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曰:前篇论为政。为政之善,莫善礼乐,礼以安上治民,乐以移风易俗,得之则安,失之则危,故此篇论礼乐得失也。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马曰:「孰,谁也。佾,列也。天子八佾,诸侯六,卿大夫四,士二。八人为列,八八六十四人。鲁以周公故受王者礼乐,有八佾之舞。季桓子僭于其家庙舞之,故孔子讥之。」
○正义曰:此章论鲁卿季氏僭用礼乐之事。「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者,谓者,评论之称。季氏,鲁卿,于时当桓子也。佾,列也。舞者八人为列,八八六十四人。桓子用此八佾舞于家庙之庭,故孔子评论而讥之。「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者,此孔子所讥之语也。孰,谁也。人之僭礼,皆当罪责,不可容忍。季氏以陪臣而僭天子,最难容忍,故曰:「若是可容忍,他人更谁不可忍也?」
○正义曰:「孰,谁」,《释诂》文。「佾,列」,书传通训也。云「天子八佾,诸侯六,大夫四,士二」者,隐五年《左传》文也。云「八人为列,八八六十四人」者,杜预、何休说如此。其诸侯用六者,六六三十六人。大夫四,四四十六人。士二,二二四人。服虔以用六为六八四十八人,大夫四为四八三十二人,士二为二八十六人。今以舞势宜方,行列既减,即每行人数亦宜减,故同何、杜之说。天子所以八佾者,案隐五年《左传》:「考仲子之宫将万焉。公问羽数于众仲,对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故自八以下。」杜预云:「唯天子得尽物数,故以八为列,诸侯则不敢用八。」所谓八音者,金、石、土、革、丝、木、匏、竹也。郑玄云:「金,锺镈也。石,磬也。土,埙也。革,鼓鼗也。丝,琴瑟也。木,柷敔也。匏,笙也。竹,管箫也。」所谓八风者,服虔以为八卦之风:「干音石,其风不周。坎音革,其风广莫。艮音匏,其风融,震音竹,其风明庶。巽音木,其风清明。离音丝,其风景。坤音土,其风凉。兑音金,其风阊阖。」又《易纬·通卦验》云:「立春调风至,春分明庶风至,立夏清明风至,夏至景风至,立秋凉风至,秋分阊阖风至,立冬不周风至,冬至广莫风至。」是则天子之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故八佾也。云「鲁以周公之故受王者礼乐,有八佾之舞」者,此释季氏所以得僭之由,由鲁得用之也。案《礼记·祭统》云:「昔者,周公且有勋劳于天下,成王、康王赐之以重祭,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八佾以舞《大夏》。此天子之乐也,重周公,故以赐鲁。」又《明堂位》曰:「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是受王者礼乐也。然王者礼乐唯得于文王、周公庙用之,若用之他庙,亦为僭也,故昭二十五年《公羊传》称昭公谓子家驹曰:「吾何僭哉?」答曰:「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此皆天子之礼也。」是昭公之时,僭用他庙也。云「季桓子僭于家庙舞之,故孔子讥之」者,案《经》但云季氏,知是桓子者,以孔子与桓子同时,亲见其事而讥之,故知桓子也。何休云:「僭,齐也,下效上之辞。」季氏,陪臣也,而效君于上,故云僭也。大夫称家。《祭法》:「大夫三庙。」此《经》又言「于庭」。鲁之用乐,见于经传者,皆据庙中祭祀时,知此亦僭于其家庙舞之,故孔子讥之也。
三家者以《雍》彻。马曰:「三家,谓仲孙,叔孙,季孙。《雍》,《周颂·臣工》篇名。天子祭于宗庙,歌之以彻祭。今三家亦作此乐。」
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包曰:「辟公,谓诸侯及二王之后。穆穆,天子之容貌。《雍》篇歌此者,有诸侯及二王之后来助祭故也。今三家但家臣而已,何取此义而作之于堂邪?」
○正义曰:此章讥三家之僭也。「三家者以《雍》彻」者,此弟子之言,将论夫子所讥之语,故先设此文以为首引。三家,谓仲孙、叔孙、季孙。《雍》,《周颂·臣工》篇名。天子祭于宗庙,歌之以彻祭。今三家亦作此乐以彻祭,故夫子讥之。「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者,此夫子所讥之语也。先引《诗》文,后言其不可取之理也。「相维辟公,天子穆穆」者,此《雍》诗之文也。相,助也;维,辞也;辟公,谓诸侯及二王之后;穆穆,天子之容貌。《雍》篇歌此者,有诸侯及二王之后来助祭故也。今三家但家臣而已,何取此义而作之于堂乎?
○正义曰:三孙同是鲁桓公之后。桓公适子庄公为君,庶子公子庆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仲孙是庆父之后,叔孙是叔牙之后,季孙是季友之后。其后子孙皆以其仲、叔、季为氏,故有此氏。并是桓公子孙,故俱称孙也。至仲孙氏后世改仲曰孟。孟者,庶长之称也。言已是庶,不敢与庄公为伯仲叔季之次,故取庶长为始也。云:《雍》,《周颂·臣工》篇名」者,即《周颂·臣工之什》第七篇也。「天子祭于宗庙,歌之以彻祭」者,案《周礼·乐师》云:「及彻,帅学士而歌彻。」郑玄云:「彻者,歌《雍》。」又《小师》云:「彻歌。」郑云:「于有司彻而歌《雍》。」是知天子祭于宗庙,歌之以彻祭也。今三家亦作此乐,故夫子讥之也。
○正义曰:云:「辟公,谓诸侯及二王之后」者,此与《毛传》同。郑玄以「辟为卿士,公谓诸侯」为异,馀亦同也。云「穆穆,天子之容貌」者,《曲礼》云:「天子穆穆。」《尔雅·释诂》云:「穆穆,美也。」是天子之容貌,穆穆然美也。云「《雍》篇歌此者,有诸侯及二王之后来助祭故也」者,将言无诸侯及二王之后助祭,则不可歌也。云「今三家但家臣而已,何取此义而作之于堂邪」者,卿大夫称家。家臣,谓家相邑宰之属来助祭耳,何取此《雍》诗之义而奏作于堂邪?邪,语辞。鲁用天子礼乐以《雍》彻,由是三家僭之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包曰:「言人而不仁,必不能行礼乐。」
○正义曰:此章言礼乐资仁而行也。「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者,如,奈也。言人而不仁,奈此礼乐何?谓必不能行礼乐也。
林放问礼之本。郑曰:「林放,鲁人。」
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包曰:「易,和易也。言礼之本意,失于奢,不如俭;丧,失于和易,不如哀戚。」
○正义曰:此章明礼之本意也。「林放问礼之本」者,林放,鲁人也。问于夫子,礼之本意如何?「子曰:大哉问」者,夫子将答礼本,先叹美之也。礼之末节,人尚不知,林放能问其本,其意非小,故曰「大哉问」也。「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者,此夫子所答礼本也。奢,汰侈也。俭,约省也。易,和易也。戚,哀戚也。与,犹等也。奢与俭、易与戚等,俱不合礼,但礼不欲失于奢,宁失于俭;丧不欲失于易,宁失于戚。言礼之本意,礼失于奢不如俭,丧失于和易不如哀戚。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包曰:「诸夏,中国。亡,无也。」
○正义曰:此章言中国礼义之盛,而夷狄无也。举夷狄,则戎蛮可知。诸夏,中国也。亡,无也。言夷狄虽有君长而无礼义,中国虽偶无君,若周、召共和之年,而礼义不废,故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正义曰:此及闵元年《左氏传》皆言诸夏。襄四年《左传》:「魏绛云:『诸夷必叛。』」华夏皆谓中国,而谓之华夏者,夏,大也。言有礼仪之大,有文章之华也。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马曰:「旅,祭名也。礼,诸侯祭山川在其封内者。今陪臣祭泰山,非礼也。冉有,弟子冉求,时仕于季氏。救,犹止也。」
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包曰:「神不享非礼。林放尚知问礼,泰山之神反不如林放邪?欲诬而祭之。」
○正义曰:此章讥季氏非礼祭泰山也。「季氏旅于泰山」者,旅,祭名也。礼,诸侯祭山川在其封内者。今陪臣祭泰山,非礼也。「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者,冉有,弟子冉求,时仕于季氏。救,犹止也。夫子见季氏非礼而祭泰山,故以言谓弟子冉有曰:「汝既臣于季氏,知其非礼,即合谏止。女岂不能谏止与?」与,语辞。「对曰:不能」者,言季氏僭滥,已不能谏止也。「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者,孔子叹其失礼,故曰呜呼。曾之言则也。夫神不享非礼。林放尚知问礼,况泰山之神,岂反不如林放乎?而季氏欲诬罔而祭之也?言泰山之神必不享季氏之祭。若其享之,则是不如林放也。
○正义曰:云:「旅,祭名」者,《周礼·太宗伯职》云:「国有大故,明旅上帝及四望。」郑注云:「故,谓凶烖。旅,陈也,陈其祭事以祈焉,礼不如祀之备也。」故知「旅,祭名」也。云「礼,诸侯祭山川在其封内者「,《王制》云「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是也。云「今陪臣祭泰山,非礼也」者,陪,重也。诸侯既为天子之臣,故谓诸侯之臣为陪臣。泰山在鲁封内,故鲁得祭之。今季氏亦祭,故云非礼。云「冉有,弟子冉求」者,《史记·弟子传》云:「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岁。」郑玄曰:「鲁人。」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孔曰:「言于射而后有争。」
揖让而升,下而饮。王曰:「射于堂,升及下皆揖让而相饮。」
其争也君子。」马曰:「多筭饮少筭,君子之所争。」
○正义曰:此章言射礼有君子之风也。「君子无所争」者,言君子之人,谦卑自牧,无所竞争也。「必也射乎」者,君子虽于他事无争,其或有争,必也于射礼乎!言于射而后有争也。「揖让而升,下而饮」者,射礼于堂,将射升堂,及射毕而下,胜饮不胜,其耦皆以礼相揖让也。「其争也君子」者,射者争中正鹄而已,不同小人厉色援臂,故曰「其争也君子」。
○正义曰:郑注《射义》云:「饮射爵者亦揖让而升降。胜者袒,决遂,执张弓。不胜者袭,说决拾,却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而升饮。君子耻之,是以射则争中。」是于射而后有争。
○正义曰:云「射于堂,升及下皆揖让而相饮」者,《仪礼·大射》云:「耦进,上射在左并行,当阶北面揖,及阶揖,升堂揖,皆当其物,北面揖,及物揖。射毕,北面揖,揖如升射。」是射时升降揖让也。《大射》又云:「饮射爵之时,胜者皆袒,决遂,执张弓,不胜者皆袭,说决拾,却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遂以执弣,揖如始升射。及阶,胜者先升,升堂少右,不胜者进北面坐,取丰上之觯,立,卒觯,坐奠于丰下。兴揖,不胜者先降。」是饮射爵之时揖让升降也。
○正义曰:云:「多筭饮少筭」者,筭,筹也。《乡射记》曰「箭筹八十,长尺有握,握素」是也。多筭谓胜者,少筭谓不胜者,胜饮不胜而相揖让,故曰君子之所争也。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马曰:「倩,笑貌。盼,动目貌。绚,文貌。此上二句在《卫风·硕人》之二章,其下一句逸也。」
子曰:「绘事后素。」郑曰:「绘,画文也。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喻美女虽有倩盼美质,亦须礼以成之。」
曰:「礼后乎?」孔曰:「孔子言绘事后素,子夏闻而解,知以素喻礼,故曰礼后乎。」
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包曰:「予,我也。孔子言,子夏能发明我意,可与共言《诗》。」
○正义曰:此章言成人须礼也。「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者,倩,笑貌;盼,动目貌;绚,文貌。此《卫风·硕人》之篇,闵庄姜美而不见答之诗也。言庄姜既有巧笑、美目、倩盼之容,又能以礼成文绚然。素,喻礼也。子夏读《诗》,至此三句,不达其旨,故问夫子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者,孔子举喻以答子夏也。绘,画文也。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喻美女虽有倩盼美质,亦须礼以成之也。「曰:礼后乎」者,此子夏语。子夏闻孔子言绘事后素,即解其旨,知以素喻礼,故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者,起,发也;予,我也;商,子夏名。孔子言,能发明我意者,是子夏也,始可与共言《诗》也。
○正义曰:云:「此上二句在《卫风·硕人》之二章」者,案今《毛诗·硕人》四章,章七句,其二章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倾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也。云「其下一句逸」者,今《毛诗》无此一句,故曰逸,言亡逸也。
○正义曰:案《考工记》云「画绘之事,杂五色」,下云:「画缋之事,后素功」,是知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章也。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包曰:「征,成也。杞、宋,二国名,夏、殷之后。夏、殷之礼,吾能说之,杞、宋之君不足以成也。」
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郑曰:「献,犹贤也。我不以礼成之者,以此二国之君文章贤才不足故也。」
○正义曰:此章言夏、商之后不能行先王之礼也。「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者,征,成也。杞、宋二国,言夏、殷之后也。孔子言,夏、殷之礼,吾能说之,但以杞、宋之君暗弱,不足以成之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者,此又言不足征之意。献,贤也。孔子言,我不以礼成之者,以此二国之君文章贤才不足故也。
○正义曰:「征,成」,《释诂》文。云「杞、宋二国名,夏、殷之后」者,《乐记》云:「武王克殷,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封殷之后于宋」是也。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孔曰:「禘祫之礼,为序昭穆,故毁庙之主及群庙之主皆合食于太祖。灌者,酌郁鬯灌于太祖,以降神也。既灌之后,列尊卑,序昭穆。而鲁逆祀,跻僖公,乱昭穆,故不欲观之矣。」
○正义曰:此章言鲁禘祭非礼之事。禘者,五年大祭之名。灌者,将祭,酌郁鬯于太祖,以降神也。既灌之后,列尊卑,序昭穆。而鲁逆祀,跻僖公,乱昭穆,故孔子曰:「禘祭自既灌己往,吾则不欲观之也。」
○正义曰:云:「禘祫之礼,为序昭穆,故毁庙之主及群庙之主皆合食于太祖」者,郑玄曰:「鲁礼,三年丧毕,而祫于太祖。明年,春禘于群庙。自尔之后五年而再殷祭,以远主初始入祧,新死之主又当与先君相接,故礼因是而为大祭,以审序昭穆,故谓之禘。禘者,谛也,言使昭穆之次审谛而不乱也。」祫者,合也。文二年《公羊传》曰「大祫者何?合祭也。其合祭奈何?毁庙之主陈于太祖,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是也。云「灌者,酌郁鬯灌于太祖,以降神」者,《郊特牲》云:「周人尚臭,灌用鬯臭,郁合鬯,臭阴达于渊泉,灌以圭璋,用玉气也。既灌,然后迎牲,致阴气也。」郑注云:「灌,谓以圭瓒酌鬯,始献神也。」郁,郁金草,酿秬为酒,煮郁金草和之,其气芬芳调畅,故曰郁鬯。言未杀牲,先酌郁鬯酒灌地,以求神于太祖庙也。云「既灌之后,列尊卑,序昭穆」者,言既灌地降神之后,始列木主,以尊卑陈列太祖前。太祖东乡,昭南乡,穆北乡。其馀孙从王父,父曰昭,子曰穆。昭取其乡明,穆取其北面尚敬。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祫所以异于禘者,毁庙之主,陈于太祖,与禘同;未毁庙之主,则各就其庙而祭也。云「而鲁逆祀,跻僖公,乱昭穆,故不欲观之」者,《春秋》「文二年秋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庙,跻僖公」。《公羊传》曰:「跻者何?升也。何言乎升僖公?讥。何讥尔?逆祀也。」何休云:「升,谓西上礼。昭穆,指父子。近取法《春秋》惠公与庄公当同南面西上,隐、桓与闵、僖亦当同北面西上,继闵者在下。文公缘僖公于闵公为庶兄,置僖公于闵公上,失先后之义,故讥之。」是知当闵在僖上。今升僖先闵,故云逆祀。二公位次之逆,非昭穆乱也。此注云「乱昭穆」,及《鲁语》云「将跻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弗忌曰:『我为宗伯,明者为昭,其次为穆,何常之有?』」如彼所言,又似闵、僖异昭穆者,位次之逆,如昭穆之乱,假昭穆以言之,非谓异昭穆也。若兄弟相代,即异昭穆,设今兄弟四人皆立为君,则祖父之庙即己从毁,知其理必不然,故先儒无作此说。以此逆祀失礼,故孔子不欲观之也。
或问褅之说。子曰:「不知也。孔曰:「答以不知者,为鲁讳。」
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包曰:「孔子谓或人,言知褅礼之说者,于天下之事,如指示掌中之物,言其易了。」
○正义曰:此章言讳国恶之礼也。「或问褅之说」者,或人问孔子,褅祭之礼其说何如?」子曰:不知也」者,孔子答言,不知褅礼之说。答以不知者,为鲁讳。讳国恶,礼也。若其说之,当云「褅之礼,序昭穆」。时鲁跻僖公,乱昭穆,说之则彰国之恶,故但言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也」者,诸,于也;斯,此也。孔子既答或人以不知礼之说,若不更说,恐或人以为己实不知,无以明其讳国恶,且恐后世以为,褅祭之礼,圣人不知,而致废绝,更为或人言此也。言我知褅礼之说者,于天下之事中,其如指示于此掌中之物。言其易了也。「指其掌」者,此句弟子作《论语》时言也。当时孔子举一手伸掌,以一手指之,以示或人,曰:「其如示诸斯乎!」弟子等恐人不知示诸斯谓指示何等物,故着此一句,言是时夫子指其掌也。
祭如在,孔曰:「言事死如事生。」
祭神如神在。孔曰:「谓祭百神。」
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包曰:「孔子或出或病而不自亲祭,使摄者为之,不致肃敬于心,与不祭同。」
○正义曰:此章言孔子重祭礼。「祭如在」者,谓祭宗庙必致其敬,如其亲存。言事死如事生也。「祭神如神在」者,谓祭百神亦如神之存在而致敬也。「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者,孔子言,我若亲行祭事,则必致其恭敬。我或出或病,而不自亲祭,使人摄代己为之,不致肃敬于心,与不祭同。
○正义曰:百神谓宗庙之外皆是。言百神,举成数。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孔曰:「王孙贾,卫大夫。奥,内也。以喻近臣。灶,以喻执政。贾,执政者,欲使孔子求昵之,微以世俗之言感动之也。」
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孔曰:「天,以喻君。孔子拒之曰:如获罪于天,无所祷于众神。」
○正义曰:此章言夫子守礼,不求媚于人也。「王孙贾」者,卫执政大夫也。「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者,媚,趣乡也;奥,内也,谓室内西南隅也,以其隐奥,故尊者居之。其处虽尊,而闲静无事,以喻近臣虽尊,不执政柄,无益于人也。灶者,饮食之所由,虽处卑亵,为家之急用,以喻国之执政,位虽卑下,而执赏罚之柄,有益于人也。此二句,世俗之言也。言与其趣于闲静之处,宁若趣于急用之灶,以喻其求于无事之近臣,宁若求于用权之执政。王孙贾时执国政,举于二句,佯若不达其理,问于孔子曰:「何谓也?」欲使孔子求媚亲昵于己,故微以世俗之言感动之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者,孔子拒贾之辞也。然,如此也。言我则不如世俗之言也。天,以喻君。获,犹得也。我道之行否,由于时君,无求于众臣。如得罪于天,无所祷于众神。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孔曰:「监,视也。言周文章备于二代,当从之。」
○正义曰:此章言周之礼文犹备也。「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者,监,视也。二代,谓夏、商。郁郁,文章貌。言以今周代之礼法文章,回视夏、商二代,则周代郁郁乎有文章哉。「吾从周」者,言周之文章备于二代,故从而行之也。
子入太庙,包曰:「太庙,周公庙。孔子仕鲁,鲁祭周公而助祭也。」
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孔曰:「鄹,孔子父叔梁纥所治邑。时人多言孔子知礼,或人以为,知礼者不当复问。」
子闻之,曰:「是礼也。」孔曰:「虽知之,当复问,慎之至也。」
○正义曰:此章言夫子慎礼也。「子入太庙」者,子,谓孔子。太庙,周公庙。孔子仕鲁,鲁祭周公而助祭,故得入之也。「每事问」者,言太庙之中,礼器之属,每事辄问于令长也。「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者,孰,谁也。鄹人,鲁鄹邑大夫孔子父叔梁纥也。或有人曰:「谁谓鄹大夫之子知礼者也?」时人多言孔子知礼,或人以为,知礼者不当复问,何为入太庙而每事问乎?意以为孔子不知礼。「子闻之,曰:是礼也」者,孔子闻或人之讥,乃言其问之意,以宗庙之礼当须重慎,不可轻言,虽已知之,更当复问,慎之至也。
○正义曰:云「太庙,周公庙」者,文十三年《公羊传》曰:「周公称太庙,鲁公称世室,群公称宫。」故知「太庙,周公庙也」。云「孔子仕鲁」者,《史记·孔子世家》云:「孔子贫且贱。及长,尝为季氏吏,料量平。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由是为司空。其后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寇,摄相事。」是仕鲁,由是故得与助祭也。
○正义曰:云「鄹,孔子父叔梁纥所治邑」者,古谓大夫守邑者,以邑冠之,呼为某人。孔子父,鄹邑大夫,《左传》称鄹人纥,故此谓孔子为鄹人之子也。《左传》成二年云:「新筑人仲叔于奚。」杜注云:「于奚守新筑大夫。」即此类也。
子曰:「射不主皮,马曰:「射有五善焉:一曰和志,体和。二曰和容,有容仪。三曰主皮,能中质。四曰和颂,合《雅》、《颂》。五曰兴武,与舞同。天子三侯,以熊虎豹皮为之,言射者不但以中皮为善,亦兼取和容也。」
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马曰:「为力,力役之事。亦有上中下,设三科焉,故曰不同科。」
○正义曰:此章明古礼也。「射不主皮」者,言古者射礼,张布为侯,而栖熊虎豹之皮于中而射之。射有五善焉,不但以中皮为善,亦兼取礼乐容节也。周衰礼废,射者无复礼容,但以主皮为善,故孔子抑之云:「古之射者不主皮也。」「为力不同科」者,言古者为力役之事,亦有上中下,设三科焉。周衰政失,力役之事,贫富兼并,强弱无别,而同为一科,故孔子非之云:「古之为力役,不如今同科也。」「古之道也」者,结上二事,皆前古所行之道也。
○正义曰:云:「射有五善焉」者,言射礼有五种之善。下所引是也。云「一曰和」至「五曰兴舞」,皆《周礼·乡大夫职》文也。云「志体和」至「与舞同」,皆马融辞义语。案彼云:「退而以乡射之礼五物询众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兴舞。」注云「以,用也。行乡射之礼,而以五物询于众民。郑司农云:询,谋也。问于众庶,宁复有贤能者。和,谓闺门之内行也。容,谓容貌也。主皮,谓善射,射所以观士也。故书舞为无。杜子春读和容为和颂,谓能为乐也。无读为舞,谓能为六舞。玄谓和载六德,容包六行也。庶民无射礼,因田猎分禽则有主皮者,张皮射之,无侯也。主皮、和容、兴舞,则六艺之射与礼与乐」是也。今此注二曰和容,衍和字。五曰兴武,武当为舞,声之误也。云「天子三侯,以熊虎豹皮为之」者,《周礼·天官·司裘职》云:「王大射,则共熊侯、虎侯、豹侯,设其鹄。诸侯则共熊侯、豹侯,卿大夫则共麋侯,皆设其鹄。」注云:「大射者,为祭祀射。王将有郊庙之事,以射择诸侯及群臣与邦国所贡之士可以与祭者。射者可以观德行,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与于祭。诸侯,谓三公及王子弟封于畿内者。卿大夫亦皆有采地焉。其将祀其先祖,亦与群臣射以择之。凡大射各于其射宫。侯者,其所射也,以虎熊豹麋之皮饰其侧,又方制之以为稾下为芋
,谓之鹄,着于侯中,所谓皮侯。王之大射,虎侯,王所自射也;熊侯,诸侯所射;豹侯,卿大夫以下所射。诸侯之大射,熊侯,诸侯所自射;豹侯,群臣所射。卿大夫之大射,麋侯,君臣共射焉。凡此侯道,虎九十弓,熊七十弓,豹麋五十弓,列国之诸侯大射,大侯亦九十,参七十,干五十,远尊得伸可同耳。所射正谓之侯者,天子中之则能服诸侯,诸侯以下中之则得为诸侯。郑司农云:『鹄,鹄毛也。方十尺曰侯,四尺曰鹄,二尺曰正,四寸曰质。』玄谓侯中之大小,取数于侯道。《乡射记》曰:『弓二寸以为侯中。』则九十弓者,侯中广丈八尺;七十弓者,侯中广丈四尺;五十弓者,侯中广一丈。尊卑异等,此数明矣。《考工记》曰:『梓人为侯,广与崇方,参分其广,而鹄居一焉。』然则侯中丈八尺者鹄方六尺,侯中丈四尺者鹄方四尺六寸大半寸,侯中一丈者鹄方三尺三寸少半寸。谓之鹄者,取名于鳱鹄,鳱鹄小鸟而难中,是以中之为隽。亦取鹄之言较,较者直也。射所以直己志。用虎熊豹麋之皮,示服猛讨迷士惑者,射者大礼,故取义众也。士大射,士无臣,祭无所择也。」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郑曰:「牲生曰饩。礼,人君每月告朔,于庙有祭,谓之朝享。鲁自文公始不视朔。子贡见其礼废,故欲去其羊。」
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包曰:「羊存犹以识其礼,羊亡礼遂废。」
○正义曰:此章言孔子不欲废礼也。「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者,牲生曰饩。礼,人君每月告朔于庙,因有祭,谓之朝享。鲁自文公怠于政礼,始不视朔,废朝享之祭。有司仍供备其羊。子贡见其礼废,故欲并去其羊也。「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者,此孔子不许子贡之欲去羊,故呼其名而谓之曰:「赐也!尔以为既废其礼,虚费其羊,故欲去之,是爱其羊也。我以为羊存犹以识其礼,羊亡礼遂废,所以不去其羊,欲使后世见此告朔之羊,知有告朔之礼,庶或复行之,是爱其礼也。」
○正义曰:云「牲生曰饩」者,僖三十三年《左传》曰:「饩牵竭矣。」饩与牵相对,牵是牲,可牵行,则饩是已杀,杀又非熟,故解者以为腥曰饩,谓生肉未煮者也。其实饩亦是生。哀二十四年《左传》云:「晋师乃还。饩臧石牛。」是以生牛赐之也。此及《聘礼》注皆云牲生曰饩,由不与牵相对,故为生也。云「礼,人君每月告朔于庙,有祭,谓之朝享」者,案《周礼》:「大史颁告朔于邦国。」郑玄云:「天子颁朔于诸侯,诸侯藏之祖庙,至朔朝于庙,告而受行之。」此云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是用生羊告于庙,谓之告朔,人君即以此日听视此朔之政,谓之视朔。文十六年「公四不视朔」,僖五年《传》曰「公既视朔」是也。视朔者,听治此月之政,亦谓之听朔。《玉藻》云「天子听朔于南门之外」是也。其日又以礼祭于宗庙,谓之朝庙,《周礼》谓之朝享。《司尊彝》云「追享朝享」是也。其岁首为之,则谓之朝正。襄二十九年正月,公在楚,《传》曰「释不朝正于庙」是也。告朔、视朔、听朔、朝庙、朝享、朝正,二礼各有三名,同日而为之也。必于月朔为此告朔、听朔之礼者,杜预《春秋释例》曰:「人君者,设官分职以为民极,远细事以全委任之责,纵诸下以尽知力之用,成败以效能否,执八柄以明诛赏,故自非机事,皆委任焉。诚信足以相感,事实尽而不拥,故受位居职者思效忠善,日夜自进而无所顾忌也。天下之细事无数,一日二日万端,人君之明有所不照,人君之力有所不堪,则不得不借问近习,有时而用之。如此,则六乡六遂之长,虽躬履此事,躬造此官,当皆移听于内官,回心于左右。政之秕乱,常必由此。圣人知其不可,故简其节,敬其事,因月朔朝庙,迁坐正位,会群吏而听大政,考其所行而决其烦疑,非徒议将然也。乃所以考已然,又恶其审听之乱公也,故显众以断之,是以上下交泰,官人以理,万民以察,天下以治也。每月之朔,必朝于庙,因听政事。事敬而礼成,以故告特羊。然则朝庙、朝正、告朔、视朔皆同日之事,所从言异耳。」是言听朔朝庙之义也。《玉藻》说天子朝庙之礼云:「听朔于南门之外。诸侯皮弁,听朔于太庙。」郑玄以为,明堂在国之阳。南门之外,谓明堂也。诸侯告朔以特羊,则天子以特牛与?天子用特牛告其帝及其神,配以文王、武王。诸侯用特羊告太祖而。已杜预以明堂与祖庙为一,但明堂是祭天之处。天子告朔,虽杜之义,亦应告人帝。朝享即月祭是也。《祭法》云:「王立七庙,曰考庙,王考庙,皇考庙,皆月祭之;二祧,享尝乃止。诸侯立五庙,曰考庙,王考庙,皇考庙,皆月祭之;显考庙,祖考庙,享尝乃止。」然则天子告朔于明堂,朝享于五庙;诸侯告朔于大庙,朝享自皇考以下三庙耳。皆先告朔,后朝庙,朝庙小于告朔。文公废其大而行其小,故《春秋》文公六年经云「闰月不告朔,犹朝于庙。」《公羊传》曰:「犹者,可止之辞也。」天子玄冕以视朔,皮弁以日视朝;诸侯皮弁以听朔,朝服以日视朝。其闰月则听朔于明堂,阖门左扉,立于其中,听政于路寝门,终月。故于文,王在门为闰。云「鲁自文公始不视朔」者,即文六年「闰月不告朔」是也。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孔曰:「时事君者多无礼,故以有礼者为谄。」
○正义曰:此章疾时臣事君多无礼也。言若有人事君尽其臣礼,谓「将顺其美」及「善则称君」之类,而无礼之人反以为谄佞也。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曰:「定公,鲁君谥。时臣失礼,定公患之,故问之。」
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正义曰:此章明君臣之礼也。「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者,定公,鲁君也。时臣失礼,君不能使,定公患之,故问于孔子曰:「君之使臣,及臣之事君,当如之何也?」「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者,言礼可以安国家,定社稷,止由君不用礼,则臣不竭忠,故对曰:「君之使臣以礼,则臣必事君以忠也。」
○正义曰:云「定公,鲁君谥」者,《鲁世家》云:「定公名宋,襄公之子,昭公之弟。以敬王十一年即位。」《谥法》:「安民大虑曰定。」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孔曰:「乐不至淫,哀不至伤,言其和也。」
○正义曰:此章言正乐之和也。「《关雎》」者,《诗·国风·周南》首篇名,兴后妃之德也。《诗序》云:「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是乐而不淫也。「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哀而不伤也。乐不至淫,哀不至伤,言其正乐之和也。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孔曰:「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宰我不本其意,妄为之说,因周用栗,便云使民战栗。」
子闻之,曰:「成事不说,包曰:「事已成,不可复解说。」
遂事不谏,包曰:「事已遂,不可复谏止。」
既往不咎。」包曰:「事已往,不可复追咎。孔子非宰我,故历言此三者,欲使慎其后。」
○正义曰:此章明立社所用木也。「哀公问社于宰我」者,哀公,鲁君也;社,五土之神也。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木。哀公未知其礼,故问于弟子宰我也。「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者,三代立社,各以其土所宜木,故宰我举之以对哀公也。但宰我不本其土宜之意,因周用栗,便妄为之说,曰周人以栗者,欲使其民战栗故也。「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者,孔子闻宰我对哀公使民战栗,知其非妄,无如之何,故曰:事已成,不可复解说也;事已遂,不可复谏止也;事已往,不可复追咎也。历言此三者,以非之,欲使慎其后也。
○正义曰:云「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者,以社者,五土之总神,故凡建邦立国,必立社也。夏都安邑,宜松;殷都亳,宜柏;周都丰镐,宜栗。是各以其土所宜木也。谓用其木以为社主。张、包、周本以为哀公问主于宰我,先儒或以为宗庙主者,杜元凯、何休用之以解《春秋》,以为宗庙主,今所不取。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言其器量小也。
或曰:「管仲俭乎?」包曰:「或人见孔子小之,以为谓之大俭。」
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包曰:「三归,娶三姓女。妇人谓嫁曰归。摄,犹兼也。礼,国君事大,官各有人;大夫兼并。今管仲家臣备职,非为俭。」
「然则管仲知礼乎?」包曰:「或人以俭问,故答以安得俭。或人闻不俭,便谓为得礼。」
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郑曰:「反坫,反爵之坫,在两楹之间。人君别内外于门,树屏以蔽之。若与邻国为好会,其献酢之礼更酌,酌毕则各反爵于坫上。今管仲皆僭为之,如是,是不知礼。」
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正义曰:此章言管仲僭礼也。「子曰:管仲之器小哉」者,管仲,齐大夫管夷吾也。孔子言其器量小也。「或曰:管仲俭乎」者,或人见孔子言管仲器小,以为谓其大俭,故问曰:「管氏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者,孔子答或人以管仲不俭之事也。妇人谓嫁曰归。摄,犹兼也。焉,犹安也。礼,大夫虽有妾媵,嫡妻唯娶一姓。今管仲娶三姓之女,故曰有三归。礼,国君事大,官各有人,大夫虽得有家臣,不得每事立官,当使一官兼摄馀事。今管仲家臣备职,奢豪若此,安得为俭也?「然则管仲知礼乎」者,或人闻孔子言管仲不俭,便谓为得礼,故又问曰:「然则管仲是知礼之人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者,此孔子又为或人说管仲不知礼之事也。邦君,诸侯也。屏,谓之树。人君别内外于门,树屏以蔽塞之。大夫当以帘蔽其位耳。今管仲亦如人君,树屏以塞门也。反坫,反爵之坫,在两楹之间。人君与邻国为好会,其献酢之礼更酌,酌毕则各反爵于坫上。大夫则无之。今管仲亦有反爵之坫。僭滥如此,是不知礼也。「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者,孔子举其僭礼于上,而以此言非之。孰,谁也。言若谓管氏而为知礼,更谁为不知礼!言唯管氏不知礼也。
○正义曰:云「妇人谓嫁曰归」者,隐二年《公羊传》文。何休曰:「妇人生以父母为家,嫁以夫为家,故谓嫁曰归,明有三归之道也。」
○正义曰:云「反坫,反爵之坫,在两楹之间」者,以乡饮酒是乡大夫之礼,于房户间,燕礼是燕已之臣子,故尊于东楹之西。若两君相敌,则尊于两楹间,故其坫在两楹间也。云「人君别内外于门,树屏以蔽之」者,《释宫》云:「屏谓之树。」郭璞曰:「小墙当门中。」《郊特牲》云:「台门而旅树。」郑玄云:「此皆诸侯之礼也。」旅,道也。屏,谓之树,树所以蔽行道。管氏树塞门,塞犹蔽也。礼,「天子外屏,诸侯内屏,大夫以帘,士以帷」是也。云:「若与邻国为好会,其献酢之礼更酌,酌毕则各反爵于坫上」者,熊氏云:「主君献宾。宾筵前受爵,饮毕,反坫虚爵于坫上,于西阶上拜。主人于阼阶上答拜,宾于坫取爵,洗爵,酌,以酢主人。主人受爵,饮毕,反此虚爵于坫上。主人阼阶上拜,宾答拜。」是宾主饮毕,反爵于坫上也。而云「酌毕,各反爵于坫上」者,文不具耳,其实当饮毕。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大师,乐官名。五音始奏,翕如,盛。
从之,纯如也,从读曰纵,言五音既发,放纵尽其音声。纯如,和谐也。
皦如也,言其音节明也。
绎如也,以成。」纵之,以纯如、皦如、绎如言。乐始作翕如,而成于三。
○正义曰:此章明乐。「子语鲁大师乐」者,大师,乐官名,犹《周礼》之大司乐也。于时鲁国礼乐崩坏,故孔子以正乐之法语之,使知也。「曰:乐其可知也」者,言五者翕然盛也。翕,盛貌。如,皆语辞。「从之,纯如也」者,从读曰纵,谓放纵也。纯,和也,言五音既发,放纵尽其音声,纯纯和谐也。「皦如也」者,皦,明也,言其音节分明也。「绎如也」者,言其音落绎然相续不绝也。「以成」者,言乐始作翕如,又纵之以纯如、皦如、绎如,则正乐以之而成也。
仪封人请见,郑曰:「仪,盖卫邑。封人,官名。」
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包曰:「从者,弟子随孔子行者,通使得见。」
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孔曰:「语诸弟子言,何患于夫子圣德之将丧亡邪?天下之无道已久矣,极衰必盛。」
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孔曰:「木铎,施政教时所振也。言天将命孔子制作法度,以号令于天下。」
○正义曰:此章明夫子之德,天将命之使其定礼乐也。「仪封人请见」,卫国仪邑典封疆之人请告于孔子从者欲见孔子也。「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者,此所请辞也。尝,曾也。言往者有德之君子至于我斯地也,吾尝得见之,未曾有不得见者也。「从者见之」者,从者,谓弟子随孔子行者。既见其请,故为之绍介通使得见也。「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者,仪封人既请见夫子,出门乃语诸弟子曰:「二三子何须忧患于夫子圣德之将丧亡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者,此封人又说孔子圣德不丧之由也。言事不常一,盛必有衰,衰极必盛。今天下之衰乱无道亦已久矣,言拯弱兴衰属在夫子。「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者,木铎,金铃木舌,施政教时所振也。言天将命孔子制作法度,以号令于天下,如木铎以振文教也。
○正义曰:云「仪,盖卫邑」者,以《左传》「卫侯入于夷仪」,疑与此是一,故云「盖卫邑」也。云「封人,官名」者,《周礼》:「封人掌为畿封而树之。」郑玄云:「畿上有封,若今时界也。天子封人职典封疆,则知诸侯封人亦然也。《左传》言颍谷封人,祭仲足为祭封人,宋高哀为萧封人,此云仪封人,皆以地名。封人盖职典封疆,居在边邑,颍谷、仪、祭皆是国之边邑也。
○正义曰:云「通使得见」者,见,谓为之绍介,使之见也。若《左传》云「乃见鱄设诸焉」,「齐豹见宗鲁于公孟」亦然。
○正义曰:云「木铎,施政教时所振也」者,礼有金铎、木铎、铎是铃也,其体以金为之,明舌有金、木之异,知木铎,是木舌也。《周礼》教鼓人「以金铎通鼓」。《大司马》:「教振旅,两司马执铎。」《明堂位》云:「振木铎于朝。」是武事振金铎,文事振木铎。此云「木铎,施政教时所振」者,所以振文教是也。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孔曰:「《韶》,舜乐名,谓以圣德受禅,故尽善。」
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孔曰:「《武》,武王乐也。以征伐取天下,故未尽善。」
○正义曰:此章论《韶》、《武》之乐。「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者,《韶》,舜乐名。韶,绍也,德能绍尧,故乐名《韶》。言《韶》乐其声及舞极尽其美,揖让受禅,其圣德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者,《武》,周武王乐,以武得民心,故名乐曰《武》。言《武》乐音曲及舞容则尽极美矣,然以征伐取天下,不若揖让而得,故其德未尽善也。
○正义曰:云「《韶》,舜乐名」者,《乐记》云:「《韶》,继也。」注云:「韶,绍也,言舜之道德继绍于尧也。」《元命包》曰:「舜之时,民乐绍尧业。」其《书·益稷》云:「《萧韶》九成,凤皇来仪。」是《韶》为舜乐名也。云「谓以圣德受禅,故尽善」者,《书序》云:「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孔安国云:「若使摄,遂禅之。」禅即让也。是以圣德受禅也。
○正义曰:云「《武》,武王乐也」者,《礼器》云:「乐也者,乐其所自成。」注云:「作乐者,缘民所乐于已之功。」然则以武王用武除暴,为天下所乐,故谓其乐为《武》乐。《武》乐为一代大事,故历代皆称「大」也。云「以征伐取天下,故未尽善」者,以臣代君,虽曰应天顺人,不若揖让而受,故未尽善也。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正义曰:此章总言礼意。居上位者宽则得众,不宽则失于苛刻。凡为礼事在于庄敬,不敬则失于傲惰。亲临死丧当致其哀,不哀则失于和易。凡此三失,皆非礼意。人或若此不足可观,故曰:「吾何以观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