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曰:此篇论三王二霸之迹、诸侯大夫之行、为仁知耻、修已安民,皆政之大节也,故以类相聚,次于问政也。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孔曰:「谷,禄也。邦有道,当食禄。」
邦无道,谷,耻也。」孔曰:「君无道而在其朝,食其禄,是耻辱。」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马曰:「克,好胜人。伐,自伐其功。怨,忌小怨。欲,贪欲也。」
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包曰:「四者行之难,未足以为仁。」
○正义曰:此章明耻辱及仁德也。宪,谓弟子原宪,问于夫子曰:「人之行,何为可耻辱也?」「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者,谷,禄也。孔子答言:「邦有道,当食禄。君无道而在其朝,食其禄,是耻辱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者,克,好胜人也。伐,自伐其功也。怨,忌小怨也。欲,贪欲也。原宪复问曰:「若此四者不行焉,可以为仁人矣乎?」「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者,孔子答言:「不行四者,可以为难,未足以为仁也。」
○正义曰:云「克,好胜人」者,克训胜也。《左传》僖九年,秦伯将纳晋惠公,谓其大夫公孙枝曰:「夷吾其定乎?」对曰:「言多忌克,难哉!」公曰:「忌则多怨,又焉能克?」杜预曰:「其言虽多忌,适足以自害,不能胜人也。」是克为好胜人也。云「伐,自伐其功」者,《书》曰:「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老子》曰:「自伐者无功。」言人有功,夸示之,则人不与,乃无功也。是伐去其功,若伐去树木然,故经传谓夸功为伐,谓自伐其功也。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士当志道,不求安。而怀其居,非士也。
○正义曰:此章言士当志于道,不求安居。而怀安其居,则非士也。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包曰:「危,厉也。邦有道,可以厉言行也。」
邦无道,危行言孙。」孙,顺也。厉行不随俗,顺言以远害。
○正义曰:此章教人言行之法也。危,厉也。孙,顺也。言邦有道,可以厉言行。邦无道,则厉其行,不随污俗,顺言辞以避当时之害也。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德不可以亿中,故必有言。
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正义曰:此章言有德有仁者之行也。「子曰:有德者必有言」者,德不可以无言亿中,故必有言也。「有言者不必有德」者,辩佞口给,不必有德也。「仁者必有勇」者,见危授命,杀身以成仁,是必有勇也。「勇者不必有仁」者,若暴虎冯河之勇,不必有仁也。
南宫适孔曰:「适,南宫敬叔,鲁大夫。」
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孔曰:「羿,有穷国之君,篡夏后相之位。其臣寒浞杀之,因其室而生奡。奡多力,能陆地行舟,为夏后少康所杀。」
俱不得其死然。孔曰:「此二子者,皆不得以寿终。」
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马曰:「禹尽力于沟洫,稷播百谷,故曰躬稼。禹及其身,稷及后世,皆王。适意欲以禹、稷比孔子。孔子谦,故不答也。」
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孔曰:「贱不义而贵有德,故曰君子。」
○正义曰:此章贱不义而贵有德也。南宫适者,鲁大夫南宫敬叔也。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者,羿,有穷国之君,以其善射,篡夏后相之位。其臣寒浞杀之。奡,寒浞之子,多力。荡,推也。能陆地推舟而行,为夏后少康所杀。然犹焉也。此二子者,皆不得其寿终而死焉。禹尽力于沟洫,洪水既除,烝民乃粒;稷,后稷也。名弃,周之始祖,播种百谷,皆以身亲稼穑,故曰禹、稷躬稼也。禹受舜禅;稷及后世,至文、武皆王天下,故曰而有天下也。「夫子不答」者,适意欲以禹、稷比孔子,孔子谦,故不答也。「南宫适出」者,既问而退也。「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者,以其贱奡、羿之不义,贵禹、稷之有德,故美之曰:「君子哉若此人也!尚德哉若此人也!」
○正义曰:此即南宫绦也,字子容。郑注《檀弓》云:「敬叔,鲁孟僖子之子,仲孙阅是也。」
○正义曰:云「羿,有穷国之君」者,羿居穷石之地,故以穷为国号。以有配之,犹言有周、有夏也。穷国之君曰羿。羿是有穷君之名号也。孔注《尚书》云:「羿,诸侯名。」杜注《左传》云:「羿,有穷君之号。」则与孔不同也。《说文》云:「羿,帝喾射官也。」贾逵云:「羿之先祖,世为先王射官,故帝喾赐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云:「尧时十日并出」,尧使羿射九日而落之。《楚辞·天问》云:「羿焉彃日」,乌解羽归藏。《易》亦云:「羿彃十日。」《说文》云:「彃者,射也。」此三者言虽不经,难以取信,要言帝喾时有羿,尧时亦有羿,则羿是善射之号,非复人之名字。信如彼言,则不知此羿名为何也。云「篡夏后相之位」者,襄四年《左传》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杜注云「禹孙大康淫放失国,夏人立其弟仲康。仲康亦微弱。仲康卒,子相立,羿遂代相,号曰有穷」是也。云「其臣寒浞杀之,因其室而生奡」者,《传》又曰:「寒浞,伯明氏之谗子弟也,伯明后寒弃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为己相。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椒之诈慝,以取其国家,内外咸服。羿犹不悛,将归自田,家众杀而亨之。浞因羿室,生浇及豷。」是也。浇即奡也,声转字异,故彼此不同。云「奡多力,能陆地行舟」者,以此文云奡荡舟,荡训推也,故知多力,能陆地推舟而行也。云「为夏后少康所杀」者,哀元年《左传》曰「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鄩,灭夏后相,后缗方娠,逃出自窦,归于有仍,生少康焉。为仍牧正,其心浇能戒之。浇使椒求之,逃奔有虞,为之苞正,以除其害。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豷。遂灭过、戈,复禹之绩」。是也。过,浇国;戈,豷国,如彼《传》文,当是羿逐出后相,乃自立为天子,相依斟灌、斟鄩,夏祚犹尚未灭,盖与羿并称王也。及寒浞杀羿,因羿室而生浇,浇已长大,自能用师,始灭后相。相死之后,始生少康。少康生杼,杼又年长,已堪诱豷,方始灭浞而立少康。计大康失邦,及少康绍国,向有百载,乃灭有穷。而《夏本纪》云「仲康崩,子相立。相崩,子少康立」。都不言羿、浞之事,是马迁之疏也。
○正义曰:云「禹尽力于沟洫」者,《泰伯篇》文。云稷播百谷者,《舜典》文也。又《益稷》云:「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故总曰躬稼。云「禹及其身,稷及后世,皆王」者,禹受舜禅,是及身也。稷后十五世,至文王受命,武王诛讨,是及后世也。皆王有天下而为王也。云「适意欲以禹、稷比孔子」者,言孔子勤行道德,亦当王有天下也。孔子持谦,不敢以已比于禹、稷,故不答其言也。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孔曰:「虽曰君子,犹未能备。」
○正义曰:此章言仁道难备也。虽曰君子,犹未能备,而有时不仁也。若管仲九合诸侯,不以兵车,可谓仁矣,而镂簋朱纮,山节藻棁,是不仁也。小人性不及仁道,故未有仁者。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孔曰:「言人有所爱,必欲劳来之;有所忠,必欲教诲之。」
○正义曰:此章论忠爱之心也。言人有所爱,必欲劳来之;有所忠,必欲教诲之也。
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孔曰:「裨谌,郑大夫氏名也。谋于野则获,于国则否。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则使乘车以适野,而谋作盟会之辞。」
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马曰:「世叔,郑大夫游吉也。讨,治也。裨谌既造谋,世叔复治而论之,详而审之。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孙挥。子产居东里,因以为号。更此四贤而成,故鲜有败事。」
○正义曰:云「谋于野则获,于国则否」者,襄三十一年《左传》文。此及下注皆出于此。案彼《传》云:「子产之从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孙挥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而又善为辞令。裨谌能谋,谋于野则获,谋于邑则否。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应对宾客,是以鲜有败事。」是也。
○正义曰:云「行人,掌使之官」者,《周礼·秋官》有大行人、小行人,皆大夫也,掌诸侯朝觐、宗庙会同之礼仪及时聘间问之事,则诸侯之行人亦然,故云掌使之官,谓掌其为使之官也。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孔曰:「惠,爱也。子产,古之遗爱。」
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马曰:「子西,郑大夫。彼哉彼哉,言无足称。」或曰:「楚令尹子西。」
问管仲。曰:「人也。犹《诗》言「所谓伊人」。
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孔曰:「伯氏,齐大夫。骈邑,地名。齿,年也。伯氏食邑三百家,管仲夺之,使至疏食,而没齿无怨言,以其当理也。」
○正义曰:此章历评子产、子西、管仲之为人也。「或问子产」者,或人问于夫子曰:「郑大夫子产何如人也?」「子曰:惠人也」者,惠,爱也。言子产仁恩被物,爱人之人也。「问子西」者,或人又问郑大夫子西之行。「曰:彼哉!彼哉」者,彼指子西也。言「如彼人哉!如彼人哉!」无足可称也。「问管仲」者,或人又问齐大夫管夷吾也。「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者,此答言管仲是当理之人也。「人也」指管仲,犹云此人也。伯氏,郑大夫。骈邑,地名。没齿,谓终没齿年也。伯氏食邑于骈邑三百家,管仲夺之使贫,但饭疏食至于终年亦无怨言,以其管仲当理故也。
○正义曰:「惠,爱」,《释诂》文。云「子产,古之遗爱」者,昭二十年《左传》曰:「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杜注云:「子产见爱,有古人之遗风。」
○正义曰:云「子西,郑大夫」者,案《左传》子驷之子公孙夏也。「或曰:楚令尹子西」者,案《左传》公子申也,代囊瓦为令尹,为白公胜所杀者也。
○正义曰:《诗·秦风·蒹葭》文也,毛《传》云:「伊,维也。」郑《笺》云:「伊当作繄,繄犹是也。伊人,若言是人也。」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正义曰:此章言人之贫乏,多所怨恨,而无怨为难。江熙云:「颜渊无怨,不可及也。」人若丰富,好生骄逸,而无骄为易。江熙云:「子贡不骄,犹可能也。」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孔曰:「公绰,鲁大夫。赵、魏,皆晋卿。家臣称老。公绰性寡欲,赵、魏贪贤,家老无职,故优。滕、薛小国,大夫职烦,故不可为。」
○正义曰:此章评鲁大夫孟公绰之才性也。赵、魏皆晋卿所食采邑名也。家臣称老。公绰性寡欲,赵、魏贪贤,家老无职,若公绰为之,则优游有馀裕也。滕、薛乃小国,而大夫职烦,则不可为也。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马曰:「鲁大夫臧孙纥。」
公绰之不欲,马曰:「孟公绰。」
卞庄子之勇,周曰:「卞邑大夫。」
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孔曰:「加之以礼乐文成。」
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马曰:「义然后取,不苟得。」
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孔曰:「久要,旧约也。平生,犹少时。」
○正义曰:此章论成人之行也。「子路问成人」者,问于夫子,行何德行谓之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者,此答成人之行也。必也,知如武仲,廉如公绰,勇如卞庄子,艺如冉求,既有知廉勇艺,复以礼乐文成之,虽未足多,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者,夫子乡言成人者,是古之人也,又言今之成人不必能备如此也。「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者,此今之成人行也。见财利思合义然后取之;见君亲有危难,当致命以救之。久要,旧约也。平生,犹少时。言与人少时有旧约,虽年长贵达,不忘其言。能此三事,亦可以为成人也。
○正义曰:案《春秋》襄二十三年《左氏传》,以阿顺季氏出奔邾,又以防求为后于鲁,致防而奔齐。齐侯将为臧纥田。臧孙闻之,兄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穴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宁将事之,非鼠如何?」乃弗与田。仲尼曰:「知之难也。有臧武仲之知。」杜注云:「谓能避齐祸,是武仲之知也。」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孔曰:「公叔文子,卫大夫公孙拔。文,谥。」
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马曰:「美其得道,嫌不能悉然。」
○正义曰:此章言卫大夫公孙拔之德行也。「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者,夫子指文子也。孔子旧闻文子有此三行,疑而未信,故问于公明贾曰:「信实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者,过,误也。贾对孔子言,以告者误云不言不笑不取耳。「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者,贾言文子亦有言笑及取,但中时然后言,无游言也,故人不厌弃其言;可乐而后笑,不苟笑也,故人不厌恶其笑也;见得思义,合宜然后取之,不贪取也,故人不厌倦其取也。「子曰:其然?岂其然乎」者,然,如此也。孔子闻贾之言,惊而美之也,美其得道,故曰其如是。又嫌不能悉然,故曰:「岂可尽能如此者乎?」
○正义曰:案《世本》云:献公生成子当,当生文子拔,拔生朱,为公叔氏。《谥法》:「慈惠爱民曰文。」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孔曰:「防,武仲故邑。为后,立后也。鲁襄公二十三年,武仲为孟氏所谮,出奔邾。自邾如防,使为以大蔡纳请曰:『纥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请。苟守先祀,无废二勋,敢不辟邑!』乃立臧为。纥致防而奔齐。此所谓要君。」
○正义曰:此章论臧孙纥要君之事。防,武仲故邑。为后,犹立后也。武仲据防邑求立后于鲁,他人虽曰武仲不是要君,吾不信也。言实是要君。
○正义曰:云「鲁襄公二十三年,武仲为孟氏所谮,出奔邾」者,此及下至「致防而奔齐」,皆《左氏传》文也。案彼《传》云:「季武子无适子,公弥长,而爱悼子,欲立之。访于臧纥,纥为立之。」公弥即公鉏也。「孟孙恶臧孙,季孙爱之。孟氏之御驺丰点,好羯也。孟庄子疾,丰点谓公鉏:『苟立羯,请雠臧氏。』孟孙卒,遂立羯。孟氏闭门,告于季孙曰:『臧氏将为乱,不使我葬。』季孙不信。臧孙闻之,戒。冬十月,孟氏将辟,籍除于臧氏。臧孙使正夫助之,除于东门甲,从己而视之。孟氏又告季孙。季孙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纥斩鹿门之关以出奔邾。」是也。云「自邾如防,使为以大蔡纳请」者,《传》又曰:「初,臧宣叔娶于铸,生贾及为而死。继室以其侄,穆姜之姨子也。生纥,长于公宫。姜氏爱之,故立之。臧贾、臧为出在铸。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贾,且致大蔡焉,曰:『纥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纥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纳请,其可。』贾曰:『是家之祸也,非子之过也。贾闻命矣。』再拜受龟,使为以纳请,遂立为也。臧孙如防,使来告。」是也。杜预曰:「大蔡,大龟。」云「纥非敢害也,知不足也」者,此下皆彼《传》文,言使甲后己,但虑事浅耳。云「非敢私请」者,言为其先人请也。云「苟守先祀,无废二勋」者,二勋,文仲、宣叔。云「敢不辟邑!乃立臧为。纥致防而奔齐。此所谓要君」者,据邑请后,故孔子以为要君。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郑曰:「谲者,诈也,谓召天子而使诸侯朝之。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是谲而不正也。」
齐桓公正而不谲。」马曰:「伐楚以公义,责苞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还,是正而不谲也。」
○正义曰:此章论二霸之事也。谲,诈也,谓晋文公召天子而使诸侯朝之,是诈而不正也。齐桓公伐楚,实因侵蔡而遂伐楚,乃以公义责苞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还,是正而不诈也。
○正义曰:云「谓召天子而使诸侯朝之」者,案《左传》:僖二十八年,「冬,会于温。是会也,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且使王狩」是也。云「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者,亦彼《传》文也。云「是谲而不正也」者,晋侯本意,欲大合诸侯之师,共尊事天子,以为臣之名义,实无觊觎之心。但于时周室既衰,天子微弱,忽然帅九国之师,将数千万众入京师,以临天子,似有篡夺之说,恐为天子拒逆,或复天子怖惧,弃位出奔,则诸侯心实尽诚,无辞可解,故自嫌强大,不敢朝王,故召诸侯来会于温。温去京师路近,因加谓谕,令王就会受朝。天子不可以受朝为辞,故令假称出狩,诸侯因会遇王,遂共朝王,得尽君臣之礼,皆孔子所谓谲而不正之事。圣人作法,所以贻训后世。以臣召君,不可以为教训,故改正旧史。旧史当依实而书,言晋侯召王,且使王狩。仲尼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言天王自来狩猎于河阳之地。使若猎失其地,故书之以讥王然。
○正义曰:云「伐楚以公义,责苞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还」者,案《左传》:「僖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何故?』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尔贡苞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是也。杜注云:「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束而灌之以酒为缩酒。《尚书》『包匦菁茅』,茅之为异,未审。」「昭王,成王之孙,南巡狩,涉汉,舡坏而溺。周人讳而不赴。诸侯不知其故,故问之。」案《禹贡》「荆州包匦菁茅」,孔安国云:「其所包裹而致者。匦,匝也。菁以为菹,茅以缩酒。」《郊特牲》云「缩酌用茅」,郑玄云:「泲之以茅缩去滓也。」《周礼·甸师》「祭祀,共萧茅」,郑兴云:「萧字或为茜,茜读为缩。束茅立之,祭前沃酒其上,酒渗下去,若神饮之,故谓之缩。缩,渗也,故齐桓公责楚不贡苞茅,王祭不共,无以缩酒。」杜预用郑兴之说。孔安国以菁与茅别。杜云「茅,菁茅」,则以菁茅为一,特令荆州贡茅,必当异于馀处,但更无传说,故云「茅之为异,未审」也。沈氏云:「大史公《封禅书》云:『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杜云『未审』者,以三脊之茅,比目之鱼,比翼之鸟,皆是灵物,不可常贡,故杜云未审也。」旧说皆言汉滨之人以胶胶舡,故得水而坏,昭王溺焉,不知本出何书。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孔曰:「齐襄公立无常,鲍叔牙曰:『君使民慢,乱将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襄公从弟公孙无知杀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出奔鲁。齐人杀无知。鲁伐齐,纳子纠。小白自莒先入,是为桓公,乃杀子纠。召忽死之。」
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孔曰:「谁如管仲之仁!」
○正义曰:此章论齐大夫管仲之行也。「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者,召忽、管仲皆事子纠,及桓公杀公子纠,召忽致死,而管仲独不死,复臣桓公,故子路言管仲未得为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者,孔子闻子路言管仲未仁,故为说其行仁之事,言齐桓公九会诸侯,不以兵车,谓衣裳之会也,存亡继绝,诸夏乂安,皆管仲之力也,是得为仁,馀更有谁如其管仲之仁。再言之者,所以拒子路,美管仲之深也。言「九合」者,《史记》云:「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谷梁传》云:「衣裳之会十有一。」范宁注云:「十三年会北杏,十四年会鄄,十五年又会鄄,十六年会幽,二十七年又会幽,僖元年会柽,二年会贯,三年会阳谷,五年会首戴,七年会宁母,九年会葵丘。」凡十一会,不取北杏及阳谷为九也。
○正义曰:云「襄公立无常」至「出奔莒」,皆庄八年《左传》文也。杜注云:「政令无常。鲍叔牙,小白传。小白,僖公庶子。」云「襄公从弟公孙无知杀襄公」者,《春秋》庄八年「冬十有一月癸未,齐无知弑其君诸儿」是也。云「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出奔鲁」者,亦庄八年《左传》文。云「齐人杀无知。鲁伐齐,纳子纠」者,庄九年《经》文也。云「小白自莒先入,是为桓公」者,九年《传》文也。云「杀子纠,召忽死之」者,案庄九年《传》云:「夏,公伐齐,纳子纠。桓公自莒先入。秋,师及齐师战于干时,我师败绩。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雠也,请受而甘心焉。』及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脱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高傒,使相可也。』公从之。」是也。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马曰:「匡,正也。天子微弱,桓公帅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
民到于今受其赐。受其赐者,为不被发左衽之惠。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马曰:「微,无也。无管仲,则君不君,臣不臣,皆为夷狄。」
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王曰:「经,经死于沟渎中也。管仲、召忽之于公子纠,君臣之义未正成,故死之未足深嘉,不死未足多非。死事既难,亦在于过厚,故仲尼但美管仲之功,亦不言召忽不当死。」
○正义曰:此章亦论管仲之行。「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者,子贡言齐大夫管仲不仁,疑而未定,故云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者,子贡既言非仁,遂言非仁之事。管仲与召忽同事公子纠,则有君臣之义,理当授命致死。而齐桓公使鲁杀公子纠,召忽则死,管仲不能致死,复为桓公之相,是无仁心于子纠,故子贡非之也。「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者,此下孔子为子贡说管仲之仁也。匡,正也。霸,把也,诸侯把天子之政也。言时周天子微弱,管仲相桓公,帅诸侯以尊周室,一匡天下也。「民到于今受其赐」者,谓受不被发左衽之惠赐也。「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者,微,无也。衽谓衣衿。衣衿向左,谓之左衽。夷狄之人,被发左衽。言无管仲,则君不君,臣不臣,中国皆为夷狄,故云「吾其被发左衽」也。「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者,自经,谓经死于沟渎中也。谅,信也。匹夫匹妇,谓庶人也,无别妾媵,唯夫妇相匹而已。言管仲志在立功创业,岂肯若庶人之为小信,自经死于沟渎中,而使人莫知其名也。且管仲、召忽之为公子纠,君臣之义未正成,故召忽死之,未足深嘉;管仲不死,未足多非。死事既难,亦在于过厚,故仲尼但美管仲之功,亦不言召忽不当死。
○正义曰:云「匡,正也」,《释言》文。云:「天子微弱,桓公帅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者,成二年《左传》云「五伯之霸也」,杜预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韦,周伯齐桓、晋文。」是三代有五伯矣。伯者,长也,言为诸侯之长也。郑玄云:「天子衰,诸侯兴,故曰霸。霸者,把也,言把持王者之政教,故其字或作伯,或作霸也。」是天子微弱,桓公帅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故曰霸诸侯也。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孔曰:「大夫僎本文子家臣,荐之使与已并为大夫,同升在公朝。」
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孔曰:「言行如是,可谥为文。」
○正义曰:此章论卫大夫公孙拔之行也。「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者,诸,于也。大夫僎本文子家臣,文子荐之,使与己并为大夫,同升在于公朝也。「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者,孔子闻其行如是,故称之曰:「可以谥为文矣。」以《谥法》「锡民爵位曰文故也。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孔曰:「言虽无道,所任者各当其才,何为当亡?」
○正义曰:此章言治国在于任材也。「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者,丧,亡也。奚,何也。夫子因言卫灵公之无道,季康子乃问之曰:「夫灵公无道如是,何为而国不亡乎?」「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者,言君虽无道,有此三人,所任者各当其才,何为当亡?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马曰:「怍,惭也。内有其实,则言之不惭。积其实者,为之难。」
○正义曰:此章疾时人内无其实而辞多惭怍。怍,惭也。人若内有其实,则其言之不惭。然则内积其实者,为之也甚难。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马曰:「成子,齐大夫陈恒也。将告君,故先斋。斋必沐浴。」
公曰:「告夫三子。」孔曰:「谓三卿也。」
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马曰:「我礼当告君,不当告三子。君使我往,故复往。」
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马曰:「孔子由君命之三子告,不可,故复以此辞语之而止。」
○正义曰:此章记孔子恶无道之事也。「陈成子弑简公」者,《春秋》哀十四年「齐人弑其君壬」是也。「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者,孔子在鲁,闻齐弑其君,故斋戒沐浴而朝,告于鲁君哀公曰:「齐大夫陈恒弑其君,请往讨伐之。」「公曰:告夫三子」者,哀公使孔子告夫季孙、孟孙、叔孙三卿也。「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者,尝为大夫而去,故云「从大夫之后」。闻夫不义,礼当告君,故云「不敢不告」。君曰:『告夫三子』者」者,言我礼当告君,不当告三子。君使我往,故复往也。「之三子告,不可」者,之,往也。往三子所告之,三子不肯讨齐也。「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者,孔子以君命往告三子,三子不可其请,故孔子复以此辞语之而止。案《左传》录此事与此小异,此云「沐浴而朝」,彼云「齐而请」,此云「公曰告夫三子」,彼云「公曰予告季孙」。礼,斋必沐浴,三子季孙为长,各记其一,故不同耳。此又云「之三子告」,彼无文者,《传》是史官所录,记其与君言耳,退后别告三子,唯弟子知之,吏官不见其告,故《传》无文也。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孔曰:「事君之道,义不可欺,当能犯颜谏争。」
○正义曰:此章言事君之道,义不可欺,而当能犯颜谏争之。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本为上,末为下。
○正义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所晓达不同也。本为上,谓德义也。末为下,谓财利也。言君子达于德义,小人达于财利。
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孔曰:「为已,履而行之。为人,徒能言之。」
○正义曰:此章言古今学者不同也。古人之学,则履而行之,是为己也。今人之学,空能为人言说之,己不能行,是为人也。范晔云:「为人者冯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也。」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孔曰:「伯玉,卫大夫蘧瑗。」
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言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无过。
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陈曰:「再言『使乎』者,善之也。言使得其人。」
○正义曰:此章论卫大夫蘧瑗之德。「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者,夫子指蘧伯玉也。蘧伯玉有君子之名,故孔子问其使人曰:「夫子何所云为,而得此君子之名誉乎?」「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者,言夫子常自修省,欲寡少其过,而未能无过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者,孔子善其使得其人,故言「使乎」。所以善之者,颜回尚未能无过,况伯玉乎?而使者云「未能」,是伯玉之心不见欺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孔曰:「不越其职。」
○正义曰:此章戒人之僭滥侵官也。言若已不在此位,则不得谋议此位之政事也。曾子遂曰:「君子思谋,当不出已位。」言思虑所及,不越其职。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正义曰:此章勉人使言行相副也。君子言行相顾,若言过其行,谓有言而行不副,君子所耻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正义曰:此章论君子之道。「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者,言君子之道有三,我皆不能也。「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者,此其三也。仁者乐天知命,内省不疚,故不忧也。知者明于事,故不惑。勇者折冲御侮,故不惧。夫子言我皆不能此三者。「子贡曰:夫子自道也」者,子贡言夫子实有仁、知及勇,而谦称我无,故曰夫子自道说也。所谓谦尊而光。
子贡方人。孔曰:「比方人也。」
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孔曰:「不暇比方人也。」
○正义曰:此章抑子贡也。「子贡方人」者,谓比方人也。子贡多言,尝举其人伦以相比方。「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者,夫知人则哲,尧、舜犹病,而子贡辅比方人,怒其轻易,故曰「赐也贤乎哉」,所以抑之也。夫我则不暇比方人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王曰:「徒患已之无能。」
○正义曰:此章勉人修德也。言不患人不知己,但患己之无能。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孔曰:「先觉人情者,是宁能为贤乎?或时反怨人。」
○正义曰:此章戒人不可逆料人之诈,不可亿度人之不信也。抑,语辞也。言先觉人者,是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所以非贤者,以诈伪不信之人为之亿度囗囗囗囗囗人,故先觉者非为贤也。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包曰:「微生,姓。亩,名。」
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包曰:「疾世固陋,欲行道以化之。」
○正义曰:此章记孔子疾世固陋之事也。「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者,栖栖,犹皇皇也。微生亩,隐士之姓名也。以言谓孔子曰:「丘呼孔子名也
,何为如是东西南北而栖栖皇皇者与?无乃为佞说之事于世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者,孔子答言:「不敢为佞,但疾世固陋,欲行道以化之。」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郑曰:「德者,调良之谓。」
○正义曰:此章疾时尚力取胜,而不重德。骥是古之善马名,人不称其任重致远之力,但称其调良之德也。马尚如是,人亦宜然。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德,恩惠之德。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正义曰:此章论酬恩报怨之法也。「或曰:以德报怨,何如」者,或人之意,欲人犯而不校,故问孔子曰:「以恩德报雠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者,孔子答言,若报怨既用其德,若受人恩惠之德,不知何以报之也。「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者,既不许或人以德报怨,故陈其正法,言当以直道报雠怨,以恩德报德也。
○正义曰:谓德加于彼,彼荷其恩,故谓荷恩为德。《左传》云「然则德我乎」,又曰「王德狄人」,皆是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贡怪夫子言何为莫知己,故问。
子曰:「不怨天,不尤人,马曰:「孔子不用于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已亦不尤人。」
下学而上达。孔曰:「下学人事,上知天命。」
知我者其天乎!」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故曰唯天知已。
○正义曰:此章孔子自明其志也。「子曰:莫我知也夫」者,言无人知我志者也。「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者,子贡怪夫子言,故问何为莫知己。「子曰:不怨天,不尤人」者,尤,非也。孔子言已不用于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己亦不非人也。「下学而上达」者,言己下学人事,上知天命,时有否泰,故用有行藏,是以不怨天尤人也。「知我者其天乎」者,言唯天知己志也。
○正义曰:此《易·干卦·文言》文也。合其德者,谓覆载也。引之者,以证天知夫子者,以夫子圣人,与天地合德故也。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马曰:「愬,谮也。伯寮,鲁人,弟子也。」
子服景伯以告,孔曰:「鲁大夫子服何忌也。告,告孔子。」
曰:「天子固有惑志,孔曰:「季孙信谗,恚子路。」
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郑曰:「吾势力犹能辨子路之无罪于季孙,使之诛寮而肆之。有罪既刑,陈其尸曰肆。」
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正义曰:此章言道之废行皆由天命也。「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者,愬,谮也。伯寮、子路皆臣于季孙,伯寮诬子路以罪而谮于季孙也。「子服景伯以告」者,以其事告孔子也。「曰:夫子固有惑志」者,夫子谓季孙。言季孙坚固已有疑惑之志,谓信谗恚子路也。「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者,有罪既刑,陈其尸曰肆。景伯言,吾势力犹能辨子路之无罪于季孙,使之诛寮而肆之。「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者,孔子不许其告,故言道之废行皆由天命,虽公伯寮之谮,其能违天而兴废子路乎!
○正义曰:《史记·弟子传》云:「公伯寮字子周,鲁人,愬子路于季孙者。」
○正义曰:案《左传》哀十三年:「吴人将以公见晋侯,子服景伯对使者,吴人乃止。既而悔之,将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后于鲁矣。』」杜注云:「何,景伯名。」然则景伯单名何,而此注云何忌,误也。
○正义曰:《秋官·乡士职》云:「协日刑杀,肆之三日。」郑玄曰:「肆犹申也,陈也。」是言有罪既杀,陈其尸曰肆也。言「市朝」者,应劭曰:「大夫已上于朝,士已下于市。」
子曰:「贤者辟世,孔曰:「世主莫得而臣。」
其次辟地,马曰:「去乱国适治邦。」
其次辟色,孔曰:「色斯举矣。」
其次辟言。」孔曰:「有恶言乃去。」
子曰:「作者七人矣。」包曰:「作,为也。为之者凡七人,谓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蒉,仪封人,楚狂接舆。」
○正义曰:此章言自古隐逸贤者之行也。「子曰:贤者辟世」者,谓天地闭则贤人隐,高蹈尘外,枕流漱石,天子诸侯莫得而臣也。「其次辟地」者,未能高栖绝世,但择地而处,去乱国,适治邦者也。「其次辟色」者,不能豫择治乱,但观君之颜色,若有厌已之色,于斯举而去之也。「其次辟言」者,不能观色斯举矣,有恶言乃去之也。「子曰:作者七人矣」者,作,为也。言为此行者凡有七人。
○正义曰:此《乡党篇》文也。
○正义曰:「作,为」,《释言》文。云「为之者凡七人,谓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蒉,仪封人,楚狂接舆」者,谓长沮一,桀溺二,荷莜丈人三,石门晨门四,荷蒉五,仪封人六,楚狂接舆七也。王弼云:「七人: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郑康成云:「伯夷、叔齐、虞仲,辟世者;荷莜、长沮、桀溺、辟地者;柳下惠、少连、辟色者;荷蒉、楚狂接舆,辟言者。七当为十字之误也。」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晨门者,阍人也。
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包曰:「言孔子知世不可为而强为之。」
○正义曰:此章记隐者晨门之言也。「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者,石门,地名也。晨门,掌晨昏开闭门者,谓阍人也。自,从也。奚,何也。时子路宿于石门,夙兴为阍人所问曰:「汝何从来乎?」「子路曰:自孔氏」者,子路答阍人,言自孔氏处来也。「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者,晨门闻子路云从孔氏,未审孔氏为谁,又旧知孔子之行,故问曰:「是知其世不可为,而周流东西,强为之者,此孔氏与?」意非孔子不能隐遁辟世也。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蒉,草器也。有心,谓契契然。
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此硁硁者,徒信己而已,言亦无益。
深则厉,浅则揭。」包曰:「以衣涉水为厉。揭,揭衣也。言随世以行己,若过水必以济,知其不可则当不为。」
子曰:「果哉,末之难矣!」未知己志而便讥己,所以为果。末,无也。无难者,以其不能解己之道。
○正义曰:此章记隐者荷蒉之言也。「子击磬于卫」者,时孔子在卫,而自击磬为声也。「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者,荷,担揭也。蒉,草器也。有心,谓契契然。当孔子击磬之时,有担揭草器之人,经过孔氏之门,闻其磬声,乃言曰:「有心契契然忧苦哉,此击磬之声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者,既,已也。硁硁,鄙贱貌。莫,无也。斯,此也。荷蒉者既言「有心哉,击磬乎」,又察其磬声,已而言曰:可鄙贱哉,硁硁乎!无人知己,此硁硁者,徒信已而已。言无益也。「深则厉,浅则揭」者,此《卫风·匏有苦叶》诗,以衣涉水为厉。揭,揭衣也。荷蒉者引之,欲令孔子随世以行己,若过水,深则当厉不当揭,浅则当揭而不当厉,以喻行己,知其不可,则不当为也。「子曰:果哉,末之难矣」者,孔子闻荷蒉者讥已,故发此言。果,谓果敢。末,无也。言未知已志而便讥己,所以为果敢。无难者,以其不能解己之道,不以为难,故云无难也。
○正义曰:「蒉,草器」,见《说文》。《小雅·大东》云:「契契寤叹。」《毛传》云:「契契,忧苦也。」
○正义曰:「云以衣涉水为厉。揭,揭衣也」者,《尔雅·释水》文也。孙炎曰:「揭衣,褰裳也。」衣涉濡裈也。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孔曰:「高宗,殷之中兴王武丁也。谅,信也。阴,犹默也。」
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马曰:「己,百官。」
以听于冢宰三年。」孔曰:「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三年丧毕,然后王自听政。」
○正义曰:此章论天子诸侯居丧之礼也。「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者,「高宗谅阴,三年不言」,《周书·无逸篇》文也。高宗,殷王武丁也。谅,信也。阴,默也。言武丁居父忧,信任冢宰,默而不言三年矣。子张未达其理,而问于夫子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者,孔子答言:「何必独高宗,古之人皆如是。」诸侯死曰薨。言君既薨,新君即位,使百官各总己职,以听使于冢宰,三年丧毕,然后王自听政。
○正义曰:云「高宗,殷之中兴王武丁也」者,孔安国云:「盘庚弟小乙子名武丁,德高可尊,故号高宗。」《丧服四制》引《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善之也。王者莫不行此礼,何以独善之也?曰:高宗者,武丁。武丁者,殷之贤王也,继世即位,而慈良于丧。当此之时,殷衰而复兴,礼废而复起,故载之于书中而高之,故谓之高宗。三年之丧,君不言也。」是说不言之意也。云「谅,信也。阴,默也」者,谓信任冢宰,默而不言也。《礼记》作「谅闇」,郑玄以为凶庐,非孔义也,今所不取。
○正义曰:云「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者,案《周礼·天官》:「大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叙官》云:「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治官之属,大宰卿一人。」郑注引此文云:「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言冢宰于百官无所不主。」《尔雅》曰:「冢,大也。冢宰,大宰也。」变冢言大,进退异名也。百官总焉,则谓之冢;列职于王,则称大。冢,大之上也。山顶曰冢,故云「冢宰,天官卿,佐王治者也」。云「三年丧毕,然后王自听政」者,谓卒哭除服之后,三年心丧已毕,然后王自听政也。知非衰麻三年者,《晋书·杜预传》云:「大始十年,元皇后崩,依汉、魏旧制,既葬,帝及群臣皆除服。疑皇太子亦应除否,诏诸尚书会仆射卢钦论之。唯预以为,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服齐斩,既葬,除丧服,谅闇以居,心丧终制,不与士庶同礼。于是卢钦、魏舒问预证据。预曰:「《春秋》,晋侯享诸侯,子产相郑伯,时简公未葬,请免丧以听命,君子谓之得礼。宰咺归惠公仲子之赗,《传》曰吊生不及哀。此皆既葬除服谅阴之证也。书传之说既多,学者未之思耳。《丧服》,诸侯为天子亦斩衰,岂可谓终服三年也?」预又作议曰:「周景王有后、世子之丧,既葬,除丧而宴乐。晋叔向讥之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王虽不遂,宴乐以早。』此皆天子丧事见于古也。称高宗不言丧服三年,而云谅闇三年,此释服心丧之文也。讥景王不讥其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则既葬应除,而违谅闇之节也。尧崩,舜谅闇三年,故称遏密八音。由此言之,天子居丧,齐斩之制,菲杖绖带,当遂其服。既葬而除,谅闇以终之,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故曰:百官总己以听冢宰。丧服既除,故更称不言之美,明不复寝苫枕块,以荒大政也。《礼记》云:『三年之丧,自天子达。』又云:『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又云:『端衰丧车皆无等。』此通谓天子居丧,衣服之制同于凡人,心丧之礼终于三年,亦无服丧三年之文。天子之位至尊,万机之政至大,群臣之众至广,不得同之于凡人。故大行既葬,袝祭于庙,则因疏而除之。己不除则群臣莫敢除,故屈已以除之,而谅闇以终制,天下之人皆曰我王之仁也。屈已以从宜,皆曰我王之孝也。既除而心丧,我王犹若此之笃也。凡我臣子,亦安得不自勉以崇礼。此乃圣制移风易俗之本也。」议奏,皇太子遂除衰麻而谅闇丧终。是知三年丧毕,谓心丧毕,然后王自听政也。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民莫敢不敬,故易使。
○正义曰:此章言君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故易使也。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已以敬。」孔曰:「敬其身。」
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已以安人。」孔曰:「人,谓朋友九族。」
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已以安百姓。修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孔曰:「病,犹难也。」
○正义曰:此章论君子之道也。子路问于孔子,为行何如可谓之君子也。「子曰:修已以敬」者,言君子当敬其身也。「曰:如斯而已乎」者,子路嫌其少,故曰:「君子之道,岂如此而已?」「曰:修己以安人」者,人,谓朋友九族。孔子更为广之,言当修己,又以恩惠安于亲族也。「曰:如斯而已乎」者,子路犹嫌其少,故又言此。「曰:修已以安百姓」者,百姓,谓众人也。言当修己以安天下之众人也。「修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者,病,犹难也。诸,之也。孔子恐其未已,故又说此言,言此修已以安百姓之事,虽尧、舜之圣,其犹难之,况君子乎!
原壤夷俟。马曰:「原壤,鲁人,孔子故旧。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
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贼谓贼害。
以杖叩其胫。孔曰:「叩,击也。胫,脚胫。」
○正义曰:此章记孔子责原壤之辞。原壤,鲁人,孔子故旧。夷,踞也。俟,待也。原壤闻孔子来,乃申两足,箕踞以待孔子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者,孔子见其无礼,故以此言责之。孙,顺也。言原壤幼少不顺弟于长上,及长,无德行,不称述,今老而不死,不修礼教,则为贼害。「以杖叩其胫」者,叩,击也。胫,脚胫。既数责之,复以杖击其脚胫,令不踞也。
○正义曰:「原壤,鲁人,孔子故旧」者,《檀弓》云「孔子之故人曰原壤」是也。云「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者,《说文》云:「踞,蹲也。」蹲即坐也。礼,揖人必违其位。今原壤坐待孔子,故孔子责之也。
阙党童子将命。马曰:「阙党之童子将命者,传宾主之语出入。」
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童子隅坐无位,成人乃有位。
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包曰:「先生,成人也。并行,不差在后,违礼。欲速成人者,则非求益也。」
○正义曰:此章戒人当行少长之礼也。「阙党童子将命」者,阙党,党名。童子,未冠者之称。将命,谓传宾主之语出入。时阙党之童子能传宾主之命也。「或问之曰:益者与」者,或人见其童子能将命,故问孔子曰:「此童子是自求进益之道也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者,孔子答或人言:「此童子非求进益者也,乃是欲速成人者也。知者,礼,童子隅坐无位,成人乃有位。今吾见此童子,其居于成人之位。礼,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今吾见此童子,其与先生成人者并行,不差在后,违谦越礼,故知欲速成人者,非求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