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卷十一纪年

熙宗孝成皇帝三

庚申,天眷三年春,宋遣莫将来充迎䕶使,乌珠下令,沿大河置寨铺防托诸军,偷渡大河,南归宋朝,凡与人渡者罪死。

邢、洺、磁、相、庆源一帯屯驻堡寨,其中被获汉人相约于二月旦日,各携主人鞍马、器甲,聚于邯郸之西村,相结上太行为盗。

太行义士夜破懐州万善镇镇,去懐二十里,州人大恐,本州守乌兰思谋率军民保城,既旦,集父老于庭,谕之曰:「尔等知破万善,镇之人否?其南宋官军耶?抑太行盗贼也?」父老皆曰:「此太行盗贼耳!」思谋曰:「尔等既知非南宋官军,则当各抚谕尔子弟及闾里丁壮,慎无得扇摇妄动,恐盗贼不能保尔,反害生灵」。于是以酒劳之,而㪚思谋自宗盘等谋乱之后,太行啸聚蜂起,毎终夜,辗转无寐,或披衣喟然叹曰:「可惜官人!呼尼,雅满也。备厯艰险以取天下,而今为数小子壊之,我未知死所矣!」时方议割地,以大河为界,且北方盛传宋帝出师民间,往往私结徒党,阴置军器,以备缓急,沿河州郡流言尤甚,至于昼为罢市,夜或披户以伺风声,思谋时守河内地,当要冲,自揣势削身危,常懐疑惧万善,又为义士所破,故假以抚谕为名,露其心腹。

夏五月,乌珠分四道征南宋。先是,达兰既废伪齐,乃议以河南地归宋,乌珠力不能争。及达兰既诛,乌珠得政以归地非其本计,决欲用兵,乃举国中之兵集于祁州元帅府,大阅,遂分四道南征。

命聂哷贝勒出山东,萨里罕侵陜右,李成侵河南。乌珠自将精兵十馀万与孔彦舟、郦琼、赵荣抵汴。宋东京留守孟庾率官吏迎拜。乌珠入城,驻旧龙徳宫。于是诏谕诸州县以达兰擅割河南诏辞,略曰:「非朕一人与夺,有食言」。葢恩威弛张之间,有不得已,遂命使持诏遍诣诸郡,又分兵随之。

时乌珠至河南诸郡,望风奔溃,取兴仁、淮宁、拱州,杀拱州守臣王慥,又取东京,逐留守路允迪。时以葛王褒知归徳府,葛王以数千人至宋王台,遣人谕都人,告以不杀不掠之意,请路留守出门相见,允、迪朝服出见,会于宋王台允迪为主,葛王为客,允迪奉觞为寿,王酬饮,遂送允迪于汴京,鼓吹入城,秋毫无犯,乌珠取宋西京,按:原书西京下有庆阳府三府。考庆阳府与宋西京絶逺,是时乌珠下河南,萨里罕趋陜右,乌珠之师何得忽至庆阳!又,宋史本纪:五月,金陷西京,十月萨里罕围庆阳,则金取西京时,庆阳固未下也。原书舛误,今删正。又取亳州。

宋西京留守李利用弃城走,亳州,提辖魏经死之。萨里罕入同州,趋永兴军,进至鳯翔,攻泾州,为宋李师颜、姚仲,按原书作姚平仲平仲死已久,此乃姚仲,非平仲也,今据宋史改正。田晟等所败,萨里罕自河中渡河,疾驰二百五十里趋永兴军,宋权知军事郝逺即开门纳之。长安既下,陜西州县所至迎降,既而萨里罕至鳯翔西城外下寨,为李师颜姚仲所败,又悉兵攻泾州。宋田晟因我师壁垒未定,来击我师,又败,又扶风新城拒守,又为宋军攻㧞其城,俘我三将及卒七十七人。按宋史呉琦传及通鉴纲目皆六百七十人。萨里罕怒甚,自战百通坊,又为姚仲所破,由是还据鳯翔,不敢复出。

宋刘锜大败乌珠于顺昌府,时我师游骑先至顺昌城下,既而葛王褒及龙虎大王军并至,凡三万馀人,为宋刘锜所败,驰诣东京告急于乌珠,乌珠至,责诸将用兵之失,众曰:「今者南兵非昔之比,元帅临阵自见乌珠,见其城陋,谓诸将曰:彼可以靴尖趯倒耳!」即下令来早府治会食,诸将所得玉帛子女,听其自留,男子长成者皆杀,且折箭为誓,以激其众,平旦并兵攻城,凡十馀万,先攻东门,败退,乌珠自将牙兵三千往来为援,皆帯重甲三人为伍,贯韦索,号铁浮屠」,每进一歩,即用拒马子遮其后,示无返顾,复以铁骑为左右翼,号拐子马」,悉以女直充之,前此攻坚城,并用此军,又名长胜军,至是大败,不能支,乃作筏繋桥而去,至泰和县卧,两日至陈州,数诸将之罪,自将军韩常已下皆鞭之,于是复以葛王襃守归徳府,韩常守许州,乌珠自拥众还汴京,不敢复出。按此条所言拐子马事,金史不载,惟见于宋史,而通鉴纲目仍之业经。

御批通鉴辑览驳正今敬録于 ,此以订从来耳食之讹云。

北人使马,惟以控纵便㨗为主,若三马聫络马力,既有参差,势必此前,彼却而三人相连,或勇怯不齐勇者,且为怯者所累,此理之易明者,拐子马之说,《金史》本纪、兵志及乌珠》等传皆不载,惟见于《宋史岳飞、刘锜传》本,不足为确据。况乌珠战阵素娴,必知得进则进,得退则退之道,岂肯羁绊已马,以受制于人?此或彼时列队齐进,所向披靡,宋人见其势不可当,遂从而妄加之名目耳。即所云马被重铠,亦徒束縳而不能骋其腾骧之力,尤理所必无纪事家或狃于兵车驷介之说,强为附㑹,不足当有识者。一哂千载传讹耳食之徒无能究其真伪,皆为史册无稽之说,所讹不得不明辨之。

秋,乌珠再提兵与宋将岳飞战,乌珠连败。飞兵至朱仙镇,得宋朝班师,诏而还。

飞遣将梁兴等率兵渡河,连破我师,复怀、卫州及垣曲、王屋县,飞等亲提兵继进,与乌珠战,我军又败,飞军至朱仙镇,距东京四十五里,诏班师,于是颍昌、淮寜、蔡郑诸州,皆复为我有,秦桧主罢兵,召飞赴行在,命起居舍人李易见韩世忠谕㫖,杨沂中还师镇江,刘光世还池州,刘锜还太平州。张俊自宣化归建康,罢宣抚司,以其兵𨽻御前,遇出师,临时取㫖。

诏改明年为皇统元年。

辛酉,皇统元年春,乌珠自顺昌失利,遂保汴京,留屯宋、亳,出入许、郑之间,签两河军,与番部凡十馀万,以谋再举。至是复南伐,取寿春府、滁州、濠州、庐州、和州,至柘皋,与刘锜遇,隔河相拒。锜会张俊、杨沂中军迎敌,乌珠又大败,退屯于紫金山。

乌珠已取庐州,次侵和州,锜移屯濡须坞,至尖山清流下关,两与我师遇俱㨗,至柘皋,其地坦平,我师以为骑兵之利,隔河相拒,会夜大雨,锜遣人㑹合张俊及沂中之军,俊为宣抚司,诏沂中副之,自临安昼夜疾驰,六日至厯阳,翼日,诸将各以军来,而俊未至,锜与诸将分军为三,并进渡水,来撃田,师中欲俟俊至,王徳曰:事当机㑹,复与待」。锜即与徳上马,率先迎敌,沂中军继至,乌珠铁骑十馀万,分为两隅,夹道而阵,徳与师中挥兵先薄右隅,我师阵动,乃以拐子马两翼而进,沂中令万兵各持斧,如堵而前,锜与诸军合击我,师望见曰:「此顺昌旗帜也!」即退走,屯于紫金山,宋遣使刘光逺、魏良臣先后来聘,定和议。

先是,莫将来使,为我所留,至是乌珠欲议和,故因光逺来聘,纵与俱归,以乌珠书来,大略言当遣尊官右职,名望夙著者持节而来,葢欲亟和故也。宋于是又遣魏良臣来使。

冬十一月,使萧毅、邢具瞻二人偕魏良臣至宋,许以淮水为界。歳币银帛二十五万匹两,并欲割宋、唐、邓二州,特遣二人来,审定可否。宋因又遣何铸充报谢使,曹勋副之。

毅等过江,掲旗于舟,大书江南抚谕。至镇江府,刘子羽见之怒,夜以他旗易之。良臣惧,力索之,且以言胁子羽。子羽曰:「吾为守臣,朝论无所预,然欲掲此于吾之境,吾有死而已」。良臣请不已出境,乃还之。是冬,洪皓在燕山,密奏宋朝言:金国已厌兵,势不能久,奈何朝廷不知虚实,犹循卑辞,厚币故态,倘或未有成约,不若乘势进击」。

十二月,乌珠以书抵桧曰:「尔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必杀岳飞而后可和」由是秦桧遂奏害飞及张宪、岳云。

岳飞忠孝出于天性。初从驾渡河,留妻养母。自河北既失,凡十八,往返乃归。迎母母丧,庐墓御札数四,强之而后起,慷慨以必取中原为志。少饮酒,至数斗,宋帝尝戒之曰:「卿异时到河朔,乃可饮酒」。遂絶口不饮。呉玠尝盛饰名姝以遗之,却而不受。宋帝欲为营居第于行都,飞辞谢曰:「金国未灭,臣何以家为平?」前后累年,剧盗复襄、汉六郡功名,出诸将右。张俊构成飞罪,赴狱赐死。洪皓在金国,蜡书驰奏,以为金所大畏服者惟飞金,闻其死,诸人皆酌酒相庆。

壬戌,皇统二年春,宋遣莫将周聿往京西充割地使,割唐、邓等州入于我,画淮中流为界,按原书无「淮」字,据金史本纪云画淮为界,今补。又割商、秦二州和尚、方山二原于我。自是宋、商、秦之地止存上津、丰阳、天水三邑及陇西成纪馀地而已。初,宋邵隆在商州终始数十年,披荆榛瓦砾以为治,招徕离㪚,屡败我师,终不肯离商而去。至是,割属于我。隆尝怏怏,后徙金州,秦桧酖之。

先是,宋胡世将奏曰:「和尚原乃商秦州险要之地,并系川蜀紧急,门户萨里罕曽犯和尚原,札哈贝勒侵商州,又欲复秦州,皆以本司遣兵捍御而退,和尚原、商秦州三处,繋控扼川口必争之地,而和尚原所繋,利害尤重,乌珠屡致书欲得之者也,此时世将已卒,遂诏郑刚中听其分画,在廷诸臣多言纵可与议和,而四川门户之地,断断不可轻弃,虞允文亦力争以为不可,惟汤思退主之,思退,桧之党也。

秋八月,归宋太后韦氏于宋,遣少监髙居安等扈送帅府,遣军缉捕。岚、宪、张、横军溃,统军、两州同知及判官悉被擒。

张横有众一十八人,啸聚于岚、宪之境,官军捕之,往往失利。至是,帅府遣两州同知及判官领太原兵千五百人追捕,既与张横相遇,望风而溃,多坠崖死。两州同知与判官尽为张横所擒。

平阳义士梁小哥败官兵于太行,杀契丹都统马武太师。

梁小哥有众四十人,时破平阳府神山县,去帅府无百里,总管判官邓奭以三千人讨之,奭军常与梁小哥相去五六里,方敢行,遥见梁营旗帜则止,遇夜相去十馀里,方敢下营,多置火炬巡警,以御冲劫,营中传箭唱号,不敢少眠,三夕之间,两次惊溃。至第四日,有契丹都统马武太师领契丹铁骑五百与奭军㑹,大笑,其怯,并奭之军率众先登而战,为梁小哥所杀,五千馀众尽皆奔散。

癸亥,皇统三年春,云中家户军女户陈氏妇,姑持产业契书共告于元帅府,以父子俱阵亡,无可充军,愿尽纳产业于官,以充军役,元帅怒其沮壊军法,杀之。

金国民军有二:一曰家户军,以家产高下定。二曰人丁军,以丁数多寡定诸称家户者,不以丁数论。故家户至于已絶人丁,至于佣贱俱不得免也。陈氏妇姑弃市,国人哀之。

夏六月,皇子生,大赦。诏境内童行有籍于官者,悉度为僧尼道士。始许宋使洪皓等南归。按《金史熙宋纪》:皇统二年二月戊子,皇子济安生。壬辰,以皇子生,赦中外。而皇统三年史不书赦。洪皓《松汉纪闻云:北朝惜赦余䘖命十五年,才见两赦,一为伊勒都喀叛,一为皇子生。而《通鉴纲目》书洪皓、张邵、朱弁之还于绍兴十三年,当皇统三年,葢皓等虽以皇统二年大赦得还,其明年乃得至宋耳。此以熈宗生皇子大赦,与皓等之还宋,并书于皇统三年,误矣。洪皓等以皇子生,大赦方获南归。宋建炎后,来使者几三十人,生还者惟皓及张邵、朱弁三人而已。秋七月,大风,自河南北转至山东而止。

帝谕尚书省:「将循契丹故事,四时游猎,春水、秋山、冬,夏拉芦达切卜。拉卜者,契丹语所在之意。

契丹主有国以来,承平日久,无以为事,毎歳春放鹅于春水,钓鱼于混同江,夏避暑于永安山或长岭、豹子河,秋射鹿于庆州、黑岭秋山,冬射虎于显州,四时无定。

甲子皇统四年春,渤海千户雅勒呼谋乱,元帅府收叛众,尽诛之。

先是,雅勒呼与万户鄂伦素不相能㑹,关中失火,雅勒呼选其徒之强壮者以救火为名,因攻城作乱,杀鄂伦,欲逃沙漠,未果而败。

夏,遣使于南宋,贺天中节礼物,珠一囊,金帯一条、衣七对,绫罗纱五百段、马十匹,自是岁如之。

冬,遣使往南宋贺明年正旦。按此年两遣使如《宋交聘表》不载。《宋史本纪》绍兴十三年,金使来贺正旦,则皇统三年已遣使,非自此年始也。

礼物金酒器六事,色绫罗纱縠三百段。自是命使往复,亦率如此。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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