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第八十一回 徐良用暗器惊走群寇 寨主受重伤不肯回头

诗曰:

未剿丑类恨如何,且住贼窠作睡窠。

旧系花装经再整,新铏利刃看初磨。

支更正可巡长夜,待旦还须枕短戈。

谁似徐良筹妙策,独操胜算益多多。

且说徐良对准了他的手背,一低头,弩箭出去,正中手背上。用了个鲤鱼打挺,往起一蹿,可巧手按着一块石头子儿。徐良一骂,周瑞一瞧,他「吧」的一声,正中周瑞面门之上。说时迟,那时快,徐良早就纵过去了,把刀就踹住了。周瑞把手甩着就跑了。

有一个手快的贪便宜,他打算要捡刀去,早被徐良「镗」的一声,一脚踢出多远去了,爬起来就跑。徐良说:「追!」「腾腾腾腾」,一步也没追,净是干跺脚。怎么个缘故呢?他怕要追他们,这三个人就让人家杀了,永不作那宗悬虚之事。自己想主意,怎么救那三个人?忽然又打后边跑过几个人来,周瑞拿着一对双锏。缘故他岂肯就白白的丢了他这个窝巢?把手背上的弩箭拔出来,把英雄衣上的水裙绸子撕了一条子裹上手背,拿了一对双锏,复又过来拼命,说:「好!山西人,我与你势不两立!」徐良一笑,说:「很好!老西在此等候。过来,咱们两个闹着玩。」就把周瑞肺都气炸,说:「你这厮是那里来的?」徐良说:「老西还要问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哪。」回答:「你寨主爷姓周,叫周瑞,人称为病判官。」徐良一笑,说:「你就是那病判官?」周瑞说:「然也。」徐良说:「你没有打听打听,老西我叫阎王爷。」周瑞说:「你怎么叫阎王哪?」

徐良说:「我专揍的是判官。」周瑞气往上一攻,抡锏就打。徐良将大环刀往上一迎,只听「呛当啷」,把锏削为两段。周瑞抹头就跑。徐良说:「追!」「腾腾」的乱响,仍是不追,连那些个小贼全都跑了。

容他们去远,徐良把胡小记夹起来,往北就走,走不远放下。又夹乔宾,又夹艾虎,就这么一步一步倒来倒去,就把他们倒在后头院里去了。一看后头院里,五间上房,三间东房,三间西房。三间西房是兵器房,三间东房是厨房。徐良进去看了看,挂着整片子的牛肉,堆着整口袋的米面,一大坛子酒,还有许多干鲜水菜、作料等等,无一不全。

徐三爷打水缸里取了一瓢凉水,拿了一根筷子,把他三个都是用筷子把牙关撬开,凉水灌下去。少刻苏醒过来,人人睁眼,个个抬头,齐说道:「好酒呀,好酒!」老西说:「几乎没废了命,还好酒哪!」艾虎问:「这是什么所在?」徐良就把已往从前之事细说了一遍。艾虎说:「三哥也没将他拿住吗?」徐良说:「他逃跑了。」艾虎说:「这个东西,怎么不把他追上呢?」徐良说:「我要追他,你们三个人谁管?倘若进来一个人,你们就废了命了。」胡小记说:「咱们这些人,都不及三哥的算计。」艾虎说:「咱们趁早打算起身罢。」徐良问:「上那去?」艾虎说:「起身,咱们得找镇店,去住店去。」徐良说:「天已将晚,道路又不熟,准知那里有镇店,离此多远路程。此处就是顶好的一个店房,也有米面,也有肉,干鲜水菜全有。」艾虎说:「当怕的,你又不怕了。这是贼的窝巢,倘若他们夜间来了,睡觉如小死,岂不遭他们的毒手?」徐良说:「让我吓破了胆子了,他们还敢来!只管放心,敞着门他们也不敢来。」连胡小记想着都有些不放心,又不敢多言。徐良说:「把外头的包袱拿进来。」乔宾出去,把驴上包袱拿下来,搬在上房屋里。徐良说:「咱们大家煮饭。」大家乱抱柴的抱柴,烧火的烧火。乔宾说:「我抱柴。」到后头院里一个大柴货跺,夹了四捆秫秸。胡小记找着菜,就把牛肉割了一大块去切。徐良找了缸盆,倒上了有五六斤白面。艾虎就把大瓢「哗喇哗喇」的倒了六七瓢永,还要倒哪。徐良说:「这是要吃什么?」艾虎说:「我知道要吃什么呀?」徐良说:「不拘吃什么,你倒那么些个水?」艾虎说:「哟!坏了。」徐良说:「我打算你要打浆子哪。」艾虎一笑,说:「我没作过饭。」徐良说:「你等着吃罢,瞧我的。你说是吃什么罢。切条,赶条,拉条;揪圪塔,削圪塔,把拉圪塔;把鱼子,溜鱼子,贴把谷溜溜饯,鱼儿钻沙。你们说什么,老西全会作。」大众全笑了。艾虎说:「这些个样儿,我们全没吃过。」胡小记说:「你爱作什么,就作什么罢。」乔宾说:「你倒别瞧我这个样儿,我倒会。」艾虎说:「你会作什么?」回答:「会吃。」大家又笑。真是徐良作饭。艾虎看见有一大坛子酒,说:「这可是有福不在忙,我可该喝点了。」这就找碗要喝。徐良气往上一壮,把酒坛子抱起来往下一摔,「噗嚱」一声,摔了个粉碎。艾虎把嘴一撅,「呼哧呼哧」的生气。徐良说:「方才为喝酒,差一点没死了。瞧见酒又想要喝,总不怕死。实在馋的慌,爬的地下去喝。」艾虎瞅了他一眼,敢怒而不敢言。胡爷催着吃饭。

大家饱餐了一顿,俱归上房屋中去了,就把他们灯烛掌上。艾虎说:「我是吃饱了就困,我要先歇着了。」徐良说:「睡觉?这个地方如何睡得?睡着了就是个热决。」

艾虎说:「全依着你老人家说。我说住不得,你说住得了;我说睡觉,你又说睡着了是个热决。到底是怎么办才好哪!」徐良说:「我说在这住着,叫舍身诓骗。他们晚晌必来。咱们少刻四个人睡觉,东南西北占住四面:一个头朝北,一个头冲东,枕着头朝北的脚;一个头冲南,脑袋枕着头朝东的脚;一个头朝西,枕着冲南的脚;头朝北,又枕着头冲西的脚。这叫罗圈睡。自己都别着刀。咱们的包袱搁在当中间,全别睡觉,装着打呼,往这么招贼,不怕。要是有睡着了的,把脚往上一抬,那个人也就醒了。贼要来了,慢慢的起去,下去就可以把贼捉住了。你瞧这个主意好不好?」胡小记说:「此计甚妙。」艾虎说:「三哥,你怎么想这个招儿来?就依着你这个主意。」果然,就把门一关,把插管拉上。先前,艾虎是净笑;嗣后,四个人装着一打呼,声音还真是不小,「呼噜呼噜」的。艾虎说:「这贼三更天来了还好,要是一个不来,把咱们这鼻孔都要抽干了。」大家笑成一片。徐良说:「要是这么笑,可就把贼笑跑了。」艾虎说:「还是一个打了,一个打罢,不然是准干。」真是一对一声,接连着打了。

始终不出徐良之所料。周瑞一跑,二次把锏削折,逃蹿性命到桃花沟西沟口,躲在山洞里头,一捏嘴乱打呼哨。呼哨本是贼的暗令,慢慢的又聚在一处。王三也来了,说:「寨主,刀也不要了罢!」周瑞苦苦的告错,说:「众位兄弟,还得助帮我一臂之力。」

王三说:「谁还敢助你一臂之力?毛二哥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谁还能辅佐于你。」周瑞说:「从此往后,不分什么叫寨主,什么叫伙计,作了买卖平分秋色。」这才把大众说的心软。还是王三给出的主意。周瑞亲身探了一探,正对着徐良在厨房那里说哪,贼教他吓破了胆子了,敞着门睡觉都不怕,周瑞回去,把这话对王三说了一遍,还求王三给出个主意。王三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夜至三鼓,大众凑齐,咱们大家前去。讲武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把后院柴薪搬过去堵门烧,烧他们个焦头烂面之鬼,风火中的亡魂。」大家说:「还是王三这个主意甚妙。」

这个桃花沟离镇店甚远,要找住户人家讨顿饭吃,没人肯给,只可把他们烧死,得回桃花村再打主意吃饭。可怜他们要放火,连石钢火种都没有,现找左近的住户人家借来的石钢火,在山弯后等到三鼓,好去放火。将到二鼓之半,奔了桃花村来,由后篱笆墙蹿入,大众搬柴运草。未能放火,众人蹿拿病判官周瑞,这段节目,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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