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一年,春,王正月。无传。
夏,五月,戊寅,公败宋师于鄑。鄑,鲁地。传例曰:「敌未陈曰败某师。」○鄑,子斯反。
○正义曰:往年公败宋师于乘丘,今为乘丘之役侵我,则是报复前怨,鲁当无辞。亦不称侵伐者,庄立以来,未尝犯宋,宋党齐伐我,故败于乘丘。今复重来,更是宋之可责。非鲁罪也。
秋,宋大水。公使吊之,故书。
冬,王姬归于齐。鲁主昏,不书齐侯逆,不见公。
十一年,夏,宋为乘丘之役故,侵我。公御之。宋师未陈而薄之,败诸鄑。凡师,敌未陈曰败某师,通谓设权谲变诈以胜敌,彼我不得成列,成列而不得用,故以未陈独败为文。○为乘,于伪反。陈,直觐反,下及注皆同。
○正义曰:设权谲变诈以胜敌者,谓若长勺之役,待齐人三鼓气衰,乃击之;定十四年槜李之役,越子患吴之整,使罪人属剑自刭,吴师属之目,越子因而伐之。此二者敌虽已陈,设权胜之,成列而不得用也。此及昭元年晋荀吴败狄于大卤,传皆云「未陈而薄之」,是其未成列也。彼我不得成列,与成列而不得用,皆以未陈独败为文,言彼不能拒,而此独克之也。昭五年,叔弓败莒师于蚡泉,传曰「莒未陈也」。此已发例,彼复发者,《释例》曰:「鲁败宋莒,再发未陈之例者,嫌君臣有异也。」
皆陈曰战,坚而有备,各得其所,成败决於志力者也。
○正义曰:战者,共斗之辞。彼此成列,权无所施,故为各得其所,成败决於志力者也。两国交战,必有胜负。或有未至成败,各自收敛,故有言战不言败者。桓十年「齐侯、郑伯来战于郎」,十二年「及郑师伐宋,丁未,战于宋」,如此之类,交战而未至於败,故不书败也。或有彼实未陈,应从未陈之例,亦书战者,或有实败而不书败者,皆从告辞也。《释例》曰:「令狐之役,晋人潜师夜起,而书战者,晋讳背其前意,而夜薄秦师,以战告也。河曲之战,秦、晋交绥;长岸之战,吴、楚两败,交绥并退,军士未慭,吴楚俱病,莫肯以告。故皆书战而不书败也。邲之战,上军先陈,林父乃败,故书战又书败也。
大崩曰败绩,师徒桡败,若沮岸崩山,丧其功绩,故曰败绩。○桡,乃孝反,一音乃巧反。沮,在吕反,坏也,一音子馀反。岸崩谓之沮。丧,息浪反。
○正义曰:「师徒挠败」,成二年传文。《穀梁传》曰:「高曰崩,厚曰崩。」解其师非高厚而称崩意。沮训坏也,沮岸,谓河岸崩也。师旅大败,似岸崩、山崩也。绩训为功,丧其功绩,故曰败绩。诸言败绩者,皆云某师败绩,唯成十六年言「楚子、郑师败绩」者,《释例》曰:「鄢陵之战,楚师徒未大崩,楚子伤目而退,故指事而言也,言楚子身败,非师败也,故言楚子败绩。」僖十五年「晋侯及秦伯战于韩,获晋侯」。其君彼获,而不书败者,晋侯戎马还泞而止,为秦所获,师不大崩,故不书败也。城濮之战,传称楚左右师溃,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败。是二军败,而经书「败绩」。鄢陵之战,传称子反曰「臣之卒实奔」,是一军败,而杜云师未大崩。然则绩者是大崩之名,败多存少,乃称败绩;败少存多,则不称败绩也。
得儁曰克,谓若大叔段之比,才力足以服众,威权足以自固。进不成,为外寇强敌,退复狡壮,有二君之难,而实非二君,克而胜之,则不言彼败绩,但书所克之名。○儁音俊,本或作俊。比,必利反。复,扶又反。狡壮,交卯反,下测亮反。难,乃旦反。
○正义曰:克训胜也。战胜其师,获得其军内之雄儁者,故云「得儁曰克」。《春秋》称「克」者,唯有叔段一事而已。既非敌国相伐,又非君之讨臣,而於战陈之例别立此名。彼传复云:「如二君,故曰克。」故具迹叔段之事以充之。凡例乃是旧典,非独为段发,故云「叔段之比」。《释例》与此尽同。
覆而败之曰取某师,覆,谓威力兼备,若罗网所掩覆,一军皆见禽制,故以取为文。
○正义曰:取谓尽取,无遗漏之意也。哀九年「宋皇瑗取郑师于雍丘」,传称:「皇瑗围郑师,每日迁舍,垒合,郑师哭」。是自知尽死,无逃逸之路也。又曰「使有能者无死」,是其合军之内,死生在宋也。取状如此,而云覆而败之,知其如罗网掩覆,一军皆见禽制,故以取为文。服虔云:「覆,隐也,设伏而败之。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敌人不知,败之易,故曰取。」即如服言,与未陈何异?而别以为例,为之取也?荀吴败狄于大原,於越败吴于槜李,并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而经不言取。郑二公子败燕师于北制,郑人大败戎师,是设伏败之,而传不言取。服谓此为取何也?宋围郑师,垒合而哭,自知必败,非敌人不知,而书取何也?
京师败曰王师败绩于某。王者无敌於天下,天下非所得与战者。然春秋之世,据有其事,事列於经,则不得不因申其义。有时而败,则以自败为文,明天下莫之得校。○京师败,本或作京师败绩者,非。校音教。
○正义曰:此亦周公旧凡,杜解旧凡之意。得有王师败绩者,以周公制礼,理包盛衰,故《周礼》载大丧及王师不功之事,故旧凡例有败绩之文。杜以尊卑逆顺言之,天王不应有战败之事,遂申说凡例,故云:「无敌於天下,天下非所得与战者。然春秋之世,据有其事。」成元年,王师败绩于茅戎,是事列於经,丘明不得不因申旧凡之义。苏氏之说,义亦如此。沈氏不解杜意,以京师败绩非周公旧凡,是孔子新意,丘明为传,不得不因申孔子新意之义。刘炫亦不达杜旨,谓杜与沈氏意同,非也。
秋,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淫雨,害於粢盛,若之何不吊?不为天所愍吊。
对曰:「孤实不敬,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谢辱厚命。
臧文仲曰:「宋其兴乎!臧文仲,鲁大夫。
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悖,盛貌。○悖,蒲忽反,一作勃,同。
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忽,速貌。○纣,直久反。
○正义曰:《汤诰》云:「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是罪己也。《泰誓》数纣之罪,云:「焚炙忠良,刳剔孕妇。」是罪人也。禹、桀之时书多亡矣,固亦应有此事。沈引《帝王世纪》云:「禹见罪人,下车泣之。」是罪己也。桀杀关龙逢,是罪人也。
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列国,诸侯。无凶则常称寡人。
○正义曰:列国,谓大国也。《曲礼》曰:「庶方小侯,自称曰孤。诸侯与民言,自称曰寡人。其在凶服,曰適子孤。」郑玄云:「与臣言亦自谓寡人。」是无凶则常称寡人,有凶则称孤也。
言惧而名礼,其庶乎!」言惧,罪己;名礼,称孤;其庶,庶几於兴。○「言惧而名礼」,绝句。或以「名」绝句者,非。
既而闻之曰:「公子御说之辞也。」宋庄公子。○御,鱼吕反,本或作御。说音悦。臧孙达曰:「是宜为君,有恤民之心。」
○正义曰:谓御说明年为君之后,方始闻之,闻之时已为君,故云是人宜其为君也。传以御说有礼,故以此言实之。
冬,齐侯来逆共姬。齐桓公也。○共音恭。
乘丘之役,在十年。
公以金仆姑射南宫长万,金仆姑,矢名。南宫长万,宋大夫。○射,食亦反。长,丁丈反。
○正义曰:用之射人,必知是矢;其名仆姑,其义未闻。
公右歂孙生搏之。搏,取也。不书获,万时未为卿。○歂,市专反。搏音博。
○正义曰:《檀弓》云:「鲁庄公及宋人战于乘丘县,贲父御,卜国为右。」车右与此不同者,《礼记》后人所录,闻於所闻之口,其事未必实也。案传云:「公子偃先犯宋师,公从而大败之。」则本非交战。《礼记》称「马惊,败绩,公队,佐车授绥,御与车右皆死之」。必如《记》言,则是鲁师败绩,安得称「公败宋师于乘丘?」传、《记》不同,固当《记》文妄耳。
宋人请之,宋公靳之,戏而相愧曰靳。鲁听其得还。○靳,居觐反;服云,耻而恶之曰靳。
○正义曰:服虔云「耻而恶之曰靳」。传称「宋人请之」,若是耻恶其人,不应为之请鲁。故杜以为「戏而相愧曰靳」。郑玄注《礼记·儒行》云:「遭人名为儒,而以儒靳故相戏。」俗有靳故之语,知是戏而相愧之名也。《公羊传》以为,宋万「与闵公博,妇人皆在侧。万曰:『甚矣!鲁侯之淑,鲁侯之美!』闵公矜此妇人,妒其言,曰:『此虏也。鲁侯之美恶乎至?』」何休云:「恶乎至,犹何所至。」「万怒,搏闵公,绝其脰。」是其靳之事也。
曰:「始,吾敬子。今子,鲁囚也,吾弗敬子矣!」病之。万不以为戏,而以为已病,为宋万弑君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