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下之一·茶之煮

钦定四库全书

续茶经卷下之一

候补主事陆廷灿撰。

五茶之煮。

唐陆羽六羡歌》: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曽向竟陵城下来唐张。又《新水记》:故刑部侍郎刘公,讳伯刍于。又新丈人行也,为学精博有风鉴,称较水之与茶宜者凡七等:扬子江南零水第一,无锡恵山寺石水第二,苏州虎邱寺石水第三,丹阳县观音寺井水第四,大明寺井水第五,吴淞江水第六,淮水最下第七。余尝具瓶于舟中,亲挹而比之,诚如其说也。客有熟于两浙者,言捜访未尽,余尝志之,及刺永嘉,过桐庐江,至严濑溪色至清水,味甚冷,煎以佳茶不可名,其鲜馥也,愈于扬子南零殊逺,及至永嘉,取仙岩瀑布,用之亦不下南零,以是知客之说信矣!

陆羽论水次第凡二十种:庐山康王谷水帘水第一、无锡恵山寺石泉水第二、蕲州兰溪石下水第三、峡州扇子山下虾●口水第四、苏州虎邱寺石泉水第五、庐山招贤寺下方桥、潭水第六、扬子,江南零水第七、洪州西山瀑布泉。第八、唐州桐柏县淮水源第九、庐州龙池山岭水第十、丹阳县观音寺水第十一、扬州大明寺水第十二汉江金州上游、中零水第十三、水苦、归州玉虚洞下香溪水第十四、商州武闗、西洛水第十五、吴淞江水第十六、天台山西南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柳州圎泉水。第十八、桐庐严陵滩水。第十九、雪水第二十、用雪不可太冷、唐顾况论茶煎以文火,细烟煮以小鼎。长泉苏廙仙芽传,第九卷载作汤十六法,谓汤者茶之司命,若名茶而滥汤,则与凡味同调矣,煎以老嫩,言凡三品,注以缓急,言凡三品以器标者共五品,以薪论者共五品,一得一汤,二婴汤,三百寿汤,四中汤,五断脉汤,六、大壮汤,七、富贵汤,八秀碧汤,九压一汤十纒口汤,十一减价汤,十二法律汤,十三一面汤,十四宵人汤,十五贱汤十六魔汤。

丁用晦《芝田録》:唐李卫公德裕喜恵山泉,取以烹茗,自常州到京置驿,骑传送,号曰「水逓」,后有僧某曰:「请为相公,通水脉盖,京师有一眼井,与恵山泉脉相通,汲以烹茗,味殊不异。公问:「井在何坊?」曲曰:「昊天观常住库后是也」。因取恵山、昊天各一瓶,杂以他水八瓶,令僧辨晰,僧止取二瓶井泉,德裕大加竒叹。

事文类聚赞黄公李德裕居廊庙日,有亲知奉使于京口。公曰:「还日金山下扬子江南零水,与取一壶来」。其人敬诺。及使回,举棹日,因醉而忘之,泛舟至石城下方忆,乃汲一瓶于江中归京献之。公饮后,叹讶非常,曰:「江表水味有异于顷歳矣,此水颇似建业石头,城下水也」。其人即谢过不敢隠。

《河南通志》:庐仝茶泉在济源县仝,有庄在济源之通济桥二里馀,茶泉存焉。其诗曰「买得一片田济源花洞。前自号玉川子,有寺名玉泉,汲此寺之泉煎茶有玉川子饮茶歌句多竒警。

《黄州志》:陆羽泉在蕲水县鳯栖山下,一名兰溪泉,羽品为天下第三泉也,尝汲以烹茗。宋王元之有诗无尽法,师《天台志》:陆羽品水,以此山瀑布泉,为天下第十七水。余尝试饮,比余豳溪蒙泉殊劣,余疑鸿渐但得至瀑布泉耳。茍徧歴天台,当不取金山为第一也。《海録》:陆羽品水以雪水第二十,以煎茶滞而太冷也。陆平泉《茶寮记》:唐秘书省中水最佳,故名秘水。《檀几丛书》:唐天宝中,稠锡禅师名清晏。卓锡南岳磵上泉忽迸石窟间,字曰「真珠」。泉师饮之,清甘可口,曰:「得此瀹吾乡桐庐茶,不亦称乎?」

大观茶论》:水以轻清甘洁为美,用汤以鱼蟹眼连络,迸跃为度。

《咸淳临安志》:栖霞洞内有水,洞深不可测,水极甘冽,魏公尝调以瀹茗。又莲花院有三井,露井最良,取以烹茗,清甘寒冽,品为小林第一。

王氏谈録》:公言茶品高而年多者必稍陈。遇有茶处,春初取新芽轻炙杂而烹之,气味自复,在襄阳试作甚佳,尝语君谟,亦以为然。

欧阳修《浮槎水记》浮槎与龙池山皆在庐州界中,较其味不及浮槎逺甚。而又新所记,以龙池为第十,浮槎之水,弃而不録,以此知又新所失多矣。陆羽则不然,其论曰:「山水上,江次之,井为下,山水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言虽简,而于论水尽矣。

蔡襄《茶録》:茶或经年,则香色味皆陈煮,时先于净器中以沸汤渍之,刮去膏油去声,一两重即止,乃以钤钳之,用微火炙干,然后碎碾,若当年新茶,则不用此说。碾时先以净纸宻裹捶碎然后熟,碾其大要,旋碾则色白,如经宿则色昏矣。

碾毕即罗罗,细则茶,浮粗则沫浮。

候汤最难,未熟则沫浮,过熟则茶沉。前世谓之蟹眼者,过熟汤也。沉瓶中煮之不可辨,故曰侯汤最难。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建人谓之云脚粥面。钞茶一钱七,先注汤,调令极匀。又添注入环,回击拂汤上盏可四分则止。视其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为絶佳。建安鬬,试以水痕,先退者为负,耐久者为胜,故校胜负之说,曰:「相去一,水两水」。

茶有真香,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膏,欲助其香,建安民间试茶,皆不入香,恐夺其真也。若烹㸃之际,又杂以珍果香草,其夺益甚,正当不用」。

陶谷《清异録》:馔茶而幻出物象于汤面者,茶匠通神之艺也。沙门福全生于金乡,长于茶海,能注汤幻茶成一句诗,如并㸃四瓯共一首,絶句泛于汤表,小小物类唾手办。尔檀越日造门求观汤戏全自咏诗曰:「生成盏里水丹青,巧画工夫学不成,却笑当时陆鸿渐,煎茶赢得好名声」。

茶至唐而始盛,近世有下汤运七别施妙诀,使汤纹水脉成物,象者,禽兽虫鱼、花草之属,纤巧如画,但须臾即就散灭,此茶之变也,时人谓之茶百戏。又有漏影,春法用缕纸、贴盏、糁茶而去纸,伪为花身,别以荔肉为叶松,实鸭脚之类,珍物为蕊沸汤、㸃搅,煮茶泉品。予少得温氏所着茶说,尝识其水泉之目有二十焉。会西走巴峡,经虾蟆窟,北憩芜城、汲蜀冈井,东游故都,絶扬子江,留丹阳酌观音泉。过无锡,𣂏慧山水,粉枪末旗,苏兰薪桂,且鼎且缶,以饮以歠。莫不瀹气涤虑,蠲病析醒,祛鄙吝之生心,招神明而还观,信乎物类之得宜,臭味之所感,幽人之佳尚,前贤之精鉴,不可及已。昔郦元善于水经而未尝知茶,王肃癖于茗饮而言不及水,表是二美,吾无愧焉。

魏泰《东轩笔録》:鼎州北百里有甘泉寺,在道左,其泉清美,最宜瀹茗,林𪋤回抱,境亦幽胜,寇莱公谪守雷州,经此酌泉志壁而去,未㡬丁晋公窜朱崖,复经此礼佛,留题而行。天圣中,范讽以殿中丞安抚湖外,至此寺,睹二相留题,徘徊慨叹,作诗以志其旁曰:「平仲酌泉,方顿辔谓之礼佛,继南行层峦,下瞰岚烟,路转使高,僧薄宠荣」。张邦基《墨庄漫録》:元佑六年七夕日,东坡时知扬州,与发运使晁端彦、吴倅晁旡咎大明寺汲塔院西廊井,与下院蜀井二水,校其髙下,以塔院水为胜,华亭县有寒穴泉,与无锡、恵山泉味相同,并尝之,不觉有异,邑人知之者,少王荆公尝有诗云:「神震冽,冰霜髙,穴雪与平空山渟,千秋不出呜咽声,山风吹更寒,山月,相与清北客不到,此如何洗烦酲」。

罗大经《鹤林玉露》余同年友李南金云:茶经以鱼目涌泉连珠为煮水之节,然近世瀹茶,鲜以鼎鍑用瓶煮水,难以候视,则当以声辨一沸二沸三沸之节。又陆氏之法,以未就茶鍑,故以第二沸为合量而下,未若今以汤就茶瓯瀹之,则当用背二渉三之际为合量也。乃为声辨之,诗曰:砌虫唧唧万蝉催,忽有千车捆载来,听得松风并涧水,急呼缥色緑磁杯。其论固已精矣。然瀹茶之法,汤欲嫩而不欲老,盖汤嫩则茶味甘,老则过苦矣,若声如松风涧水而遽瀹之,岂不过于老而苦㢤!惟移瓶去火少,待其沸止而瀹之,然后汤适中而茶味甘,此南金之所未讲也。因补一诗云:松风桂雨到来初,急引铜瓶离竹炉,待得声闻俱寂后,一瓯春雪胜醍醐,赵彦卫云麓漫抄,陆羽别天下水味,各立名品有石刻行于世,列子云:孔子淄渑之合易牙能,辨之易牙,齐威公大夫淄渑二水,易牙知其味,威公不信,数试皆验,陆羽,岂得其遗意乎?

《黄山谷集泸州大云寺西偏崖石上,有泉滴沥一州,泉味皆不及也。

林逋烹北苑茶,有怀石碾轻飞,瑟瑟尘乳花,烹出建溪春」,人间絶品应难识闲对茶,经忆故人《东坡集》。予顷自汴入淮,泛江,溯峡归蜀,饮江淮水,盖弥年既至,觉井水腥涩百馀日,然后安之,以此知江水之甘于井也审矣,今来岭外自扬子始饮江水,及至南康江益清,驶水益甘,则又知南江贤于北江也,近度岭入清逺峡,水色如碧,玉味益胜,今游罗浮,酌泰禅,师锡杖泉,则清逺峡水又在其下矣。岭外惟恵州人喜斗茶,此水不虚出也。

恵山寺东为观泉亭,堂曰漪澜泉,在亭中二井石甃,相去咫尺,方圎异形,汲者多由圎井,盖方动圎静静,清而动浊也。流过漪澜,从石龙口中出,下赴大池者,有土气不可汲泉流,冬夏不涸张,又新品为天下第二泉《避暑録话》。裴晋公诗云:「饱食缓行初睡觉,一瓯新茗侍儿煎,脱巾斜倚绳,床坐,风送水声来耳边」。公为此诗,必自以为得意,然吾山居七年,享此多矣,冯璧东坡,海南烹茶圗诗,讲筵分赐宻云龙春,梦分明觉,亦空地恶,九钻黎火洞,天游两腋玉川风。万花谷黄山谷有井水帖,云取井傍十数小石置瓶中,令水不浊,故咏慧山泉》诗云「锡谷寒泉●音妥石俱是也。石圎而长,曰●所以澄水」。

茶家碾茶须碾着,眉上白乃为佳会。茶山》诗云:「碾处须看眉上白,分时为见眼中青」。

舆地纪胜竹泉在荆州府松滋县南。宋至和初,苦竹寺僧浚井得笔,后黄庭坚谪黔过之,视笔曰:此吾虾蟆碚所坠」。因知此泉与之相通。其诗曰:松滋县西竹林寺,苦竹林中甘井泉,巴人谩说虾蟆碚,试裹春茶来就煎。周辉《清波杂志》:余家恵山泉石,皆为几案,间物亲旧东来,数问松竹、平安信,且时致陆子泉茗碗,殊不落寞,然顷歳亦可致于汴都,但未免瓶盎气用,细砂淋过,则如新汲时号拆洗恵山泉天台竹沥水,彼地人断竹稍屈,而取之盈瓮,若杂以他水,则亟败。苏才翁与蔡君谟比茶蔡茶精,用恵山泉煮苏茶,劣用竹沥水煎,便能取胜,此说见江邻㡬所着《嘉佑杂志》果尔今喜击拂者,曽无一语及之,何也?双井因山谷乃重苏魏公尝云:平生荐举不知㡬何人,唯孟安序朝奉歳以双井一瓮为饷,盖公不纳苞苴,顾独受,此其亦珍之耶?

《东京记》:文德殿两掖有东、西上合门,故杜诗云:「东上阁之东有井泉,絶佳山谷」。《忆东坡烹茶》诗云:「合门井不落第二,竟陵谷帘空」误书」。

陈舜俞《庐山记》:康王谷有水帘飞泉,破岩而下者二三十,派其广七十馀尺,其髙不可计。山谷诗云「谷帘煮甘露」是也。

孙月峰坡《仙食饮録》:唐人煎茶多用姜,故薛能诗云:「盐损添,常戒姜,宜着更夸。据」此则又有用盐者矣。近世有此二物者,辄大笑之。然茶之中等者用姜煎信,佳盐则不可。

冯可宾岕茶笺茶,虽均出于岕,有如兰花香,而味甘过霉,歴秋开坛烹之,其香愈烈,味若新沃,以汤色尚白者,真洞山也,他嶰初时亦香,秋则索然矣。群芳谱世人情性,嗜好各殊,而茶事则十人,而九竹炉火,候茗碗,清縁煮,引风之碧云,倾浮花之雪乳,非藉汤勲,何昭茶德,略而言之,其法有五:一曰择水,二曰简器,三曰忌溷,四曰慎煮,五曰辨色。

《吴兴掌故録》:湖州金沙泉。至元中,中书省遣官致祭。一夕水溢,溉田千畆,赐名瑞应泉。

《职方志》:广陵蜀冈上有井曰蜀井,言水与西蜀相通。茶品:天下水有二十种,而蜀冈水为第七。遵生八笺,凡㸃茶,先须熁盏令热则茶面聚乳,冷则茶色不浮。熁,音胁,火迫也。

陈眉公《太平清话》:余尝酌中泠劣于恵山,殊不可解。后考之,乃知陆羽原以庐山谷帘泉为第一山。疏云:陆羽茶经言瀑泻湍激者勿食,今此水瀑泻湍激无如矣,乃以为第一,何也?又云液泉在谷帘侧山,多云母泉其液也,洪纎如指清洌,甘寒逺出谷帘之上,乃不得第一,又何也?又碧琳池东西两泉皆极甘香,其味不减恵山,而东泉尤冽。

蔡君谟汤取嫩而不取老盖为团饼,茶言耳。今旗芽枪甲汤不足,则茶神不透,茶色不明,故茗战之㨗尤在五沸。

徐渭煎茶七类,煮茶非漫浪要须,其人与茶品相得,故其法每传于高流隠逸,有烟霞泉石磊磈于胸次间者,品泉以井,水为下,井取汲,多者汲,多则水,活候汤,眼鳞鳞起,沫饽鼓,泛投茗器中。初入,汤少许,俟汤茗相投,即满注,云脚渐开乳花,浮面则味全,盖古茶用团饼,碾屑味易出叶,茶骤则乏味,过熟则味昏底滞。张源茶録:山顶泉清而轻,山下泉清而重石,中泉清而甘,砂中泉清而洌,土中泉清而厚流,动者良于安静,负阴者胜于向阳山,削者泉寡,山秀者有神,真源无味,真水无香,流于黄石为佳泻,出青石无用。汤有三大辨:一曰形辨,二曰声辨,三曰㨗。辨形为内,辨声为外,辨捷为气,辨如虾眼、蟹眼,鱼目连珠,皆为萌汤,直至涌沸如腾波鼔浪,水气全消,方是纯熟如初,声转声,振声骇声,皆为萌汤,直至无声,方是纯熟如气浮,一缕二缕三缕,及缕乱不分,氤氲缭绕,皆为萌汤,直至气直冲贯,方是纯熟。蔡君谟因古人制茶,碾磨作饼,则见沸而茶神便发,此用嫩而不用老也。今时制茶,不假罗碾,全具元体,汤须纯熟,元神始发也。

炉火通,红茶,铫始上扇起,要轻疾,待汤有声,稍稍重疾,斯文武火之候也。若过乎文则水性柔,柔则水为茶,降过于武则火性,烈烈则茶为水,制皆不足于中和,非茶家之要㫖。

投茶有序,无失其宜。先茶后汤曰:「下投汤。半下茶,复以汤。满曰:中投先汤,后茶曰上,投夏宜上投,冬宜下投。《春秋》,宜中投。

不宜用恶木、敝器、铜匙、铜铫、木桶、柴薪、烟煤、麸炭。粗童、恶婢、不洁巾悦及各色果实、香药。

谢肇浙《五杂组唐薛能茶诗》云:盐损添尝戒,姜宜着更夸煮茶,如是味安佳,此或在竟陵,翁未品题之先也。至《东坡和寄茶诗》云:「老妻稚子不知爱,一半已入姜盐煎」。则业觉其非矣,而此习犹在也。今江右及楚人尚有以姜煎茶者,虽云古风,终觉未典。

闽人苦山泉难得,多用雨水,其味甘不及山泉而清过之,然自淮而北,则雨水苦黒,不堪煮茗矣,惟雪水冬月藏之入,夏用乃絶佳,夫雪固雨所凝也,宜雪而不宜雨,何㢤?或曰:北方瓦屋不净,多用秽泥涂塞故耳。古时之茶曰煮、曰烹,曰煎须汤如蟹眼,茶味方中。今之茶,惟用沸汤,投之稍着,火即色黄而味涩,不中饮矣,乃知古今煮法,亦自不同也。

苏才翁斗茶用天台竹沥水乃竹露,非竹沥也。若今医家用火,逼竹取沥,断不宜茶矣。

顾元庆茶谱煎茶四要:一、择水二、洗茶、三候汤,四、择品㸃茶三、要一、涤器二、熁盏,三择果。

熊明遇《岕山茶记》,烹茶水之功居六,无山泉则用天水、秋雨为上梅雨次之,秋雨冽而白,梅雨醇而白雪。水,五谷之精也,色不能白,养水须置石子于瓮,不惟益水,而白石清泉会心,亦不在逺。

雪庵清史》:余性好清苦,独与茶,宜幸近茶乡,恣我饮啜,乃友人不辨三火三沸法,余毎过饮,非失过老,则失之太嫩,致令甘香之味,荡然无存,盖误于李南金之说耳,如《罗玉露》之论,乃为得火候也。友曰:吾性惟好读书,玩佳山水,作佛事,或时醉花,前不爱水厄,故不精于火,候昔人有言释滞消壅一日之利,暂佳瘠气耗,精终身之害,斯大获益,则归功茶力,贻害,则不谓茶灾甘受俗名,缘此之故。噫!茶寃甚矣!不闻秃翁之言,释滞消壅、清苦之益实,多瘠气耗精,情欲之害最大,获益则不谓茶力自害,则反谓茶殃且无火候,不独一茶读书而不得其趣,玩山水而不会其情,学佛而不破其宗,好色而不饮,其韵皆无火候者也,岂余爱茶而故为茶吐气?㢤亦欲以此清苦之味与故人共之耳!

煮茗之法有六要:一曰别,二曰水,三曰火,四曰汤,五曰器,六曰饮。有粗茶,有散茶,有末茶,有饼茶,有研者、有熬者、有炀者,有舂者。余幸得产茶,方又兼得烹茶六要,毎遇好朋,便手自煎烹,但愿一瓯常及,真不用撑膓拄腹,文字五千卷也,故曰:饮之时,义逺矣!㢤田艺蘅煮泉小品茶,南方嘉木,日用之不可少者,品固有恶,若不得其水,且煮之,不得其宜,虽佳弗佳也,但饮泉觉爽,啜茗忘喧,谓非膏梁纨袴可语,爰着煮泉小品,与枕石漱流者商焉。

陆羽尝谓烹茶于所产处无不佳,盖水土之宜也。此论诚妙,况旋摘旋瀹两及其新耶?故茶谱亦云蒙之中顶茶若获一两,以本处水煎服即能祛宿疾是也。今武林诸泉惟龙泓入品,而茶亦惟龙泓山为最。盖兹山深厚高大,佳丽秀越为两山之主,故其泉清寒,甘香雅宜煮茶。虞伯生诗但见瓢中清翠影落群岫,烹煎黄金芽,不取谷雨。后姚公绶诗品,尝顾渚风,斯下零落,茶经奈尔。何则风味可知矣,又况为葛仙翁炼丹之所㢤!又其上为老龙泓,寒碧倍之,其地产茶,为南北两山,絶品鸿渐第,钱塘、天竺、灵隠者为下品,当未识此耳。而郡志亦只称宝云、香林、白云诸茶皆有水,有茶不可以无火,非谓其真无火也,失所宜也。李约云:茶须活火煎。盖谓炭火之有焰者,东坡诗云活水仍将活火烹是也。余则以为山中不常得炭,且死,火耳不若枯松枝为妙,遇寒月多拾松实房蓄为煮茶之具更雅。

人但知汤候而不知火候火,然则水干是试火,当先于试水也。《吕氏春秋》:伊尹说汤五味、九沸、九变,火为之纪,许次杼茶疏,甘泉旋汲,用之斯良。丙舍在城,夫岂易得?故宜多汲贮以大瓮,但忌新器为其火,气未退易于败,水亦易生虫,久用则善最嫌。他用水性忌木,松杉为甚,木桶贮水,其害滋甚,挈瓶为佳耳。

沸速则鲜嫩风逸,沸迟则老熟昏钝,故水入铫,便须急煮,候有松声即去,盖以息其老钝。蟹眼之后,水有微涛,是为当时大涛鼎沸,旋至无声,是为过时过时,老汤决不堪用。

茶注茶、铫、茶、瓯,最宜荡涤。饮事甫毕,馀沥残叶,必尽去之。如或少存,夺香败味,每日晨兴,必以沸汤。涤过用极熟,麻布向内拭干,以竹编架,覆而庋之,燥处烹时,取用味若龙泓,清馥隽永甚。余尝一一试之,求其茶泉双絶,两浙罕伍云。

山厚者泉厚,山竒者泉竒,山清者泉清,山幽者泉幽,皆佳品也。不厚则薄,不竒则蠢,不清则浊,不幽则喧,必无用矣。

江公也,众水共入其中也,水共则味杂,故曰江水次之,其水取去人逺者,盖去人逺则湛深而无荡漾之漓耳。严陵濑,一名七里滩,盖沙石,上曰濑,曰滩也,总谓之浙江,但潮汐不及,而且深澄,故入陆品耳。余尝清秋泊钓台下,取囊中武夷、金华二茶试之,固一水也。武夷则黄而燥冽,金华则碧而清香,乃知择水当择茶也。鸿渐以婺州为次,而清臣以白乳为武夷之右,今优劣顿反矣,意者所谓离其处水,功其半者耶?

去泉再逺者,不能日汲须遣,诚实山僮取之,以免石头城下之伪。苏子瞻爱玉女河水,付僧调水符以取之,亦惜其不得枕流焉耳。故曾茶山谢送恵山泉》诗,有「旧时水递费经营」之句。

汤嫩则茶味不出,过沸则水老而茶乏,惟有花而无衣,乃得㸃瀹之候耳。

三人以上止热一炉,如五六人便当两鼎,炉用一童汤方调适,若令兼作,恐有参差」。

火必以坚,木炭为上,然木性未尽尚有馀,烟烟气入汤汤必无用,故先烧令红,去其烟焰兼取,性力猛炽,水乃易沸,既红之后,方授水器,乃急扇之,愈速愈妙。母令手停停过之,汤宁弃而再烹。

茶不宜近阴室,㕑房市喧小儿啼。野性人,僮奴相閧酷热斋舍。

罗廪茶解茶,色白,味甘鲜,香气扑鼻,乃为精品。茶之精者,淡亦白,浓亦白。初,泼白久贮,亦白味甘色白,其香自溢,三者得,则俱得也。近来好事者,或虑其色,重一注之水,投茶数片,味固不足,香亦窅然,终不免水厄之诮。虽然尤贵,择水香,以兰花为上,蚕豆花次之,煮茗须甘泉,次梅水,梅雨如膏,万物赖以滋养其味。独甘梅后便不堪饮,大瓮满贮投伏龙肝一块以澄之,即灶中心干土也,乘热投之。

李南金谓当背二渉三之际为合量,此真赏鉴家言,而罗鹤林惧汤老,欲于松风涧水后移瓶去,火少待沸止,而瀹之此语亦未中窽。殊不知汤既老矣,虽去火何救㢤?

贮水瓮,须置于阴庭,覆以纱帛,使昼挹天光,夜承星露,则英华不散,灵气常存。假令压以木石,封以纸箬,暴于日中,则内闭其实,外耗其精,水神敝矣,水味败矣。《考盘馀事》,今之茶品与茶经》迥异,而烹制之法亦与蔡、陆诸人全不同矣。

始如鱼目,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涌泉如连珠,为二沸、奔涛、溅沫为三沸,其法非活火不成,若薪火方交,水釡才炽,急取旋倾,水气未消,谓之懒若,人过百息,水逾十沸,始取用之,汤已失性,谓之老老与懒,皆非也。夷门广牍虎邱石泉,旧居第三,渐品第五,以石泉渟泓,皆雨泽之积,渗窦之潢也。况阖庐墓隧,当时石工多閟死,僧众上栖,不能无秽浊渗,八虽名陆羽泉,非天然水道家服食禁尸气也。

《六砚斋笔记》:武林西湖水取贮大缸澄淀,六七日有风雨则覆,晴则露之,使受日月星之气,用以烹茶,甘淳有味不逊,慧麓以其溪谷奔注,𣹢浸凝渟,非复一水,取精多而味自足耳。以是知凡有湖陂大浸处皆可贮,以取澄絶胜浅流,阴井昏滞腥薄,不堪㸃试也。古人好竒,饮中作百花熟水,又作五色饮及冰蜜、糖药、种种各殊,余以为皆不足尚,如值精茗适乏,细劚松枝瀹,汤漱咽而已。

竹懒、茶衡处处茶皆有,然胜处未暇悉品姑㨿。近道日御者虎邱,气芳而味薄,乍入盎菁英浮动鼻端,拂拂如兰,初析经喉吻亦快。然然必恵麓水甘醇足佐其寡薄。龙井味极腆厚,色如淡金,气亦沉寂,而咀咽之久,鲜腴潮舌。又必藉虎跑、空寒熨齿之泉发之,然后饮者领隽永之,滋无昏滞之恨耳。

松雨斋运泉,约吾辈竹雪神期,松风齿颊,暂随饮啄,人间终拟逍遥物,外名山,未即尘海何辞!然而捜竒炼句,液沥易枯,涤滞洗蒙,茗泉不废,月团三百,喜折鱼缄槐火一篝惊翻蟹眼,陆季疵之着述,既奉典刑,张又新之编摩,能无鼔吹。昔卫公宦达中书,颇烦递水,杜老潜居䕫峡,险叫湿云,今者环处恵麓,逾二百里而遥,问渡松陵,不三四日而致登新捐,旧转手,竗若辘轳取便费廉用力,省于桔槔,凡吾清士,咸赴嘉盟。

运恵水每坛偿舟力费银三分。 水坛坛价及坛,盖自备不计。 水至,走报各友,令人自抬。 毎月上旬,敛银中旬,运水月运一次,以致清新。

愿者书号于左,以便登册,并开坛数,如数付银某,月某日付」。 松雨斋主人谨订。

岕茶彚钞烹时,先以上品泉水涤烹器,务鲜务洁,次以热水涤茶,叶水若太滚,恐一涤味损,当以竹箸夹茶于涤器中,反覆洗荡去尘土。黄叶老梗既尽,乃以手搦干置涤器内,盖定少刻开视色,青香冽,急取沸水泼之,夏先贮水入茶,冬先贮茶入水。

茶色贵白然,白亦不难。泉清瓶洁,叶少水洗,旋烹旋啜,其色自白,然真味抑郁,徒为目食耳。若取青緑,则天池松萝及岕之最下者,虽冬月色亦如苔衣,何足为妙。若余所收真洞山茶,自谷雨后五日者,以汤荡浣,贮壶良久,其色如玉,至冬则嫩緑味甘色淡,韵清气醇,亦作婴儿肉香,而芝芬浮荡,则虎邱所无也。

洞山茶系岕茶,德全策勲,惟归洗控沸汤,泼叶即起,洗鬲,敛其出液,候汤可下指,即下洗鬲排荡,沙沫复起,并指控干闭之,茶藏候投。盖他茶欲按时分投,惟岕既经洗控,神理绵绵,止须上投耳。

《天下名胜志:宜兴县湖汶镇有于潜泉窦穴,阔二尺许,状如井,其源洑流潜通,味颇甘冽。唐修茶、贡,此泉亦递进洞庭,缥缈峰西北有水月寺,寺东入小青坞,有泉,莹澈甘、凉,冬夏不涸。宋李弥大名之曰「无碍泉。安吉州碧玉泉为冠,清可鉴发,香可瀹茗。徐献忠水品泉甘者,试称之,必厚重,其所由来者,逺大使然也。江中南零水,自岷江发源数千里,始澄于两石间,其性亦重厚,故甘也。

处士茶经,不但择水,其火用炭,或劲薪其炭,曽经燔为腥气所及,及膏木败器不用之,古人辨劳薪之味,殆有㫖也。

山深厚者雄,大者气盛,丽者必出佳泉。张大复《梅花笔谈》,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岩栖幽事,黄山谷赋,汹汹乎如涧松之发。清吹浩浩乎?如春空之行白云可谓得煎茶三昧。

剑扫煎茶乃韵事,须人品与茶相得,故其法往往传于高流隠逸,有烟霞泉石磊块胸次者。

涌幢小品:天下第四泉在上饶县北茶山寺。唐陆鸿渐寓其地,即山种茶,酌以烹之。品其等为第四邑人。尚书杨麒读书于此,因取以为号。

余在京三年,取汲德胜门外水烹茶最佳,大内御用井亦西山泉脉所灌真天汉第一品陆羽所不及载。

俗语芒种逢壬便立霉霉后,积水烹茶甚香,冽可久藏,一交,夏至便迥别矣,试之良验。

家居苦泉水,难得自以意取,寻常水煮滚入大磁,罁置庭中,避日色俟夜,天色皎洁,开罁受露,凡三夕,其清澈,底积垢二三寸,亟取出,以坛盛之,烹茶与恵泉无异,闻龙它泉、记吾乡四邮,皆山泉水,在在有之,然皆淡而不甘,独所谓它泉者。其源出自四明,自洞抵埭不下三数百里,水色蔚蓝,素砂、白石、见底、清寒、甘滑甲于郡中。

《玉堂丛语》:黄諌常作京师泉品」,郊原玉泉第一,京城文华殿东大庖井第一,后谪广州评泉,以鸡爬井为第一,更名学士泉。

吴栻云:「武夷泉出南山者,皆洁冽味短,北山泉味迥别,盖两山形似而脉不同也。予携茶具,共访得三十九处,其最下者亦无硬冽气质。

王新城陇蜀馀闻百花潭有巨石,三水流其中,汲之煎茶清冽,异于他水。

《居易録》:济源县段少司空园是玉川子煎茶处中有二泉,或曰玉泉去盘谷不十里,门外一水曰漭水,出王屋山。按《通志》,玉泉在泷水上,卢仝煎茶于此,今《水经注》不载。

分甘馀话一水,水名也。郦元水经注》:「渭水又东会一水,发源吴山」。地里志:「吴山,古汧山也。山下石穴水溢石,空悬波侧注」。按此即一水之源,在灵应峰下,所谓西镇灵湫是也。余丙子祭告西镇常品茶,于此味与西山玉泉极相似。

《古夫于亭杂録》:唐刘伯刍品水,以中泠为第一,恵山虎邱次之,陆羽则以康王谷为第一,而次以恵山古今耳食者,遂以为不易之论,其实二子所见,不过江南数百里内之水,逺如峡中虾蟆,碚才一见耳,不知大江以北如吾郡,发地皆泉,其着名者七十有二,以之烹茶,皆不在恵泉之下。宋李文叔格,非郡人也,尝作《济南水记》,与《洛阳名园记》并传,惜《水记不存,无以正二子之陋耳。谢在杭品,平生所见之水,首济南趵突,次以益都、孝妇泉在颜神镇、青州范公泉,而尚未见章邱之百脉泉右,皆吾郡之水,二子何尝多见?予尝题王秋史二十四泉草堂云:「翻怜陆鸿,渐跬歩限江东」,正此意也。陆次云湖壖杂记:龙井泉从龙口中泻出,水在池内,其气恬然,若游人注视久之,忽波澜涌起,如欲雨之状。张鹏翮奉使日记:葱岭干涧侧有旧二井,从旁掘地七八尺,得水甘冽,可煮茗,字之曰塞外第一泉」。广舆记:永平滦州有扶苏泉,甚甘冽,秦太子扶苏尝憩此。

江宁摄山千佛岭,下石壁上,刻隶书六字,曰「白乳泉,试茶亭」。

锺山八功德水一清二冷三香四柔五甘六净七不饐八蠲疴

丹阳玉乳泉,唐刘伯蒭论此水为天下第四宁州双井在黄山谷所居之南,汲以造茶,絶胜他处。杭州孤山下有金沙泉。唐白居易尝酌此泉甘美可爱,视其地沙,光灿如金,因名。

安陆府沔阳有陆子泉,一名文学泉。唐陆羽嗜茶,得泉以试,故名。

增订广舆记玉泉山泉出石罅间,因凿石为螭头,泉从口出,味极甘美。潴为池,广三丈,东跨小石桥,名曰玉泉垂虹。

武夷山志》:山南虎啸岩,语儿泉浓,若停膏,泻杯中,鉴毛发,味甘而博啜之,有软顺意,次则天柱三敲泉,而茶园喊泉又可伯仲矣。北山泉味迥别小,桃源一泉,高地尺许,汲不可竭,谓之髙泉,纯逺而逸,致韵双发愈啜,愈想愈深,不可以味名也。次则接笋之仙,掌露,其最下者,亦无硬冽气质。

《中山传信録》:琉球烹茶,以茶末杂细粉少,许入碗沸水半,瓯用小竹帚搅数十次,起沫满,瓯面为度以敬客,且有以大螺殻烹茶者。

《随见録》:安庆府宿松县东门外孚玉山,下福昌寺旁井曰龙井,水味清,甘瀹茗甚佳,质与溪泉较重。

续茶经卷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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