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茶经卷上之三
候补主事陆廷灿撰。
三茶之造。
《唐书》:太和七年正月,吴、蜀贡新茶。皆于冬中作法为之。上务恭俭,不欲逆物性。诏所在贡茶,宜于立春后造《北堂书钞》、《茶谱。续补》云:「龙安造骑火茶,最为上品。骑火者,言不在火前,不在火后作也。清明改火,故曰火。《大观茶论》:茶工作于惊蛰,尤以得天时为急。轻寒。英华渐长条达而不迫茶工从容致力,故其色味两全,故焙人得茶天为度。
撷茶以黎明,见日则止。用爪断芽,不以指揉。凡芽如雀舌榖粒者为斗品。一枪一旗为拣芽,一枪二旗为次之馀,斯为下茶之始。芽萌则有白合不去害。茶味既撷,则有乌蒂不去害茶色。
茶之美恶,尤系于蒸芽压黄之得失,蒸芽欲及熟,而香压黄,欲膏尽亟止。如此,则制造之功十得八九矣。涤芽惟洁,濯器惟浄,蒸压惟其宜,研膏惟熟焙,火惟良造茶,先度日晷之长短,均工力之众寡会采择之多少,使一日造成,恐茶过宿则害色味。
茶之范度不同,如人之有首面也,其首面之异司,难以概论。要之,色莹彻而不驳质,缜绎而不浮,举之凝结碾之则铿然可验。其为精品也,有得于言意之表者,白茶自为一种,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崖林之间,偶然生出,有者不过四五家,生者不过一二株,所造止于二三銙而已。湏制造,精微运度,得宜则表里昭澈,如玉之在璞,他无与伦也。
蔡襄《茶録》:茶味主于甘滑,惟北苑、鳯凰山连属诸焙,所造者味佳,隔溪诸山,虽及时加意制作,色味皆重,莫能及也。又有水泉不甘,能损茶味,前世之论水品者,以此。《东溪试茶録》:建溪茶比他郡最,先北𫟍壑源者尤早,岁多暖则先惊蛰,十日即芽,岁多寒则后惊蛰,五日始发,先芽者气味俱不佳,惟过惊蛰者为第一,民间常以惊蛰为候,诸焙后北𫟍者半月,去逺则益晩。凡断芽,必以甲,不以指,以甲则速断,不柔以指则多湿易损,择之必精,濯之必洁,蒸之必香,火之必良,一失其度,俱为茶病芽,择肥乳则甘香而粥,面着盏而不散,土瘠而芽短则云脚涣乱,去盏而易散叶,梗长则受水鲜白叶,梗短则色黄而泛乌蒂白合,茶之大病不去,乌蒂则色黄黒而恶,不去,白合则味苦涩,蒸芽必熟,去膏必尽,蒸芽未熟,则草木气存,去膏未尽则色浊而味重,受烟则香夺,压黄则味失,此皆茶之病也。
《北𫟍别録》:御园四十六所,广袤三十馀里,自官平而上,为内园官坑,而下为外园,方春灵芽萌坼,先民焙,十馀日如九窠,十二陇龙游窠小苦竹张坑西际,又为禁园之先也,而石门乳吉香口三外焙常后,北𫟍五七日兴工,毎日采茶蒸榨,以其黄悉送北𫟍,并造造茶。旧分四局,匠者,起好胜之心,彼此相夸,不能无弊,遂并而为二焉。故茶堂有东局、西局之名,茶銙有「东」作、「西作之号。凡茶之初出,研盆荡之,欲其匀揉之,欲其腻,然后入圈制銙,随笪过黄有方,故銙有花銙,有大龙,有小龙,品色不同,其名亦异,随纲系之于贡茶,云采茶之法,湏是侵晨不可见日,晨则夜露未晞,茶芽肥润,见日则为阳气所薄,使芽之膏腴内耗,至受水而不鲜明,故毎日常以五更挝鼓,集群夫于鳯凰山山有伐鼓亭,日役采夫二百二十二人
,监采官人给一牌,入山,至辰刻,则复鸣锣以聚之,恐其逾时贪多务得也。大抵采茶亦湏习熟,募夫之际,必择土着及谙晓之人,非特识茶发早晩所在,而于采摘亦知其指要耳。
茶有小芽,有中芽,有紫芽,有白,合有乌蒂,不可不辨。小芽者,其小如鹰爪。初造龙团胜、雪白茶,以其芽先次蒸熟,置之水盆中,剔取其精英,仅如针小,谓之水芽,是小芽中之最精者也。中芽,古谓之一枪,二旗是也。紫芽,叶之紫者也。白合乃小芽,有两叶抱而生者是也。乌蒂茶之带头是也。凡茶以水芽为上,小芽次之,中芽又次之,紫芽白合,乌蒂在所,不取,使其择焉,而精则茶之色味无不佳,万一杂之以所不取,则首面不均,色浊而味重也。
惊蛰节,万物始萌,每岁常以前三日开焙,遇闰则后之,以其气候少迟故也。
蒸芽再四洗涤,取令洁净,然后入甑,俟汤沸蒸之,然蒸有过熟之患,有不熟之患,过熟则色黄而味淡,不熟则色青而易沉,而有草木之气,故唯以得中为当茶。既蒸熟,谓之「茶黄」,湏淋洗数过,欲其冷也。
方入小榨以去其水,又入大榨以出其膏,水芽则以高榨压之,以其芽嫩故也。
先包以布帛,束以竹皮,然后入大榨压之。至中夜取出,揉匀复如前入榨,谓之翻榨,彻晓奋击,必至于干净而后已。盖建茶之味,逺而力厚,非江茶之比。江茶畏沉其膏,建茶唯恐其膏之不尽,膏不尽则色味重浊矣。
茶之过,黄初入烈火焙之次,过沸汤爁之凡,如是者三而后宿一,火至翌日遂过烟焙之火,不欲烈烈,则面泡而色黒,又不欲烟,烟则香尽而味焦,但取其温温而已,凡火之数多寡,皆视其銙之厚薄,銙之厚者有十,火至于十五、火銙之薄者,六火至于八火,火数既足然后过,汤上出色,出色之后,置之宻室,急以扇扇之,则色泽自然光莹矣。
研茶之具,以柯为杵,以瓦为盆,分团酌水,亦皆有数,上而胜雪。白茶以十六水下,而拣芽之水六、小龙凤四、大龙鳯二,其馀皆一十二焉。自十二水而上曰研一团,自六水而下曰研,三团至七团,毎水研之必至于水干,茶熟而后已,水不干则茶不熟,茶不熟则首面不匀,煎试易沉,故研夫尤贵于强有力者也,尝谓天下之理,未有不相湏而成者,有北𫟍之芽而后有龙井之水,龙井之水,清而且甘,昼夜酌之而不竭,凡茶自北𫟍上者皆资焉,此亦犹锦之于蜀江,胶之于阿井也,讵不信然?姚寛西溪丛语:建州龙焙面北谓之北𫟍,有一泉,极清澹,谓之御泉,用其池水造茶即坏茶。味惟龙团、胜雪、白茶二种,谓之水芽先蒸后拣,毎一芽先去,外两小叶谓乌蒂,又次取两嫩叶谓之白合留。小心芽置于水中,呼为水芽,聚之稍多,即研焙为二品,即龙团胜雪白茶也。茶之极精好者,无出于此,毎銙计工价近二十千,其他皆先拣而后蒸研,其味次第减也。茶有十纲:第一纲,第二纲太嫩,第三纲最妙,自六纲至十纲、小团至大团而止。
《黄儒品《茶要録》:茶事起于惊蛰前,其采芽如鹰爪,初造曰「试焙」,又曰「一火」,其次曰二火」,二火之茶已次一火矣,故市茶芽者,惟伺出于三火前者为最佳,尤喜薄寒气候,阴不至冻芽,登时尤畏霜,有造于一火二火者,皆遇霜而三火霜霁,则三火之茶胜矣。晴不至于暄,则榖芽含养约勒而滋长有渐采工亦优为矣。凡试时,泛色鲜白,隠于薄雾者,得于佳时而然也。有造于积雨者,其色昏黄,或气候暴暄,茶芽蒸发,采工汗手熏渍,拣摘不洁,则制造虽多,皆为常品矣,试时色非鲜白、水脚微红者,过时之病也。
茶芽初采,不过盈筐而已,趋时争新之势然也。既采而蒸,既蒸而研,蒸或不熟,虽精芽而所损已多。试时味作桃,仁气者,不熟之病也。唯正熟者,味甘香蒸芽,以气为候,视之不可以不谨也。试时色黄,而粟纹大者,过熟之病也。然过熟愈于不熟,以甘香之味胜也。故君谟论色则以青白胜、黄、白,而余论味则以黄、白、胜、青白。
茶蒸不可以逾乆,乆则过熟,又乆则汤干,而焦釜之气出,茶工有乏薪汤以益之,是致蒸损茶黄,故试时色,多昏黯,气味焦恶者,焦釡之病也,建人谓之热锅气。夫茶本以芽叶之物就之桊模,既出桊上笪焙之用火,务令通热,即以茶覆之,虚其中以透火气,然茶民不喜用实炭,号为冷火,以茶饼新湿,急欲干以见售,故用火常带,烟焰烟焰既多,稍失看候,必致薫损,茶饼试时其色皆昏红气味带焦者伤焙之病也。
茶饼先黄而又如阴润者,榨不干也。榨欲尽去其膏,膏尽则有如干竹叶之意,唯喜饰首面者,故榨不欲干,以利易售。试时色虽鲜白,其味带苦者渍膏之病也。茶色清洁鲜明,则香与味亦如之。故采佳品者,常于半晓间冲蒙云雾而出,或以甆罐汲新泉,悬胸臆间,采得即投于中,盖欲其鲜也。如或日气烘烁,茶芽暴长,工力不给,其采芽已陈而不及蒸蒸而不及研研,或出宿而后制试,时色不鲜明薄,如坏卵气者,乃压黄之病也。茶之精絶者,曰鬬、曰亚鬬。其次拣芽茶芽鬬品,虽最上园户或止一株,盖天材间有特异,非能皆然也。且物之变势无常,而人之耳目有尽,故造斗品之家,有昔优而今劣前负而后胜者,虽人工有至有不至,亦造化推移,不可得而擅也。其造一火,曰斗二火,曰亚鬬,不过十数銙而已。拣芽则不然。徧园陇中,择其精英者耳。其或贪多务得,又滋色泽,往往以白合盗叶间之,试时色虽鲜白,其味涩淡者间白,合盗叶之病也。一、凡鹰爪之芽有两小叶抱而生者,白合也,新条叶之初生而白者盗叶也。造拣芽者,只剔取鹰爪,而白合不用,况盗叶乎?
物固不可以容伪,况饮食之物尤不可也,故茶有入他草者,建人号为入杂銙,列入柿叶,常品入桴,槛叶二叶,易致又滋色。泽园,民欺售直而为之,试时无粟纹甘香盏,面浮散隠如微毛。或星星如纤絮者,入杂之病也。善茶品者,侧盏视之,所入之多寡,从可知矣。向上下品有之,近虽銙列,亦或勾使。
万花谷,龙焙泉在建安城东鳯凰山,一名御泉,北𫟍造贡茶。社前芽细如针,用此水研造。每片计工直钱四万,分试其色,如乳乃最精也。
《文献通考》:宋人造茶有二类,曰片、曰散,片者,即龙团。旧法散者,则不蒸而干之,如今时之茶也。始知南渡之后,茶渐以不蒸为贵矣。
《学林新编》茶之佳者,造在社前。其次火前,谓寒食前也。其下则雨前,谓榖雨前也。唐僧齐巳诗曰:「高人爱惜藏岩里,白甀封题寄火前」。其言火前,盖未知社前之为佳也。唐人于茶虽有《陆羽茶经》,而持论未精。至本朝蔡君谟《茶録》,则持论精矣。
《苕溪诗话》:北𫟍,官焙也。漕司岁贡为上壑,源私焙也。土人亦以入贡为次,二焙相去三四里间,若沙溪外焙也,与二焙絶逺为下,故鲁直诗「莫遣沙溪来,乱真」是也。官焙造茶,尝在惊蛰后。
朱翌《猗觉寮记》,唐造茶与今不同。今采茶者得芽即蒸熟焙,干唐则旋摘旋炒。刘梦得试茶歌,自傍芳丛摘鹰嘴,斯湏炒成满室香。又云:阳崖、阴岭各不同,未若竹下莓苔地,竹间茶最佳。
《武夷志》:通仙井在御茶园,水极甘冽,每当造茶之候,则井自溢,以供取用。
金史泰和五年春,罢造茶之防。
张源《茶録》:茶之妙在乎始造之精,藏之得法,㸃之得宜,优劣定于始铛,清浊系乎末火。
火烈香、清铛寒神倦火烈生焦,柴疏失翠乆延则过熟,速起却还生熟则犯黄,生则着黒带,白㸃者无妨,絶焦㸃者最胜。
藏茶切勿,临风近火,临风易冷,近火先黄,其置顿之所须,在时时坐卧之处,逼近人气,则常温而不寒,必湏板房,不宜土室,板房温燥,土室潮蒸,又要透风,勿置幽隠之处,不惟易生湿润,兼恐有失检㸃。
谢肇浙五杂组古人,造茶多舂令细末而蒸之,唐诗家僮隔竹敲茶臼」是也。至宋始用碾若,揉而焙之,则本朝始也。但揉者恐不及细末之耐藏耳。
今造团之法皆不传,而建茶之品亦逺出吴会诸品下,其武夷、清源二种,虽与上国争衡,而所产不多,十九赝鼎故,遂令声价靡复不振。
闽之方山、太姥支提,俱产佳茗,而制造不如法,故名不出里闬。予尝过松萝,遇一制茶,僧询其法曰:「茶之香原不甚相逺,惟焙之者,火候极难调耳。茶叶尖者,太嫩而蒂多,老至,火候匀时,尖者已焦而蒂尚未熟。二者杂之茶,安得佳制?松萝者,每叶皆剪,去其尖蒂,但留中段,故茶皆一色,而工力烦矣,宜其价之高也。闽人急于售利,每筋不过百钱,安得费工如许,若价高,即无市者矣。故近来建茶,所以不振也。
罗廪茶、解采茶,制茶最忌,手汗体膻口臭,多涕不洁之人。及月,信妇人更忌酒气,盖茶酒性不相入,故采茶制茶,切忌沾醉。
茶性淫易,于染着无论腥秽,及有气息之物不宜近,即名香亦不宜近。
许次杼茶,疏岕茶非夏前不摘,初试摘者谓之开园,采自正夏,谓之「春茶」,其地稍寒,故湏待时,此又不当以太迟病之往时无秋日摘者,近乃有之。七八月重摘一番,谓之早春,其品甚佳,不嫌少薄。他山射利,多摘梅茶,以梅雨时采故名梅茶苦涩,且伤秋摘,佳产戒之。茶初摘时,香气未透,必借火力以发其香,然茶性不耐劳,炒不宜乆,多取入铛,则手力不匀,乆于铛中,过熟而香散矣。炒茶之铛最忌新铁,湏预取一铛以备炒,毋得别作他用一说,惟常煮饭者佳,既无铁鍟,亦无脂腻炒茶之薪,仅可树枝,勿用干叶,干则火力猛炽,叶则易焰易灭,铛必磨洗莹洁,旋摘旋炒。一铛之内,仅可四两,先用文火炒软,次加武火催之手,加木指急急钞转以半熟为度,微俟香发,是其候也。
清明太早,立夏太迟,榖雨前后,其时适中,若再迟一二日,待其气力完足,香烈尤倍。易于收藏藏茶于庋阁,其方宜砖底数层,四围砖研,形若火炉,愈大愈善,勿近土墙顿瓮其上,随时取灶下火灰候冷簇于瓮傍半尺以外,仍随时取火灰簇之令,里灰常燥,以避风湿,却忌火气入瓮,盖能黄茶耳。日用所湏,贮于小磁瓶中者,亦当箬包苎扎,勿令见风,且宜置于案头,勿近有气味之物,亦不可用纸包。盖茶性畏纸纸,成于水中受水气多也,纸里一夕,既随纸作气,而茶味尽矣。虽再焙之少顷,即润雁宕诸山之茶,首坐此病,纸帖贻逺,安得复佳?
茶之味清而性易移,藏法喜温燥而恶冷湿,喜清凉而恶郁蒸,宜清触而忌香惹,藏用火焙,不可日晒。世人多用竹器贮茶,虽加箬叶,拥䕶然箬,性峭劲,不甚伏帖,风湿易侵,至于地炉中顿放,万万不可人。有以竹器盛茶置被笼中,用火即黄,除火即润忌之忌之。闻龙茶笺尝考经,言茶焙甚详。愚谓今人不必全用此法,予构一焙,室高不逾寻,方不及丈。纵广正等四围及顶绵纸,宻糊无小罅隙,置三四火缸于中安新竹筛,于缸内预洗新麻布一片以衬之。散所炒茶,于筛上阖户,而焙上面不可覆,盖以茶叶尚润。一覆则气闷罨黄,湏焙二三,时俟润气既尽,然后覆以竹,箕焙极干,出缸待冷入器。收藏后再焙亦用此法,则香色与味犹不致大减。
诸名茶法多用炒惟罗岕,宜于蒸焙味真藴,藉世竞珍之,即顾渚阳羡宻迩洞山,不复仿此,想此法偏宜于岕,未可概施诸他茗也,然经已云蒸之焙之,则所从来逺矣。
吴人絶重岕茶,往往杂以黒箬,大是阙事,●每藏茶,必令樵青入山,采竹箭箬拭净烘干䕶罂,四周半,用剪碎拌入茶中,经年发覆,青翠如新。
吴兴姚叔度言:「茶若多焙,一次则香味随减一次。予验之良,然但于始焙时烘令极燥,多用炭。箬如法封固,即梅雨连旬,燥仍自若,惟开坛频取,所以生润,不得不再焙耳。自四月至八月,极宜致谨,九月以后,天气渐肃,便可解严矣。虽然,能不弛懈尤妙。
炒茶时湏用一人,从傍扇之,以袪热气,否则茶之色香味俱减此。予所亲试,扇者色翠不扇者,色黄,炒起,出铛时置大磁盆中,仍湏急扇,令热气稍退,以手重揉之,再散入,铛以文,火炒干之,盖揉则其津上浮㸃,时香味易出。田子艺以生晒不炒不揉者为佳,其法亦未之试耳。群芳谱以花拌茶,颇有别致。凡梅花、木樨、茉莉、玫瑰、蔷薇兰、蕙金橘、栀子、木香之属皆与茶,宜当于诸花香气全时摘拌三。停茶一,停花收,于磁罐中一层茶一层,花相间,填满以纸箬封固入净锅中,重汤煮之,取出待冷,再以纸封裹,于火上焙干贮用。但上好细芽茶,忌用花香,反夺其真味,惟平等茶宜之。
云林遗事莲花茶就池沼中于早饭前。日初出时,择取莲花蕊略绽者,以手指拨开入茶,满其中,用麻丝缚扎定经一宿,次早连花摘之,取茶纸包晒如此。三次锡罐,盛贮扎口收藏。
邢士襄茶说:「凌露无云采候之上,霁日融和,采候之次,积日重阴,不知其可。
田艺衡煮泉,小品芽茶,以火作者为次,生晒者为上,亦更近自然,且断烟火气耳。况作人手器不洁,火候失宜,皆能损其香色也。生晒茶瀹之瓯中,则旗枪舒畅,清翠鲜明,香洁胜于火炒,尤为可爱。
洞山茶系岕茶采焙,定以立夏后三日阴雨,又需之。世人妄云雨前真岕抑,亦未知茶事矣。茶园既开,入山卖草枝者日不下二三百石,山民收制以假混真,好事家躬往予租,采焙戒视惟谨,多被潜易真茶去人地相京高价分买,家不能二三筋。近有采嫩叶除尖蒂,抽细筋焙之,亦曰片茶。不去尖筋,炒而复焙燥如叶状曰摊茶,并难多得。又有俟茶市将阑采取剩叶焙之名,曰修山茶,香味足而色差老。若今四方所货岕片,多是南岳片子署为骗茶可矣。茶贾衒人,率以长潮等茶,本岕亦不可得。噫!安得起陆龟蒙于九京,与之赓茶人诗也!茶人皆有市心,令予徒仰真茶而已。故余烦闷时,每诵姚合《乞茶诗一过。
《月令广义炒茶,毎锅不过半筋,先用干炒后微,洒水以布,卷起揉做。
茶择净微蒸,候变色摊,开扇去湿热。气揉做毕用火焙,干以箬叶包之。语曰:「善蒸不若善炒,善晒不若善焙」。盖茶以炒而焙者为佳耳」。
《月令广义采茶在四月,嫩则益人,粗则损人。茶之为道,释滞去垢,破睡除烦,功则着矣。其或采造藏贮之无法,碾焙煎试之失宜,则虽建芽浙茗,祇为常品耳。此制作之法,宜亟讲也。
冯梦祯《快雪堂漫録》:炒茶锅令极净,茶要少火要猛,以手拌炒,令软净取出,摊于匾中,略用手揉之,揉去焦梗,冷定复炒,极燥而止,不得便入瓶置于净处,不可近湿。一二日后再入锅炒,令极燥,摊冷然后收藏。藏茶之罂先用汤煮,过烘燥乃烧栗炭,透红投罂中覆之,令黒去炭及灰入茶五分,投入冷炭。再入茶将满,又以宿箬叶实之,用厚纸封固口,更包燥净无气味砖石压之,置于高燥透风处,不得傍墙壁及泥地方得屠长卿考盘馀事,茶宜箬叶而畏香药,喜温燥而忌冷湿。故收藏之法,先于清明时收买箬叶拣,其最青者预焙极燥,以竹丝编之,每四片编为一块听用。又买宜兴新坚,大罂可容茶十筋以上者,洗净焙干,听用山中采焙,回复焙一番去。其茶子老叶梗屑及枯焦者,以大盆埋伏生炭,覆以灶中敲细。赤火既不生烟,又不易过,置茶焙下焙之,约以二筋作一焙别用炭火,入大炉内将罂县架其上烘,至燥极而止。先以编箬衬于罂底,茶焙燥后,扇冷方,入茶之燥以拈起,即成末为验,随焙随入。既满,又以箬叶覆于茶上,每茶一筋约用箬二两,罂口用尺八,纸焙燥封,固约六七层,擫以方厚。白木板一块亦取焙燥者,然后于向明净室或高阁藏之。用时以新燥宜兴小瓶约可受四五两者另贮取用,后随即包整。夏至后三日再焙一次,秋分后三日又焙一次一阳,后三日又焙一。次连山中共焙五次。从此直至交新,色味如一。罂中用浅,更以燥箬叶满贮之,虽乆不浥。又一法以中坛盛茶,约十筋一瓶,每年烧稻草灰入大桶内,将茶瓶座于桶中,以灰四面填桶瓶,上覆灰筑。实用时,拨灰开瓶,取茶些少,仍复封瓶覆灰,则再无蒸坏之患。次年另换新灰。
又一法于空楼中县架将茶瓶口,朝下放则不蒸,縁蒸气自天而下也。
采茶时,先自带锅入山,别租一室,择茶工之尤良者,倍其雇值,戒其搓摩,勿使生硬,勿令过焦细细,炒燥扇冷,方贮罂中。
采茶不必太细,细则芽初萌而味欠足不可太青,青则叶已老而味欠嫩。湏在榖雨,前后觅成梗带叶微緑色而团且厚者为上。更湏天色晴明,采之方妙。若闽、广、岭南多瘴疠之气,必待日出山霁,雾瘴岚气,收净采之可也。
冯可宾岕茶笺:茶雨前精神未足,夏后则梗叶太粗,然以细嫩为妙,湏当交夏时时,看风日晴和,月露初收,亲自监采入篮,如烈日之下,应防篮内郁蒸,又湏伞盖至舍速倾于净●内薄摊、细拣、枯枝、病叶、蛸丝、青牛之类,一一剔去方为精洁也。
蒸茶,湏看叶之老嫩,定蒸之迟速,以皮梗碎而色,带赤为度,若太熟则失鲜。其锅内汤湏,频换新水,盖熟汤能夺茶味也。
陈眉公太平清话吴人,于十月中采小春茶,此时不独逗漏花枝而尤喜日光晴暖,从此蹉过,霜凄雁冻,不复可堪矣。
眉公云:「采茶欲精,藏茶欲燥,烹茶欲洁」。吴拭云:「山中采茶歌,凄清,哀婉韵态悠长一,声从云际飘来,未尝不潜然堕泪吴歌未便能动人如此也。熊明遇《岕山茶记》,贮茶器中,先以生炭火煅过于烈,日中暴之,令火灭,乃乱插茶中,封固罂口,覆以新砖,置于高爽近人处霉天雨,候切忌发覆,湏于晴燥日开,取其空缺处,即当以箬填满封,閟如故,方为可乆。雪蕉馆记》,谈明玉珍子升在重庆,取涪江青●石为茶磨,令宫人以武隆,雪锦茶碾焙以大足县香霏亭,海棠花味倍于常,海棠无香,独此地有香焙茶尤妙诗话,顾渚涌金泉,每岁造茶,时太守先祭拜,然后水稍出,造贡茶毕,水渐减,至供堂茶毕已减半矣,太守茶毕遂涸,北𫟍龙焙泉亦然。
紫桃轩杂缀天下,有好茶为凡手焙,坏有好山水为俗子妆㸃坏,有好子弟为庸师,敎坏真无可奈何耳。匡庐顶产茶,在云雾蒸蔚中,极有胜韵,而僧拙于焙瀹之为赤卤,岂复有茶哉?戊戌春小住东林,同门人董献可曹不随万南仲手自焙,茶有「浅碧从敎如冻柳,清芬,不遣杂花飞」之句,既成色,香味殆絶。
顾渚前朝名品,正以采摘初芽,加之法制,所谓罄一畆之入,仅充半环,取精之多,自然擅妙也。今碌碌诸叶、茶中,无殊菜渖,何胜括目? 金华仙洞与闽中武夷俱良材,而厄于焙手。 埭头本草,市溪庵施济之品,近有苏焙者,以色稍青,遂混常价。
岕茶彚钞岕茶不炒甑,中蒸熟,然后烘焙。縁其摘迟枝叶微老炒不能软,徒枯碎耳。亦有一种细炒岕,乃他山炒焙以欺好竒者。岕中人惜茶,决不忍嫩采以伤树本。余意他山摘茶亦当如岕之迟摘,老、蒸似无不可,但未经尝试,不敢漫作。
茶以初出雨前者佳,惟罗岕立夏开园,吴中所贵梗粗叶厚者,有箫箬之气,还是夏前六七日,如雀舌者,最不易得。
檀几丛书,南岳贡茶,天子所尝,不敢置品。县官修贡,期以清明,日入山肃祭,乃始开园采造,视松罗、虎丘,而色香丰美。自是天家清供,名曰片茶。初亦如岕茶制法。万厯丙辰,僧稠䕃游松萝,乃仿制为片。
冯时可《滇行记略》,滇南城外石马井泉无异惠泉,感通寺茶不下天池,伏龙特此中人,不善焙制耳。徽州松萝旧亦无闻,偶虎丘一僧往松萝庵,如虎丘法焙制,遂见嗜于天下,恨此泉不逢陆鸿渐,此茶不逢虎丘僧也。《湖州志》:长兴县啄木岭,金沙泉,唐时每岁造茶之所也,在湖常二郡界泉处沙中,居常无水,将造茶,二郡太守毕至,具仪注拜敕祭泉,顷之发源,其夕清溢,供御者毕水,即微减,供堂者毕,水已半之,太守造毕,水即涸矣,太守或还斾稽期,则示风雷之变,或见鸷兽、毒蛇、木魅、阳晱之类焉,商旅多以顾渚水造之,无沾金沙者,今之紫笋即用顾渚造者,亦甚佳矣!
高濓八笺藏茶之法,以箬叶封裹入茶焙中两,三日一次用火当如人体之温温,然而湿润自去,若火多则茶焦不可食矣。
陈眉公太平清话武夷屴崱紫㡌。龙山皆产茶僧拙于焙,既采则先蒸而后焙,故色多紫赤,只堪供宫中浣濯用耳。近有以松萝法制之者,既试之,色香亦具足,经旬月则紫赤如故。盖制茶者不过土着数僧耳语。三吴之法,转转相效,旧态毕露。此湏如昔人论琵琶法,使数年不近,尽忘其故调,而后以三吴之法行之,或有当也。徐茂吴云:实茶大瓮,底置箬瓮口,封閟倒放,则过夏不黄,以其气不外泄也。子晋云:当倒放。有盖缸内缸宜砂底,则不生水而常燥。加谨封贮,不宜见日见日则生翳而味损矣。藏又不宜于热处,新茶不宜骤用,贮过黄梅,其味始足。
张大复梅花笔谈》:松萝之香,馥馥,庙后之味,闲闲顾渚,扑人鼻孔,齿颊都异,乆而不然,其妙在造,凡宇内道地之产,性相近也,习相逺也。吾深夜被酒,发张震封所遗,顾渚连啜而醒。
宗室文昭古瓻集,桐花颇有清味,因收花以熏茶,命之曰桐茶。有长泉、细火夜煎茶,觉有「桐香入齿牙」之句。王草堂茶说武夷茶,自榖雨采至立夏,谓之「头春」约,隔二旬复采,谓之「二春」,又隔又采,谓之「三春头」。春叶粗味浓,二春三春叶渐细,味渐薄,且带苦矣。夏末秋初又采一次,名为秋露香,更浓味亦佳,但为来年计惜之,不能多采耳。茶采后以竹筐匀铺架于风日中,名曰晒青,俟其青色渐收,然后再加炒焙阳羡。岕片祇蒸不炒火焙以成,松萝龙,井皆炒而不焙,故其色纯,独武夷炒焙兼施烹出之。时半青半红,青者乃炒色,红者乃焙色,茶采而摊摊而摝,香气发越即炒过,时不及皆不可。既炒既焙,复拣去其中,老叶枝蒂,使之一色。释超全诗云:「如梅斯馥兰斯馨,心闲手敏工夫细」,形容殆尽矣。王草堂节物,出典养生。仁术云:榖雨日采茶,炒藏合法能治痰及百病。
《随见録》:凡茶见日则味夺,惟武夷茶喜日晒武夷造茶,其岩茶以僧家所制者,最为得法,至洲茶中采回时,逐片择其背,上有白毛者,另炒另焙,谓之白毫,又名寿星眉,摘初发之芽,一旗未展者,谓之「莲子心」,连枝二寸,剪下烘焙者,谓之鳯尾,龙须要皆异其制造以欺人射利,实无足取焉。
续茶经卷上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