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卷四十许奉使行程録
宋著作郎许亢宗为贺金帝登位使时,太宗嗣立之次年,在宋为宣和六年也,自雄州起,直至金帝所都㑹宁府,共二千七百五十里,是时金国尚未有伐宋意,故其礼南使也甚厚,今自临安府馀杭门起程至雄州,凡三千二百七十里,又自雄州至上京㑹宁府二千七百五十里,通计六千零二十里。
第一程。 自雄州六十里至新城县,雄州,三十里至白沟,巨马河源出代郡涞水,由易水界至此,合流东入于海,河阔止十数丈,深可二丈,宋与契丹以此为界,旧容城县附雄州归信县寄垒,自壬寅年冬,于河北岸创筑容城县新垒,过河三十里,到新城县。辽太祖入幽州,唐庄宗以铁骑五千败之于新城,即此地也。旧为契丹边面,自与宋朝结好,百馀年间,楼壁仅存。
第二程。 自新城县六十里至涿州。涿州,古涿郡。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即此地。昔为契丹南寨边城,楼壁并存。及郭药师举城南降,不经兵火,人物富盛,井邑繁庶。近城有涿河,刘李河合范河,东流入海,故又名范阳。
第三程。 自涿州六十里至良乡县,良乡乃唐庄宗时赵徳钧所镇也,幽州岁苦,契丹侵钞转饷,乃于盐沟置良乡县,即此地属燕山府,自经兵火之后,屋舍居民靡有孑遗,帅臣复加修筑,楼壁焕然更新,离良乡三十里过卢沟河,水极湍激,每候水浅深,置小桥以渡,岁以为常,近年都水监輙于此河两岸造浮梁,建龙祠宫,彷佛如黎阳三山制度第四程。 自良乡六十里至燕山府。
燕山,乃古冀州地,舜以冀州广逺,分置幽州,以其地在北方幽阴之地,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楼烦、白檀,西有云中、九原,南有滹沱、易水。唐置范阳节度,临制奚、契丹,自晋割赂,建为南京,又为燕京,析津府,户口安堵,人物丰庶,州宅用契丹旧大内,壮丽夐絶,城北有市陆海,百货萃于其中,僧居佛寺,冠于北方,绵绣组绮,精絶天下,蔬蓏果实稲粱之类,靡不毕出,桑柘麻麦,羊豕雉兔,不问可知,水甘土厚,人多技艺,民尚气节,秀者读书次,习骑射,耐劳苦,既城后逺望数十里,宛然如带,回缳缭绕,形势雄杰,真用武之国也。国初更府,名曰燕山,军额曰清城,周围二十七里,楼壁髙四十尺,楼计九百一十座,地堑三重,城开八门第五程。 自燕山府八十里至潞县。
潞县东半里许有潞沙,曹操征乌丸,袁尚等凿渠,自滹沱由𣲖水入潞沙,即此地也。
第六程。 自潞县七十里至三河县,三河县𨽻蓟州后。唐赵徳钧于幽州东置三河县,以䕶转输,即此地也。
第七程。 自三河县六十里至蓟州,蓟州乃渔阳也」。因问天寳禄山旧事人无能知者第八程。 自蓟州七十里至玉田县。
玉田县之东北,去景州百二十里。自甲辰年,金人杂奚人入城,每边人告急,四月之内,凡三至,尽屠军民,一火而去。宣抚使王安中创筑此县,后改为经州第九程。 自玉田县九十里至韩城镇。
镇有居民,可二百家,并无城。
第十程: 自韩城镇五十里至北界,清州出韩城镇,东行十馀里,至金国所新立地界,并无沟堑,惟以两小津堠髙三尺许,其两界地东西阔约一里许,内两界人户不得耕种行人,并依奉使契丹条例,所至州备车马䕶送至界首,前期具国信使副职位姓名,闗牒北界,备车马人夫以待,彼中亦如期差接伴使副于界首伺候,两界各有幕次,行人先令引接赍国信使副门状过彼,彼亦令引接,以接伴使副门状回示,仍请过界,于例,三请方上马,各于两界心对马立引,接互呈门状,各举鞭虚揖如仪,以次行马,四十里至清州,各相劳问州原是石城县金国新改为清州,兵火之后,居民才百馀家,是晚酒五行进饭,其食品不可向口。自此以东,遇馆顿或宿程,其供应人旋于居民汉儿内选之。每遇迎送南使,则给银牌,入主干者,各悬一枝于腰间,名曰银牌天使。
第十一程。 自清州九十里至滦州。
滦州古无之,唐末天下乱,辽太祖取平营,刘光守据幽州,暴虐民,不堪命,多亡逃,依辽太祖为主,筑此以居之。州处平地负麓面,冈东行三里许,乱石重叠,形势险峻,河经其间,河面阔三百歩,亦控扼之所也,水极清泚,临河有大亭,名曰「濯清,为塞北之絶景,郡守将迎,于此向程,锡宴是州。
第十二程 自滦州四十里至望都县,民既入契丹依辽太祖即于所居处创立县名,随其来处,乡里名之,故有「望都安喜」之号。唐庄宗以铁骑五千退保望都,即此县按通鉴,唐庄宗救王都将铁骑五千先进,契丹退保望都,此云庄宗退保望都,误也。又按胡三省注通鉴云望都在定州东北六十里,乃汉、唐旧县,非契丹新立之望都县也。
第十三程 自望都县六十里至营州、营州,古柳城舜所筑也,乃殷之孤竹国,汉唐辽西地。金国讨张㲄,是州之民,屠戮殆尽,存者贫民十数家。是日,行人馆于州宅古屋十数楹,庭有大木十数株,枯腐蔽野,满目凄凉,使人有吊古悼亡之,悲州之北六七里间有大山数十,其来甚逺髙,下皆石,不产草木,特立州后如营卫,然恐州亦以此而得名乎?第十四程。 自营州一百里至润州。
离营州东行六十里,至渝闗,并无保障,但存遗址,有居民三数家,登髙回望,东自碣石,西彻五台、幽州之地,沃野千里,北限大山重峦,中有五闗居庸,可以行大车,通转饷,松亭、金坡、古北口,止通人马不可行车,外有十八路,尽兔径鸟道,止能通人,不可行马山之南地,则五榖百果、良材美木,无所不有,出闗未数十里,则皆童山浊水,瘠卤弥望,黄茅白草,莫知其极,葢天设此以限南北也。自兹以东,类皆如此,更不再叙第十五程。 自润州八十里至迁州。
彼中行程并无里堠,但以行彻一日即记为里数,是日,行无虑百馀里,金人居常行马,率皆奔轶,此日自早饭罢行,至暝方到,道路絶人,烟不排中顿,行人饥渴已甚,自兹以东,类皆如此。
第十六程 自迁州九十里至习州,迁州东门外十数步,即古长城所筑,遗址宛然。第十七程。 自习州九十里至来州。
第十八程 自来州八十里至海云寺,离来州三十里,即行海东岸,俯挹沧溟,与天同碧,穷极目力,不知所际。是寺去海半里许。寺后有温泉二池,望海中有一大岛。楼殿窣堵。波之上有龙宫寺,见寺僧十数人。是夜行,人皆野盘。
第十九程 自海云寺一百里至红花务,此一程尽日行海岸红花务,乃金人煎盐所去海一里许。至晚,金人馈海鱼数十枚,烹作羹味极珍第二十程。 自红花务九十里至锦州。
自出榆闗东,行路如平掌,至此㣲有登陟,经由十三山下。
第二十一程 自锦州八十里至刘家庄,是夜行人俱野盘。
第二十二程 自刘家庄一百里至显州,出榆闗以东行,南濒海,北限大山,尽皆麄恶不毛,至此,忽峭㧞摩空,苍翠万仞,全类江左,乃医巫闾山也,成周之时,以医巫闾作镇,其逺如此。
第二十三程 自显州九十里至兔儿涡第二十四程。 自兔儿涡六十里至梁鱼务离兔儿涡东行,即地势卑下,尽皆萑苻沮洳积水,是日凡三十八次,度水多被溺,名曰辽河,濒河南北千馀里,东西二百里,北辽河居其中,隋唐征髙丽路,皆由此秋夏多蚊虻不分,昼夜无牛马能致行,以衣被包裹胸,腹人皆重裳而披衣,坐则蒿草,薫烟稍免,雾气务基,依水际,居民数十家,环绕弥望,皆荷花水多鱼,徘徊久之,颇起懐乡之思。
第二十五程 自梁鱼务百十三里,至摩绰寨离梁鱼务,东行六十里即过辽河,以舟度阔狭如淮过河东,亦行淀五十里。旧广州惟古城,有贫民三五家,是夜宿摩绰寨。
第二十六程 自摩绰寨八十里至渖州第二十七程。 自渖州七十里至兴州,辽太祖破渤海国,建为东京路。自此所至,屋宇虽皆茅茨,然居民稍盛,食物充足。离兴州五十里至银州中顿,又四十里至咸州。
第二十八程 自兴州九十里至咸州,未至咸州一里许,有幕屋数间,供帐皆备,州守出迎礼如制,就坐,乐作,有腰鼓、芦管笛、琵琶、方响筝笙、箜篌、大鼓、拍板曲词,与南朝一同,酒五行,乐作,迎归馆。次日早,有中使抚问,别一使赐酒,果一使赐宴,赴州宅就坐,乐作酒九行,食品杂进,名曰「茶饭金国,每赐宴,必贵臣押伴,是日,押伴贵臣陪酒,輙大言,说金国之强,控弦百万无敌于天下,使长折之曰:「宋有天下二百年,幅员三万里,劲兵数百万,岂为弱耶?某衔命逺来,贺大金皇帝登寳位,大金皇帝止令太尉来伴行人酒食,何尝令大言以相罔也!」辞气俱厉,押伴者气慑,使长许亢宗饶之,乐平人,以才被选,为人酝藉,似不能言者,临事敢发如此,金人壮之。
第二十九程 自咸州九十里至同州,自咸州四十里至肃州,又五十里至同州离咸州,即北行平地,沃壤居民,所在皆成聚落,新稼殆遍,地宜穄黍,东望大山,金人云:此新罗山,山内深逺,无路可行,其间出人参、白附子,深处与髙丽接界,山下至州行路可三十里。
第三十程。 自同州四十里至信州回程锡宴于此。
第三十一程。 自信州九十里至布哩贝勒寨第三十二程。 自布哩贝勒寨四十里,至黄龙府。辽太祖初攻渤海,射黄龙于此地,即建为州府。是日,州守迎迓如仪。有中使抚问,赐酒果,锡宴,一如咸州制。自此东行。
第三十三程 自黄龙府六十里至托色贝勒寨府,为契丹东寨,当契丹强盛时,擒获异国人,则迁徙散处于此。南有渤海,北有特哩、吐浑,东南有髙丽、靺鞨,东有女直、室韦,北有乌舍,西北有契丹、回纥、党项,西南有奚,故此地杂诸国。俗凡聚会处,诸国人语言不通,则各为汉语以证,方能辨之。
第三十四程 自托色九十里至玛齐喇贝勒寨道傍,有契丹旧益州、宾州皆空城。
第三十五程 自玛齐喇一百里至科尔戬寨离玛齐喇,行六十里,即古乌舍寨,寨枕混同江,湄其源来自广漠之北逺不可究,自此南流五百里,接髙丽鸭緑江入海,按混同江即活同几河,源出黒山之西麓,其山乃长白之支峰也,其下流至查匪噶山之北,与黒龙江合,此云混同江,源出广漠之北,葢误以黒龙江之源为混同江之源耳。又混同江在长白山之北,下流入黒龙江,东北流至别夹阿山西南而入海,鸭绿江出长白山之南,西南流至朝鲜界而入海,此云混同江误南流,接髙丽鸭緑江入海,亦
江面阔可半里许,寨前髙岸有柳树,沿路设行人幕次于下,金人尤师李靖居,于是靖累使宋朝,此排中顿,由是饮食,精细絶佳,时当仲夏藉树阴,俯瞰长江,颷风拂面,盘薄少顷,殊忘鞍马之劳,过江四十里,宿科尔戬寨?
第三十六程 自科尔戬寨九十里至济古尔贝勒寨,自科尔戬寨东行五里,即有溃堰断堑,自北而南,莫知逺近,界隔甚明,乃契丹昔与女直两国地界也,八十里直至来流河,行终日无寸木,地不产泉,人携水以行,岂天以限两国也?来流河阔三十馀丈,以船渡,又五里至济古尔寨,自北以东,散处原隰间,尽女直人,更无异族,无市井卖买,不用钱,惟以物相贸易第三十七程。 自济古尔寨七十里至达哈寨第三十八程。 自达哈寨四十里至布达寨,是日,金使前来排办袛候。
第三十九程 自布达寨五十里至馆行二十里,至乌绅郎君宅接伴使副,具状辞,馆伴使副,于此始见如接伴礼。金国每差接伴馆伴送伴客省,使必以女直渤海契丹人物,白晰详缓能汉语者为之,复有中使抚问,赐酒果宴,并如常仪,毕,又行三十里至馆馆,惟茅舍数十间,堂室皆帟幕,武夫守䕶甚严,此去国都尚十里,次日,赐酒果,次早馆伴同行马可五七里,一望平原旷野间,有居民千馀家,星罗棋布,更无城郭,里巷率皆背,阴向,阳又三里,命去伞,近阙可百步,有阜宿围绕三数顷,并髙丈馀,云皇城也,至宿门,就龙台下马,歇定酒三行,少顷,闻鞞鼓声,人歌引三奏,乐作,合门使及祗坐班引入,即捧国书及陈礼物于庭下,传进如仪,赞通拜舞,拚蹈讫,使副上殿,以次就坐,馀并退,山棚之左曰桃源洞,右曰紫㣲洞中,作大牌曰翠㣲宫,髙五七丈,建殿七栋甚壮,榜额曰「乾元殿阶髙四尺阶前,土坛方阔数丈,名龙墀殿内有兵数千人,分两壁立四面兴,筑架屋数千百间,金帝御座前施朱漆银装金几,按果楪、酒器,皆金玉,酒味、食品皆珍美,乐部二百人,乃契丹教坊四部也。酒五行,食毕,各赐袭衣袍带,使副以金,馀人以银,谢毕归馆。次日,中使赐酒果,复赐饩,以绵帛折充,次日,再诣阙庭赴花宴,并如仪酒,三行,乐作,鸣钲、击鼓、百戏出场,酒五行,各起就帐,戴色绢花各二十馀枚,谢罢,复坐,酒七行归馆。次日,又有中使赐酒,果复有贵臣就赐,并伴射于馆内庭下,既陈设,乃乐作,酒三行伴射贵臣馆伴使副、国信使副离席,就射三矢弓弩从便用之,胜负各有差,就赐袭衣鞍马,次日,朝辞仪,如见时酒果毕,就殿上请国书,捧下殿,赐使副袭衣物帛、鞍马、三节、人物各有差,拜辞讫,就馆酒行乐作,名为惜别之㑹,又曰换衣灯、宴酒三行,各出衣服三数件,或币帛交遗,每常相聚,惟劝酒食,不敢多言,至此夜语笑甚,款酒不计,巡以醉为度,皆旧例也。次日,回程起发至乌绅郎君宅,馆伴使副展状辞去,送伴使副于此相见如仪,有中使抚问、赐酒果,皆如来时,至信州、滦州同此回程,更不再叙,至清州,将出界,送伴使副,夜具酒食,亦为惜别之㑹,各出衣服数件或币帛交遗,情意甚勤,次早发回至界,有幕次下马而望我界旗帜、甲马、车舆、帟幕以待人,皆有喜色,少顷乐作,酒五行上马复同送伴使副赴我,幕次乐作,酒五行,上马,复送至两界中,彼使副回马对立马上,交奉酒一杯,换所执鞭,以为异日相念之意,引接展状,举鞭,揖则各背马回,顾少顷,进数步,踌躇为不忍别之状,如是乃行彼中人,情皆凄恻,为之挥泪,南人无之。按此所言行程与金图经及赵彦卫云麓漫钞》所载,互有不同。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卷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