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卷一纪年

太祖武元皇帝上

太祖武元皇帝元名阿古逹，后改名旻，杨格太师之长子也。按金史，太祖乃世祖和里布之第二子。其先堪布五世至呼兰，按金史，自始祖堪布至景祖呼兰已六世，此云五世者，不数始祖一世也。世为部长，袭节度使。呼兰生三子，长曰和里布，次曰富尔逊，季曰杨格。按金史，景祖呼兰生九子，而继立者三人，此云呼兰生三子，葢传闻而不得其详耳。杨格生三子，长曰阿古逹，次曰乌竒迈，又次曰萨哈，即尼雅满父也。按金史，太祖阿古逹，太宗、乌竒、迈，皆世祖之子。萨哈，景祖长子，和卓之子。此并以为穆宗杨格之子，舛误殊甚。金人至杨格太师，始雄诸部。

初，契丹国舅帐萧嘉哩聚众为盗，潜奔女直，因命杨格图之。杨格迁延数月，独斩嘉哩，遣阿古逹献首级，馀悉留不遣，契丹不得已，反进其父子官，自是阴懐异志，力农积粟，练兵牧马，多市金玉，以赂契丹权贵，如此十馀年，末有以发也。辽天祚帝初立之年，杨格卒，太祖袭位，按辽史，天祚帝乾统元年，生女直阿古逹袭节度使。契丹国志：乾统元年，女直节度使杨格卒，子阿古逹立，皆与此书所载同。考金史，穆宗卒，康宗袭位，是岁为辽。乾统五年癸未，康宗立，十一年卒。太祖袭位，是岁为辽天庆三年癸巳，然癸未实乾统之三年，《金史作五年，传写之误也。此书及辽史契丹国志脱去康宗一代，又以太祖袭位在乾统元年，上侵一十三年，皆与金史不合，当以金史为正。《通鉴纲目》于政和三年言阿古逹袭位，正据金史也。太祖生于辽咸雍四年戊申，初在娠时，骨重异常，将生河水为沸，野兽尽，嘷及生若有光照其室，部落咸异之。既长，臂垂过膝，身长八尺，状貌雄伟，沈毅寡言笑而有大志，弓力过絶于人。尝至其部落，有意欲谋害之者，太祖觉之，奋剑杀数人而去，追者不敢当。既立承杨格富庶之馀，兵强马壮，加以辽帝、天祚掊剥是嗜，上下荒淫。其相李严、萧奉先辈庸琐贪婪，太祖益有异志。甲午，太祖之十三年，按金史，太祖以癸巳年袭位，甲午乃即位之次年也。此书以太祖袭位在乾统元年，故以是年为十三年。春，苏源、奚卜苏布库率其部落内附，共七千馀戸，始取辽宁、江州。按原书作宁江府，考金、辽二史皆作宁江州，今改正。先是，五国之东接大海，出名鹰，来自海东者谓之海东青，小而俊健能擒鹅鹜，辽人酷爱之，求之女直，女直苦之。又沿边诸帅邀求赂遗无虚日，辽天祚帝如混同江钓鱼，时疑太祖欲杀之，萧奉先谏止，太祖知其意，始谋起兵，于是用尼雅、满固绅等为谋主，尼楚赫、伊里罗索栋摩为元帅，攻混同江之东，名宁江州。天祚射鹿庆州秋山，遣海州刺史髙仙寿来攻，为我师所败，失宁江州。天祚再以萧嗣先帅奚、契丹五千人屯出河店，临白江与宁江州对垒，我师潜渡混同江掩击之，嗣先兵溃，又获甲马四千。天祚两败后，谓奉先不知兵，召张相、张琳，付兵十万使来攻，计人戸家产钱每三百，按原书脱此五字文义不备，据契丹国志补正。贯备一军，富人有出一二百军者，琳等非经济才，统驭无法器甲，聴从人便往，往以枪刀毡甲充数，弓弩、铁甲百无一二，于是分四路并进，独涞流河路一军深入，遇我兵，交锋稍却，走还其壁，都统鄂尔多者按原书作干里雅，布葢、鄂尔多，向音讹为干离朵，干里雅布向音讹为干离不，而朵又讹为不也。今据契丹国志改正。以为汉军已遁，即领契丹兵弃营而奔。汉兵尚三万馀，推武朝彦为都统，再与我师战，遂大败。馀三路闻之，各退保其城，悉为我师攻破。

是岁，宋徽宗政和四年，辽天祚帝天庆四年按原书于每年下分注宋、辽年号，考宋虽尝称臣于金，然靖康以前实为敌国。隆兴以后，又正敌国之礼，概用分注，已乖史例。至金本属于辽，而乃分注辽年，尤为乖谬。且此书主纪金事，邻国之年亦无事，逐年详系，致伤冗杂。今于宋、辽年号皆改系于岁终，又自是年初见之后，但载其改元首载，馀俱从略。

乙未，收国元年春正月壬申朔，群臣奉上尊号，是日即皇帝位，国号大金，改元收国。按原书书太祖即帝位于戊戍，岁不载收国年号。又范成大揽辔录云：金自太祖始有天辅之称，今四十八年矣，四十八年以前，乃选造以足之。重熈四年，清宁、咸雍、大康、大安各十年，盛昌六年，乾通十年，大庆四年，收国二年以接于天辅，似可与此书相证，但敌国之言务相诬毁，不可为据。今依金史为正。

夏五月，北方有光烛天，按金史五行志》，收国元年，上在宁江州，有光正圆，自空而坠。大星出，殷殷，如雷声。按此事，《金史天文志不书。

六月，括宁江州一路金银粟帛尽数以往，民间有隐者，斩丁夫强壮，集得万馀人，勒归军前。

是年生红芍药花，北方以为瑞，女直多白芍药花，皆野生絶无红者，好事之家采其芽为菜，以麫煎之，凡待宾斋素则用之，其味脆美，可以乆留金人珍甚，不肯妄设，遇大宾至，缕切数丝置楪中，以为异品。冬十二月，败辽师于混同江并渤海、辽阳等五十四州。先是，天祚亲率番汉兵十馀万出长春路，命萧奉先为都统，耶律章努副之，以精兵二万为先锋，馀分五部，北出骆驼口，车骑亘百里，别以步骑三万人命萧呼图克、柴谊将之，南出宁江州，赍数月粮，期必灭女直，帝以刀剺面仰天大哭，谓诸部落曰：「不若杀我以降。诸人皆拜曰：事至此，当誓死！一战！」乃与天祚遇，乘其未阵，三面击之，天祚大败，退保长春，我师乘胜，遂并渤海辽阳五十四州。

丙申收国二年春正月，升固绅为正都统，尼雅满为左副都统，鄂和为右副都统。

是年，北方寒甚，裂肤堕指，多有死者。北方苦寒，故多衣皮，虽得一鼠，亦褫皮藏去。妇人以羔皮帽为饰，直十数千，不敌三大羊之价按此句文意，当是言「羔皮」之贵，「不」字疑衍不贵貂鼠，以其见日及火，则剥落无色也。

夏，取辽渤海军。

先是，渤海人髙永昌杀其东京留守萧保先，自称大渤海国皇帝，据辽东五十馀州，辽帝遣其宰相张琳讨之，至渖州，我师来援，渤海琳败绩，辽帝乃以燕王淳为都元帅，仍募辽东人，号怨军者二万，以行淳至乾州，武朝彦等谋杀淳，不克，复召淳还，遣萧徳恭、耶律伊都等屯田为备，既而我师破渤海军，斩髙永昌，其众散为盗，所至掳掠，而辽不能制。

丁酉天辅元年，按原书以戊戌岁为天辅元年，今据金史改正。冬，宋遣其使马政来约夹攻诸国。按原书于丁酉年不载事实，而书马政来使于戊戌岁之春，今据金史移正。先是，宋建隆以来，女直自本国之苏州泛海至登州卖马，故道犹存，去夏有汉儿髙药师者，泛海至宋，具言女直攻辽事，宋因遣马政同药师讲买马旧好，由海道入苏州，至帝所居安札川、涞流河，见马政问宋遣使之由，政对以贵朝在建隆时，讲好已乆，今闻贵朝攻取辽国五十馀城，欲与贵朝复通前好，共行吊伐。帝与尼雅满共议数日，遂质登州小校六人，遣渤海人李善庆生熟女直二人，赍国书并北珠生金、貂革、人参、松子为质。

戊戌，天辅二年春，辽燕王淳之师溃于徽州，新、咸、懿、豪、卫五州皆降。按原书云：经新懿、濠、卫五州，皆降。考契丹国志云：金兵入新州，节度使王从辅开门降，金人焚掠而去。所经咸、懿、濠、卫四州皆降。辽无经州所经，乃谓金师经过，原书以为州名舛讹殊甚。又契丹国志，自新州之外，别数咸、懿、濠、卫为四州，原书不数咸州，亦为脱漏，今并改正。

是春，辽燕王淳将讨怨军，而我师适至，淳遇于徽州，未阵而溃，退保长泊、鱼务。于是我师入新州，大掠而去，所经咸、懿、濠、卫四州皆降。

以辽东䧏人杨朴为谋主。杨朴者，辽东铁州人也，本渤海大族，少第进士，累官校书郎，髙永昌叛时，来䧏甚用事。按原书此下云阿古逹，始称皇帝，建元天辅，以王为姓，以旻为名，国号大金。葢是年杨朴说帝求辽封册，故此书以为称帝始于是年。以金史考之，太祖即帝位，改元实在乙未岁，至是己四年矣。又金国姓完颜，金史可以徵信，此云以王为姓，亦属缪妄，今并删去。朴劝帝遣人诣辽帝求封册，辽帝付南北面大臣议，遂遣使备衮冕之服，册帝为东懐国皇帝。帝召朴等观验，以仪物不纯用天子之制，大怒，欲斩其使，诸臣为谢，乃解尚人，笞百馀，寻放还，邀令称大金皇帝兄，不然，则提兵取上京。辽帝恶闻女直事萧奉先，揣其意，不以闻。明年，上京破和议，遂格。

《契丹志》云：杨朴陈说太祖曰：「自古英雄开国受禅，先求大国封册。八月，太祖遣人诣天祚求封册，其事有十：徽号大圣大明皇帝，一也，国号大金按金史，收国元年已建国，号曰金，此又云国号大金者，葢前此虽建国号，而辽人信使往来，必尚以女直称之，故此要以称大金皇帝耳。二也。玉辂，三也。衮冕，四也。玉刻御前之宝，五也。以弟兄通问，六也。生辰正旦遣使，七也。岁输银绢二十五万疋两，分南宋岁币之半，八也。割辽东长春两路，九也。送还女直照苏阿古、齐大王，十也。天祚付群臣等议，萧奉先大喜，以为自此无患，差静江军节度使萧锡林等备天子衮冕、玉册、金印车，赂法驾之属，册立太祖为东懐国至圣至明皇帝十二月，使至，杨朴以仪物不全用天子之制，又东懐国乃小邦，懐其徳之义，仍无册为兄之文，太祖大怒，叱出来使，欲腰斩之，尼雅满诸人为谢，乃解，人笞百馀。次年三月，遣萧锡林等回云：「册文骂我，我都不晓徽号，国号、玉辂御宝，我都有之，须称我大金皇帝兄，能从我，今秋可至军前，不然，则提兵取上京矣」。天祚恶闻女直事萧奉先揣其意，皆不以闻，迁延乆之，闻上京已破，和议遂寝，后天祚虽复请和，皆不报。

十二月，追谥九代祖堪布为景元皇帝，号始祖，八代祖名额鲁为徳皇帝。七代祖名雅哈，为安皇帝。六代祖名苏赫为定昭皇帝，号献祖。五代祖名舒噜为成襄皇帝，号昭祖。曾祖太师名呼兰为惠桓。按原书脱「桓」字，据金史补正。皇帝号景祖，祖太师名杨格为孝平皇帝，号穆宗。按金史，太祖父为世祖和里布，与穆宗、杨格为兄弟。世祖父为景祖。呼兰自始祖至景祖六世，自太祖上溯始祖为八代祖。此以杨格为太祖之祖，故上溯始祖为九代，不独与金史不合，亦与前言太祖为杨格太师之子者，自相抵牾。但此书所载金先代世系舛讹非一，姑仍原文而辨正之云。妃后皆追加谥号。按金史，金自始祖以下追上谥号在天㑹十四年。此书于天辅二年，与史不合。又金史：景祖卒，和里布继之，天会追谥圣肃皇帝，庙号世祖，太祖之父也。世祖卒，富尔逊继之。天会追谥穆宪皇帝，皇统四年，增谥肃宗明睿穆宪皇帝。肃宗卒，穆宗杨格继之。肃宗、穆宗，皆太祖之叔父也。穆宗卒，乌雅舒继之，天会追谥恭简皇帝，皇统四年增谥康宗献敬恭简皇帝，太祖之兄也。此书以穆宗直继景祖，以太祖直继穆宗，脱去世祖、肃宗、康宗三代，故于其谥皆不载，今据金史补识于此。　是岁，宋徽宗重和元年。

己亥，天辅三年春，北方有赤色，大三四围，长二三丈，索索如树，西方有火五团，下行十馀丈，皆不至地而灭。按此条见契丹国志、金史天文志不书。

二月，遣李善庆等通使于宋善庆，至宋，宋相蔡京、童贯见之，谕以夹攻取燕之意，善庆等唯唯。居十馀日，宋遣赵有开、马政赍诏及礼物与善庆等渡海来聘，止用诏书，有开行至登州而死。会谍者言金已受东懐皇帝之封，乃诏政勿行，止差平海军校呼庆持登州牒送善庆等归国，呼庆至军前。帝及尼雅满等责以中辍，且云登州不当行谍，留半年始遣之。临行语之曰：「跨海求好，非吾家事，吾已获大辽数路，其他可以俯拾。汝归见皇帝，果欲结好，请早示国书。若仍用诏，决难从也」。

诏册富察氏为皇后。按金史后妃传，太祖嫡后唐古氏，次室费摩氏。此云立富察氏为皇后，与史不合。

知枢密院内相杨朴建议，以为：「陛下肇登大宝，混一封疆，应天顺人，奄宅天命，而六宫未备，殊失四方观睹。欲乞备日册命，正后妃之位」。帝从之，诏册富察氏为皇后。畨汉群臣称庆。先是，女直骤兴之初，未具六宫之典，仅有贤妃、淑妃自馀姬侍，并称娘子而已。平辽所得中原士女，艳色尽掠而北。后性俭素，不好华饰，躬御缦缯而已。按原书此下书云冬取辽上京。考辽史，金取上京在天庆十年，当金太祖天辅四年。此书上文云「明年上京破」，与辽史正合。又于是年冬书取上京，实为抵牾，今据辽史移正。是岁，宋徽宗宣和元年。

庚子天辅四年春正月，肇州之始兴、隆州之利涉地震陷，死数千人。按是年地震。金史五行志不书。

始定朝仪，建典章。

知枢宻院杨朴建言：「惟我国家兴自遐荒，朝仪典章犹有所未备。以中朝言之，威仪侍卫，尊无二上，诸亲从诸王部族，尊贵者，驰驱戎行，虽不可尽贵，疑当作「责」。其自畨汉群臣以下，皆宜致敬尽礼，合定朝仪，建典章，使上下尊卑，粗有定序」。帝从之。

宋遣其使赵良嗣来。

先是，我使同呼庆持国书。至宋，宋因遣良嗣来通好，犹以买马为名，其实约夹攻辽国，取燕、云旧地也，第面约不赍国书。

夏四月，取辽上京。

时三路出师攻辽上京，至夏间，赵良嗣等在青牛山追及，帝遂从至上京观攻城，不旋踵而破。

宋使赵良嗣许岁币，取燕京地，持国书归宋。良嗣之来使也，大概议夹攻辽国，使金取中京，宋取燕京，帝许之，岁币初许三十万而卒许与契丹旧数，良嗣曰：「燕京一带，则并西京是也」。帝亦许之，遂以手札付良嗣，约以本国兵自平地松林趋古北口，南朝兵自白沟夹攻，不然，则难依也，已许约，仍遣使偕至宋，止作新罗人朝宋者，国书，略曰：「大金皇帝谨致书于大宋皇帝阙下：葢缘素昧，未致礼容，酌以权宜，交驰信使。今赵良嗣来言燕京本是汉地，若许复旧，愿将自来与契丹银绢转交本国，虽无国信，谅不妄言，若将来贵朝不为夹攻，即不能依已许为定，具形敝幅，冀谅鄙悰。

马政持宋国书，回使于金，宋国书略曰：「大宋皇帝谨致书于大金皇帝：逺承信介，特示函书，致罚契丹，逖闻欣慰，确示同心之好，共图问罪之师，诚意不渝，义当如约，已差童贯勒兵相应，彼此兵不得过闗，岁币依与契丹旧数，仍约毋聴契丹讲和」。

时春正月，赵良嗣来使，帝令从军，每行数十里，辄鸣角吹笛，鞭马疾驰，比明行二百五十里所攻城，不旋踵而破。七月，回至阙，留饮食数日，令契丹呉王妃歌舞饮宴，谓良嗣曰：「此契丹儿妇令作奴婢，遂使人欢。时国中议论不决，以宋朝欲还山前、山后地，意皆狐疑，且以山前、山后，北朝得之，而雄若是，我灭契丹，彼自币帛奉我。尼雅满云：「宋朝四面皆被边，若无兵力，安能立国？强大如此，亦未可轻之，当且为良图，少留使人」。帝遂将宋使马扩逺行射猎。戊辰，帝坐一虎皮椅，纵骑打围，尝曰：「此吾国中最乐事也」。既还，令诸臣具饮食，迎邀南使夹攻之，始谋此。

钦定重订大金国志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