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春十四纪年
海陵炀王中
丙子
,正隆元年,是年犹仍贞元之号,至冬改元正隆。
春二月,令富勒敦为左都监,帅兵经略,屯田于和勒端城。林牙之子乌里㳺骑数百人,出入沙子军屯富勒敦,遣使与语,遂退。
沙子者,葢不毛之地,皆平沙广漠,风起扬尘,至不能辨色,或平地,顷刻尘髙数丈,絶无水源,人多渴死。和勒端城去上京三千馀里,辽国既亡,林牙达实亦降。达实小名林牙,犹翰林学士也。达实与尼雅满双陆争,道尼雅满心,欲杀之而口不言。达实既归帐,即弃其妻,携五子宵遁。诘旦,尼雅满怪其日髙不起,使召之,其妻曰:昨夕以酒忤大人,畏罪而窜,询其所之,不以告尼雅。满大怒,令以其妻配部落之最贱者。其妻不肯屈,强逼之,极口嫚骂,遂射杀之。达实深入沙漠,立天祚之子,梁王为帝而相之。按辽梁王之立,达实未尝与其事,梁王亦未尝随达,实西行已于太宗纪内辨正。
乌里者,达实之子,大金遣伊都至其地不能平,因为屯田之策以困之。
冬,复修汴京大内,遣左丞相领行台尚书省督其事。按左丞相即张浩,此实正此隆三年事而复出于。
且用梁汉臣为提举官,号大使。于是横征暴役,以务速成。
诏略曰:「朕祗奉上元,君临万国,属从朔地,爰出幽都,犹局蹐于一隅,未光宅于中土,顾理道所在,有因有循,权变所生,有革有化,大梁天下之都㑹,阴阳之正中,朕惟变通之数,其可违乎?往岁卜宅相土,宜建新都,将命不䖍,烬于一炬,第川原秀丽,卉物繁滋,朕夙有志焉,虽则劬劳,其究安宅?凢大内规模,一仍旧贯,可大新营构,乘时葺理」。是时提举大内者,梁大使即向来弑熈宗之兴国奴,乃宋内侍为大金所掠者也丁丑
。正隆二年春正月,宴群臣于大安殿。
时诸王皆会,独宿王不乐,帝曰:「成吾事者皆卿等力,卿何独不乐耶?」宿王曰:「臣与陛下同乳而生。按宿王与海陵同,乳是海陵母弟也。考金史,宗干五子,长曰充,代王右丞相,皇统九年薨,次即海陵。次曰兖大尉,领三省事,天徳四年薨。次曰襄,海陵母弟也,为辅国上将军,卒。天徳二年,追封卫王,次曰衮西京留守,贞元元年被杀,是海陵兄弟四人,母弟一人,无封宿王者,亦无及正隆时者。此所言与史不合。
今天下民心未服白沟、河南、中原诸城,往往皆汉人握其重柄,如李成、孔彦舟、郦琼、靳赛、王善、徐斌等五十万正军,此当治之。帝曰:「此朕之事,汝治其他,天时稍舒,且可乐饮,饮酣,梁汉臣请曰:今河北、河东、河西三路河道皆通,可以积粮草于汴京,乃是要冲。臣闻宋招揽贤才,练兵训,将其意常在中原,必有大忧。愿陛下丰仓廪,备器械,练兵马,乃太平之治也。且汴京重地,可以镇服南边」。帝从之,喜曰:「梁大使,可谓贤人也」。
夏,诏以河南州郡营造有劳,新邦百姓宜在优恤,遣使者观察风俗,赈恤困乏。仍令各修水田,通渠灌溉,冬制战阵之法十有馀条。因大傩耀兵,有飞龙、腾蛇、吼虎、鱼丽之变,以示威武。
戊寅
正隆三年夏五月,帝御薰风殿,命吏部尚书李通、翰林直学士萧廉召对。
帝曰:「朕夜梦至上帝所,殿中人语如婴儿。少顷,有青衣持宣授天策,上将令征宋国。朕受命出上马,见鬼兵无数,朕发一矢射之,众皆诺而应。既觉,声犹在耳,即遣人至厩中,视其乘马,其汗如水,取箭数之,亦亡其一,此异梦也。岂非天假手于朕,令取江南乎?」通等皆贺,帝戒勿泄于外。
秋八月,帝御正隆殿,召吏部尚书李通、宣徽使敬嗣晖、翰林承㫖翟永固、直学士韩汝嘉四人,谋欲迁都汴京为南侵之地。
通、嗣、晖皆言此正合天意,帝喜永固,汝嘉曰:「燕京未成,帑藏已虗,民力未苏,岂可又营汴邑?江南通好,岁币无缺,遽兴征伐,亦恐师出无名」。帝怒曰:「非汝所知!挥之使去」。于是惶惧,以为不免。既而帝怒稍息,明日,通、嗣、晖并除执政,按桯史云:明日通为右丞,嗣晖为叅知政事。
而永固请老,帝许之。按此上二条并见桯史所载,视此加详,而以上条为丁丑年事,此条为戊寅年事。又以上条薰风殿为武徳殿,此条「正隆殿为薰风殿。又云余读张棣正隆事迹,转考它记而得其详。熊克中与小史误以薰风之事合于武徳。据此,则岳珂所考,当为可信。此书以二事并系于正隆三年戊寅,其失正与熊克同尔。
冬制,私家不得隠藏纬候图䜟,违者抵罪。诏平辽、宋所得古器,年深岁久,多为妖变,悉命毁之己邜
。正隆四年春二月,宋遣礼部侍郎孙道夫来使,道夫归宋,具言金帝以闗陜买马非约,恐有渝盟之意。
宋遣秘书少监沈介、国子司业黄中先后来使。按《金史交聘表,宋每年两遣使于金,一贺正旦,一贺生辰。考宋史孙道夫传》:以礼部侍郎为贺正旦使,此条分注云介贺正旦」,则介乃道夫之副也。此既书宋遣孙道夫,又尔书,宋遣沈介,葢误以一事之使副,分为两使。
介为贺正旦中为贺生辰使,事既毕,先后回宋中,具言我国治汴宫,役夫万计,此必欲迁都以见迫,不可不早为计。时讲和日久,宋帝闻之矍然曰:「恐但为离宫也」。中曰:「臣见其所营悉备,恐不止为离宫,若南徙居汴,则壮士徤马,不数日可至淮上,唯陛下深图之」。于是左右相皆不悦,顾诘中曰:「沈少监之归属耳,不闻此言,公安得独为此言也!」
梁汉臣献策于帝曰:「汴京重地,镇服南边,一也。令诸州军置造器甲,咸使精备,二也。粮食不缺,三也。创制巨船,驯习水卒,支备海道,四也。召募义士,使为先锋,五也」。帝喜其言。
由是再营汴京,令左丞张浩叅知政事敬嗣晖董其役。按正隆元年云,复修汴京大内,以左丞相领行台尚书督其事。此又云:再修汴京,令左丞张浩参知政事敬嗣晖董其事。考金史海陵纪,贞元三年,以右丞相张浩为左丞相,正隆三年,诏左丞相张浩、参知政事敬嗣晖营建南京宫室,葢此书元年三年所书,实即一事而误分为二,而前则举其官而失其人,此则又误以左丞相为左丞尔。
集诸路夫匠,大兴宫室,极其侈靡,将迁都焉。
秋九月,修造方殷,其谋始露,南宋疑之,乃遣枢密王纶等来使。
纶等回南,言邻国恭顺,和好无他。时帝再役诸路夫匠,造诸军器于燕京,令右丞李通董之。又令户部尚书苏保衡、侍郎韩锡造战船于潞河,夫匠死者甚众。冬十月,诏揭榜戒约诸路,禁妄传起军事。
宋太后韦氏殂,贺允中来使报哀也。允中奉韦后留遗物来使,至汴京就馆宴,日用常例赐花。时帝有南伐意,用宋叛将孔彦舟押宴,允中曰:「使人之来,致太母遗物,国有大丧,乐且不忍闻,况戴花乎?」伴使怒,谓将杀之。允中曰:「主人无暴事,固有体,吾年馀七十,当死节以自誓」。彦舟解曰:「两国通好,参政勿动心也」。揖允中坐,命左右捧花侍侧而已。允中使还,言必败盟,亟宜为备。
十二月,遣使施宜生使于宋,耶律翼副之。宜生,宋人也,坐范汝为事逺窜,遂奔刘豫,豫废,复为金用,至是,以翰林侍读充贺正旦使。张焘馆伴宜生,素闻其名,畏慕之,一见,顾翼曰:「是使南朝不拜诏者也,宜生闽人」。焘以首丘桑梓语之「宜生」,敬焘颇漏其情,焘密奏之庚辰
。正隆五年春二月,遣左宣徽使大懐忠、礼部侍郎诺延温都尔堪往吊宋太后韦氏丧,就行祭礼。宋遣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为报谢使。
时义问之,来见国中已自聚,兵有南征意,及回,密奏为备。
夏五月,遣使往宋贺天中节。宋工部侍郎黄中充馆伴,又充送伴使。
中还,又言北境日缮兵不休,且其重兵皆屯中州,宜有以待之。
翰林学士祈宣,上封事諌,止兵役,帝怒,杀之。按金史本纪云太医使祈宰上疏谏伐宋,杀之。葢即此事,而官与名皆与此不同。
略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今北有造兵器之烦,南有修大内之扰,百姓久苦转输,不胜疲弊,愿陛下权罢其一,俟一成而再计之。兼来岁害气在晋,不利行师,望陛下以天下为心,社稷为念,曲从臣请」。上怒,令执而戮之。宣神色自若,曰:「臣年七十,死固足矣!但恐陛下将来不及臣耳!」语未竟,左右以刃刺其额,遂杀之,诛楚王、徳王泽、王用梁,汉臣之譛也。
时帝决意南迁,汴京兵衅将起,楚王谓徳王泽王曰:「梁大使之言,上辄行之,其将奈何?今从所请,必使农夫失业,织女不蚕,租税俱乏,人民怨望,败之兆也」。梁大使闻之,譛于帝,谓其有异志。帝曰:「此三匹夫欲谋反耶?」遂召和尚枝童及宿王,谓曰:「汝等为我将兵,速讨三王」。既而三人皆到,帝曰:「三子召术人论事,欲谋反乎?」三王应曰:「论者乃国之安危而已」。帝怒曰:「欲谋杀我耶?」令左右赐死。宿王曰:「不可,陛下登位之时,亲王十人,今已推出七人矣,若令天下闻之,将谓陛下有不从谏之称!」帝怒,拂袖而起,遂斩三王。按此事不晃于金史》所谓楚王、徳王、泽王者,考之金史表传,当时亦无其人。
帝聚兵将南征,令户部尚书梁球、兵部尚书萧徳温先计女直、契丹、奚家三部之众,不限丁数,悉签起之,凢二十四万壮者为正军,弱者为伊勒希,副之类为一十二万。又中原汉儿与渤海军总一十七路,惟中都路造军器,河南路修汴京、免签外,其一十五路每路一万,通为二十七万效。唐制分二十七军,军数已定。遂以百户为穆昆,千户为明安,万户为统军。其统军则有副诸军悉令番、汉相兼,无独用一色人。
先是,上遣施宜生往宋为贺正使,隠画工于中,即密冩临安之湖山城郭以归,上令绘为软壁而图已像,策马于吴山絶顶,后题以诗云:「自古车书一混同,南人何事费车工,提兵百万临江上,立马吴山第一峰」。按《桯史》载此诗云:「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与此稍不同,而文义较长附识于此。
秋八月,宋得谍报,知帝已至汴京,重兵皆屯宿泗上,亦有至清河口者。
冬,宋钦宗卒于五国城。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