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御定资治通鉴纲目三编卷二十八起壬辰，明神宗万厯二十年尽辛丑，明神宗万厯二十九年，凡十年壬辰，二十年春正月，杖给事中孟养浩，除其名时礼科都给事中李献可偕六科诸臣疏请豫教言：「元子年十有一矣，豫教之典，当及首春举行，倘谓内庭足可诵读，近侍亦堪辅导，则禁闼幽闲，岂若外朝之清肃？内臣忠敬，何如师保之尊严？」疏入，帝大怒，摘疏中误书𢎞治年号，责以违旨侮君，贬一秩调外，馀夺俸半嵗。于是六科给事中锺羽正、舒宏绪、陈尚象、丁懋逊、张栋、吴之佳、杨其休、叶初春及御史邹徳泳，各具疏救，俱谴责有差，而养浩疏有五不可之语，帝愈怒，谓养浩疑君惑衆，命锦衣卫杖之百，削籍为民。是时斥谏官十一人，朝士莫不骇叹，然言者卒未已，礼部员外郎董嗣成、御史贾名儒陈禹谟、给事中李周䇿等先后论谏，咸被谴责。质实，孟养浩疏曰：献可甫跻礼垣，骤议钜典，一字之误，本属无心，乃遽蒙显斥。臣愚以为有五不可。元子天下本豫教之请，实为宗社计。陛下不惟不听，且从而罚之，是坐忍元子失学而敝帚宗社也。不可者一。长㓜定序，明旨森严天下臣民既晓然谅陛下之无他矣，然豫教册立，本非两事，今日既迟回于豫教，安知来嵗不游移于册立？是重啓天下之疑。不可者二。父子之恩，根于天性，豫教之请，有益元子明甚，而陛下罪之，非所以示慈爱。不可者三：古者引裾折槛之事，中主能容之，陛下垒侔天地，奈何言及宗社大计，反震怒而摧折之，天下万世谓陛下何如主？不可者四。献可等所论，非二三言官之私言，实天下臣民之公言也。今加罪献，可是所罪者一人，而实失天下人之心。不可者五。祈陛下收还成命，亟行豫教。孟养浩，字义甫，湖广咸宁人。李献可，字尧俞，同安人。锺羽正，字叔㢘，益都人。舒洪绪，通山人。陈尚相，都匀人。张栋字伯任，昆山人。吴之佳，长洲人。杨其休，青城人。叶初春，吴县人。邹徳泳，字汝圣，安福人。董嗣成，乌城人。贾名儒，真定人。陈禹谟，仁和人。李周䇿，吴江人。

三月，布拜据宁夏反。

布拜，西布人，嘉靖中得罪其酋长，父兄皆见杀，布拜伏水草中，得免来降，屡立战功，厯升都指挥，至帝即位之十七年，布拜老，加副总兵，致仕，子承恩袭。十九年，洮河告警，帝遣科臣巡九邉，尚寳丞周宏禴以御史徃宁夏，举成恩及指挥土文秀，并布拜义子，布延等布拜，虽告老居，恒多蓄苍头军声，称报国㑹，经畧郑洛檄夏镇调发，巡抚党馨奉檄遣文秀率千骑西援，布拜惊曰：「文秀虽经战陈，恐不能独将」。乃诣洛辕门，愿以所部三千人与子承恩从征洛，壮而许之。馨恶其自荐，马羸者不与易，有馀马亦不给，布拜怏怏去，至金城，见诸镇兵皆出其下，贼平驰还，取径塞外，寇骑遇之皆辟易，遂有轻中外心，恣睢骄横，党馨每裁抑之，且欲核布拜冒粮罪，而以承恩强娶民女为妾，棰之二十，布延文秀又以升授事，怨馨㑹镇戍请冬衣布、花月粮，久勿给，坐营江廷辅请给银以安衆心，馨曰：此有挟而求，渐不可长，彼不畏族乎？军锋刘东旸㧞抚，署前鹿角，作忿状，布拜嗾之曰：若辈任为之，遂羣哄不可制」。东旸者，靖虏卫人，素枭桀，有异志，于是紏党晨入帅府白事，总兵张维忠素鲜威望，为衆所轻，见衆惊慑，不能弹压，衆露刃执副使石继芳，拥入军门。党馨急匿水洞索得刦至书院，同继芳戮之，遂纵火焚公署，收符印，释囚掠城中，刦张维忠以侵粮激变报杀逰击梁琦、守备马承光，维忠自缢死，东旸遂自称总兵，听布拜主谋，据城刑牲而盟，授承恩许朝左右副总兵，土文秀、布延左右㕘，将挟庆王代请贯罪，承恩乃勒兵分遣王虎、何安等据城堡，㑹总督尚书魏学曾行部花马池，闻变，遣标下张云、郜宠谕降，东旸曰：「必欲我降，依我所自署授官世守宁夏。不者与套骑驰潼闗也。承恩徇玉泉，营逰击传垣拒守，千户陈继武执垣降，徇中卫及广武。㕘将熊国臣弃城匿河西，望风靡，惟土文秀徇平虏，㕘将萧如薰坚守不下，贼率兵渡河，欲取灵州，又赍金帛诱套部珠尔嗣等，许以花马池一帯，听其驻牧，势甚猖獗，全陜震动。质实，宁夏中卫，明洪武三十二年置，隶陜西都司。靖虏卫，明正统二年置，隶陜西都司，后改隶固原镇。平虏千户所在宁夏卫北百六十里，明洪武中置所城，周四里有竒，今平罗县属宁夏府。广武营在宁夏卫西南百七十里，与中卫接界。周宏禴，字元孚，麻城人。党馨，益都人。庆王帅，锌宪王。伸，域子时，宪王妃方氏匿帅锌地窖中，妃自经死，府中人皆被杀。贼平，方氏建祠旌表。魏学曾，字惟贯，泾阳人。萧如薰，字季馨，延安卫人。如薰妻。杨氏，总督尚书兆之女也，谓如熏曰：「若为忠臣妾，何难为忠臣妇。尽出簪珥劳军士妻，帅之守城。贼攻围数月，竟不能破。 布拜，旧作哱拜布延，旧作哱云珠尔图，旧作「著力兔，今并改。王家屏罢。

李献可之谪，家屏封还御批，力諌，帝怒，家屏引疾乞罢，帝责家屏希名托疾，家屏复奏言：「名非臣所敢弃。臣所希者，陛下为尧、舜之君，臣为尧、舜之臣，则名埀千载，没有馀名。若使臣不希名将，身处高官，家享厚禄，主愆莫正，政乱莫匡，国家奚赖焉！更使臣弃名不顾，逢迎为悦，阿谀取容，许敬宗、李林甫之奸侫，无不可为矣」。帝益不悦，遣内侍至其邸责之。于是求去益力，诏驰传归家，屏柄政，止半载，以戆直去国，朝野惜焉。

夏四月，总督河道尚书潘季驯罢。季驯四任治河前后二十七年，习知地形水势，以借水冲沙，筑堤束水，为河漕兼利之䇿，下至木石桩埽，综理纎悉以劳疾累疏乞休，不允。至是泗州大水，与抚按议浚治不合，得请归，后三年卒。质实，泗州大水时，城中水三尺，患及陵寝，议者或欲开傅宁湖至六合入江，或欲浚施家沟、周家桥入高寳诸湖，或欲开夀州瓦埠河以分淮水上流，或欲弛张福堤以广泄淮之口，季驯谓祖陵王气，不宜轻泄，而巡抚周宷、陈于陛，巡按高举谓周家桥在祖陵后百里，可疏浚，议不合。都给事中杨其休请允季驯去，因得请归。季驯于嘉靖四十四年总理河道，与朱衡共开新河。隆庆四年，河决邳州、睢宁，再理河道，塞决口。万厯六年，河决崔镇，复命季驯代吴桂芳治之。十六年，复起总理河道，凡四任治河。五月，倭陷朝鲜。

倭酋平秀吉起人奴，初随倭关白信，长为信长画䇿，夺二十馀州，㑹信长为其下所弑，秀吉遂统其兵，自号关白，刦降六十馀州，窥朝鲜无备，分遣行长、清正等率舟师从对马岛，逼釜山镇。时朝鲜兵久不习战，其王李昖又湎酒废弛，岛夷猝至，望风皆溃，弃王城，奔平壤，令次子珲摄国事，已复走义州。七月，倭遂入王京，刦王子陪臣，掠府库，八道几尽，没旦暮，渡鸭緑江，请援之使络绎于道，廷议以朝鲜为国藩蔽，所在必争，遣行人谕昖以兴复大义，扬言大兵且至，而倭业抵平壤，逰击史儒等率师至，战死，副总兵祖承训援之，仅以身免，中朝震动，乃诏兵部右侍郎宋应昌经畧备倭军务以救之。八月，倭入丰徳等郡，兵部尚书石星计无所出，议遣人侦之，于是嘉兴人沈惟敬应募，惟敬者，市中无赖也。是时平秀吉次对马岛，分其将行长等守要害，惟敬至平壤，执礼甚卑，行长绐曰：「天朝幸按兵不动，我亦不久当还，当以大同江为界，平壤以西尽归朝鲜耳！」惟敬以闻，廷议以倭诈难信，趣应昌进兵，而石星颇惑其言，假惟敬逰击赴军前，且请金行问。质实，关白，倭国。官名，犹言丞相对马岛。方舆纪要：日本国海曲部冇，伊岐、对马、多艺三岛，为北境尽处。釜山在朝鲜东莱县南，滨大海，与日本对马岛相望。义州在平壤西北，滨鸭绿江。八道：京畿、江原、黄海、全罗、庆尚、忠清、咸镜。平安。丰徳郡在朝鲜国城南，属京畿道。大同江，在平壤城东，亦名大通江。平秀吉，萨摩州人。宋应昌，字桐冈，仁和人。秋七月，免陜西逋赋。

时以宁夏贼未灭，防患当预全陜钱粮，自十四年至十八年，一切旧欠带徵，尽行蠲免。八月，诏天下督抚举将材。

令各省督抚官招选将材，不必拘数，务得真才济用，无以虚文塞责，仍严举主赏罚之令。。九月，宁夏贼平。

先是三月，副总兵李昫奉魏学曾檄，摄总兵进𠞰，统战逰击吴显，趋灵州，别遣逰击赵武、张竒，扼贼南渡，转获贼于正等八人，舟十八艘，贼锋少挫。昫乃分兵渡河，先后收复营堡四十七，惟宁夏镇城犹为贼据，会套部齐里克图等控弦三干，骑至，贼益掠，城中子女媚之，奉以河东西地图套人，声言已与布拜为一家，布拜、文秀并易服，合兵攻玉泉，急布彦引齐里克图攻平虏堡，萧如薰伏兵南关，佯败，诱之入，伏兵射布彦死，套部遁出塞，昫督六路兵抵镇城下，贼东北二门各出精骑二千搏战，歩卒列火车为营，官军冲锋，夺火车百馀辆，追奔入河，贼溺死者无算。四月，调麻贵为副总兵。帝复用石星言，赐学曾尚方剑督战，御史梅国桢荐李如松忠勇可任，遂令如松总宁夏兵，国桢为监军，又诏宁夏巡抚朱正色、甘肃巡抚叶梦熊协力赴之。正色渡河督战，叶梦熊从甘州携神礟火器四百车至，更约法益徵苗兵。会浙江巡抚常居敬募浙兵千人，自办糗粮，诏嘉其忠，调赴宁夏。于是分为五军：董一奎攻其南，牛秉忠攻其东，李昫攻其西，刘承嗣攻其北，而麻贵率逰兵策应，并逼城下。布、拜自北门出战，意欲自徃勾套部，麻贵率㕘将马孔英先登赴敌，逐布拜入城，擒斩百十七人。先是，布拜与套部深相结，日夜从齐里克图帐中商计调度，至是入城不得出，套部不得布拜，亦不敢复渡河，深入国桢，如松统辽东宣大山，西兵麕集，军声大振，贼婴城自守，国桢树受降旗于城南，然贼势无降意。六月癸丑，官军用布袋三万，盛土填集，登城为礟石，击却都司李如樟，夜半以云梯上南城，翼日逰击龚子敬，提苗兵攻南闗，如松乗势欲拥入城，皆为礟箭击却。是夜，指挥赵承光、葛臣、戚钦、武生张遐龄、百户姚钦约为内间，夜半，四靣烽火，并举城下兵趋上，而谯楼火蚤发，南火弗起，城中果鼓噪大呼杀贼，钦使遐龄缒城召外兵，行未中道，钦复亟跳城下呼救而贼早觉，已尽缚赵承光、戚钦等殱之，然自是城中粮且尽鋭，气益䘮矣。七月，给事中许子伟劾总督尚书魏学曾惑于招抚，罢秩被逮，叶梦熊代之，赐剑如故，遂定议水攻宁夏城西北卑下，且与金波、三塔诸湖之水相近，东南逼观音湖新渠、红花渠，形如釜底，遂绕城筑堤长千七百丈，决河以灌。先是，布拜遣养子克哷该出求援于齐里克图，松詗知状，追斩之，并其从骑二十九级，获符令箭，已而套部仗图赖与巴什图合部落三万，先犯定邉小盐池，别遣宰桑以万骑从花马池西沙湃口入为布拜声援，麻贵等分击之逰击龚子敬力战死，然套部竟解散去，赋援絶，官军乃决大坝水。八月朔，城外水深八九尺，东东西崩百馀丈，贼数出兵来扰，多被斩获，城中饥民拥贼求招安。九月己未，㕘将杨文将浙兵至，苗兵、庄浪兵俱至，后五日，水浸北闗，城崩南闗，薛永夀等约内应官军，阳调舟筏击北闗，承恩、许朝果趋北闗鏖战，李如松、萧如薰潜以鋭卒掩南闗，总兵牛秉忠年七十，贾勇先登，遂毕登，梦熊入城，劳苦百姓，承恩等见南闗下气尽夺，乃急缒张杰下城，恳贷死，梦熊阳许诺，益治攻具，先遣王机宻以蜡书行间，时承恩虽求抚，犹据其大城，墐门㫁墅守益固。有卖油李登者，跛而眇，负罂歌于市，曰：痈之不决而狃于痏，危巢不覆而令枭止。监军梅国槙闻之曰：「是可使也。召登授三札縳木渡东门，见承恩曰：监军以布拜有安塞功，今与䑕辈骈首并诛，深用惜之。军中非乏所使，以登残，民不骇视，有宻计授将军，将军幸有意听，登则杀刘，许自赎，即不听，愿死麾下。承恩犹豫许之，登趋而出，间道诣东旸朝，亦各致札曰：将军奈何与人婴祸？且镇卒几何，能当都督军？此无异驱乳雀而鬬羣鹘，所恃不过套援，不记演武台上，彼目中岂有将军哉？所为贵智者，以能审时度势，转祸为福也」。东旸、朝亦心动，自此互相猜疑，官军围愈廹东，旸、朝遂诱杀承恩党土文秀，承恩亦与其党周国柱诱东旸朝杀之，开门降。于是李如松、杨文先登，萧如薰、麻贵、刘承嗣继之，一城遂定。北楼火起，李如樟驰徃，搜获宁夏巡抚闗防并征西将军印，承恩方驰南门谒监军，梅国桢出，㕘将杨文执之，李如松急提兵围布拜家，布拜方与牛秉忠饭，闻承恩擒，秉忠趋出，衆欲拒敌，如松给箭令卸甲，布拜仓皇缢，阖室自焚。李如樟部卒何世恩从火中斩布拜首，生得布、拜中子承宠等。总督叶梦熊、巡抚朱正色、御史梅国桢随入城问慰宗室士庶。宁夏平，俘承恩等至京师，磔于市。学曾被逮，不一月而贼平，叙劳复其官致仕。叶梦熊、朱正色、梅国桢各予世荫，李如松、萧如薰等加恩有差。 先是，学曾欲招刘东旸、许朝，使杀布拜父子赎罪，遣卒叶得新徃学，曾留固原十日，以俟之得新，旋被害。帝责学曾玩冦。时李昫渡河又稍迟，官军再失利，学曾前上疏，请令监军无与兵事，帝为饬国桢如其言，国槙颇憾之。及国槙至军，劾诸将观望，而颇以玩冦为学曾罪，又言北冦数万㫁我粮道，杀戮无算，学曾匿不以闻，帝遂怒，逮学曾至京学，曾逮而水决，城壊，诸将毕登。上捷奏，梦熊、正色、国桢各荫世官，如松功第一，学曾任事劳勩，灌城招降之策，本其所谋。及宣捷，大学士赵志皋、张位力为学曾解。国桢亦上疏言：「学曾应变稍缓，臣请责诸将以振士气，而逮学曾之命。发自臣疏，窃自悔恨。学曾不早雪，臣将受万世讥」。如松亦言学曾被逮时，三军雨泣，梦熊亦推功学曾，帝不听。既而复官，居家数年卒。萧如薰时以功授世荫，妻杨氏亦被旌，如薰为将持重，后更厯七镇，所在见称自隆庆后款市既成，烽燧少警，辇下视镇帅为外府，山人杂流乞朝士尺牍，徃者无不餍所欲。蓟镇戚继光有能诗名，尤好延文士，倾赀结纳，取足军府。如薰亦能诗，士趋之若鹜，宾座常满，妻杨氏、继妻南氏，皆贵家女，至脱簪珥供客犹不给，军中悉苦之，如薰莫能却也。一时风㑹所尚，诸邉物力为耗，识者叹焉。质实，金波湖在宁夏府北。三塔湖在宁夏府东北三十里。观音湖在宁夏府西北九十三里。红花渫在宁夏府南五里。沙湃口在宁夏府西北。李刚堡在宁夏府平罗县南。麻贵，大同右卫人。梅国桢，字克生，麻城人。李如松，字子茂，成梁子。朱正色，南和人。叶梦熊，字男兆，归善人，许许子。伟琼山人。今克哷该旧作克力盖 改冬十月，以李如松提督蓟、辽、保定、山东军务，充防海御倭总兵官，救朝鲜。

如松弟、如栢如梅，并率师援，𠞰以十二月至军，会沈惟敬自倭归，复伸封贡之请，如松叱惟敬憸邪，欲斩之，参谋李应试曰：藉惟敬绐倭封而阴袭之，竒计也。如松以为然，乃置惟敬于营，誓师渡江。明年正月，次肃宁馆，行长以为封使，至遣牙将来迎，进次平壤，行长犹未觉，竚风月楼以待如松，分布诸军抵平壤城，诸将逡巡未入，形大露，倭悉登陴拒守，如松令诸军围之，以倭素轻朝鲜军，令祖承训诡为其装，伏西南，令逰击吴惟忠攻迤北牡丹峰而如松，亲提大军攻其东南，军少却，如松斩先退者以徇，募死士援，鈎梯直上，倭方轻南靣军，承训等怱卸装露甲，倭大惊，急分兵捍拒，如松、如栢等已分道并入，如松马毙于礟，易马跃堑而上，麾兵益进，遂克其城，行长渡大同江遁，已而如栢复开城所失，四道并复，官军既连胜，有轻敌心，朝鲜人有以敌已弃王京遁告者，如松信之，将轻骑趋碧蹏馆，猝遇倭，围之数重，如松几不免，官军䘮失甚多，乃退驻开城，如松令诸将分据要害，闻倭积粟数十万在龙山，乃宻遣死士焚之，倭遂乏食，然如松既败衂，气大索，应昌亦即欲休息，于是沈惟敬封贡之议复行。其年四月，倭以粮尽弃王京，如松与应昌入城，将遣兵尾击之，而倭歩歩为营，官军不敢撃倭，结营釜山，为久留计，时兵部尚书石星力主款议，独留刘綎拒守，如松乃班师质实，肃宁馆在平壤西北，开城属朝鲜京畿道。碧蹏馆在朝鲜国城西。龙山在朝鲜国城东南。李如栢，字子贞，如梅字子清，皆成梁子癸巳。二十一年春正月，召王锡爵复入阁，锡爵至宻请建储以践大信，帝手诏欲待嫡子，令元子与两弟，且并封为王。锡爵惧失上指，立奉诏拟旨，进又外虑公论，因言汉明帝马后、唐明皇王后、宋真宗刘后皆养诸妃子为子，请令皇后抚育元子，而生母不必崇位号，以上压皇贵妃，亦拟旨进帝，竟下前谕，令有司具仪，于是举朝大哗，礼部尚书罗万化、给事中史孟麟等诣锡爵力争，廷臣諌者章日数上，锡爵偕赵志皋、张位请追还前诏，帝不从，既而諌者益衆，岳元声、顾允成等十馀人遮锡爵于朝，面争之，锡爵请下廷议，不许，请面对，亦不报，因自劾求罢，帝亦廹公议，追寝前命，命少俟二三年举行质实两弟谓，神宗第三子。常洵，郑贵妃，生第五子常浩，周端妃，生罗。万化，字一甫，会稽人。史孟麟，字际明，宜兴人。兵，元声字之初，嘉兴人。顾允成，字季时，无锡人夏六月，诏：「天下每嵗夏月録囚，减释轻系。刑部奏：「犯法，愚民何处不有而寃，民亦何处，不有请子巡按，每嵗审録外，再立澄清囹圄之法，师两京㑹审之规，为抚按㑹疏之例，方春时和，每嵗聼两直，𨽻十三省、各抚按官㑹行所属，问刑衙问，各审部内轻重囚，犯按察司居省，㑹即审省㑹之囚，守巡道有分土，即审各道之囚，皆亲身巡行，不得调审。州县为诸囚累，不得委审守令，除情真罪，当照旧监候。其中有死罪矜疑军徒杖笞，情可原宥者，许各详抚按抚按㑹，疏以请疏，期勿过夏月，轻罪径自发落，重罪，聼部覆，务使嵗嵗力行，处处清审，庻天下郡县无一不结之囚」。从之。

秋七月，吏部尚书孙鑨罢。初，张居正当国，吏部权渐轻。及宋纁、陆光祖相继为建尚书，稍自振饬。至鑨、守益坚，阁臣张位等欲夺其权议。大僚缺，九卿各举一人，类奏以听上裁。鑨争之不能得。自是吏部权又渐散之九卿矣。㑹大计京朝官，鑨与考功郎中赵南星力杜请谒。员外郎吕允昌，鑨甥也，首斥之。南星亦斥其姻给事中王三馀，一时公论所不予者，贬斥殆尽，而大学士赵志皋弟预焉。王锡爵以首辅还朝，欲有所庇，比至而察疏已上，庇者皆在黜中，由是阁臣皆憾。㑹言官论劾员外郎虞淳熙、郎中杨于庭、主事袁黄，鑨议留淳熙于庭。给事中刘道隆遂劾南星専权植党，贬南星三秩，鑨亦夺俸，遂连疏乞休去。左都御史李世达以己同掌察，上疏为南星讼，不听。于是佥都御史王汝训、右通政魏允贞等交章论救，而员外郎陈泰来言尤切。帝怒，斥南星为民，泰来等皆被谪。质实，孙鑨，字文仲，燧之孙。赵南星，字梦白，高邑人。吕允昌，馀姚人。虞淳熙，杭州右卫人。杨于庭，全椒人。袁黄，嘉善人。刘道隆，潜江人。李世达，字子成，泾阳人。王汝训，字古师，聊城人。魏允贞，字懋忠，南乐人。陈泰来，字伯符，平湖人。彗星见紫㣲。

七月三日乙夘，彗星见东井。二十三日乙亥，逆行入紫㣲垣，犯华葢星，大学士王锡爵宻奏：「臣连夜仰观乾象，见彗星已入紫㣲垣。臣闻古帝王禳彗之法，或改张新政，或更用新人，一切以除秽布新为义，若彗入紫㣲垣王者之宫，则其咎乃在君身，必非区区用人行政之间所能消弭。窃惟天子之象曰帝星，太子之象曰前星，臣以为方今禳彗之第一义，无过早行册立之典」。冬十一月，召见王锡爵于暖阁。

皇太后生辰，帝御门受贺毕，独召锡爵暖阁，劳之曰：「卿扶母来京，诚忠孝两全」。锡爵叩头对曰：「臣今日正恐忠孝两亏」。因力请早定国本，帝曰：「中宫有出，奈何？」对曰：「此说在十年前犹可，今元子己十三尚何待？况自古至今，岂有子弟十三嵗犹不读书者？」帝颇感悟。锡爵因复言：「外廷以固宠阴谋，归之皇贵妃，恐郑氏举族不安，惟陛下深省」。帝心益动，未㡬，遂有出阁之命。甲午二十二年春二月，皇长子常洛出阁讲学时已十四嵗，帝手谕阁臣，令议出阁讲学礼仪，免御门受贺，用辅臣侍班词臣六人，侍讲读俱如东宫仪。大学士王锡爵言：「皇长子出阁，辅臣每日一员侍班，此虽隆庆年新例，但天顔尚不得时觐，而于皇长子进见频数，似渉嫌疑，请自初讲二日以后，间十日轮侍」。从之。锡爵又请帝时御讲筵，俾皇长子随严父之后，型范益亲，啓沃自效矣，不报。遣使赈河南饥。

先是，河南大雨，五榖不升，给事中杨东明绘饥民图以进，帝览之，惊惶忧惧，传谕阁臣。至是，从部议蠲是嵗田租，并发银八万两，令光禄寺丞锺化民兼河南道御史前徃赈济，其山东、江北灾伤重处分赈，停徵有差。质实，杨东明，虞城人。锺化民，字维新，仁和人。吏部郎中顾宪成削籍。

先是，羣臣争建储，惟王家屏与言者意合，申时行、王锡爵皆宛转调䕶，亦颇以言者为多事，并封命下，宪成上疏力争，又遗书锡爵，反覆辨论，议遂寝。孙鑨、赵南星主考察，宪成实左右之，既迁郎中，所推多与政府抵牾，至是，王锡爵将谢政会推阁臣，宪成举家屏忤帝意，削籍归。宪成既废，家居里，故有东林书院，为宋杨时讲道处，宪成与弟允成倡修之，偕同志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诸人，讲学其中，海内闻风景附，宪成尝言官辇毂志不在君父，官封疆志不在民生，居水邉林下，志不在世道，君子无取，故其讲习之馀，徃徃讽议时政，裁量人物，朝士慕之，亦遥相应和，由是东林名大著，其后孙丕杨、邹元标、赵南星等相继讲学，自负气节，与政府相抗，是为东林党议之始。质实，东林书院在无锡县，常州知府欧阳东鳯、无锡知县林宰为之营构。顾宪成，字叔时，无锡人。高攀龙，字存之，无锡人。钱一本，字国瑞，武进人。薛敷教，字以身，武进人。于孔兼，字元时，金坛人。欧阳东鳯，字千仞，潜江人。林宰，字徳衡，漳浦人。三月，诏修国史。

先是，礼部尚书陈于陛请纂辑本朝正史，下所司议，至是勑大学士王锡爵等充总裁官编辑。质实。陈于陛，字元忠，以勤子总裁纂修官。是时总裁官大学士王锡爵、张位，礼部尚书陈于陛，南京礼部尚书沈一贯，詹事刘虞夔，少詹事冯琦，副总裁官礼部尚书罗万化，吏部右侍郎盛讷，礼部左侍郎范谦，右侍郎孙继皋，少詹事曾朝节，祭酒陆可教，纂修官左庶子余继登，右谕徳萧良有，洗马李廷机，右中允、刘应秋，修撰唐文献、焦竑，编修郑徳溥、郭正域、黄汝良、全天叙、吴道南、黄辉、庄天合、董其昌，检讨王图、萧云举、区大相、周如砥、林尧俞。

夏四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五月，以礼部尚书陈于陛南京礼部尚书沈一贯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

时王锡爵将谢政、召二人同入阁质实沈一贯，字肩吾，鄞人。王锡爵罢。

锡爵在阁时，尝请罢江南织造，停江西陶器，减云南贡金，力争不宜用廷杖，为世所称，特以阿并封㫖被物议。既而赵南星斥赵用贤放归，论救者咸被谴责，衆指锡爵为之，因连章自明，且申救，人卒莫能谅也。锡爵遂屡疏引疾乞休，帝不欲其去，为出内帑钱建醮祈愈。锡爵力辞，疏八上，乃允之。命改吏部尚书，进建极殿大学士，赐道里费，乘传行人䕶归。六月，西华门灾。

己酉，大雷雨，火灾西华门楼。秋八月，以孙丕扬为吏部尚书。丕扬掌吏部，清正不挠，百僚无敢干以私者，独患中官请竭，乃创为掣籖法，大选急选，悉听选人自掣，请寄无所容。铨政自是一变，一时宫禁相传，以为至公，下逮闾巷，莫不翕然称颂。而议者谓其人材不分高下地方，不论繁简，而一凭籖注，无异于掩镜索照，或至作竹籖传畿之然，自其法既行，卒莫能改。质实，大选急选，凡听选及考定升降者，归于双月，谓之大选。凡改授、改、降、丁、忧、侯补归于单月，谓之急。选竹籖传：常熟顾大韶作。

冬十月，绰哈犯辽东，总兵官董一元击败之，初，博斯呼为官军所杀，其弟绰哈子巴图鲁益结土黙特，东西相倚，数侵邉，一元遣部将孙守㢘驰右屯御西部，而自将大军匿镇武，外为空营以待，敌骑深入，官军奋击破之，逐北七十馀里，巴图鲁中矢走，西部亦解去。一元复以嵗宴，敌不设备，率健卒踏兵渡河，疾驰四百里抵寇巢，斩二百馀级，获牛马甲仗无算，巴图鲁旋死，诸部悉逺遁质实镇武堡在广宁卫东百五十里。董一元，宣府前卫人。乙未。二十三年春正月，诏宗室得就试郑世子载堉请宗室皆得儒服就试，毋谕中外职，中式者视才器使从之，许奉国中尉以下入试，辅国中尉以上爵尊不得与。其后礼臣李廷机言，封爵科目原自两途，彼既愿従科目入仕，应照士子出身资格铨除何拘原爵？亦从之，惟不得除京朝官，质实载堉，郑王厚烷子厚烷卒，载堉让封，乃以世子禄终其身。尝上厯算嵗差之法及乐律，考辨详确，识者称之。李廷机，字尔张，晋江人。夏五月，京师地震。

秋九月，青海酋永什卜犯甘肃，参将逹云击败之。永什卜者，顺义王谙达从子也，部衆强盛，先尝授都督同知，再进龙虎将军，自以贡市在宣化，守臣遇已厚不可逞，乃随谙达西迎活佛，留据青海，嵗为邉患，尝诱杀副将李魁，邉将不能报，遂有轻中国心。至是九月九日，度将士必燕饮，拥劲骑直入南川，属番侦告，总督三邉李汶徼西宁，㕘将达云逰击白泽，设兵要害，令番人绕出口外，潜扼其背，而云自提精卒二千夹击，大败之，云手馘其帅一人，斩首六百八十馀级，其走峡外者，又为番人所殱获，驼马戎器无算，为西陲战功第一，云既胜度，寇必复至，厚集以待，逾月，冦果结浩尔齐诸部，先围番寨以诱官军，番不能支，合于㓂㓂，遂入犯西宁，西宁军坚，不可破，㓂始遁，追奔数十里而还。云乃招集番人，初与冦合者七十馀户，皆复其业，寻进云总兵官，镇甘肃。明年春，季汶以劲兵三道出塞，袭布色图营，斩四百馀级，获马畜器械数千，浩尔齐部衆复窥伺洮州，汶遣叅捋周国柱等击之，斩首三十六级。质实，李汶，字宗齐，任邱人。逹云，凉州卫人。 永什卜旧作永什布布色图，旧作巴什图，今并改。

复建文年号。

初，礼部尚书沈鲤力赞司业王祖嫡之请，帝不从。至是，礼科给事中杨天民复以为言，始诏复建文年号，附事迹于太祖实録之末。未几，南京太常卿沈子木疏言：「建文帝御字五年，顾不得一杯麦饭，下同齐民于谊未忍，请附食于㦤文太子之侧」。章下部议，果不行。质实，沈鲤，字仲化，归徳人。杨天民，字正甫，山西太平人。沈子木，归安人。

淮水溢，浸泗州、祖陵。

总河杨一魁请分杀黄流以纵淮，别疏海口以导黄，葢以淮壅，由于河身日髙，河髙由于海口不深，若上流既分，则下流日减，清河之口，淮无黄遇，则泗之积水自消，而祖陵永保无虞。议者以江北嵗灾祲，民力不堪，大役，欲先泄淮，而徐议分黄工部谓：导淮分黄，势实相须，不容偏废，宜将导淮分黄疏、澽、海口等处工程，命河臣逐一举行，其一应工费酌议动支事完，分别劝惩」。报可可质实杨一魁，安邑人。冬十月，湖广饥。

湖广巡按徐兆魁以地方灾伤，具四事上请，一议改折，一议缓徴，一议蠲振，一议振济。户部议缓徴徒贻小民，他日之累，不若勘被灾轻重，量为蠲振。诏如部议。丙申。二十四年春三月，乾清、坤宁两宫灾。三月八日乙亥戌刻，火发坤宁宫，延及乾清宫，一时俱烬。夏，福建饥。

福建诸府所属被灾人民，分别振䘏。六月，彗星见。

见东北方芒西南指秋七月，吏部尚书孙丕扬请发推补官员章疏，不报。丕扬上言，数月以来，廷推阁矣，行取停矣，年例废矣，诸臣中或以功高优叙，或以资深量迁，或服阕而除补，或覆题而注授，其生平素履，原不在摈弃之列者，乞体因政设官之意，念国歩多事之时，将近日推补官员，章疏简发，间有注拟未当，亦乞明示，别推酌补。疏入，不报 ，是时地方官亦多缺不补，御史王以时奏言：「地方缺官之害，藩司臬司等官职掌，各有攸司，每遇员缺，则抚按必择近便者一人，使之摄理，职钱谷而摄军屯职，兵戎而摄盐马，夙昔未能娴习旦夕，岂能旁通颠末，未暇究心，畧刲难于刋发，聪明少有未遍，宁免乘边才力稍有不同，辄形愆谬舞文者，乗此弄其机械，玩法者藉以恣其侵渔，文移之徃来，狱讼之听断，近者数十里，远者数百里，又远者千有馀里，道路奔走，嵗月牵纒，费用不支，劳苦勿恤，或鬻卖其妻子，而事尚未完，或转死于沟洫而寃莫可诉，司道缺官，废事病民，其为害既如此，至于郡县守令，最为亲民，民之倚命于守令，不啻赤子于其乳母，使郡县而可缺官，则是赤子而可㫁乳也，使守令而可使常署摄，则是赤子而可终嵗寄养也，葢専官如柙匮之典守，故任怨劳而不辞摄职，若传舍之经过，谁肯竭心力以从事？乞行推补」。不报。仁圣皇太后陈氏崩。

遣中官开矿。

初，畿辅奸民怂惥中官多言矿利，大学士申时行力持不可。至是，承宁更朝鲜用兵之后，国用大匮，营建两宫，计臣束手府库，前卫副千户仲春请间矿助大工，帝允之，自是献矿峒者踵至，首开畿内，命中官领之，嗣后则河南、山西、南京、湖广、浙江、陜西、四川、辽东、广东、广西、江西、福建、云南，无地不开，中使四出，皆给以闗防，并偕原奏官往矿脉，微细无所得，勒民偿之，而奸人假开采之名，乘势横索民财，有司稍忤意，辄劾其阻挠，逮治富家巨族，则诬以盗矿，良田、美宅则指为下有矿脉，卒役围捕，辱及妇女，其横暴如此，羣臣屡諌，帝皆不听，其后又增设各省税使，如天津店租、广州珠监、两淮馀盐、浙江福建广东布舶，成都茶盐、重庆名木、湖口长江船税、荆州店税、实坻鱼苇及门摊商税等，都邑闗津、中使碁布水陆行数十里，即树旗建厰所，至纳奸民为爪牙，肆行杀夺，又立土商名目、穷乡僻坞、米盐鸡豚，皆令输税，中人之家，大半皆破，由是民不聊生，变乱蠭起，仍是年七月开矿汝南，八月，开矿夏邑并青沂等处 ，编富民为矿头，费县、文登、沂水、䝉隂、临朐诸矿，同时开采。二十六年六月，命内监李敬采珠广东。七月，命内监李道督税湖口，鲁保经理淮盐，俱许节制有司。十月，于云南大理采石。二十七年正月，分遣内监𣙜京口仪真。二月，命内监刘成𣙜税浙江李凤采珠，广州兼徵市舶司税课，设福建市舶司，又命内监杨荣开采云南，陈奉徴荆州店税，陈増徵山东店税，孙隆徵苏杭等处税课，鲁坤徵河南，孙朝徵山西，又命内监邱秉云徵税，四川兼矿务，梁永徵税，陜西各以原奏，千户翟应泰、乐纲等徃御马监，潘相督理江西瓷厰，辅臣沈一贯言：「中使衙门皆创设，并无旧绪，可因大抵中使一员，其従可百人，分遣官不下十人，此十人又各湏百人，则千人矣！此千人，每家十口为率则万人矣，万人日给千金，嵗湏四十馀万，及所得才数万，徒敛怨耳！今分遣二十处，歳糜八百万，圣思偶未之及也，乞尽撤之」。不报，寻诸省皆并税于矿使。其年三月，内监王忠徵税，宻云马□徵临清陈增徵东昌。十月，南京守偹大监郝隆、刘朝用采寜国池州。八月，内监陈奉采兴国州矿洞丹砂，二十八年二月，内监暨禄徵鳯阳安，庆徽庐、常镇税，邢隆税，沿江州田鲁坤间、彰徳、卫辉、懐庆等矿洞，又以锦衣百户王体仁奏命徴长江船税，又以广洋卫镇抚戴君恩奏命徴广东遗盐及绒锦、珠寳等土産。八月，内监邱秉云徵成都盐茶，重庆名木，十二月，开矿谷城。闰八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九月，𦵏孝安皇后。

梓宫发引，帝托疾不送，遣官代行，吏部侍郎孙继臯、员外郎王就学抗疏諌，帝怒，抵继臯疏于地，而置就学疏，不省，已而诏吏部甄别郎官斥就学为民，继臯亦罢去。质实。孙继臯，字以徳，无锡人。王就学，字所敬，无锡人。

河决单县。

时徐、泗、淮、扬间，无嵗不苦水患，总河杨一魁既议分疏黄淮，于是后夫二十万开桃源黄河坝新河，起黄家嘴至安东五港灌口，长三百馀里，分泄黄水入海，辟清口沙七里，建武家墩、高良磵、周家桥、石闸，泄淮水三道入海，且引其支流入江，于是泗陵水患平，而淮杨得无患，然一魁専力桃源、淮、泗间，而上流单县黄堌口之决如故，后以黄堌口不塞，致冲祖陵，斥一魁为民质实，黄家嘴在桃源县东北五港灌口在安东县东北。髙良磵在山阳县西南，由清河涧、沙阜桥西入于淮。周家桥在山阳县西南髙堰上。黄堌口在曹州府单县南。

冬十月，陈于陛卒。

于陛在阁，与赵志臯、张位、沈一贯皆同年生，遇事无龃龉，而帝拒谏益甚，上下否隔，于陛忧形于色，以不能补救，在直庐数太息视日影。至是，以两宫灾，请靣对，下报乞罢，亦不许。以积忧成疾卒，赠少保，谥文宪。

丁酉，二十五年春三月，以杨镐为佥都御史，经畧朝鲜军务。

征倭军既撤，诏以顾养谦为经畧，养谦亦主欵奏，言鬬白宜封为日本王。二十二年冬，倭遣小西飞入朝，定封贡议，命都指挥杨方亨等充贡使，同沈惟敬徃，养谦荐侍郎孙鑛自代，乞身去。二十四年九月，方亨等至日本闗，白怒朝鲜王子不来谢，不肯撤兵，所进表文又谩无臣礼。是年二月，方亨归，委罪惟敬，并呈石星前后手书，帝怒，逮星惟敬按问，下狱谕死，以尚书邢玠总督蓟辽，改麻贵为备倭大将军，而以镐为经畧未至，先呈奏十事，请今朝鲜官民输粟，得赠秩、授官、赎罪，及乡里丁夫等免役，又以朝鲜君臣隠藏储蓄不饷，军劾奏其罪，由是朝鲜多怨。当是时，倭将行长、清正等据南原、全州，犯全罗庆，尚逼王京，会沈惟敬就逮，向道乃絶。九月，镐抵王京，倭已退屯蔚山。十二月，镐㑹邢玠、麻贵议进取，分为三协，合攻蔚山，贼出战大败，奔据岛山，结三栅以自固，游击陈寅连破其二，第三栅已垂拔，而镐素与李如梅善，以如梅未至，不欲寅功出如梅上，邃鸣金收军，再攻不克，明年正月，行长救至，镐狼狈先奔，诸军继之，贼前撃官，兵死者无算，辎重多䘮失，是役也，倾海内全力合朝鲜通国之衆，委弃于一旦，举朝嗟恨，镐既奔还，王京与总督玠诡以捷闻賛画，主事丁应泰闻败诣镐，镐扬扬自诩功代应泰，愤抗疏尽列败状，乃罢镐，今聴勘而以万世徳代之。邢玠以前后无水兵，故败，乃益募江南水兵，谋海运，为持乆计，分四路进兵，麻贵为伏兵所败，中路将董一元亦溃，迄无成功。质实，南原在朝鲜国城东南，与全州相犄角，为朝鲜要害。全州在国城南。全罗即朝鲜全罗道，治全州，其地南滨大海，东接庆尚，为朝鲜门户。庆尚即朝鲜庆尚道，治庆州，在国城东南，滨海与日本相对，为朝鲜屏蔽。蔚山即朝鲜。蔚山郡在庆州西北。岛山在蔚山郡城南。杨镐，商邱人。顾养谦，字益乡，江南通州人。孙鑛，字文融，鑨之弟。邢玠，青州益都人。丁应泰，武昌左卫人。万世徳，山西偏头所人。

发明命将出师，必先量敌宪胜，成竹在胸，而后可以刻期奏捷。前此李如松等师出无功，已有明验，乃当撤兵之后，复命征倭，而所任者一庸懦无能之杨镐，不量其事之能济与否，轻率前驱，知彼知己之谓何？观镐所陈奏事，皆苟且觅，若助兵供饷，全有恃于朝鲜者，以中国而征一倭，必借助于外蒲之衆，即使克捷，已伤国体，况朝鲜兵不习战，素为倭所轻，岛山一败，师旅尽丧而兹役也，以救朝鲜为名，而实则驱朝鲜之衆，尽化为沙，虫猿鹤耳，失机辱国，莫此为甚！至于加募江南水军，为分路捣冦之计，而卒以无成，亦同归于谋国之不减，庙堂既无长策择帅又非其人，而欲憺威海峤，何可得耶？

夏六月，三殿灾。

六月十九日戊寅，火起归极门，延至皇极、中极、建极三殿，文昭、武成二阁，周围廊房，一时俱烬。时帝鋭意聚财，多假殿工为名，言者谓天以民困之故，灾三殿以示儆，奈何复因天灾以困民？帝不纳，屡徵木于川、广，今输京师费数百万，卒被中官冒没。终帝世，三殿实未甞复建也。至熹宗朝，魏忠贤始成之。罢修国史。

从大学士张位等请也。以皇极门左右两廊被灾停止，正史纂修事务。秋七月，赦。

以三殿灾故也。质实，诏曰：「朕仰荷天庥，恭膺寳命，二十有五，载于兹追，惟嗣服之初，飬亦无时豫怠，第缘嵗积，颇恃政成，兼以多病相侵，犹须深宫居摄郊庙，阙躬承之礼，朝讲希临御之时，喜怒犹失其平，用舍未归于当，章奏每滞，官曹半虚忠言，寡闻民隠，莫达方隅，多故兵食之徵调日繁，营造又兴，开采之徵求四出，加之旱乾水溢，析民室家，汚吏贪官，朘民膏血，丛此人怨，屡干天和，乃于二十五年六月十九日，皇极等殿，皇极等门，文昭武成，二阁内外，周回廊房，一时被火，夫寝宫煨烬，曾㡬何时，正殿崇严，又复罹此，震惊烈圣，忧戚慈闱，蹐地局天，靡所容措，况一人统御之地，万国衣冠所归，天意若斯，朕实不徳，兹已䖍申吁祷，痛加艾惩，祓志改图，誓从今始，严勅庶位，各献忠猷，惟天视听，在民惟民，归依在徳，爰稽典制，特布诏条，庶藉有衆之欢，以回皇穹之眷，消咎徵于已往，迓福祉于将来。播州宣慰使杨应龙叛。

初，应龙数从征伐，恃功骄蹇。帝十八年，贵州巡抚叶梦熊、巡按陈效并疏应龙凶恶诸罪。四川巡按李化龙以时方调播州兵防御松潘，请暂免勘问，由是川、贵抚案议不合。应龙性猜狠，阻兵嗜杀，所辖五司七姓悉叛离，其妻叔张时照与所部何恩等上变，告应龙反，梦熊疏请发兵剿之，而蜀中士大夫率谓蜀三面邻播，属裔以十百数，皆其弹压，且兵骁勇，数赴征调有功，剪除未为长策，以故蜀抚按并主抚。朝议行两省会勘，应龙愿赴蜀不赴黔。二十年十二月，逮应龙诣重庆对簿，系论法当斩，请以二万金赎。会倭大入朝鲜，羽檄徵天下兵，应龙愿自将五千兵征倭报効，诏释之，兵已启行，寻报罢，巡抚都御史王继光至，严提勘结，遂抗不复出，而张时照等复议奏阙下，继光乃一意主剿。二十一年春，继光驰至重庆，与总兵刘承嗣、㕘将郭成等议，分三军，各道并进。时军至娄山等闗，屯白石口应龙阳，令其党穆照等约降，而统苗兵据阙冲杀，都司王之翰军覆，杀伤大半，会继光论罢，即撤兵，委弃辎重，畧尽黔师协剿亦无功，以谭希思为四川巡抚，与总兵刘承嗣会同贵州橅镇，相机征剿。时继光既罢，御史薛继茂乃旋主抚，应龙亦上书自白，御史吴礼嘉劾郭成等失律，令戴罪立功，寻承嗣以疾乞骸骨，两省议乆不决，应龙遣其党携金入京行间，执原奏何思诣纂江县。二十二年，以兵部侍郎邢玠总督贵州，车驾郎中张国玺、主事刘一相赞画军前。二十三年正月，玠至蜀，察永宁、酉阳等土司，皆应龙姻媾，而黄平、白泥诸司乆为仇讐，计先剪其枝党，以檄晓譬应龙，谓应龙来，当待以不死，不者，国家悬万金购而头，若早为计，吾不而欺也。当是时，七姓惟恐应龙出得除罪，而四方亡命窜匿其间，又幸龙反，因以为利，院道文移，輙从中阻。四月，重庆知府王士琦奉玠檄诣纂江县趣应龙聼勘，士琦属纂江令，前往宣谕，应龙使弟兆龙治邮传，储粮郊迎叩头，致铺资饩，牵如礼曰：应龙乆縳渠魁待罪，然不敢自来，使君幸枉车骑临贶，敬布腹心，纂江令，具言于士琦，士琦即以五月八日单骑往，应龙果面縳道旁，泣请死罪，膝行南前，叩头流血，请治公馆执罪人及罚金，士琦因为请，玠以遣国玺一相及道府诣之，应龙囚服蒲伏郊迎，縳献黄元、阿羔、阿苗等十二人案验，遂抵应龙斩论赎，输四万金助采木，仍革职。子朝栋以土舍受事，次子可栋覊府追赎，黄元等枭斩重庆市。是时倭氛未靖，兵部欲缓应龙，専事东方，帝亦以应龙向有积劳，许之，加邢玠右都御史，还朝，以王士琦以川东兵备使弹治之，然应龙益怙终不悛，而次子可栋寻死于重庆，应龙促取尸棺，以勘报未完，不肯发，趣其完赎，应龙大言曰：吾子活银即至矣！拥兵驱千馀僧招魂而去，分遣土目置闗据险立巡警，搜戮军民，刧剠屯堡，殆无虚日，厚抚诸苗，用以摧锋，名曰硬手，州人稍殷富者，没其家以养苗，由是诸苗人愿为之出死力矣。二十四年七月，应龙掠刧馀庆、草塘二司，徧及兴隆都匀各卫，又遣其弟兆龙引兵围黄平，戮重安司长官张熹家，及是，应龙遂刧江津县及南川，寻至合江，索其讐袁子升缒城下，脔割之，益统苗兵大掠贵州，已又侵及湖广屯站，阻塞驿路，詗原奏讐民宋世臣父銮及罗承㤙等大索城中得銮承㤙及子女惨戮，以狗掘墓焚尸，灰飞蔽天，势遂大炽。质实，五司，谓黄平、草塘二安抚司，白泥、馀庆、重安三长官司也。黄平司，洪武八年置，万厯二十八年改为州，今属贵州平越府。草塘司在遵义府东，洪武中置，今废。馀八庆司元置州，洪武中分置馀庆、白泥二司。万厯二十 年改置县，今属平越府。重安司在今黄平州西，洪武八年置，万厯二十七年废娄山闗今名。太平闗在遵义府北百里大娄山上，白石口在娄山闗南。西阳，汉县，宋为酉阳州，洪武五年置州，八年改为宣抚司，今酉阳州为直𨽻州。陈效，成都井研人。李化龙，字于田，长垣人。王继光，登州人。薛继茂，山西芮城。藉，云南永昌卫人。吴礼嘉，鄞县人。王士琦，临海人。发明，杨应龙，一土司耳，其骄恣凶暴已非一日，使地方大吏早能善为制驭，俾不至于跷梁，何有蠢然骚动之患，若果罪恶昭著，法所不容，亦当明正其罪，以威示逺人而申明国典，乃黔抚方劾奏罪状，蜀抚即请免勘问纷纷持议两省自相矛盾，及既已问罪兴师，彼且抗拒顔行，则更无有旋议主抚之理。薛继茂辈畏慈无城，但希苟且，一时不顾，养痈贻患，谋之不蔵，其罪实无可逭，至于擕金行间而遂执原奏者，以泄贼愤，此复成何政体？迨其后名曰请降，而实则仍肆侵掠，所谓主抚者，适以长其轻傲之心，又焉怪其后之愈滋不靖乎？且擕金行间，内臣必有为之主者，以逺方土司而潜与朝宁相结，其为害于家国者甚大，又岂特边吏之失策已哉？八月，京师地震。

辽阳、开原、广宁等卫俱震，地裂，涌水三日乃止，宣、抚、蓟、镇等处俱震，次日复震。蒲州池塘无风生波，涌溢三四尺。山东潍县、昌邑、乐安、即墨皆震临淄县不雨，濠水忽涨，南北相向而鬬。又夏庄大湾忽见潮起，随聚随开，聚则文馀，开则见底。乐安、小清河水逆涌流，临清砖板二闸，无风起大浪。质实。昌邑，宋建隆三年置县，明属莱州府。乐安、金县，明属青州府，今皆因之。冬十月，以黎惟潭为安南都统使。

初，莫登庸请封制下，而登庸已死，遂使其孙福海袭福海，卒，子宏瀷嗣，宏瀷不能摄衆，为黎宁臣郑检所逐。宁死，再传至惟潭，渐强盛，遂举兵攻杀宏瀷，子茂洽，复据安南●闗求贡。总督陈大科上言：「莫之簒黎，其事逆黎之复讐，其名正，宜许其来归」。诏以惟潭为都统使。自是安南复为黎氏所有，而莫氏惟据高平一郡，宗党多窜处海隅，时出侵轶为邉患。质实，陈大科，北直通州人，戊戌。二十六年夏四月，土黙特犯辽东，总兵官李如松出塞，遇伏死。

初，如松弃倭班师，言路交章诋其和亲辱国，帝置不问。会辽东总兵董一元罢，廷推如松代之，如松感帝知气益奋。绰哈紏土黙特诸部，连冦辽东，杀掠无算。如松率轻骑出塞捣巢，遇伏兵，力战死。诏以其弟如梅代之，逾年，坐拥兵畏敌劾罢。京师旱。

以祷雨黒龙潭，加封黒龙潭、龙王庙号，勒碑纪之。六月，张位，罢。

日本封事壊位，力荐杨镐才，请付以朝鲜军务，镐遭父䘮，又请夺情视事，帝皆从之。会赞画主事丁应泰劾镐䘮师，言位与镐宻书徃来，朋党欺国，镐拔擢由贿位得之，帝怒，下廷议，位惶恐奏辩，给事中赵完璧、徐观澜复交章论之，位窘亟，奏：「羣言交攻，孤忠可悯，臣心无纤毫愧，惟上矜察！」帝怒曰：「镐由卿宻揭屡荐，故夺哀授任，今乃朋欺隠慝，辱国损威，犹云无愧！」遂夺职闲住。质实，赵完璧，陜西人。徐观澜，泽州人。秋八月，京师地震。

丁丑，夜四更，地震。冬十一月，倭遁去，官军分道追击，败之，朝鲜平。初，官军分道击倭不利，会平、秀吉死，羣倭俱有归志，其渠帅清正发舟先走，总兵官麻贵遂入岛山，西浦都督陈璘遣副将邓子龙督水军千人，驾三巨舰为前锋，邀之釜山南海战殁。会副将陈蚕、季金等军至，邀击之，倭无鬬意，官军焚其舟，贼大败，其得脱登岸者，又为陆兵所殱，焚溺者万计。时总兵刘綎方攻行长，夺曵桥砦，璘以舟师夹击，复焚其舟百馀。行长党石蔓子引舟师来救，璘邀之半洋，击杀之，于是诸倭扬帆尽去。自倭乱，朝鲜七载，䘮师数十万，糜饷数百万，中国与朝鲜迄无胜算，至秀吉死，祸始息。是年六月，命万世徳代杨镐经畧朝鲜，军务畏倭不敢前。比闻倭退，㑹同总督邢玠奏捷，赞画主事丁应泰等劾诸臣贿倭卖国，帝以将士久劳苦，仍发金十万两犒师，叙东征功，首陈璘次刘綎，擢都督同知，又次麻贵，加右都督，邢玠、万世徳各予世荫，董一元、杨镐俱复原职。质实，曵桥砦，在朝鲜庆州西南顺天城外。陈璘，字朝爵，翁源人。邓子龙，丰城人，素慷慨，初起广东把总，厯麻阳、永城㕘将，擢总兵官，所在立战功时，年逾七十，意气弥厉，欲得首功，急携壮士三百人，跃上朝鲜舟直前奋击，贼死伤无算，他舟误掷火器入子龙舟，舟中火起，贼乗之，子龙死，赠都尉佥事，庙祀朝鲜。发明以中国全力救朝鲜，厯七年之久，迄无胜算，岂真倭之强不可胜哉？始则石星惑封贡之议，继则杨镐挟忌功之私，徒使老师海上，糜饷中原，向非倭酋自毙，则朝鲜之事正未可知。当时在事，偾辕之辈并为一谈，幸有赞画丁应泰者，紏劾诸臣之贿。倭卖国，正可因以分别工罪，申明国宪，乃徒以将士久劳，意存姑息，専事懋叙行赏，而畏缩不进之万世徳，亦得冒功予荫，挟私败绩之杨镐，并得原情复职，刑章废弛，军纪荡然。是时邉事日繁，中国坐耗元气销铄之馀，又苦𨁣盭，就使师出以律，犹虑得不偿失，况复否臧之凶乎！以刘东星为工部侍郎，总理河漕。

初，潘季驯议开黄河上流，循商邱、虞城而下，厯丁家道口出徐州小浮桥，即元贾鲁所浚故道也，朝廷以费钜不果，东星即其地开浚，起曲里铺至三仙台，抵小浮桥，又浚漕渠，自徐、邳至宿迁，凡五閲月工竣，明年，浚邵伯、界首二湖，又明年开泇河，南通淮海，引漕甚便。质实，丁家道口，在归徳府商邱县北小浮桥，今名云集桥，在铜山县旧城东北隅。曲里铺在萧县西三仙台，山名在萧县北。邵伯湖在扬州府北四十五里，界首在高邮州北六十里。刘东星，字子明，沁水人总督李汶袭浩尔齐于松山，走之，复其地。齐里克已东归，而套冦浩尔齐巴什图等频年抄掠如故，据三大巢：曰河套，曰海西，曰松山，声息交倚，松在河西，为羗番襟要地，垂二千里，总督三邉李汶，内聫四镇，外招番人，袭破冦于松山，复其地，筑邉垣四百里以蔽庄凉，兰靖为内地而尽撤旧戍。汶督陜凡四考，进秩至少师。 李汶疏云：「兵动万馀，师劳旬日，收幅员千里之封疆，剪腹心数百年之巨害，叶向、高、志、汶大小百馀战，斩馘万九千，有竒降万二千有竒，遂空松幕云。

己亥二十七年春三月，以李化龙总督川、湖、贵州军务，讨杨应龙。

先是，贵州巡抚江东之令都司杨国柱、指挥李廷栋率部兵三千剿应龙，应龙遣子朝栋、弟兆龙、何汉良等迎敌于飞练堡，贼佯走天邦囤，诱官军尽殱之，国柱骂贼不屈，与经厯潘汝资等皆死。东之罢，以郭子章代，而命化龙兼兵部侍郎，节制川湖贵三省军事，调东征诸将刘綎、麻贵、陈璘、董一元南征。六月，应龙乗大兵未集，遂勒兵犯綦江，城中新募兵不满三千，贼兵八万奄至，围綦江城数匝，㕘将房嘉宠误爇火砖，反伤城上兵，贼乗势登城，嘉宠率师巷战，蜀兵争噪走水上，嘉宠乃杀其妻，与逰击张良贤，俱死之。应龙因刼县令，纵囚焚掠，出綦江库犒师，依仓就食，尽取赀财子女去，老弱者杀之，投尸蔽江而下，水为赤，寻退屯三溪，以綦江之三溪，毋渡南川之东乡坝，立石为播界，号宣慰官，庄声言江津、合江皆播故土，益结九股生苗及红黒脚等苗，负险弄兵为助。是时贼犹未敢鼓行深入，止言争界给𦵏，并索奸民，而化龙等以授师未集，蜀人畏贼如虎，时时移文诘责，示无遽絶意，计以缓贼，贼果具文求抚，不复西向。时郭子章日夜徵调各汉土兵，分守南川、合江等处，军声渐震，应龙伪军师孙时泰请应龙直取重庆，捣成都，刦蜀王为质，而应龙迁延不进，尚冀曲省。化龙至成都，亦谬为好语糜之。已而帝闻綦江破，追褫两省巡抚谭希思、江东之各为民，赐化龙剑，假便宜讨贼，调各路兵大举。十月，化龙移驻重庆，调度川、贵、湖广兵，总兵官刘綖军亦至。綎素有威名，其家丁良马，皆可决胜，然夙与应龙昵，人皆疑之，于是化龙延綎入卧内输心腹，且以危言激之，引其父显九丝功为比，綎大恸，愿誓死报効，化龙腾书于朝，遂委綎専制军事，益有次第矣。已而应龙屯官坝，声言窥蜀，已遂焚东坡烂桥，出掠兴隆镇逺，化龙议置劲兵万馀，据守要害，通楚、黔道，益调诸路兵以俟大举、质实，飞练堡，在平越府瓮安县东，废草塘司北十里。天邦囤在废草塘司西北。三溪，唐置县，宋废。故城在今重庆府綦江县南。东乡坝在南川县西南。官坝在遵义府城西北，东坡在平越府黄平州东。烂桥在镇逺府施秉县南。郭子章，字相奎，泰和人。夏，旱。

自去冬至是，亢旱为灾，河井乾竭，二麦枯槁。閠四月，遣中官核天下积储。

以诸皇子婚，诏取太仓银二千四百万两。户部告匮，乃命中官严核各省积储，由是外帑日耗。秋八月，陜西山崩。

狄道县有山，长二百馀丈，声如雷者，十数夜，遂陷为池。山南平地涌山五，高者二十馀丈。冬十月，加四川、湖广田赋。

以播州用兵故。十一月，赈畿辅饥。

发天津、徳州、临清仓共三十万石，以十万赈贷，而以二十万平粜。是月，蠲免河南鳯阳各府州县被灾处，免徵改折有差。

十二月，武昌、汉阳民变，击伤税使陈奉奉在湖广，恣行威虐，惨毒备至。兴国州奸民漆有光讦居民徐鼐等掘唐相李林甫妻杨氏墓，得黄金巨万，奉奏之，帝命奉括进内库。奉因毒拷责偿，且悉发境内诸墓。巡按御史王立贤言所掘墓乃元吕文得妻，非林甫妻。奸人讦奏，语多不实，请罪不治，而停他处开掘，不报。时巡抚支可大以下事奉唯诺惟谨独分巡佥事冯应京以法裁之。至是，有武昌、汉阳诸生妻被辱，诉上官市，民从者万馀，哭声动地。蠭拥入奉廨，争投瓦石击奉奉被伤，诸司驰救之，乃免。应京捕治其爪牙，奉怒，阳饷食而置金其中。应京复暴之，益惭恨。寻置酒邀诸司，以甲士千人自卫，遂举火箭焚民居。民羣拥奉门，奉遣人击之，多死，碎其尸，掷诸途。可大噤不敢出声，应京独抗疏列其九大罪，奉亦诬应京挠命凌敕使。帝怒，命贬应京邉方杂职。给事中田大益、御史李以唐等交章劾奉，乞宥应京，帝益怒，除应京召。是时，襄阳通判邸宅、推官何栋如、枣阳知县王之翰亦忤奉被劾，诏宅之翰为民，栋如遣逮。俄以都给事中杨应文论救，遂并逮应京宅、之翰三人。顷之，奉又诬劾武昌同知卞孔时抗拒，孔时亦被逮。缇骑抵武昌，民知应京获重谴，相率痛哭。奉乃大书应京名，列其罪，榜之通衢。士民益愤，聚数万人围奉廨，誓必杀奉。奉逃匿楚王府，衆乃投奉党十六人于江，并伤缇骑，以可大助虐，焚其辕门，可大不敢出。日已晡，犹纷乱，应京囚服坐槛车，晓以大义，乃稍稍解散，奉匿楚府，逾月不敢出，亟请还京。大学沈一贯因极言奉罪，请立代还，言官亦争以为请，帝未许，㑹江西湖口税使李道奏奉水阻商舟，陆截贩贾，剥民病国。帝乃召奉还，𨽻其事于承天守备杜茂，顷之，东厰奏缇骑有死者，帝怒甚，手诏内阁，欲究主谋。一贯言民心宜静，请急遣重臣代可，大拊循，因荐侍郎赵可懐，帝乃褫可大官，令可懐驰徃未至，可大已遣兵䕶奉行，舟车相衔数里不絶，可懐入境，亦遣使䕶之，奉得迤迁去。应京之就逮也，士民拥槛车号哭，车不得行，既去，则家为位祀之，父老相率诣阙诉寃，帝不省，系应京等，诏狱栲讯久之。至三十二年九月，以星变修省，廷臣多请释系囚，于是应京及宅栋如获释，之翰先瘐死，而孔时系狱如故。至四十一年，始释归荆奉。至湖广二年，武昌凡再变，继之汉口、黄州、荆州门、襄阳、寳应、徳安、湘潭诸处，变经十起，几成大乱，而是时山东临清民亦噪而逐税监马堂，纵火焚堂署，毙其党三十七人，皆黥背诸偷也。诏捕首恶，株连甚衆，有王朝佐者，素伏义，慨然曰：首难者我也，勿累无辜。临刑神色不变，临清民立祠以祀，未几，苏州亦民变，杀税监孙隆党六人，有司捕乱者，民葛诚独承论死，遇赦得释。自矿税兴，中使暴横所至，跆藉有司，谤书一闻，驾帖立下。二十四年，则辽东㕘将梁心，二十五年，则山东福山知县韦国贤。二十六年，则山东益都知县吴宗尧，二十七年，则江西南康府知府吴实秀、墨子知县吴一元、山东临清守备王炀、湖广荆州府推官华钰，经厯车任重。二十八年，则广东新㑹在籍通判吴应鸿、举人劳养魁、锺声朝、梁斗辉，云南寻甸知府蔡如川，赵州知州甘学书，陜西富平知县王正志，二十九年，则应京宅栋如之。翰及武昌同知卞孔时、江西饶州通判陈竒可，三十年则鳯阳临淮知县林锜，三十四年则陜西咸阳知县陈时济，三十五年，则陜西咸宁知县满朝荐，三十七年则辽东海防同知王邦才、㕘将李获阳，皆幽系诏狱，久者至十馀年。炀应鸿、志学、获阳俱毙狱中，其他削籍贬官者甚衆，至士民囚系死亡者，尤不可胜纪质实支可大，昆山人，冯应京，字可大，旴𣅿人。田大益，四川定逺人。邸宅人，姓名氏，族志邸氏，望出中山。何栋如南京左卫，籍无锡人。王之翰，綘州人。吴宗尧，字仁叔，歙县人。华钰，字徳夫，丹徒人。王志正，祥符人，满朝荐，字震，东麻城人发明矿税为神宗时极弊之政，乃复以奸民讦告敕使括金，遂至悉发境内诸墓，暴及枯骨，因以凌辱士民之妻，甚至举火焚毁，民居碎尸，掷诸途路，明代任用内寺，其弊百出，误国䘮师，何所蔑有？然未有横虐恣毒，若此之无道者，盖由神宗济以好货之私，若辈乃敢肆其刦掠之术，在武昌、汉阳之民拥入奉廨，争投瓦石，愤冯应京之被逮，聚哭者至万馀人，又复焚巡抚辕门，民气可谓不靖，以寻常无事时论之，则当立惩首恶，严究奸民，以止其乱，若此之剥民病国，是所谓壅而必决者，陈奉实有以致之，岂尽民之无良㦲？应京抗疏劾奉，可谓直言而转槛车，系讯阁臣，台臣亦交章声言，奉罪神宗，仅仅召奉还京，无一谴诃之语，赏罚之不明，不几拂人之性耶？庚子。二十八年春二月，京师地震戊寅午，时地动，起自东北徃西南，连动二次。夏六月，李化龙帅师平播州。

杨应龙勒兵数万，五道并出，攻破龙泉司土官安民志，率歩卒五百拒守，死之，时化龙徵兵大集，大㑹文武于重庆，登坛誓师，分八路进兵，川师分四路：总兵刘綎由綦江入，总兵官马孔英由南川入，总兵官吴广由合江入，副将曹希彬受广节制，由永宁入黔，师分三路，总兵官童元镇由乌江入，㕘将朱鹤龄受元镇节制统宣慰使，安疆臣由沙溪入，总兵官李应桥祥由兴隆入楚师，一路分两翼，总兵官陈璘由偏入，总兵官陈良玭受璘节制，由龙泉入，每路兵三万，官兵三之，土兵七之，巡抚郭子章驻贵阳，湖广巡抚支可大移沅州，化龙自将中军䇿应，部署既定，化龙戒诸将以抵娄山等闗为期，且曰：「闗外且战且招降，多不可胜诛也！闗内急战勿受降，师不可久，老贼诈不可信也。先是，蜀玉垒山忽裂，佥谓昔年平九丝，地数动，殆播平先兆，云刘綎进兵綦江，连战破三峒，綦江自东溪入播，并峻岭密箐，楠木山、羊简台三峒，索号竒险，贼首穆照等盘据，綎力战克之，杨朝栋统苗兵数万，分道迎敌，锋甚鋭，官军夹击，綎身自陷，陈苗大惊曰：「刘大刀至矣！」栋溃围走，几被获，贼胆落，益为守御计，诸军分道并捷，南川则酉阳、石砫二司兵先登，遂连克桑木、乌江、河渡三闗。陈璘至，副将陈寅击四牌，贼各披靡，遂夺天都、三百落诸囤，贼连败，乃乗隙出竒兵，突犯乌江，诈称水西龙澄会哨永顺兵㫁桥溺死，官军无算，㕘将杨显、守备陈云龙、阮士竒、白明逵、指挥杨续芝等死之，事闻，逮总兵童元镇，下于理，时有蜚语水西佐贼者，化龙檄诘之，水西不自安，会贼杀其头目澄大眼，复修好贿澄，澄戮其使，击斩伪将杨惟栋等，安疆臣亦执贼二十馀人，以示不背，时刘綎战九盘，入娄山闗闗，为贼前门，万峯插天，中通一线，官军从间道攀藤，鱼贯毁栅而入。四月朔，屯白石，应龙率诸苗决死战，阴令杨珠等抄后山夺闗，四面合围，都司王芬中流矢死，刘綎亲勒骑冲坚，以逰击周敦吉，守备周以徳分两翼夹击败之，与南川、永宁路合，连破其龙爪、海云诸险囤，压海龙囤而垒。海龙囤者，贼所倚天险，飞鸟腾猿，不能逾者，时偏沅巡抚都御史江铎已抵任视师，陈璘帅师急攻，破其青蛇囤，安疆臣亦夺其落，䝉闗至大水田，焚桃溪庄，贼见势急，父子相抱哭，上囤死守，每路投降文以缓官军，化龙以贼诡降，檄令斩使焚书，毋为所绐，又虞綎与应龙有旧，檄令无通贼，綎械其人自明，而吴广入崖门闗，营水牛塘，与贼力战三日，却之，贼诡令妇人于囤上拜表痛哭云：「田氏且降！」复诈为应龙仰药死以报广，已而觇知田氏诈降以缓攻，而所云应龙死，乃川兵攻囤，以火礟击死，所谓杨珠也。珠骁勇善战，既死，贼痛如失左右手，广觉诈益厉兵协攻絶，贼樵汲八路，大集海龙囤下，遂筑长围，更番迭攻贼大囤，会化龙闻父䘮，诏以墨縗视师，化龙跣而草，檄益治军，念贼前险不能越，令马孔英勒兵攻其后，时天久雨，将士驰泥淖中苦战，六月四日，天忽开霁，明日，刘綎身先士卒，进克土城，应龙益廹，𣪚数千金募死士拒战，诸苗皆骇散无应者，起提刀自巡垒，见四面火光烛天，旁徨长叹，泣谓其妻子曰：「吾不能复顾若矣！」诘朝官军，遂登囤，破其大城，入应龙仓皇同爱妾二阖室缢，且自焚，吴广获其子朝栋及兆龙等百馀人，播贼平计，出师至灭贼百十有四日，化龙露布以闻。刘綎为军功冠，诏磔应龙尸，戮朝栋、兆龙等于市，以其地置遵义、平越二府，分属四川贵州、质实，龙泉，本龙泉坪长官司，元为思州安抚司治，明神宗二十九年改为龙泉县，属贵州石阡府，今因之。乌江在遵义府南，境上有闗，明洪武中置沙溪，在遵义府城南。偏桥，明初置长官司，今属镇逺府。玉垒在成都府灌县西北三十里，岩石上有镌玉垒字。桑木闗在遵义府绥阳县东。河渡闗在乌江闗东水西，宣慰司在贵阳府西北三百里。海龙囤在遵义府城北，为应龙穴垒。青蛇闗在遵义府城东，落䝉闗在遵义府城西。崖门闗在遵义府西北。遵义、平越二府，今皆属贵州。吴广，广东人，童元镇桂林右卫人。江铎，仁和人。田氏即七姓之一。秋七月，旱。

工科给事中王徳完以祈祷雨泽，奏言：致旱有由，纵其所以毒民者是也。弭灾有法，卫其所以保民者是也，今出柙中之虎兕以吞餍羣黎，逸圏内之豺狼以搏噬百姓，怨愤无处，得伸鬰结，无时可解，霖雨以天怒而屯肥，𧔥缘人妖而出，如之何不旱亟改前弦，将各省黩货之使？一旦撤回，则修省以实不以文，何旱灾之不禳哉？」疏入，不报。质实，王徳完，字子醇，广安人。冬十月，下给事中王徳完于狱，廷杖除名。时郑贵妃日有宠，而王皇后多疾，左右咸窃意。后崩，贵妃即正中宫位，其子为太子中允黄辉，皇长子讲官也，从内侍㣲，窥得其状，谓徳完曰：「此国家大事，旦夕不测，书之史册，谓朝廷无人，徳完乃属具草，及是上之。疏入，帝震怒，立下诏狱拷讯，尚书李戴、御史周盘等连疏论救，忤㫖，切责御史，夺俸有差。阁臣沈一贯方在告，力疾草，奏为徳完解，帝亦不怿，命杖徳完百，除其名，复传谕廷臣：「诸臣为皇长子耶？为徳完也，如为皇长子，慎无凟扰，必欲为徳完，则再迟册立一嵗，廷臣乃不复言。质实，黄辉，字平倩，南充人。李戴，字仁夫，延津人。周盘，泽州人。两畿盗起。

频年灾旱，又苦矿税，兵民多起为盗，浙人赵一平以妖术倡乱，窜徐州，与其党孟化鲸等招集亡命，自称宋后，署伪官，期明年二月，诸方并起，事觉伏诛。时鳯阳巡抚李三才再疏陈矿税之害，言：「陛下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孥，奈何崇聚财贿，而使小民无朝夕之安？」又言：「近日奏章凡及矿税，悉置不省，此宗社存亡所闗，一旦衆畔土崩，小民皆为敌国，陛下即黄金盈箱，明珠填屋，谁为守之？」皆不报。质实。赵一平妖术倡乱。明实录：「赵一平，浙之山阴人，素习邪术，俶诡喜乱。会丽水妖妇王氏假称佛号，与义鸟奸吏陈天宠传香滛聚，煽惑浙东，其夫死一平夤缘妻之造指，南经妖书，令其党分投两都省署，同日布散簧，鼓人心，党获惧诛，改姓名曰古元，逃窜徐州，结纳无赖，猖狂大言，已而流寓杭城。诵经聚衆，拒捕杀人，变姓名，亡命沧、瀛间。至寳坻，为千户刘文所擒，械京师，即讯狱具。一平王氏、天宠皆戮，西市枭首狗衆，馀党各论斩，枷示遣戌有差。李三才，字道南，顺天通州人。辛丑。二十九年春二月，赈大同、宣府，饥蠲免二府本年应徵钱粮。

夏五月，罢山西巡抚魏允贞。

中官张忠孙朝先后领山西矿税，诛求百方，允贞每事裁抑，疏暴其罪，朝怒，劾允贞抗命阻挠。帝留允贞疏不下，而下朝疏于部院，将加谴责。吏部尚书李戴、都御史温纯力争，允贞贤请下，允贞疏平议，帝并留中。山西军民数千人诣阙，为允贞讼寃，言官亦连章论救，帝置不问。允贞父年九十馀，乃乞归侍养，廷议以税使害民，非允贞不能制，固留之，允贞请益力，听归。旱。

畿辅、山东、河南赤地数千里，吏部尚书李戴等条上旱灾封事，言：「自去年六月不雨，至今三辅嗷嗷，民不聊主，草木既尽，剥及树皮，夜窃成羣，兼以昼刼道，殣相望村，空无烟据，巡抚汪应蛟掲称坐而待赈者十八万人，过此以徃，夏麦已枯，秋种未布，使百姓坐而待死，更何忍言，使百姓不肯坐而待死，又何忍言？加以频值外警，连兴倾国之师，车殆马烦，行赍居送，按丁増调，践畆加租，此时赋税之役，比二十年以前，不啻倍矣，而矿税之议烦兴，貂璫之使四出，不论地，有与无有包矿包税之苦，不论民愿与否？有派矿派税之苦，指其屋而挟之曰：彼冇矿则家立破矣，彼漏税则槖立倾矣！以无可查稽之数，用无所顾畏之人，行无天理王法之事，大畧以十分为率，入于内帑者，一尅于中使者二，瓜分于㕘，随者三指，骗于土棍者四，而地方之供应、嵗时之馈遗、驿递之骚扰，与夫不才官吏，指以为市者不与焉，陛下但知利源易开，中贵易信，岂知彼剥害小民，至于如此，亦岂知今日苦矿苦税之民，即是前日被灾被兵之民，重累叠困，咨嗟愁怨，至于如此！」不报。

六月，法司请热审，不报。

嗣后数年，每请，皆不报，狱囚久系多死。秋八月，复以李成梁镇辽东。

成梁去辽十年之间，更易八帅，邉备益弛，㑹总兵马林获罪，沈一贯言成梁虽老，尚堪将兵，乃命再镇辽东，年已七十六矣，时土黙特察䍐及巴图已死，冦掠渐稀，而开原、广宁复设马木二市，诸部躭市赏，利争就欵，以故成梁再镇，八年，辽左少事质实，复设马木二市。先是，泰宁朶顔福馀诸部屡犯邉后，朶顔小岱青悔祸欵塞，请开木市于义州，帝之二十三年，辽东巡抚李化龙疏言其利，廷议从之，未几遂罢，并罢马市、小岱青复为冦，至是，成梁力请复之，后以为常。 察䍐」旧作「长昻巴图，旧作「把吐」、「小岱青」，旧作小歹青」，今并改。

九月，河决开封、归徳。开封、归徳二府大水，商邱等处黄河水发，冲决萧家口一百馀丈，全河皆南注，原行河身，顷刻变为平沙，商贾舟不暇解，维尽涸。平沙之上，商邱、虞城、夏邑多被渰没。赵志皋卒。

志皋为首辅，年七十馀，耄矣柔弱，为朝士所轻。日本封贡议起，石星力主之，志皋亦冀无事，相与应和。及封事败，劾星者必及。志皋。志：皋每被言，辄疏辩求退，然志皋才气不如沈一贯、张位，而醇谨过之。时帝益怠荒，章疏沈阁，官僚旷阙，志皋亦颇论諌，特以石星之故，物议丛焉。其乞休疏凡八十馀上，俱不许在告四年，至是卒于邸舎。

赈贵州饥。

贵州巡抚郭子章言：六月十八日，贵阳府定番地震，自酉至戍，有声如雷。黔东诸府卫及黄平五司，自正月不雨至于六月。思南府大雨，婺川县大雨，氷雹交作，城内水深数尺，去年苦兵，今年苦饥。黔东忧旱，黔南忧水，军民重困，议将湖广、四川二省协济拖欠钱粮，如数徵解，以赈全黔。户部如议请，报可。质实。定番州，明成化中置程番府，神宗时置州，属贵阳府，今因之如是。以前礼部尚书沈鲤、朱赓并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鲤素鲠亮，前在礼部，持典礼，多所建白，申时行衔鲤不附已，深忌之。一日，鲤请告，时行遽拟旨放归，帝曰：「沈尚书好官，奈何使去？」传㫖谕留。帝有意大用，鲤㣲，言沈尚书不晓人意，内䜿密告鲤，鲤拒之曰：「禁中语非所敢闻」。卒引疾归，赓充讲官。时宫中方兴土木，治苑囿，赓因讲宋史，极言花石纲之害，帝为悚然。累迁礼部尚书，遭继母䘮去。至是，赵志皋卒，沈一贯请増置阁臣。帝素虑大臣植党，欲用林居及久废者，遂诏鲤与赓以原官入阁，㕘预机务。冬十月，立子常洛为皇太子。

时太子年二十，羣臣屡请册立冠婚并行。沈一贯草敕，请下礼官具仪，而廷议有欲先冠婚后册立者，一贯不可，曰：「不正名而苟成事，是降储君为诸王也」。帝意亦悟，命即日举行。既而复令改期。一贯封还谕旨，力争，乃立常洛为皇太子，同日封诸子常洵福王，常浩瑞王，常润恵王，常瀛桂王。 初，储位未定，郑贵妃要帝至大高元殿谒神，设密誓，立其子为太子，帝因书一纸缄玉合中，赐妃为符契。后廷臣争之强，慈圣太后复坚持立长，而妃又忽失欢，于是皇长子遂得立为太子。帝遣人取玉合封识，宛然发合，虫蚀书尽矣。质实，福王，后之藩。洛阳，瑞王，后之藩，汉中，恵王，后之藩。荆州，桂王后之藩。衢州常、润、常、瀛，并李贵妃生。

御定资治通鉴纲目三编卷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