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卷十九纪年

章宗皇帝上

章宗皇帝名璟,世宗皇帝孙,显宗允恭之子也。㓜好学,善属文,寛裕温和,朝野属望。母赵氏,即故降授千牛卫将军郓王楷之㓜女。按金史,章母曰孝懿皇后图克坦氏,父为图克坦贞,母为梁国公主,此乃以为宋郓王楷之女,谬妄殊甚。世宗时,封原王为正嫡孙,遂得立为嗣,居春宫,未及二年而世宗崩,大定二十九年春正月甲午,即皇帝位。按金史章宗纪,正月癸巳,世宗崩,即位于柩前。此云甲午即位,与史差较一日。二月,文武百官各増二级。甲辰,祀上帝于南郊。乙巳,享太社。丙午,享太庙。

三月,赐髙年、孝悌力田者粟帛有差,鳏寡孤独优加赈恤。按此上二条,原书并在明昌元年。考金史章宗纪:大定二十九年春正月癸巳,世宗崩,即皇帝位于柩前。丙甲,诏赐内外官覃恩两重、三品以上者一重,免今年租税,鳏寡孤独人绢一匹、米一石。此皆大定二十九年事,原书误以世宗崩于庚戌岁,而章宗为不逾年改元,故皆书于明昌元年,今改正至郊社、享庙,金史本纪不书,而大定二十九年二月辛酉朔,则不得有甲辰、乙巳、丙午三日,或为明昌元年事,亦未可知。但原书既与文武增□事达书,而他又别无可据,姑以类移书于此,而附识其疑云。

庚戍,明昌元年春正月,大赦天下,改元明昌。按原书书大数,改元于明昌元年之前,今据金史,本纪改正。

遣大臣巡视天下风俗。

夏四月,翰林学士兼枢密院张克已叅知政事,以有建储之勲也。

左仆射、知中书省贝勒、加大保、同知中书省王昌禹为右仆射,直学士吴与权兼侍中。

夏国冦岚州,又冦石州。按懋昭误谓章宗,不逾年改元,故以大定末年事系于明昌元年,其金史可据者,业已改正,至此上四条考之,金史尚无明据,姑从原书,系于是年。是岁,宋光宗绍熈元年。

辛亥,明昌二年春正月,加上皇太后尊号曰寿福御宣华殿,集百宫及宫人、内外命妇大列妓乐,又纵诸伶人百端以为戏乐。按懋昭以章宗为不逾年改元,其书上皇太后尊号于明昌二年,实则明昌元年也。然考金史后妃传,明昌元年,世宗服未终,礼官议以五月奉上册寳,后以礼所未安,弗许。上谕有司,待来年竟以二年正月崩于隆庆宫。据此,则此礼实未尝行。且太后以世宗服未终,不受册宝,又安有列妓乐为戏乐乎?今姑从原书书于二年而辨,正其妄云。

三月,拜经,童为相。

经童者,僧童也。按金取士之目有七,而经童为其一。经童,谓童子之能通经者。金胥持国,由经童入仕至㕘政,见金史及归濳志,故宋人传檄有「经童作相」之语,此乃以经童为僧童,此与郢书燕说何异,姑存而辨正之。

夏五月,封监女为妃。

监女者大金有宫监,凡用兵所掳妇女良者,皆入此监,以为奴婢所不齿者。是时内庭之事,惟贵妃之言,是用外庭之事,惟竒尔、李㸃检之说是从。按竒尔,李妃之兄。于是朝纲不振,军民胥怨。按金史,胥待国为叅知政事,在明昌四年。李氏封妃,本纪在五年,后妃传在四年,此皆书于明昌二年,与金史不合。

回鹘国使来贡。

西夏陷鄜、坊州,又攻保安军壬子。明昌三年春二月,内侍江渊除内都知省,益恃恩用事。

帝之登极也,尊礼大臣,事不自决,召朝臣有文学者及礼学官于宫宴㑹,令以经义相质,手笔措问,酒酣,各赋诗尽欢,渊出入宫掖,大受四方馈送,国体始弱矣。

癸丑明昌四年冬十月,诛郑王允蹈。允蹈,世宗第六子也,于属为叔。先是,太子允恭既薨,允蹈次长当立,枢密院张克已以宫僚私意赞立太孙,然允蹈性寛厚,母亦赵氏按章宗母图克坦氏,而此书妄以为赵氏,则其言允蹈母亦赵氏者,葢亦妄耳逺避恩宠,中外无党,世宗称其局量诸武,将谓其有外家风,不甚附之,太孙既立,每见之,有愧色。是时帝日久酣饮外间奏章,不许通京师,謡言云:「东欲行,西欲飞,中间一路亦垂垂,我醉不醉知不知,完颜髙、完颜志同见人心危疑,且闻帝尝憾之,密谋立郑王,而郑王实不知也。按金史,允蹈传,郭谏言郑王相貌非常,又崔温焉太初私论䜟记,王信其说,阴结内传郑雨儿伺帝此言。完颜髙、完颜志同谋立王而王不知与史不合。其妹夫唐古布拉按:金史作布拉睹兄察为统军,与髙等相得,㑹于菩提寺,髙泣谓察曰:皇帝昏惑,不能君道,公可与弟同达意于郑王,王必许之。由是谋议渐广。髙从兄中山守志同弟志宁为从中起,内侍俞三徳素恶江渊,髙密结之,伺帝动静为应㑹唐古家二奴以资易马,与张卫为布拉所逐,且送大兴府鞭之,唐古婢春英先与张通布拉不知也。一日,婢立于看位,见张从外来,隔窻呼之与语,告以驸马与众谋立郑王,二奴诣大兴告变,大兴尹萧宗裔送二奴各囚一所责状,言之皆同,遂密奏帝,时帝与郑宸妃、张媫妤皆醉卧未兴,申漏六刻,江渊以水沃面,徐告其故,夜遣东队主李白曜、西队主张飞龙、御前将军完颜赫徳分兵擒捕,置狱㑹同馆,狱成,郑王允蹈及驸马都尉唐古布拉同母妹新兴公主、荣安公主并赐死。按金史,允蹈传但言泽国公主长乐赐死,又传云允蹈妹韩国公主,适河南统军使布萨揆,欲取其军为助,与妹泽国公主长乐谋,使驸马都尉布拉睹先请婚于揆,以观其意,揆拒却其婚,使者不敢复言。韩国泽国葢即新兴、荣安之进封,但揆既拒絶布拉,则韩国不当并诛,史言为允同逆夷三族,其诛郑王诏书云:「天下一家,讵可窥于神器,公族三宥,卒莫逭乎?常刑非忘根本骨肉之情,葢为宗社安危之计,亦由凉徳有失睦亲,乃于间岁之中,连致逆谋之起,恩以义掩,至于重典之亟行,天髙聴卑,殆非此心之得已,兴言及此,惋叹奚穷!

是时,帝淫佚自用,聴谗多疑,既诛允蹈,又黥其伯允中于平阳。按《金史》,镐王允中以明昌六年赐死,未尝言其被黥。

甲寅明昌五年春正月,大通节度使爱王大辨据五国城以叛。

大辨,郑王允蹈之子也。初,允蹈三子大辨居长,年十六,明断果决,封遂宁郡王,明昌初迁封爱王,大辨间常说其父曰:「太孙既立,大人处嫌疑之地,宜思避祸,不如乞外镇,可以自安」。允蹈不从,然东宫党按章宗既即位,则其故宫臣安可复称东宫党?以其性寛厚不疑,且太妃与允蹈母为姊妹,每相慈爱,故张克已等独以大辨为疑,方大辨之生也,其母萧氏梦一人骑马,持刀自南而至,称云南,绍兴主遣来,觉而与其姑言之,及生赵氏,捧之而泣曰:「汝自南来耶?尤锺爱抚育,世宗以其母死,俾在赵贵人处,年十二,始遣出㑹蒙古累冦,边大臣议遣亲王统兵镇抚,大辨,乃请行,世宗以其年弱,不许,完颜赤曰:「爱王虽年少,然志气明决,度必可任」。遂遣之至镇,大得诸夷之心。及允蹈之诛也,其奴樵夫者,急遣人往报爱王,使为备,越三日,以密诏令五国副都统耶律康孙杀之。既至,康孙与其腹心完颜天应谋,天应得密诏,许诺,径携以入示爱,王垂泪言曰:「四大王已死,郎君当若何?」爱王曰:公欲见杀,我无可奈何!天应曰:天应受大王父子大恩,今日主上所为非人,理不可坐受戮辱,盍思为救国雪耻计」。爱王起拜曰:「惟公命」。翌日严备,延康孙入徐谓曰:「有诏见杀耶?」康孙知事泄,哀泣祈出都,典客古巴桑曰:「无此事」。大王且劝中大使酒康孙垂泪饮之,急上马,至驿而死。次日,爱王为父发哀,内外诸门悉皆严备,调发上国兵七万为守城计,三路提㸃万俟兀驰驿奏爱王叛国。

帝遣东安王瑜将河北兵五万、武定王瑶将燕兵五万讨爱王,国兵败绩。

瑜等至桑乾州,遇爱王将古巴桑,与战,河北兵大败,瑜仅以身免。

三月,大起河东、陜西路,签军一十五万,上京路签军五万,命东安王瑜、完颜进等分路攻讨,约㑹于五国城,爱王闻大兵至,忧惧不知所出,掌书记何大雅说爱王曰:主上以君讨臣,今兹之来,势头甚重,万一战而不㨗,后将谁继?不若求援于鞑靼。按原书作大朝,懋昭金人而后归于宋,此书进于端平元年,下距宋亡尚四十年,而书中称元曰大朝」,称「元帅、曰大军,称元将曰大将,元使曰天使,葢必经元人改窜耳元,至世祖至元八年始改国号至元以前尚号䝉古,又是书于大安三年云鞑靼至是改称大蒙古国,则是书自大安三年以前当称「鞑靼」,大安」三年以后当称蒙古,今悉改正,以从其实,且以别内外之辞云。爱王许诺,遣大雅往聘,约以子雄为质,破国之后,军储金帛,惟其所取,许之。

夏五月,完颜进等击败古巴桑于东堙津,和寳努筑垒北狐口,邀夺进粮,帝又遣萧伞努等伏兵破杀之。进等兵至东堙津古巴桑战败,退保五楼城,进追至城下,因围守之,爱王遣亲将和寳努当、北狐口两山之间,筑城堡,坚守不动,粮车至,輙为所夺。进军乏食,天时方暑,率皆饥困。二十七日,帝遣完颜宗庆往攻寳努垒,以通运路,内枢密王渐固争,谓宗庆轻鋭无谋,用之必败事,宗庆亦不欲行,乃遣萧伞努、李用辰往伞努,将至北狐口,天渐明,大雾四起,遣上国兵四千人,藏伏北狐之下,以粮车自东路上,鸣鼓张旗,运夫呼啸,和寳努,出兵袭之,胜负未定,伏兵倏起,夺其城,植旗于上,和寳努兵顾见之,皆惊溃,寳努自杀,运路遂通。

何大雅求援,鞑靼兵至五楼,完颜进等与战,败绩,时爱王见势急,其妻兄乌勒沁与子雄守城,自往北地至平天漠,而大雅将兵已至,爱王大喜,以手指天,乃下马,与鞑靼首将稽首相见,奉献金寳,十车首将喜,曰:「大王无虑,待郎与战!北人言我为郎也。兵将至,五楼,进等与战,北人秃体火挝以入,以一当百,进兵大败,乘胜袭逐至和龙东津。按爱王之事不见于史,如此书所言,则丧师失地,其为变故不少,何以金史纪传殊无一语及之。又考元史本纪,元太祖六年始兴师伐金,当金卫绍王大安三年,章宗之时,虽已称帝,然尚未叛。金太祖本纪云:初,帝贡岁币于金,金主使卫王允济受贡于静州,帝见允济不为礼。允济嗣位,欲俟帝再入贡害之,帝知之,遂与金絶」。元圣武视征记云:「金承相完颜襄帅兵逐叛者北走,上闻之,率兵自鄂诺河追讨,金主,授帝为察罕图噜完颜襄为丞相」,正当明昌时也,则章宗时元未伐金明矣。此书所言爱王兴师,又言元师助爱王伐金,大举深入,大书不一书,皆妄言尔。

六月,宋孝宗殂,嗣帝、光宗卧疾,犹未能出,就内中成服。秋七月,宋光宗禅位于皇太子,是为宁宗。遣使郑湜来告登位,范仲壬副之。

乙邜明昌六年,自爱王之叛,师旅大丧,帝颇忧之。太后亦劝帝勤国事。江渊等每以欢言解之,曰:「兵师虽败,死亡无多」。郑宸妃执杯劝帝,遂歌解愁曲,且曰:「用兵胜败,亦是常事,外间人喜祸,欲皇帝成疾」。帝喜,复纵饮达旦,以是为常。

宸妃者,故南宋华原郡王居中之曽孙女也,在世宗晚年,甚嬖之,江渊及内侍江从一、李琏侍上宴,因言昭仪善舞,帝见而喜,令渊纳之,集庆宫,晨夕往焉。帝时或酣醉,日昃不果视朝,三省黄案委令裁决,昭仪或坐膝上,批诏内降,慧黠便媚,善能诙谐,渊等各献珍寳服玩以相固结,太后以为言,帝令改姓郑氏,号宸妃。按章宗之宠妃为李元妃,所称李师儿者也。㨿此书则妃本郑居中之曽孙,至是改还原姓,故是书于此后皆称郑宸妃,此说虽不见于《金史,或史文疏略亦未可知,但史云李氏以监户女子入宫。《归潜志》云:李氏家因罪没入宫为奴婢,属监户,李氏少给事太后,章宗见而悦之,则是李师儿第出于㣲贱而已,而此书乃云曽为世宗所宠,加章宗以聚麀之丑,其为诬蔑大矣。泰和南征,宋人传檄,有「经童作相,监女为妃」之语,若果章宗纳其父妾檄中,断无不言,则此书之妄可知。又章宗虽非令辟,然史言其尚有志于治,而此书诋訾不遗馀力,意懋昭必不得志于明昌、泰和之世,故归南以后,遂肆其诬妄如此。钱曽以为无礼于其君之尤者,非遇言矣。

是岁,宋宁宗庆元元年。

丙辰承安元年,内侍御江渊恃宠擅权,完颜伟上疏切諌,渊讽御史台劾黜之。

时江渊用事,太后与帝皆信之,渊公受赂遗,除拜、生杀皆出其口,或以事故不入,则机务填塞,不即报下,张克已等朝夕其门,夏人入冦河东、陜西,丧师连年,渊皆不即以闻,完颜伟上疏諌,在都堂,慷慨谓右諌议郑,遂良曰:「太宗皇帝与忠献王、忠烈王百战以有天下,忠烈王临终以夏人䝉古为忧,遗奏极切,今乃内外偷安,恶闻敌患,独不闻耶律,赵氏将亡之时乎!」渊闻而恶之,讽东台御史劾其罪,除名为民,徙居代州。伟乃忠烈王乌珠之次子也,年已六十,性耿介,习兵事,伟既贬,中外愓息。按金史,太后崩于明昌二年,乌珠子二人皆为海陵所杀,此所言与史皆不合。

丁巳承安二年,时天下大旱,山东及泽、潞间冦盗屯结有至万馀人者,乃遣龙虎将军张天翼统兵讨之,军装不给,兵士怨詈,江渊弟为监军使,奏乞资赏,不能得。及潞州连败于贼,天翼死焉。

先是,枢密院奏,遣右统军完颜髙、副统军完颜志同讨之,凢七万人,给钱五千,军装悉令自制,髙见枢密谢世虚,言军士怨詈,恐不堪用,翼日奏事,帝曰:「髙等欲以此相恐慑耶?」二人皆罢,别遣龙虎将军张天翼、江渊,仍奏遣其弟副都知省事江源监其军,秘监田迈奏曰:宦者监军,唐之弊政,赵氏常用之。河东之战,忠献王尼雅满椎鼓大呼,童贯以走,太祖起自龙朔,太宗讨定两河,皆用功亲总军,今忽变更旧制,士心亦离不聴。诘旦早朝,迈坐于待漏院,渊扬马过,骂之曰:痴南虏,敢言我家兄弟耶?」迈遂求出知郑州,渊怒其抵抗,遂移潞州监督军粮,欲以乏军兴之罪,令其弟害之,迈哀祈于左仆射完颜守贞,守贞言于渊,遂寝新命。至十二月丙寅,天翼源辞行,至㑹同馆,源闻所调之兵,怨语籍籍,惧为已害,归白其兄,乞免行,天翼因其惧,令奏诸朝,求添赐以结军心,有㫖从之,然有司视为文具支给灭裂至安肃军,天翼惧变,连奏乞厚加资赏,有㫖令河东运司支辨,及潞州,与贼连战,皆败,天翼战死,冦势遂张,溃兵皆聚天井闗,潞守张清臣不知为计,急奏求援。

戊午承安三年春,帝幸蓬莱院饮宴,内侍都知江渊与焉。时所陈玉器及诸玩好盈前,其篆识多南宋宣和物,帝恻然动色,宸妃解之曰:「作者未必用用者未必作南帝但作此,以为陛下用耳」。宸妃尝与帝同辇过御龙桥,见石白如雪,归而爱之,白国主于苏山辇至,筑岩洞于芳华阁,凡用工二万人,牛马七百乘,道路相望㑹。是冬,赏菊于东明园,帝登其阁见屏,间画宣和艮岳,问内侍余琬曰:「此底甚处?」琬曰:「赵家宣。和帝运东南花石筑艮岳,致亡国败家,先帝命图之以为戒,宸妃怒曰:「宣和之亡,不縁此事乃是用童贯、梁师成耳」。葢讥琬也。顾见江渊,又谓曰:「我嫌余琬来破壊我事,却又忘了都」。知渊合手谢。时朝政多秕,名器混滥,吏部尚书余渊明奏言:「旬日之间,斜封补官凡二百人,乞行追汰」。奏入不省。起居郎兼谏院穆良器上疏谏,贬濮州同知。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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