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定资治通鉴纲目三编巻二十六起癸酉,明神宗万厯元年尽辛巳,明神宗万厯九年
,凡九年癸酉
。神宗显皇帝元年春正月,男子王大臣入乾清宫,寻伏诛。
大臣浙中佣奴,以浮荡入都,伪为内侍服,与宫中小竪交昵,窃其牌,㡌巾服入乾清宫,为守者所执,诏下东厰究问冯保,欲縁此以䧟高拱,令家人辛儒饮食之,纳刃其袖中,俾言拱怨望,与太监陈洪谋大逆,遂发纵骑,驰械高氏奴围拱里第,张居正亦请诘主使,举朝汹汹,谓且逮拱,吏部尚书杨博、左都御史葛守礼诣居正力解,居正愤曰:二公意我甘心高公耶?奋入内,取厰中揭帖投博曰:是何与我?掲帖有居正窜改四字,曰厯厯有据守礼,识居正手迹,笑纳诸䄂,居相正觉曰:彼法理不请我为易数字耳!守礼曰:回天非公不能。居正奏缓其狱,博阴嘱锦衣,怵大臣吐实,又以拱仆杂称人中,令大臣识别,茫然莫辨也。㑹帝命守礼偕锦衣都督朱希孝㑹鞫,大臣疾呼曰:许我富贵,乃搒掠我耶?且我何处识高阁老,冯家仆教我!希孝不敢鞫而罢,保惧,以生漆酒喑大臣,移付法司,坐斩,拱获免。由是举朝皆恶保,而不肖者多因之以进矣。臣时上疏言:深逺之虑,当谨于㣲,九重邃深,而王大 厯门抵宫,寂无简察,此岂细故?其内宦及守卫员投,应从究治」。报可
质实,葛守礼,字与立,徳平人。朱希孝,成国公朱能五世孙。
二月,御经筵。
从张居正等请也。一日讲毕,帝问建文:「果出亡否?」居正曰:「国史不载,但故老相传,披缁云逰,题诗于田州,有「流落江湖四十秋」句,帝太息命録诗进,居正曰:「此亡国之事,不足观也」。请録皇陵碑及高祖御制集,以上见创业之艰,圣谟之盛。
发明建文出亡之事,本属疑信相叅金川门之变,阖宫自焚。明实録谓中使出其尸于火,越七日,备礼葬之,而永乐时遣使四出,以访张三丰为名,踪迹建文,则是成祖亦疑其或有出亡之事也。至正统五年,僧杨行祥诡称建文按问致罪,而野史纷纭,犹有老佛取入西内之说,盖由成祖簒取大位,致令建文失国亡身,而又革除年号,惨戮忠良,人心不能无憾,而宫中火起,又不能实指其所终,于是世俗相传,遂谓披缁云游,题诗所在,是特不忍建文之亡国,而不知其说之无据也。惟是革除之事,在成祖本属,逆施后嗣,自应更定神宗间流落江湖之句,即为《太息命録诗以进,慨焉有动于中,居正或即可因此为之表白幽潜,续封加諡,礼亦宜之,且与䘏録建文时死节,诸臣之举,正相承接,乃仅以泛常规勉之词,申保治思艰之大旨,而姑置建文逸事于不答,虽有王祖嫡等请,复年号之虚文,而一杯麦饭莫由下等,齐民致使,终明之世,庙諡缺焉,岂不大可惜哉!
三月,诏举将才。
张居正进讲帝鉴圗说:至汉文帝劳军细栁事,因奏曰:古人言天下虽安,㤀战必危。今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文吏箝制弁员,不啻奴𨽻,夫平日既不能养其锋鋭之气,临敌何以责其折冲之勇?嗣后将帅忠勇可任者,宜假以事权,俾得展布,庶几临敌号令,严整士卒用命」。于是乃诏内外官各举将才。
质实。帝鉴图说,自尧、舜以来,有天下之居,择其善可为法者八十一事,恶可为戒者三十六事,每事各绘一图,后録、传记本文附直解于后,取唐太宗以古为鉴之义,名曰帝鉴图说。隆庆六年十二月,张居正、吕调阳所撰进也。
夏四月,旱。
谕有官修省,释重囚」。
六月,振淮安灾。
淮安大水,发米六万石振之。
秋九月,振荆州、承天及济南灾。以湖广、荆州、承天二府水灾异常,山东、济南府旱荒,各行蠲折振济。
以方逢时总督宣、大军务。
始,逢时与王崇古共决贡市之议,及崇古入理京营,张居正荐逢时代之,遂起逢时故官,以兵部右侍郎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军务,至则申明约信,边境以安。
四川都掌蛮平。
成化初,都掌蛮乱,尚书程信、襄城伯李瑾讨平之。隆庆末复乱,其酋阿大、阿二、方三等据九丝山,僭称王,剽逺近,其山修广,而四隅峭反,东北则鸡冠岭、都都寨、凌霄峯,鼎峙相连,峻壁皆数千仞,有阿苟者居凌霄城,为贼耳目,威仪出入如王者。时总兵官刘显被劾,廵抚曽省吾奏留之,属以军事,又起故将郭成、安大朝为之佐,调诸土兵,合官军凡十四万人,往讨官军,集叙州,诱执阿苟,攻拔凌霄,进逼都都寨,三酋遣其党阿墨固守,官军顿匝月,凿滩以通漕饷,击斩阿墨,拔其寨。阿大自守鸡冠砦,显令人诱以官,而分兵为五哨,尽壁九丝城下,乘无备,夜半腰絙上斩闗入,迟明,诸将毕至,阿二、方三走保牡猪寨,郭成破鸡冠,获阿大,诸军攻牡猪,禽方三,阿二走,追获于贵州,凡克寨六十馀,获贼魁三十六,俘斩四千六百级,拓地四百馀里,録功进显都督同知,已而剿馀孽,复俘斩千五百有竒、显复击西川番,斩其首恶,抚馀衆而还,西陲以宁。
质实,九丝山在叙州府兴文县东南,山箐峻深,周围三十馀里,上有九岗,四水极广,可以播种,下惟一径,鸟道可通。自宋、元以来,常为都掌蛮依阻之地,至是据为巢穴,贼既平,遂改九丝城为平蛮城,置官兵戍守,其相近有鸡冠砦,又有石头大寨、牡猪寨、都都寨诸处都都寨地袤广为九丝左臂,凌霄峰最高险,有城为九丝门戸。贼平,改凌霄曰拱极,鸡冠日金鸡曽省吾,锺祥人。郭成,四川叙南卫人,先以被劾罢归,至是起用,充为事官。
冬十一月,立章奏考成法。
初,诸司章奏,部院覆行抚按勘者,常稽不报,至是,张居正言:「近年来章奏繁多,各衙门题覆无虚日,然敷奏虽勤,而实效盖鲜。请申成宪:先酌量道里逺近事情,缓急定程限,立文簿,月终注销,抚按稽迟者,部举之,部院容隐欺蔽者,六科举之。六科容隐欺蔽者,阁臣举之,月有考,嵗有稽,则名必中实,事可责成」。从之。自是政体为肃。
十二月,振辽东灾。
以辽东、广宁、锦州、义州、海州诸处旱灾,米价腾贵,发太仓银三万两振济军士。
朶顔察克图犯塞,总兵官戚继光击擒之,自谙逹欵塞西鄙,烽火寂然,独土黙特徙居察罕地,控弦十馀万,常为蓟门忧,㤗宁、朶顔诸部皆与交通,时叛时服。是年春,朶顔部长董呼哩及兄子长安人犯喜峯口,继光击败之,董呼哩乃欵闗请贡,至是董呼哩之弟察克图复入冦继光,擒之,于是董呼哩长安率部长亲族三百人叩闗请死,董呼哩服素衣叩头,乞赦察克图,继光遣将受降,皆罗拜献还所掠边人,攒刀设誓,乃释察克图,许通贡如故。继光在镇十六年,边备修饬,蓟门守甚固,敌无由入,尽转而之辽,故李成梁独擅战功。
质实察罕。今察哈尔明时曰:察罕在辽东口外官,本朝移其部衆于宣、大近地,分为八旗,设佐领等 管辖。 察克图,旧作长秃察罕,旧作插汉。董呼哩旧作董狐狸,长安旧作长昻,今并改甲戌。
二年春正月,召见朝觐亷能官于皇极门,张居正言:太祖时毎遇外官来京奏事,常召见赐食,访民间疾苦,虽佐贰杂职有亷能爱民者,亦特差行人赍勅奬谕,或封内醪金币以赉之。迨宣顺、成𢎞间,亦间举宴赏之典,兹当考察之。初,宜敕礼部仿旧典,具仪注以上」。于是帝乃御皇极门引见朝觐亷能官浙江左布政使谢鹏举等二十员面加奬励,并赐银币、酒馔。
质实,谢鹏举,蒲圻人。
二月,振四川被冦诸县。
廵抚曽省吾言,高、长、筠、珙诸县被都掌蛮,荼毒最深,请蠲免钱粮,仍动支军前支剰米豆四万振济。从之。
质实。高县,本夜郎地,唐置高州,明改县。长宁,汉犍为郡。汉阳、江阳二县地,隋置泸川县,唐置长宁州,宋政和中为长宁军,明为县。筠,连唐置筠连州,明为县。珙县,唐置巩州,明玉珍时改为珙州,明为县。四县,明并属叙州府,今皆因之。
福建地震。
长汀县夜地震,至三更,地裂成坑,䧟没民屋四十馀间。
质实。长汀晋新罗县,唐开元中析置长汀县,宋治平中始迁于今县治明汀州府治,今因之。
夏四月,诏内外官行久任法。
吏科给事中张楚城言:「请诸司行久任法,知县厯俸六年乃升取知府、知州厯俸六年乃升迁。间有才不宜于官,官不宜于地者,聴抚按官量行更易。其藩、臬二司叅政、叅议等官陛迁,约以三年在京科道部曹升司」。寺约以六年下吏部议,张居正善而行之,由是藩臬守令皆得自展。
质实张楚城,江陵人
秋七月,淫雨,昭陵地䧟。
八月,振山西灾。
山西应州,朔州山阴、马邑、大同等县,安东中屯、山阴、阳和、髙山等卫,各报灾歉,命蠲振有差。
质实,大同,辽置县,明大同府治,今因之。安东中屯卫在应州东北,山阴守御千户所,在山阴县东。阳和卫在大同府东北。高山卫在大同府西。
淮、扬、徐、河、海并溢。
两淮运司所属吕四等场大旱之后,恶风暴雨,江海骤涨,人畜淹没,庐舎倾圮,廪盐漂荡,流离饥馑,徐州、扬州等处积雨,海啸河溢,各蠲振有差。
质实。吕四场,在高邮州东百二十里,俗传以吕仙四至此而名,其通海处曰新河,亦曰新港。
冬十月决囚。
嘉靖季年,崇奉元修,又好祥瑞,遇事辄停刑,至是审録重囚至四百馀人,张居正言纵释有罪,无以惩恶,请如祖宗旧制,毎嵗一决囚。从之。时承平久,羣盗猬起,至入城市,刦府库,有司恒讳之,居正严其禁,匿弗举者,虽循吏必黜,得盗即斩决,有司莫敢餙情盗贼,为衰止。乙亥
三年春正月,徙辽东六堡,辽阳镇东二百馀里,旧有六堡,其地不毛,与辽阳声援不接。李成梁请移建孤山堡、于章齐哈剌甸、险山堡于寛甸、沿江新安等四堡于长甸、长岭诸处,仍以孤山、险山二叅将戍之,其地并据膏腴扼要害,可拓境七八百里,益收耕牧之利,廷议从之,于是抚顺以北,清河以南,皆遵约束
质实,孤山堡在辽东都指挥使司之东南,险山堡亦在司东南,并嘉靖二十五年置,沿江堡在险山堡之南,新安堡亦在司之东南,皆设险处,长甸亦在司东南。有堡长岭,在盖平县东南。章齐哈喇甸在辽阳东南,亦曰新甸、寛甸,亦在辽阳东南。长甸、长岭又俱在寛甸南。 章齐哈喇旧作张其哈喇,今改。
二月,诏南京官不必备。
谕吏部南京职务清简,官不必备先朝有人兼掌六部者,以后员缺不系𦂳要,不必一一推补。
发明,周书称官不必备者,盖以三公论道非其人莫能属,非谓百司庶职皆可虚设名位而不必备其官也。明之南京诸职事,固为简约,然既有部司之设,即不可一日无官使,果职无所掌,官多冗滥,廪禄既有虚糜,则当量裁原额,缺有其人,俾足经理庶司,斯可矣。今概云不必一一推补,则致设其官,复虚其缺,是将悬好爵以炫听闻矣,岂核实官吏之道耶?神宗初政已苟且如是,宜其末年内外官吏或悬缺经时,或人兼数职,朝常阙畧、政务废弛,识者谓此诏实有以启之耳。
始命日讲官记起居注。
翰林院编修张位言:「前代皆有起居注,而本朝独无臣备员纂修。窃见先朝政事,自非出于诏令,形诸章疏,悉湮没无考,鸿猷茂烈,鬰而未章,徒使野史流传,以伪乱真。今史官充位,无以自効,宜日分数人入直,凡诏旨起居朝端政务,皆据见闻书之,为他年实録之助」。于是大学士张居正议曰:「国初设起居注官,日侍左右,纪録言动,实古者左史记事、右史记言之制。迨后定官制,乃设翰林院修撰、编修、检讨等官,盖以记载事重,故设官加详,原非有所罢废。但自职名更定之后,遂失朝夕记注之规,以致累朝以来史文阙畧。迩者纂修实録,臣等祗事总裁,凡所编辑,不过总集诸司章奏,稍加删润,櫽括成编。至于伏前柱下之语,章疏所不及者,即有见闻无凭増入与夫稗官野史之书,海内所流傅者,欲事采録,又恐失真,是以嘉谟嘉猷实多所未备。凡此皆由史臣之职废而不讲之所致也。今宜申明史职,以复旧制,令日讲官,日轮一员,専记注起居,兼録圣谕、诏敕、册文等项及内阁题稿。其朝廷政事见于诸事章奏者,俱选年深学优之。史官六员,専管纂修。事分六曹,以吏戸、礼兵、刑工为次,每人専纂一曹,俱在馆供职,不得别有差遣。凡遇常朝御皇极门,即轮记事官侍班,居文武第一班之后,近上便于观听,即古螭头载笔之意也」。从之。
质实,张位,字明臣,新建人。
夏四月己巳朔,日有食之,既。
帝感日食之变于宫中,制牙牌,手书十二事,锓其上,曰:「谨天戒,任贤能,亲贤臣,逺嬖佞,明赏罚,谨出入,慎起居,节饮食,收放心,存敬畏,纳忠言,节材用,所至即悬座古以自警。张居正因奏:「此数言者,虽因天变,自警其实,修身治天下之道,毕具于此,终身行之可也。因逐句发明其义,且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自今上所行与所书有未合者,许令左右得执牌以谏」。帝嘉纳之。
发明。感日食之变,制牙牌,书十二事以自警,神宗是时年甫十三耳,所书皆帝王修身为政,当法当戒之事,其于古人,书屏铭座,义岂有殊?即居正因事纳牖,且许令左右执牌以谏,未始非将顺之道,及考其初年,委任居正中晚以后,庶务日以隳废,堂亷日以暌隔,党援门户之习,嚣然不靖。明代纲纪之弛,未有过于神宗朝者,则是与牌书条件一一背驰,几若反其道而用之,将前之手书悬置座右者,徒为粉餙务名之举矣,又安知锓牌一事非居正,当日条列以进,俾博虚誉而美,观聴固宜,其不克终也欤?
五月,淮、扬大水,诏察有司贪酷老疾者。先是,元年二年间,徐州、淮扬等处数被水灾,抚、按官俱以蠲振,请戸部议,令抚按官选委贤能官,从公踏勘,分别轻重,以慿酌处。又言:「淮、扬等处蠲振所费钱粮,总计应徵并发去者,无虑五六十万,国家经制各有正项,非専一方,虽缓急之势,当知而无已之求难继,且救荒无竒䇿,求其䇿之善者,全赖有司先之以俭静不扰,次之以就地设法,故有富弼则青州不为灾,有蘓轼则杭州不能困。若无先事之备,而徒仰给于内帑,不惟缓不及事,以天下之大尽,内帑亦不足给矣。帝乃下诏曰:「近来淮、扬地方,无嵗不奏报灾伤,无歳不蠲免振济,若地方官平时著实经理民事,加意撙节,多方设备,即有灾荒,岂至束手无措?今为官者本无实心爱民,只虚文了事,一遇水旱,即委责于上,事过依旧,因循不理,岂朝廷任官养民之意?」因令吏部查两府被灾地方有司,有贪酷害民及衰老无为者,黜之。
六月,浙江海溢。
杭州、嘉兴、宁波、绍兴四府海潮沸溢,涌高数丈,人畜淹没,大小战船击坏漂散者无算。
秋八月,以张四维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张居正当国,四维嵗时馈问居正不絶,居正请増置,阁臣引荐,四维,遂入赞机务。故事,入内阁者曰同某人等办事,至是,诏曰:「随元辅等入阁办事,随元辅」三字,帝亲批也。于是四维恂恂若属吏,然不敢以同僚自处,随居正后,拜赐进官而已。
质实,张四维,字子维,蒲州人。
河决砀山。
南畿大水,河决砀山而北,淮决高家堰而东,高邮洞亦决清水潭口,淮城㡬没,徐、邳、山阳南北漂荡千里,河道淤浅,阻漕者数年。初,孝宗时,漕臣白昻以运舟经甓社湖,触岸辄坏,乃开复河于高邮堤东以避其险,长四十里,名曰康济河。至是湖水决,漕臣呉桂芳改桃康济越河,修复老堤,河成,名曰宏济,遂为永利。
质实,山阳,汉射阳县地,晋置县,以境内有山阳津而名,明属淮安府,今因之。高邮湖在髙邮州西北,天长以东之水俱滙,此逹于运河。清水潭口在高邮州北三十里老堤,洪武九年所筑湖堤,即西堤也。其康济河即故东堤。孝宗时,白昻于堤东越民田三里,凿康济河,通饷避湖,谓之东堤,其捍隔民田者为中堤,至是修复老堤,改挑越河,于是废东堤,筑中堤,以便牵挽云。呉桂芳,字子实,新建人。
九月,礼部尚书万士和罢。
士和初官庶吉士,以忤严嵩改部曹,累任按察布政使,并著清节,及官尚书,多所条奏。时张居正欲越例赠朱希忠王爵,冯保为方士求官,士和俱力持不可。又给事中余懋学以言事得罪,士和言直臣不当斥,由是积忤居正。给事中朱南雍承风劾之,遂谢病归,至居正没,起南京礼部尚书,引年不赴。卒,諡文恭。
质实,余懋学字行之,婺源人。言事得罪张居正进白燕白莲颂。懋学以帝方忧旱,下诏罪已,与百官图修禳,而居正顾献瑞,非大臣谊,抗疏论之。已而复陈崇敦大亲謇谔、慎名器、戒纷更、防佞谀五事。时居正方务综核,以为风已,遂斥为民。居正死,起懋学故官。朱南雍,浙江山阴人。
冬十月,京师地震。
先是,九月京师地震,至是再震丙子。
四年春正月,下廵按辽东御史刘台于狱,除名为民时御史在外,每凌廵抚张居正,欲痛抑之,事小不合,诘贵随下,又饬其长加考察,以故言路多不平。㑹台奏辽东大捷,居正以廵按不得报军功,劾台违制,妄奏引故事绳督之,台遂抗章劾居正,専擅威福,如逐大学士高拱,私赠成国公朱希忠、王爵,引用张瀚、张四维为党,斥逐言官余懋学、傅应祯等,冈上行私,横黩无厌,居正怒甚,具疏辞政,入见,帝言:「言者谓臣擅威福而臣所行,正威福也,将巽顺以恱,下邪则误国,将竭忠以事上邪,则无以逃専擅之讥」。因俯伏泣不能起,帝为下御座,以手掖居正曰:先生起,吾逮台」。竟其事,遂下台诏狱,命廷杖百,逺戍之,居正阳,具疏救,乃除名为民。久之,复用他事戍浔州,未几,饮于戍主所归,而暴卒为台,廵按辽东时,与廵抚张学顔不相得,至是学顔 ,户部诬台私赎锾,居正属御史于应昌,廵按辽东核之,而令王宗载廵抚江西亷台里中事,应昌宗,载希居正意,实其事以闻,遂戌之后,御史江东之颂台寃,诏复官。天启初,追諡毅思
质实,刘台,字子畏,安福人,引用张瀚。瀚字子文,仁和人。先是,吏部尚书杨博罢,时廷推葛守礼,次朱衡,次瀚,居正恶守礼戅厌衡骄,乃抜用瀚,瀚资望浅,忽见棹举,朝益趋事居正,而瀚进退大臣率奉居正指舆,论多民不协,黜逐傅应。祯祯,字公善,安福人,疏陈重君徳、蘓困开言路三事,言:「迩者雷震端门兽吻,京师及四方地震叠告,曽未闻发诏修省,岂真以天变不足畏邪?真定抽分中使,本非旧典,正统间尝暂行之,先帝纳李芳言,已诏罢遣,而陛下顾欲行失徳之事,岂真以祖宗不足法邪?给事中朱东光奏陈保治,初非折槛解衣者,比乃竟留中不报,岂真以人言不足恤邪?此三不足者,王安石以之误宋,不可不深戒也。陛下即位,初自隆庆改元以前,逋租悉赐蠲除,四年以前免三徵,七恩至渥也,乃上轸恤已至,而下延玩自如小民一嵗之入,仅足给一嵗,无遗力以偿负也。近乃定输不及额者,抚按聴纠,郡县聴调,诸臣畏谴,督趣倍严,致流离接踵,怨咨愁叹,上彻于天,是岂陛下所乐闻者哉?请下明诏,自非官吏乾没,并旷然除之,民困既苏,则灾沴自弭。陛下登极初,召用直臣石星、李己,臣工无不庆幸,近则赵参鲁纠中涓而谪为典史,余懋学陈时政而锢之终身,他如胡致礼、裴应章,候于赵赵焕等封事累上,一切置之,如初政何?臣请擢参鲁京职,还懋学故官,为人臣进言者劝。疏入,居正以疏中王安石语侵己,大怒,调旨切责,下狱杖戌,未几,召还。张学顔,字子愚,肥乡人,江东之,字长信,歙人。
二月,开草湾河。
督漕侍郎呉桂芳上言:「淮、扬洪潦奔冲,縁海汊港久湮入海,止云梯关一径,致海拥横沙,河流泛滥,而盐安、髙寳屡成巨浸,国家转运,惟知急漕而不暇急民,故朝廷设官,亦主治河而不知治海。今黄河冲决,駸駸欲夺安东以入海,请于草湾低洼之地,挑新口以迎大溜,安东衆流滙围,其势垂䧟不知,委之以拯全淮」。廷议安东未可弃,而命开草湾,阅六月工竣,水患稍平, 是时开草湾河,至秋七月辛亥工竣,其后通塞不时,至十七年,大河复由此分流夺正流十分之七,凡六十里至安东县南赤晏庙,仍合正河。
质实。云梯闗在山阳县东北二百里,大河北岸。盐安高,实谓盐城,安东、高邮、宝应也。
夏五月,命司礼太监冯保同法司録囚,帝谕保曰:「兹当五年差官録囚,恐轻重或有寃,抑其㑹同三法司堂上官审録保」。于是㑹同尚书王崇古等以情可矜疑者,减释有差。
秋七月,诏户部明年漕粮折收十之三。从张居正请也。先是,漕舟以河决不时至,已而漕运通,居正以嵗赋逾春,发水横滥,非决即涸,乃采漕臣议,督艘卒以孟春兊运,及嵗初毕发,少罹水患,行之久太,仓粟充盈,可支十年。
八月,帝视国子监。
以雨免进讲,赐张居正等扇、银、叶各有差。
河决崔镇。
是年二月以后,江北旱,河水断流,至是,徐、丰、沛、睢宁、金乡、鱼台、单、曹八州县河又大决田庐,漂没无算,河流啮宿迁城,呉桂芳请遣县治筑土城以避之,明年复决,而北清口淤垫,全淮南徙,弥漫山阳,高宝间㑹河,向桃源三义镇,入老黄河故道,淮水乘虚入清口,老黄河复塞。
质实,崔镇在桃源县西北。三义镇在桃源县东,旧名三汊镇。明史河渠志:黄河自桃源三义镇厯清河县北至大河口,㑹淮入海,是为老黄河。至嘉靖初,三义镇口淤,而黄河改趋清河县南与淮㑹,于是大河口故道遂废。
冬十月,振徐州灾。
从廵抚呉桂芳请也。以河决徐州及丰、沛、睢宁、金乡、鱼台、单曹七县,皆被灾蠲免漕米并动库银振之。丁丑
五年春正月,诏鳯阳、淮安营田鳯阳、淮安二府,土广人稀,加以水灾,民半逃亡二千里,皆成灌莽,廵抚御史邵升条上营田九事,以为劳来安定之计,从之。
质实邵升馀姚人营田九事:一曰处财用欲于淮北、淮南嵗掣盐引,毎引带盐十斤,纳银五分,増淮安诸闗处所拥税。二曰防欺隐,谓开垦之弊,百出在官,预图卸责,有揑未荒,为久荒未逃为久逃者,在民巧为干泽,有抛熟以为荒,暂避以为逃者,甚或以民地为官,以甲産为乙,必先逐里逐戸,彼此交质,将空闲官地,人荒近荒民地,见在人户久逃近逃人户,分为六则,俟流民之来归者,按籍授田,既佃之后,原主不得告讦,则奸弊无所容矣。三曰广招徕。谓凡因水旱廹而逃者,一切许其归附原籍,给以居室地土,而官府之逋欠,粮里之包赔,债主之责偿,仇家之讦告,槩置不问。四曰开沟洫谓鳯阳、淮安之民,慵惰相习,耕犂欹斜,无复畛界,撒种其中,不幸水旱,有束手枵腹而已,须相度其地,孰为水势入河之所而疏之,以使其不积?孰为衆水趋淮之区,而潴之以浸其下流?大都百畆之地,割为一区,周遭为渠,内开小沟,而皆通于泽,以入于河,潦则委百畆之水于衆沟,旱则运衆沟之水于百畆,所谓天时不能使之害者此也。五曰给牛种。一夫授田五十畆,两家给一犍牛,一家给一牸,若㹀有生息,责令报官以给后之招徕者,种子每田一畆,给粟一斗、麦半之。六曰备接济。凡来归者,皆令输力于官,官予之食,并量给其妻子至麦熟住支。七曰缓征役。凡招徕之民,一年稔,止取原种,再稔乃还济粮,四稔乃征,税额五稔,乃赋戸徭,而又定为新集之制,另立招复一籍科派,俱各从轻词讼,量议寛贷,候其生理渐兴,而后乡社礼法次第可举。八曰励司牧。凡招垦有司,嵗终举劾,六年被荐,多破格超迁。三年,内经荐劾者,非赃罪不革职成功,一体升擢。九曰均责成佥事驻札,两郡之中,不时廵行,将招垦事迹,逐日登记,年终缴查,又择乡民之有心计者为农师,以分理其事。疏入,诏抚按官督营田佥事,著实举行,三年之后,遣官閲实,以行赏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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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振广西饥。
广西饥,命留上年事例银振济。
广东罗旁叛猺平。
罗旁在徳庆州上下江界,东西两山间,延袤七百里。成化中,韩雍经畧西山颇安辑,惟东山猺阻深箐剽掠,有司嵗发卒戍守,两广总督殷正茂建议大征㑹,迁去侍郎凌云翼代。至是,云翼乃大集兵,令总兵官张元勲、李锡将之,四閲月,克巢五百六十,俘斩招降四万二千八百有竒,邻境猺獞皆惧,求抚云翼奏改泷水县为罗定州,设监司,叅将积患顿平。
质实,罗旁梁置泷州,隋开皇十八年改泷水县,明初亦曰泷水县,其南有废泷水镇,旧为罗旁地,猺人盘据于此,至是乃改为直𨽻罗定州,又设东安、西宁二县,今皆因之。上下江者,上江谓西江,下江谓南江,西江即鬰水,南江即泷水也。泷水在罗定州西,飞瀑惊湍,最为险厄。东西两山者,东山在肇庆府封川县东。西山在罗定州东安县西南。殷正茂,字养实,歙人。凌云翼,字洋山,太仓州人。张元勲,字世臣,浙江太平人。
夏四月,兵部尚书谭纶卒。
纶沈毅知兵,初守台州,御倭有功,累擢廵抚,朝廷倚以辨贼,遇警辄调居官无宁嵗,后督师蓟、辽,集兵三万,更徴浙兵三千,専属戚继光训练,相度边隘冲缓,道里逺近,分蓟镇为十二路,路置一将,互为掎角,边备大饬,敌不敢入犯。帝即位初,进兵部尚书,三疏乞归,不允,至是卒,赠太子太保,諡襄敏。纶先抚福建,次抚四川,进抚两广,前后积首功二万一千有竒,尝战酣,刃血溃腕累沃,乃脱纶,终始兵事垂三十年,与戚继光共事,齐名称谭戚。
秋闰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阴云不见。九月,张居正以父丧起复。冬十月,杖编修呉中行等,谪戍有差。
居正父卒,帝以手谕宣慰,视粥止哭,络绎道路。又与三宫赙赠甚厚,然亦无意留之。而居正自以握权久,恐一旦去他人,且谋已会所善。同年戸部侍郎李幼孜欲媚居正,首倡夺情议,居正惑之,冯保亦不欲居正去,中旨令吏部尚书张瀚谕留居正,居正乃阳上疏请守制,而阴以牍风瀚覆旨。瀚谬为不喻,谓政府奔丧,宜予殊典,礼部事也,何闗吏部?居正复令容说之,不为动,乃传旨责瀚久不奉诏,无人臣礼,勒致仕。于是御史曾士楚、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倡疏请留和者,相继编修,呉中行独愤。适彗出,诏百官修省,中行首上疏曰:居正父子异地分暌,音容不接者十有九年,一旦长弃数千里外,陛下不使匍匐星奔,慿棺一恸,必欲其违心抑情,衘哀茹痛于庙堂之上,而责以讦谟逺猷,调元熈载,岂情也哉?即云起复有故事,亦未有一日不出国门而遽起视事者,祖宗之制何如也?事系万古纲常,四方视聴销变之道,无逾此者。疏既上,以副封白居正,居正愕然曰:疏进耶?中行曰:未进,不敢白也。明日,检讨赵用贤疏入,已而员外郎父穆、主事沈思孝亦合疏言:居正贪位㤀亲。居正大怒,谋于冯保,欲廷杖之。尚书马自强曲为营,解居正跪而以一手抚须曰:公饶我公饶我。学士王锡爵造居正丧次,为之解。居正曰:圣怒不可测。锡爵曰:即圣怒。亦为公语。未讫,居正勃窣下拜,索刀作刎颈状曰:尔杀我,尔杀我!径入不顾。锡爵大惭,趋出侍讲于慎行、田一儁、张位、赵志皐,修撰习孔教、沈懋学,皆疏救,格不入,遂杖中行等四人谪戍。进士邹元标复上疏争,亦坐杖戍五人者,直声震天下。南京御史朱鸿模驰疏救中行等五人,并斥为民。于是锡爵慎行一儁。懋学先后移病归。诏遣居正子编修嗣修与司礼太监魏朝驰传往代司丧,礼部主事唐诰治祭,工部主事徐应聘治丧。居正请无造朝,以青衣、素服、角带入阁治事,许之。
质实。呉中行,字子道,武进人,隆庆五年进士。居正其座主也。李㓜孜,应城人。张瀚先附居正,得掌吏部,见非于世,至是忤之去,士论乃皆重瀚。赵用贤,字汝师,常熟人,中行同年进士。艾穆字和父,平江人。沈思孝字纯父,嘉兴人。王锡爵,字元驭,太仓人。于慎行字无姤,东阿人。田一儁,字徳万,大田人。赵志臯,字汝迈,兰溪人。习孔教,庐陵人。沈懋学,字君兴,宣城人。是时中行等四人同日受杖毕,校尉以布曳出长安门,舁以板扉中行,气息已絶。中书舎人秦柱挟医至,投药一匕乃苏,刲去腐肉数十脔,大者盈掌,深至寸一肘,遂空。用贤体素肥肉,溃落如掌,其妻腊而藏之,中行用贤即日驱出国门,人不敢侯视。穆思孝复加镣钻,且禁狱,越三日,始佥解发戍,许国方以庶子充,曰讲镌玉杯一,曰斑斑者何?卞生泪英一英者何,蔺生气追之,琢之永成器以赠,中行镌犀杯,曰:文羊一角,其理沉黝,不惜剖心,宁辞碎首。黄流在中,为君子夀。以赠用贤。邹元标,字尔瞻,吉水人。时观政刑部,愤甚,视四人杖毕而疏上。越三日,受杖,谪戍贵州。都匀卫朱鸿模,字文甫,益都人。居正死,曽士楚当按苏松,怃然曰:「吾何面目见呉、赵二公!」遂引疾去。陈三谟擢太常少卿,寻与士楚俱被劾削籍。
彗星见。
从东南方起长亘天,人情汹汹,指目张居正至悬谤书通衢,帝诏谕羣臣,冄及者诛无赦,谤乃巳。
兵部尚书王崇古罢。
初,谙逹诸部尝越甘肃掠西番,既通欵,其从孙微辰、台吉连嵗盗番,不得志,求谙逹西援,崇古每作书止之。是年,谙逹请赴西海迎佛,崇古上言:「西行非谙逹意,且以迎佛为名,不可沮,宜饬边镇严守备,而阴泄其谋于蕃族以示恩」。于是给事中刘铉、尹瑾等交章劾崇古弛防徇敌,崇古奏辩,因乞休去。崇古身厯七镇,勲著边陲,封贡之初,廷议纷呶,有为危言以憾帝者,阁臣力持之,乃得成功。自顺义归欵后二十年,崇古乃殁,諡让毅。
质实,刘铉,鄱阳人。尹瑾,东莞人。改「彻辰台吉」,旧作「切尽台吉」今。
十一月,考察百官。
以星变命四品以上,京堂官自陈庶官,聴部院考察。张居正自夺情后,知天下不与,已思以威权劫之,时因考察百官赵志臯、张位习孔教,相继迁谪。南京佥都御史张岳请令居正夺丧,坐考察自陈贬秩。礼部尚书何维柏亦以自陈免尚、维柏于嘉靖时,以劾严嵩得罪。隆庆初,复官,累迁 书。先是,夺情议起,诏吏部谕留。尚书张瀚叩维柏,维柏曰:「天经地义,何可废也!」瀚从之而止。居正怒,取旨停维柏俸,至是罢之。
质实,张岳,字汝宗,馀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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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寅
,六年春二月,以潘季驯总理河漕。先是,总河傅希挚欲塞决口,呉桂芳主开老黄河故道,议未决,有言宜多浚海口以分水势者,㑹桂芳卒以季驯代之,季驯乃上两河经畧疏曰:「水性就下,以海为壑,向因海壅河髙,以致决堤四溢,运道民生,胥受其病,故今谈河患者,皆以浚海为上䇿,第海有潮汐,茫无著足,不得已而议他辟,岂知海口视昔虽壅,然自云梯闗四套以下,濶七八里至十馀里,深皆三四丈不等,縦使欲另开凿,必须深濶相类,乃便注放,则工力艰钜,必不能成,矧未至海口乾地,犹可施功,及将入海之处,则潮汐往来,亦与旧口等耳。且旧口积沙,人力虽不可浚,水力自能冲刷,乃若新辟之地,则土壤坚实,不特人力难措而水力亦不能冲,故海无可浚之理,惟当导河以归之海,则以水治水,即浚海之䇿也,然河又非可以人力导也,欲顺其性,先惧其溢,惟当缮治堤防,俾无旁决,则水由地中,沙随水去,即导河之䇿也,顾频年以来,无日不以缮堤为事,亦无日不以决堤为患,何哉?卑薄而不能支,迫近而不能容,杂以浮沙而不能,久堤之制未备耳!是以黄决、崔镇等口而水多北溃,为无堤也,淮决高家堰、黄浦等口,而水多东溃,堤弗固也。乃议者不咎,制之未备,而咎筑堤为下䇿,岂得为通论哉?又有所未尽者,上流既溃,堤旁决,至于下流,复或岐而分之,其趋于云梯闗、正海口者,譬犹强弩之末耳,盖徒知分流以杀其怒,而不知水势益分,则其力益弱,水力既弱,又安望其能导积沙以注海乎?故今日浚海之急务,必先塞决以导河,尤当固堤以杜决,而欲堤之不决者,必真土而勿杂浮沙,高厚而勿惜,钜费,譲逺而勿与争地,斯堤可固也。如徐邳、桃清,沿河各堤固矣,崔镇等口塞矣,则黄不旁决而冲漕力,専高家堰筑矣,朱家口塞矣,则淮不旁决而㑹黄力,専淮黄既合,自有控海之势,又惧其分之则力弱也,则必暂塞清江浦河,而严司启闭以防其内奔,姑置草湾河,而専复云梯以还其故道,仍接筑淮安新城长堤,以防其末流,尽合黄淮全河之力,涓滴悉趋于海,则力强且専下流之积沙自去,下流既顺,上流之淤垫,自通海不浚,自开河不挑而深,此所谓固堤即所以导河导河即所以浚海也,治河者,必先求河水自然之性,而后可施其疏筑之功,必先求古人已试之效,而后可仿其平成之业,黄水来自昆仑入徐济,运厯、邳、宿、桃清,至清口㑹河而东入于海,此两河之故道,即河水自然之性也。昔元嵗漕江南之粟,由扬州直北,出庙湾入海,至永乐年间,平江伯陈璌始堤管家诸湖,通淮河为运道,然虑淮水涨溢,东侵淮郡也,故筑高家堰堤以捍之,起武家墩,经小大涧至阜宁湖,而淮水无东侵之患矣,又虑黄河涨溢,南侵淮郡也,故堤新城之北以捍之,起清江浦,沿鉢池山栁浦湾迤东,而黄水无南侵之患矣,尤虑河水自●冲入,不免泥淤,故严启闭之禁,止许漕艘由牐出入,匙钥掌之,都漕五日,发筹一放,是以淮郡晏然,漕渠永赖,而陈平江之功至今未泯也。后因剥蚀既久,堤岸渐倾,水从高家堰决入一郡,遂为鱼鼈,而当事者未考其故,乃谓海口壅塞,遂穿支渠以泄之,盖欲急拯淮民之溺,多方为疏导之计,讵知旁支暂开水势,陡趋正河,遂至淤阻,而新开支河濶仅二十馀丈,深仅丈许,较之故道,不及三十分之一耳,岂能容受全河之水?下流既壅,上流自溃,此崔镇诸口所由决也。今新河寻复淤塞,故河渐已通流,虽深濶未及原河十分之一,而两河全下,沙随水刷,欲其全后,河身不难也,河身既复,靣濶者七八里,狭者亦不下三四百丈,滔滔东下,何水不容?若犹以为不足,而欲另寻他所别开一渠,恐人力不至于此也。以臣等度之,非惟不必另凿一口,即草湾亦须置之勿浚矣,故为今之计,惟有修复平江伯之故业,高筑南北两堤,以断两河之内灌,而淮扬昏垫之苦可免坚塞桃源以下崔镇口诸决,而全河之水可归故道,淮、黄二河并驱入海,则沙随水刷,海口自复,而桃清浅阻,又不足言矣,此以水治水之法也。若夫扒捞桃浚之说,仅可施之于他河耳,黄河河身广濶,橯浚何期?悍潡湍流,器具难下,前人屡试无功,徒费工料,徐州以南之工,如此而已,因条上六议,曰塞决口以挽正河,曰筑堤防以杜溃决,曰复牐坝以防外河,曰创滚水坝以固堤岸,曰止浚海工程以省縻费,曰寝开老黄河之议以仍利涉,帝悉从其请,乃塞崔镇等决口百三十丈,筑高家堰堤六十馀里,归仁集堤四十馀里,栁蒲湾堤,东西七十馀里,自徐、沛至淮、扬间,遥堤滚水,减水坝牐无不修筑,逾年工成,自后数年,河道乃无大患。
质实,武家墩在山阳县西南。鉢池山在山阳县北。归仁集在徐州府宿迁县南。傅希挚,衡水人。
立皇后王氏。
先是,帝大婚,届期,慈圣太后将归慈宁宫,谕张居正曰:「吾不能视皇帝朝夕师保之责,専恃先生」。寻以居正充纳采问名,副使吉服从事。给事中李涞言:「大婚重典,而使居正变服,从吉于观聼,不宜乞别简用」。不聼。
质实,后,馀姚人,时以英国公张容充正使持节,而居正捧制李涞,字源甫,雩都人,以忤居正出为佥事。
三月,以礼部尚书马自强兼文渊阁大学士,吏部侍郎申时行兼东阁大学士,并预机务。
张居正请増置阁臣,令居正推择居正以自强有人望,而时行又其所厚,遂荐用之,自强负抗直名,素忤居正,不自意得之,颇徳居正,既入阁,守位而已。深时居正将归葬父,念阁臣在乡里者,高拱与已有 隙,殷士儋多援,或乗问以出,惟徐阶老易与,拟荐之自代,已遣使报阶,既念阶前軰巳还,当位其下,乃请増置阁臣。
质实,马自强,字体乾,同州人。申时行,字汝黙,长洲人。
张居正葬父归,夏六月,还朝。
帝大婚后,居正乞归葬父,许之,召见于平台,居正奏言:「大婚之后,宜撙节爱养,留心万几」。因伏地而哭,帝亦为哽咽堕泪,乃赐帝赉忠良银章,如杨士竒、张孚敬例,得密封言事,帝及两宫赐赉慰谕有「加礼,遣司礼太监张宏供张饯郊外,百僚班送勅吕调阳等,有有大事,勿専决驰驿之荆州,聼居正处分,㑹辽东,报大捷,帝复归功居正,使使驰谕,俾定爵赏,居正为条列以闻,既毕,葬且还朝,居正上言:母老不能冒灾署,请俟秋凉就道」。帝遣锦衣指挥翟汝敬驰传往趣之,而令中官䕶其母,以秋日由水道行居正所过,守臣率长跪抚按大吏越界迎送,身为前驱,道经襄阳,王出候,要居正宴。故事,虽公侯谒王执臣礼,居正具宾主而出,过南阳,唐王亦如之。及还京,抵郊外,诏遣司礼太监何进宴劳,两宫亦各遣大璫御,赐八宝、金钉、川扇、御饍、饼果、醪醴,百僚复班迎入朝,帝慰劳恳笃,予假十日而后入阁,因引见两宫。及秋,中官奉居正母行,仪从烜赫,观者如堵。比至,帝与两宫复赐赉加等,慰谕居正母子,几用家人礼。
秋七月,吕调阳罢。
调阳寰数寝疾不出,小事,四维代拟大事,则驰报居正于江陵。调阳内惭,累疏乞休,及居正还,遂致仕。
诏选内竖三千五百人。
命司礼监差官会同礼部拣选内竖三千五百七十名应用,于是,礼科给事中李天植上疏言:「陛下缵服初年,允收马安等三千二百五十人,部覆永不为例。今六载之中,两收数千,幸门日启,觊泽者多,傥得收囘成命,散此党与上也。不然,裁取其半次也」。疏入,报闻。
质实。李天植,广徳州人。
冬十二月,高拱卒复其官。
拱家居数年,及是卒,张居正请复其官,与祭葬如例。冯保憾未释,中旨给半葬,祭文仍寓贬词。初,谙逹封贡,拱力主王崇古议边陲,得以休息。卒后久之,廷议论拱功,乃赠太师,諡文襄。
封李成梁宁逺伯。
土黙特与从父哈斯坦弟大小韦徵,从弟诺木图恭图子布延台珠尔、从子欢台吉及泰宁部长博斯呼绰哈等,频年入犯,成梁屡击却之,论功,世荫恩赉稠叠。至是,博斯呼绰哈纠土黙特欢、台吉等以三万馀骑壁辽河,攻东昌堡,深入耀州,成梁遣诸将分屯要害以遏之,而亲提鋭卒出塞二百馀里,斩其长九人,馀首级八百四十。捷闻,帝告谢郊庙,封成梁寕逺伯。
质实,东昌堡在海州卫东南。海州卫即今奉天府海城县。耀州,辽置,今废。故城在海城县西南。暖哈斯坦,旧作黑石炭,「韦徵」旧作「委」政诺木图」,旧作「 土㳟图」,旧作「拱土布延台」,殊尔旧作「卜言台周博斯呼」旧作「把速亥」,「绰哈旧作「炒花」,今并改。
户部奏:「是嵗天下户口之数。
戸一千六十二万一千四百三十六,口六千六十九万二千八百五十六, 明食货志:明代戸口之数,増减不一,其可考者,洪武二十六年、𢎞治四年及是年而已。明初兵燹之后,戸口顾极盛,其后承平日久,反不及焉,所以减者,周忱所谓或投倚于豪门,或冒匠窜两京,或冒引贾四方举家舟居,莫可踪迹也。故宣宗尝与羣臣论厯代戸口,以为其盛也,本于休养生息,其衰也,由土木兵戎云己邜
七年春正月,毁天下书院原任常州知府施观民,以科敛民财,私创书院,坐罪革职闲住,是时士大夫竞讲学,张居正特恶之,尽改各省书院为公廨,凡先后毁应天等府书院六十四处
二月,遣使分閲边防。
分遣科道等官往各省察地方,官有科敛及侈费者劾之。
夏四月,张居正上《雝肃殿箴。
帝渐备六宫,多宣索太仓银购珠寳,居正乃因戸部进御,览数目,陈言谓每岁入额则减于旧,所出则浮于前,请量入为出,罢节浮费。因进《雝肃殿箴》,帝嘉纳焉。帝令工部铸钱给用,居正以利不胜费止之。言官请停修武英殿工及裁外戚迁官恩数,帝多曲从之。一日,帝御文华殿,居正侍讲读毕,以给事中所上灾伤疏闻,因请振济。复奏曰:「上爱民如子,而在外诸司营私背公,剥民㒺上,宜痛钳以法而上,亦当加意撙节,于宫中一切用度、服御、赏赉、布施,裁省禁止」。帝首肯之
质实《雝肃殿箴》:时,帝以雝肃殿围屏,命辅臣撰词。居正因撰《进雝肃殿箴》箴曰:「北宸紫宫,惟皇宅中,身为民,表心与天通。斯须不和,则乖戾起,斯须不敬则傲慢丛,念常生于所忽,祸乃基于无穷。是以圣人事心,天命是敕,钦厥止日,谨万几,处深宫,心周八极,不以嗜欲滑和,不以逸豫灭徳无作好无作恶,蔼蔼熙熙如春时,煦无荒色,无荒禽竞竞,惕惕如渊斯。临勿谓燕闲人莫子观,一喜一怒,作人燠寒,弦急者絶,气平者安。优优和衷,为君实难。勿谓宥密,人莫子弼,一动一言,恒为度律,危惧则存,骄泰则失,昭昭神明,相在尔室。在昔成周宇内,太和繇雝雝其在宫,发琴瑟而不颇,亦曰懿㳟小民,怀保繇肃,肃其在庙,克对扬于祖考。我皇浚哲,是谓智临。匪高明之不足贵,育徳于静深。我皇抚运,是谓开泰,匪丰亨之未臻,惧此心之或汰药以平其情,虽锺簴不设而若闻,希声然后心和,气和而天下平,礼以饬其志,虽升降未施,而若持重器,斯谓无逸,乃逸而天下治。故曰:冲和者养威,澹泊者养禄,危厉者养安,留劳者养乐。以古为师,于何不仪?平平周道,惟皇所之,以心为鉴,于何不见?穆穆文王,惟皇所宪?朽索在手,勿谓无伤。覆车在疆睫,奈何弗防,和不见流,敬不可忘,慎终如始,万寿无。
秋七月,振蘓州灾。
蘓州水灾,抚按官请先行赈济,随赐蠲免,从之。
京师地震。
一日,凡冄震。
八月,减均徭加派。
明初役法,有里甲、均徭、杂泛三等,以户计曰甲役,以丁计曰徭役,上命非时曰杂役,皆有力役,有雇役府州县騐册丁口多寡、事産厚薄,以均适其力。自嘉靖以来,行一条鞭法一条鞭者,总括一州县之赋役,量地计丁,丁粮毕翰于官,一嵗之役,官为佥募,力差则计其工食之费,量为増减,银差则计其交纳之费,加以增耗,凡额办、派办、京库嵗需与存留、供亿诸费,以及土贡方物,悉并为一条,皆计畆徵银,折办于官,故谓之一条鞭。其法无他科扰,而民力亦不大绌,顾称简便,然诸役冗费,名罢实存,有司追徵如故,百姓苦之,至是诏减银一百三十万有竒庚辰
。八年春二月辛未朔,日有食之,帝耕耤田。
以耕耤礼成,赐公卿等银币有差。
三月,帝奉两宫太后谒陵天夀山。行春,祭礼也。张居正等扈行,赐银币有差,免所遏田租。
张居正乞罢,诏慰留之。
居正扈帝谒陵归,具疏乞休,中云:「拜手稽首归政」,凡再上,帝慰留恳切,最后手书称慈圣口谕:先生亲受先帝付托,岂忍言去,俟辅尔嵗至三十而后商处先生母复兴,此念居正乃出,时帝顾居正益重赐札,称元辅或称「先生」,或又称元辅张少师先生,待以师礼,而居正奏谢,亦俨然自负为帝者。师初、居正,子敬修、嗣修,懋修先后领乡荐,帝改元之二年,敬修㑹试不第,居正怒,因停是科馆选,至五年,嗣修遂以第二人及第,至是年,复届㑹试,懋修、敬修皆中式,㑹居正方乞休,遂特擢懋修第一人及第,是时辅臣吕调阳、张四维、申时行之子,亦皆先后成进士,御史魏允贞疏陈时弊,请自今辅臣子弟中式,俟致政之后,始许廷对,庶幸门稍杜允贞,因是谪官于外,然自是辅臣居位,其子无复登第者矣。
夏四月,迤东都督王兀堂冦边,李成梁击败之兀堂通市寛甸,怨边将强抑市价,数遣骑冦边,犯靉阳及黄冈岭,指挥王宗义战死,遂入永甸堡,成梁击走之,追出塞,斩首八百馀级,尽毁其营垒,至秋,复犯寛甸,副将姚大节又破之,兀堂由是不振
质实,靉阳堡在辽东都指挥司东南鳯凰城北。永甸堡在鳯凰城东
。振两淮灾。
以两淮各竈场饥,命抚、按官赈济。又以江北等处连次告饥,命支银田营并各仓贮粟赈之。户部言:「有司积榖赈荒,先年立法,俱止于州县,不知各府为州县表率,亦当照例存积,以备赈济」。从之。
六月,南畿大水。
先是鳯阳等处雨涝,淮溢,水薄泗城,且至祖陵墀中,淮御史陈用宾以闻,给事中王道成因疏言:「黄河未涨泗之间,霖雨偶集,而清河口已不能容泄,宜令河臣设法疏导堵塞」。从之。
质实。王道成,巴县人。
秋七月,后军都督府佥事俞大猷卒。
先是,大猷以平古田獞功进世荫,已为廵按御史所劾,囘籍听调。久之,复以都督佥事起佥书后府事,领车营、训谏三疏乞归。卒,赠左都督,赐祭葬,諡武襄。武平、崖州、饶平皆为立祠。 大猷少好易,尝以易推衍兵家竒正虚实之权,谓兵家之数起五,犹一人之身有五体,虽将百万,可使合为一人也。初为汀、漳守备,涖武平,作读易轩,与诸生为文,㑹一日教武士击劒。及为大将,持身亷驭下有恩,敭厯东南,大小百十馀战,所向无不剿灭,威名震南服。其用兵先计后战,不贪近功,忠诚许圉,老而弥笃。谭纶尝与书曰:「节制精明,公不如纶,信赏必罚,公不如戚。精悍驰骋,公不如刘然」。此皆小知,而公则堪大受。戚谓戚继光,刘谓刘显也。其为纶所推重如此。
质实,饶平,明成化十四年置县,属潮州府,今因之。
冬十月,汰冗官。
恊理京营,兵部尚书杨兆以有诏令本部侍郎带管,疏辞协理,帝命其供职候裁,仍勅吏部,核两京大小九卿及各属有冗滥者裁之,并核各省徭赋及诸司冒滥冗费,皆从张居正请也。已而吏部核议,各部员外郎、主事以下应裁者,归并兼管,令在任候裁。戸部核议鳯阳营田佥事各员应裁者,归并所辖州县后议裁革。北直𨽻、保定等府同知、通判以下官五十五员,应天、福建仓大使等四十六员,浙江布政使司都事等官二十员,江西、陜西、延绥、郧阳等处司府州县佐贰杂职等官三十员,南赣、贵州司府县驿等官十员,南京中、左二府、锦衣卫各佥书、大教埸等营把总八员。
振蘓松、常、镇四府饥。
四郡并灾,命将漕粮、仓粮、屯粮各酌量改折。常熟、呉江、长洲、昆山四县被灾尤甚,以馀剩兵饷并发赃罚银分振之。
十一月,度民田。
初,建昌知府许孚逺始为归戸册,以田从人,法简而密,后张居正议天下田畆通行丈量,遂用开方法以径围乘除畸零截补,于是豪猾不得欺隐,里甲免赔累,而小民无虚粮,总计田七百一万三千九百七十六顷,视孝宗时嬴三百万顷,居正颇以溢额为功,有司短缩步弓以求田多,或掊克见田以充虚额,后遂按溢额増赋失时,戸部议丈量田条为八欵,一明清丈之例,谓额 者,丈全则免一议,应委之官,以各右布政使总领之分,守兵备分领之,府州县官,则専管本境,一复坐派之额,谓田有官民屯数等,粮有上中下数,则宜逐一查勘,使不得诡混。一、复本徵之粮,如民种屯地者,即纳屯粮,军种民地者,即纳民粮。一严欺隐之律,有自首厯年诡占及开恳未报者,免罪,首报不实者连坐,豪右隐占者发遣重处,一定清丈之期,一行丈量磨算之法。一处纸札供亿之费。俱从之。
质实许孚逺字孟中,徳清人
发明,丈量田畆,俾豪猾之欺隐者,无以行其奸里甲综代输者,不至滋其累,未常非除弊之善政,顾一有溢额为功之心,则除弊者适以滋弊,以居正之综核,岂不知天下田畆,自冇定数何?至自孝宗以来,上下未百年,问赢馀竟至三百万顷之多,是由居正,务以溢额为心,遂至不问其额之何以溢为有司者,亦惟知迎合意旨而不及丈溢,一时,赋加永久之为累,至有短缩步弓,暗増浮额,以快其多功之心者,上下相䝉良法,専为弊政,昔王成伪増民,戸史传犹且讥之,一郡且然,况以遍于天下,夫使田畆徒益虚名,而民生致被实害,又岂大臣为国之谊哉?
诏内官并自陈斥逐有差。
帝即位,初慈圣太后遇帝严,太监冯保倚太后势,数挟持帝,帝甚畏之,时与小内监戏,见保入,辄正襟危坐曰:「大伴来矣!」所昵孙海客用为乾清宫管事牌子,屡诱帝夜游别宫,小衣窄袖,走马持刀,又数进竒巧之物,帝深宠幸,保白太后,召帝切责,帝长跪受教,惶惧甚,保属居正草帝罪,已手诏颁示阁臣,词过抑损,帝年已十八,覧之,内慙然迫于太后,不得不下,居正乃上疏切谏,又縁保意,劾去司礼巨璫孙徳秀、温泰等,而令诸内侍俱自陈,凡保所不悦者,斥退殆尽,帝由是渐恶保并,亦嫌居正矣。保窃权肆横间,亦时引大体,内阁産白莲,翰林院有双白燕,居正以为瑞,进之保使使语居正曰:主上冲年,不可以异物启其玩好。保又颇能约束,其子弟不敢肆恶,人亦以是称之,然保性贪,其私人锦衣指挥徐爵、内官张大受,恃势招权利,居正使苍头㳺七兴爵,结为兄弟,交闗语言,凡有所谋,皆縁以达焉。先是,上夜宴宫中,为近侍孙海客用所惑,杖二内使几毙,慈圣皇太后闻之不乐,训戒甚切,上悔悟,即谕内臣曰:「孙海客用凡事引诱,朕无所不为,令安置南京以后,但有此等小人,即同举名来奏」。仍命文书房官宣示,阁臣张居正等谓降黜未尽其辜,宜发充浄军,上从之。次日,居正等囘奏曰:自圣上临御以来,讲学勤政,圣德日新,乃数月之间,仰窥圣意所向,稍不如前,微闻宫中起居,颇失常度,但臣等身隔外庭,未敢轻信,而朝廷庶政未见有缺,故不敢妄有所言。然前者㳟侍日讲,亦曽举益者三,乐损者三,乐益者三,友损者三友。两章书语云:树徳务滋,除恶务尽,其各监等官,俱令自陈,老成亷慎者存之,謟佞放恣者汰之。且近日皇穹埀象彗芒,扫宦者四星,冝大行扫除,以应天变。臣又闻汉臣诸葛亮云: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臣等待罪辅弼,宫中之事,皆冝与闻,此后不敢以外臣自限,凡皇上起居与宫壶、内侍但有所闻,即竭忠敷奏,及左右近习有奸佞不忠者,亦不避嫌怨,必举祖宗之法,奏请处治,皇上亦宜痛自改悔,戒饮宴以重起居,夺精神以广嗣续,节赏赉以省浮费,却玩好以定心志,亲万几以明庶政,勤讲学以资治理而已。司礼监太监冯保,自叙先朝知遇与受顾命之隆,及今荫锡之厚,欲以老病乞身,不允。
发明惩剏内官,其名甚羙,苐所劾逐之璫寺,不过取冯保所不悦者而汰去之,则此举适以阿保之好恶而已,而其事皆赞成于居正,尤可骇听,居正身为首辅,必与保相固结,事事曲为迎合,又使苍头与保私人结为兄弟,以聨声势,作威窃柄,罔恤人至,一至如此,况自陈之典,本属具文,大臣或偶循例,避贤引退,乃以行之宦竖而复济以私心为实,为名义,安所取观?居正疏谏之语,且谓不敢以外臣自限,此正欲统擅内外之权以挟制其主,然神宗亦因是见嗛,而内官之心终无以服,所谓惩创者亦复何益?徒使积怨,流毒遗患,后来大臣懐私以事其上,其凶于而家害于而国,可胜道哉?
辛巳
,九年春正月,勅边臣备警:以新嵗五日狂霾蔽天,勅邉臣加意警备,御史范鸣谦言边防固宜饬内治,尤当修加刑罚未当,冝勅有司不许混拟,久监赃罚,贪墨未息,宜勅新选官,不许借贷豪门,致赴任责,收无措横,肆诛求,荒芜未垦,宜勅淮安、鳯阳二府官员,留心农事,盗贼未殄,宜勅有司不许欺蔽,而大要尤在居心之修省起居,以时嗜欲以节讲筵,毋惮祥问大臣,面赐咨询端好,尚禁奢靡,庻灾异潜消,分徵恊应」。疏入,报闻。
质实,范鸣谦,江阴人。
命翰林官分番入直。张居正言:人主一心乃万化从出之原,亦衆欲交攻之会,必使常有所系,然后纵欲之念不萌,而引诱之奸不入。窃见前代好文之主,皆有文学之臣,奉侍清燕,或承诏登答,或应制赓酬,皆寓风劝箴规之益。翰林撰述讨论,为其职务,如日讲诸臣,皆文学优瞻,其馀翰林亦皆需次待用,宜其分番入直,每日轮四员同日讲诸臣在馆祗候,万几之暇,如披閲古文,有所采録,或鍳赏名笔,有所题咏,即属诸臣具草,或不时面赐质问,以观其才品高下」。从之。
二月,命儒臣编实録,分类成书。
时张居正请命翰林诸臣将累朝实録,摘其切于君徳治道者,分类纂修成书,名曰训録类编,以日讲之期,如先年进讲帝鉴图说故事,讲解一二条,以稗治政。
质实。训録、类编,合寳训及实録分类编辑,凡四十类:曰创业艰难,曰励精图治,曰勤学,曰敬天,曰法租,曰保民,曰谨祭祀、曰崇孝敬,曰端好尚,曰慎起居,曰戒游佚,曰正宫闱,曰教储贰,曰睦宗藩,曰亲贤臣,曰去奸邪,曰纳谏,曰理财,曰守法,曰敬戒,曰务实,曰正纪纲,曰审官,曰久任,曰重守令,曰驭近习,曰待外戚,曰重农桑,曰兴教化,曰明赏罚,曰信诏令,曰谨名分,曰却贡献,曰慎赏赉,曰敦节俭,曰慎刑狱,曰褒功徳,曰屏异端,曰饬武备,曰御冦盗。
三月大閲。
准隆庆三年事例,行饬兵、工二部重造盔甲限,每年造千副。五年通完。
夏四月,戎政尚书方逄时罢。
逄时才畧明练,处置邉事,悉协机宜,至是以老病乞休,去其功名,与王崇古相亚,世称方王。 逢时,自万厯五年,以宣大总督召理戎政,时议者争言贡市利害,逢时疏言,数年以来,九边生齿日繁,守备日固,田野日辟,商贾日通,邉民始知有生之乐,北部输诚效贡,莫敢渝约,嵗时请求,随宜兴之,辄稽首欢笑,有掠人要赏者,告谙逹讨治,即俛首聴命而异,议者或曰敌使充斥为害,或曰日益耗费,彼欲终不可足,或曰与冦益狎,隐忧叵测,此皆未观事机之论也。夫使者之入,多者八九人,少者二三人,朝至夕去守贡之使,赏至即归,何有充斥?财货之贿,有市本、有抚赏,计三镇嵗费二十七万,较之乡时户部客饷七十馀万,太仆马价十馀万,十才二三耳,而民间耕获之入,市贾之利不与焉,所省甚多,何有耗费?乃若所忧则有之,然非隐也。方庚午以前,三军暴骨,万姓流离城郭,邱垆刍粮耗竭,边臣首领不保,朝廷为之旰食,七八年来,幸无此事矣,若使臣等处置乖方恡、小费而亏大信,使一旦肆行侵掠,则前日之忧,立见何隐之有哉?所不可知者,谙逹老矣,诚恐数年之后,此人既死,诸部无所统一,其中狡黠,互相争构,假托异辞,遂行侵扰,此则时变之或然而不可预料者,在我处之,亦惟罢贡絶市,闭闗固垒以待,仍禁边将毋得轻举,使曲常在彼,而直常在我,因机处置,顾后人方畧何如耳!夫封疆之事,无定形,亦无定机,惟朝廷任用得人,处置适宜,何必拘拘焉,贡市非而战守是哉?因复奏上欵贡图,寻代王崇古为尚书,累疏致仕归,帝书「尽忠」字赐之。二十四年,卒。
土黙特犯辽阳,副总兵曹簠败绩,先是,土黙特以二万馀骑入攻锦州,叅将熊朝臣固守,而遣步将出战,皆殁,敌乃分掠小凌河、松山、杏山,㑹李成梁驰援,始出境,已而土黙特复,与诸酋聚兵塞下,谋入广宁,成梁率轻骑从大宁堡出塞四百馀里击之,敌大败走,至是复入辽阳,簠出御之,遇伏,失千总陈鹏以下三百十七人,马死者四百六十匹,土黙特遂大掠人畜而去
质实,小凌河,在锦州府锦县东,亦名锦川。松山在锦县南。杏山在锦县西南。大宁堡,在锦州府义州东北。
京师旱,南畿饥。
张居正上言:「淮安、鳯阳、蘓州、松江四府连被灾伤,徐州、宿州间至以树皮充饥,或聚为盗。昔元末之乱,亦起于此,当破格振之。陛下宜搏节宫中耗费,嘉靖间用最造繁,内库尚有馀积,今已増额,犹称缺乏有限之财,安能供无穷之用」。帝嘉纳之。居正以江南富豪怙势及诸奸猾吏民善逋赋,乃选大吏精悍者严行督责,赋以时输,国藏乃充裕。
山西地震。
蔚州地震,有声如雷,屋宇震裂,同时大同镇堡各州县俱地震有声。
五月,尽卖民间种马。
明初,马有官牧,有民牧官牧,给边镇民牧给京军,皆有孳生驹,给草场以资刍牧,后専牧于民,视丁田授马,始曰户马,既曰种马,按嵗徴驹种马死,孳生不及数,辄赔补。自豪右庄田占草场马户渐多逃窜,穆宗从太仆少卿武金议卖种马之半,至是以互市饶马尽卖之,上马八两,下至五两,又折徵草场地租银,以供团营买马及各边之请。迨帝末年,师役繁兴,往往借支太仆银,久之,银与马两竭,冏政大坏。
质实武金疏一,种马之设,専为孳生,备用备用,马既别买,则种马可省,今备用马,既足三万,冝令每马折银三十两解太仆,种马尽卖输兵部一马十两,则直𨽻山东、河南十二万匹,可得银百二十万,且收草豆银二十四万。御史谢廷杰谓祖制所定,闗军机不可废,兵部是廷杰言,而是时内帑乏竭,方分使括天下逋赋,穆宗遂可金奏,下部议,请养卖各半,从之。
秋八月,辽东大雨雹。
辽东定辽等卫雨雹如鸡卵,秋禾尽伤,凡百馀里。
质实定辽、卫凡中、左、右、前、后五卫,皆在辽东都指挥使司附郭
扬州大水。
扬州泰兴、海门、如臯等处,狂风大作,屋瓦如飞,骤雨如注,陂塘圩埂尽决,漂没官民屋舍凡数千间,男妇死者无算。
质实。泰兴,唐置县,明属扬州府之通州,今属通州。直𨽻州。海门在通州东四十里。后周置海门县,明为海门乡,属通州。今为㕔,仍属通州。
冬十一月,振眞定、顺徳、广平灾。
三府风灾,从廵按御史范鸣谦之情,分别蠲振夏税全徵者,于秋粮抵免之。
御定资治通鉴纲目三编卷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