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万经 万斯大 万斯同

○万经

万经1659--1741,字授一,号九沙。浙江鄞县人。万斯大子。

自幼濡染家学,受经说数百万言于父及诸父,受《明史》纪传三百卷与夫列代史表数十种于季父及其从兄万言,而又讲性理于应嗣寅,考地理笺释于阎百诗,求汉隶源流于郑谷口。梨洲至鄞,立证人书院,复师之,论蕺山之学。其学益浩博无涯涘。以康熙癸未成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充《字典》纂修馆,授编修,充《字典》纂修官。时方望溪适以《南山集》案牵连下诏狱,莫敢谋保释者,君独奋然送状西曹,遂出之,举朝高其义。典试山西,太原孙嘉淦从问学,一见即推指,卒成魁儒。又尝识杭世骏、全祖望于髻年,以为郑渔仲之流。世称其有人伦藻鉴。出督贵州学政,还朝,为忌者所中,有通州修城之役。既归家,资悉罄,遂卖所作隶书,得钱给朝夕。乃增补充宗《礼记集解》凡数万言;以《春秋》定、哀二公未毕,续纂数万言。又订从兄万言《尚书说》,辑成一编,以成万氏经学。又重修季野列代《纪年》暨贞一《明史举要》,以成万氏史学。乾隆初,举博学鸿词。已而,李侍郎绂再荐入三礼馆,并以老辞。著述传者,有《分隶偶存》二卷,收入四库。卒年八十三。

○万斯大

万斯大1633--1683,字充宗,浙江鄞县人。悔庵先生第六子,万斯同之兄。

遭乱赤贫,惟藉授徒自给。师事黄梨洲,盖父执也。岁丁未,偕同学十数子执贽其门,因为讲经之会于甬上。一时胜友如云,质疑辨难,号称极盛,而于其间肄业尤勤。以一再试有司不合,抽身隐退,日沉酣颠倒六经之中,专长于《春秋》、《三礼》。其读书大旨,以为非通诸经不能通一经,非以经释经则无由悟传之失。治《春秋》有”专传”、”论世”、”属辞比事”、”原情定罪”诸义例。–“专传”者,经无事实,待传而明。《公》、《谷》、《左氏》互有异同,左氏亲承所见,事多详核,当以为主。”论世”者,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世皆无道,孔子但据事直书,是非自别,初未尝以后起之匹夫,责以往之天子。”属辞比事”者,春秋一事必有本末,异事亦有同形:如”卫人杀州吁”、”卫人立晋”,此属辞而见为一人也。立晋则书卫人,主王子朝则书尹氏,此比事而见其有公私也。”原情定罪”者,如鲁桓公见杀于齐时,庄公尚幼,法无可施,故书”薨”书”丧”;至书葬,一似贼之已讨者;及庄公既长,则书”如齐”书”如莒”,庄于是不得辞其忘仇之责矣。

初纂诸家说,得二百四十二卷,癸丑毁于火;辛酉,海昌陈令延主其家,以经义相质,尚力能著书,较前更倍;癸亥七月,至”昭公”而疾作,临殁时犹惓惓”季武子立后”一事。凡苦心壹志如此。惜传者止《读春秋随笔》十卷,则编纂时间有独得,另为札记亦迄于”昭”;多以礼释者,用其所长,犹康成之用《礼》注《易》笺《诗》,视宋人凭理妄说,有霄壤之判焉。若其治三礼:于《仪礼》则有《商榷》三卷,于《礼记》则有《偶笺》三卷,于《周官》则有《辨非》二卷;类能取甲乙之证据,剖前人之聚讼;而总义则有《学礼质疑》二卷。梨洲称其《宗法》八篇为冠古绝今必传之作。他如:论郊曰:”郊惟日至一礼,社谷不名郊。”论社曰:”大社在北郊,主月王社在国中。”论禘曰:”禘与祫一事,鲁禘不追所自出。”论祖宗曰:”东周主文而宗武。”论泰坛明堂曰:”仪礼方明坛即泰坛,即圜丘,其宫方三百步,上有明堂,日至郊天,即于方明坛。谓之方明,郊天主日也。季秋大享于明堂,明堂圜丘同在三百步内,非有两地。”论丧服曰:”承重之丧,皆从夫服。”又曰;”庶子为其生母之党,服与适子为其母党服同。”悉皆发先儒所未发。

为人刚毅。见有不可者,辄形于色,而嗜义若饥渴然。张苍水死国难,弃骨荒郊,为醵金葬之南屏。居家兄弟怡怡,修辑谱牒成十卷,条理井如。杂文存《丁灾》、《甲阳草》各一卷,亦以说经为多。足微病,因自号”跛翁”云。卒年五十一。

○万斯同

万斯同1638--1702,字季野,学者称石园先生。浙江鄞县人。

户部泰第八子。生而异敏,读书过目不忘。八岁在客座中背诵扬子《法言》,终篇不失一字。顾跅弛不驯,户部闭之空室中,先生窃视架上有明史料数十册,读之甚喜,数日而尽。又见经学诸书,皆尽之。既出,时时随诸兄后听其议论。会家课,先生欲豫焉,诸兄笑曰:”汝何知?”先生曰;”观诸兄所为,易与耳!”因杂出经义目试作之,千言立就。伯兄大惊,持之泣,以告户部曰:”几失吾弟!”户部亦愕然曰:”儿失我子!”遵从黄梨洲游,为高第弟子,与闻蕺山刘氏之学。以慎独为主,以圣贤为必可及。时甬江有五经会,先生年最少,通疑义辄片言析之。尝守先儒戒,以为无益之书不必观,无益之文不必作。遂专意古学,博通诸史,尤熟于明代掌故。康熙戊午,诏征博学鸿词,巡道许鸿勋以先生荐,力辞兔。明年,修《明史》,相国徐元文延至京师。时史局中征士,例食七品俸,称纂修官。先生请以布衣参史局,不署衔,不支俸。许之。诸纂修以稿至,主者皆送先生覆审,览毕,谓侍者曰:”取某书某卷某叶,有某事当补入,某事当参校。”如言取至,无爽者。徐公罢,继之者张玉书、陈延敬、王鸿绪,皆延请有加礼。明史稿五百卷,先生手定也。

先生病唐以后史官设局分修之失,尝曰:”昔迁、固才既杰出,又承父学,故事信而言文。其后专家之学,才虽不逮,犹未至如官修者之杂乱也。官修之史,仓碎成于众人,不暇择其材之宜与事之习,是犹招市人而与谋室中之事也。吾辞史局而就总裁所者,惟恐众人分操割裂,使一代治乱贤奸之迹昧晦而不明耳。”又尝语方苞曰:”史之难为久矣,非论其世,知其人,具见其表里,则吾以为信而人受其枉者多矣。吾少馆某氏,其家有列朝实录,吾默识暗涌,未敢有一言一事之遗也。长游四方,从故家求遗书,旁及郡志邑乘、杂家志传之文,莫不网罗参互,而要以实录为指归。盖实录者,直截其事与言而无所增饰者也。因其世以考其事,核其言而平心察之,则其人之本末,十得八九矣。然言之发,或有所由;事之端,或有所起;而其流,或有所激;则非他书不能具也。凡实录之难详者,我以他书证之;他书之诬且滥者,我以所得于实录者裁之。子盍就我所述,约以义法,而经纬其文,他日书成,曰’此四明万氏所草创也’,吾死不恨矣!”盖先生以遗民自居,而即任故国之史事以报故国。其至京师,特以群书有不能自致者,必资有力者以成之。其后,乾隆中大学士张廷玉等奉诏刊定《明史》,皆以史稿为本,而加增损焉。先生之志,于是为不负矣。

先生初至京师也,时议意其专长在史。及徐乾学居忧,请先生纂《读礼通考》,自国恤及家礼,十四经之笺疏,廿一史之志传,汉、唐、宋诸儒之文集说部无或遗者。又以其余为《丧礼辨疑》四卷、《庙制折衷》二卷。乃知先生故深于经。徐因请编成五礼之书二百余卷。当是时,京师耆彦云集,各以所长自见,而先生最暗淡。自王公以下争相从问古仪法,月再三会,听讲者尝数十人,录所闻共讲肄,莫不呼曰:”万先生!”而先生与人往还自署只曰”布衣万斯同”,未尝有他称也。故督师之姻人方居要津,乞史馆于督师少宽假,先生屡数其罪以告之。有运饷官以弃运走道死,其孙以贿乞入死事列,先生斥之。父友冯侍郎跻仲诸子没入勋卫家,先生赎而归之。以康熙壬午卒于王尚书史局中,年六十。门人私谥曰”贞文”。

先生于前史体例,贯穿精熟,指陈得失,洞中肯綮。刘知几、郑樵不能及也。马、班史皆有表,而《后汉》、《三国》以下无之,刘知几谓无关得失,先生则曰:”史之有表,所以通纪传之穷。有其人已入纪传而表之者,有未入而牵连以表之者,表立而后纪传之文可省。读史不读表,非深于史者也。”所著《补历代史表》六十卷,又《纪元汇考》四卷,《安季忠义录》十六卷,《南宋六陵遗事》一卷,《庚申君遗事》一卷,《河源考》二卷,《河渠考》十二卷,《儒林宗派》八倦,《石经考》二卷,《石经文考》二卷,《群书疑辨》十二卷,《书学汇编》二十二卷,《周正汇考》八卷,《历代宰辅汇考》八卷,《石园诗文集》二十卷,而《明史稿》及《读礼通考》别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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