之道,以致博闻强识,则不固蔽也。」一曰:「固,谓坚固。言人不能敦重,既无威严,学又不能坚固,识其道理也。」明须敦重也。「主忠信」者,主犹亲也。言凡所亲狎,皆须有忠信者也。「无友不如己者」,言无得以忠信不如己者为友也。「过则勿惮改」者,勿,无也;惮犹难也。言人谁无过,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故苟有过,无得难于改也。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孔曰:「慎终者,丧尽其哀。追远者,祭尽其敬。君能行此二者,民化其德,皆归于厚也。」

[疏] 「曾子曰」至「厚矣」。

○正义曰:此章言民化君德也。「慎终」者,终,谓父母之丧也。以死者人之终,故谓之终。执亲之丧,礼须谨慎尽其哀也。「追远」者,远,谓亲终既葬,日月已远也。孝子感时念亲,追而祭之,尽其敬也。「民德归厚矣」者,言君能行此慎终、追远二者,民化其德,皆归厚矣。言不偷薄也。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郑曰:「子禽,弟子陈亢也。子贡,弟子,姓端木,名赐。亢怪孔子所至之邦必与闻其国政,求而得之邪?抑人君自原与之为治?」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郑曰:「言夫子行此五德而得之,与人求之异,明人君自与之。」

[疏] 「子禽」至「求之」。

○正义曰「此章明夫子由其有德与闻国政之事。「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者,子禽疑怪孔子所至之邦必与?闻其国之政事,故问子贡曰:「此是孔子求于时君而得之与?抑人君自原与夫子为治与?」抑、与皆语辞。「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者,此子贡答辞也。敦柔润泽谓之温,行不犯物谓之良,和从不逆谓之恭,去奢从约谓之俭,先人后已谓之让。言夫子行此五德而得与闻国政。他人则就君求之,夫子则修德,人君自原与之为治,故曰:「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诸、与皆语辞。

[疏] 注「郑曰」至「为治」。

○正义曰:云:「子禽,弟子陈亢。子贡,弟子,姓端木,名赐」者,《家语·七十二弟子篇》云:「陈亢,陈人,字子禽,少孔子四十岁。」《史记·弟子传》云:「端木赐字子贡,少孔子三十一岁。」云「求而得之邪」者,邪,未定之辞。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孔曰:「父在,子不得自专,故观其志而已。父没乃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孔曰:「孝子在丧,哀慕犹若父存,无所改于父之道。」

[疏] 「子曰」至「孝矣」。

○正义曰:此章论孝子之行。「父在观其志」者,在心为志。父在,子不得自专,故观其志而己。「父没观其行」者,父没可以自专,乃观其行也。「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者,言孝子在丧三年,哀慕犹若父存,无所改于父之道,可谓为孝也。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马曰:「人知礼贵和,而每事从和,不以礼为节,亦不可行。」

[疏] 「有子曰」至「行也」。

○正义曰:「此章言礼乐为用相须乃美。「礼之用,和为贵」者,和,谓乐也。乐主和同,故谓乐为和。夫礼胜则离,谓所居不和也,故礼贵用和,使不至于离也。「先王之道,斯为美」者,斯,此也。言先王治民之道,以此礼贵和美,礼节民心,乐和民声。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是先王之美道也。「小大由之,有所不行」者,由,用也。言每事小大皆用礼,而不以乐和之,则其政有所不行也。「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者,言人知礼贵和,而每事从和,不以礼为节,亦不可行也。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复,犹覆也。义不必信,信非义也。以其言可反覆,故曰近义。恭近于礼,远耻辱也。恭不合礼,非礼也。以其能远耻辱,故曰近礼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孔曰:「因,亲也。言所亲不失其亲,亦可宗敬。」

[疏] 「有子曰」至「宗也」。

○正义曰:此章明信与义、恭与礼不同,及人行可宗之事。「信近于义,言可复也」者,复犹覆也。人言不欺为信,于事合宜为义。若为义事,不必守信,而信亦有非义者也。言虽非义,以其言可反复不欺,故曰近义。「恭近于礼,远耻辱也」者,恭惟卑巽,礼贵会时,若巽在床下是恭,不合礼则非礼也。恭虽非礼,以其能远耻辱,故曰近礼。「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者,因,亲也。所亲不失其亲,言义之与比也。既能亲仁比义,不有所失,则有知人之鉴,故可宗敬也。言「亦」者,人之善行可宗敬者非一,于其善行可宗之中,此为一行耳,故云「亦」也。

[疏] 注「义不必信,信非义也」。

○正义曰:云:「义不必信」者,若《春秋》晋士訇帅师侵齐,闻齐侯卒,乃还。《春秋》善之。是合宜不必守信也。云「信非义也」者,《史记》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是虽守信而非义也。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郑曰:「学者之志,有所不暇。」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孔曰:「敏,疾也。有道,有道德者。正,谓问事是非。」

[疏] 「子曰君子」至「也已」。

○正义曰:「此章述好学之事。「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者,言学者之志,乐道忘饥,故不暇求其安饱也。「敏于事而慎于言」者,敏,疾也。言当敏疾于所学事业,则有成功。《说命》曰:「敬逊务时敏,厥修乃来」是也。学有所得,又当慎言说之。「就有道而正焉」者,有道,谓有道德者。正,谓问其是非。言学业有所未晓,当就有道德之人,正定其是之与非。《易·文言》曰:「问以辨之」是也。「可谓好学也已」者,总结之也。言能行在上诸事,则可谓之为好学也。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孔曰:「未足多。」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郑曰:「乐,谓志于道,不以贫为忧苦。」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孔曰:「能贫而乐道,富而好礼者,能自切磋琢磨。」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孔曰:「诸,之也。子贡知引《诗》以成孔子义,善取类,故然之。往告之以贫而乐道,来答以切磋琢磨。」

[疏] 「子贡曰」至「来者」。

○正义曰:此章言贫之与富皆当乐道自修也。「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者,乏财曰贫,佞说为谄,多财曰富,傲逸为骄。言人贫多佞说,富多傲逸。若能贫无谄佞,富不骄逸,子贡以为善,故问夫子曰:「其德行何如?」「子曰可也」者,此夫子答子贡也。时子贡富,志怠于学,故发此问,意谓不骄而为美德,故孔子抑之,云:「可也。」言未足多。「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者,乐,谓志于善道,不以贫为忧苦。好,谓闲习礼容,不以富而倦略,此则胜于无谄、无骄,故云「未若」,言不如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者,子贡知师励已,故引《诗》以成之。此《卫风·淇奥》之篇,美武公之德也。治骨曰切,象曰瑳,玉曰琢,石曰磨,道其学而成也。听其规谏以自修,如玉石之见琢磨。子贡言:贫而乐道,富而好礼,其此能切磋琢磨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者,子贡知引《诗》以成孔子义,善取类,故呼其名而然之。「告诸往而知来者」者,此言可与言《诗》之意。诸,之也。谓告之往以贫而乐道、富而好礼,则知来者切磋琢磨,所以可与言《诗》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疏]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正义曰:此章言人当责己而不责人。凡人之情,多轻易于知人,而患人不知己,故孔子抑之云:「我则不耳。不患人之不己知,但患己不能知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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