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八]
《绎史》九十五引《尚书大传》东郭子思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曰:「夫隐栝之旁多枉木,良医之门多疾人,砥砺之旁多顽钝。」夫子闻之,曰:「修道以俟天下,来者不止,是以杂也。」
《说苑杂言》东郭子惠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曰:「夫隐栝之旁多枉木,良医之门多疾人,砥砺之旁多顽钝。夫子修道以俟天下,来者不止,是以杂也。」
《毛诗巷伯传》昔者,颜叔子独处于室,邻之厘妇又独处于室,夜暴风雨至而室坏。妇人趋而至,颜叔子纳之,而使执烛,放乎旦而蒸尽,缩屋而继之。自以为辟嫌之不审矣。若其审者,宜若鲁人然。鲁人有男子独处于室,邻之厘妇又独处于室,夜暴风雨至而室坏。妇人趋而托之,男子闭户而不纳。妇人自牖与之言曰:「子何为不纳我乎?」男子曰:「吾闻之也,男子不六十不闲居。今子幼,吾亦幼,不可以纳子。」妇人曰:「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妪不逮门之女,国人不称其乱。」男子曰:「柳下惠固可,吾固不可,吾将以吾不可学柳下惠之可。」孔子曰:「欲学柳下惠者,未有似于是者也。」
《韩诗外传》一荆伐陈,陈西门坏,因其降民使修之,孔子过而不式。子贡执辔而问曰:「礼,过三人则下,二人则式。今陈之修门者众矣,夫子不为式,何也?」孔子曰:「国亡而弗知,不智也;知而不争,非忠也;亡而不死,非勇也。修门者虽众,不能行一于此,吾故弗式也。」
《说苑立节》楚伐陈,陈西门燔,因使其降民修之。孔子过之,不轼。子路曰:「礼,过三人则下车,过二人则轼。今陈修门者人数众矣,夫子何为不轼?」孔子曰:「丘闻之,国亡而不知,不智;知而不争,不忠;忠而不死,不廉。今陈修门者,不行一于此,丘故不为轼也。」
《韩诗外传》二子路与巫马期薪于韫丘之下,陈之富人有处师氏者,脂车百乘,觞于韫丘之上。子路与巫马期曰:「使子无忘子之所知,亦无进子之所能,得此富,终身无复见夫子,子为之乎?」巫马期喟然仰天而叹,騑然投镰于地,曰:「吾尝闻之夫子:『勇士不忘丧其元,志士仁人不忘在沟壑。』子不知予与?试予与?意者其志与?」子路心惭,故负薪先归。孔子曰:「由,来!何为偕出而先返也?」子路曰:「向也由与巫马期薪于韫丘之下,陈之富人有处师氏者,脂车百乘,觞于韫丘之上。由谓巫马期曰:『使子无忘子之所知,亦无进子之所能,得此富,终身无复见夫子,子为之乎?』巫马期喟然仰天而叹,騑然投镰于地,曰:『吾尝闻之夫子,勇士不忘丧其元,志士仁人不忘在沟壑。子不知予与?试予与?意者其志与?』由也心惭,故先负薪归。」孔子援琴而弹。《诗》曰:「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予道不行邪?使汝愿者。
《韩诗外传》二孔子曰:「士有五:有势尊贵者,有家富厚者,有资勇悍者,有心智惠者,有貌美好者。势尊贵者,不以爱民行义理,而反以暴敖。家富厚者,不以振穷救不足,而反以侈靡无度。资勇悍者,不以卫上攻战,而反以侵陵私斗。心智惠者,不以端计数,而反以事奸饰诈。貌美好者,不以统朝莅民,而反以蛊奸从欲。此五者,所谓士失其美质者也。」
《韩诗外传》三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馀里,世之相后也,千有馀岁,然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孔子曰:「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韩诗外传》四孔子见客。客去,颜渊曰:「客仁也?」孔子曰:「恨兮其心,颡兮其口,仁则吾不知也,言之所聚也。」颜渊蹙然变色,曰:「良玉度尺,虽有十仞之土,不能掩其光;良珠度寸,虽有百仞之水,不能掩其莹。夫形体也色心也,闵闵乎其薄也。苟有温良在中,则眉睫著之矣。瑕疵在中,则眉睫不能匿之。」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
《御览》五百十引《高士传》客有候孔子者,颜渊问曰:「客何人也?」孔子曰:「宵兮法兮,吾不测也。夫良玉径尺,虽十仞之土不能掩其光;明珠径寸,虽有函丈之石不能戢其曜。苟縕矣,自厚容止可知矣。」
《韩诗外传》七孔子游于景山之上,子路、子贡、颜渊从。孔子曰:「君子登高必赋。小子愿者,何言其愿。丘将启汝。」子路曰:「由愿奋长戟,荡三军,乳虎在后,仇敌在前,蠡跃蛟奋,进救两国之患。」孔子曰:「勇士哉!」子贡曰:「两国构难,壮士列陈,尘埃张天,赐不持一尺之兵,一斗之粮,解两国之难。用赐者存,不用赐者亡。」孔子曰:「辩士哉!」颜回不愿。孔子曰:「回,何不愿?」颜渊曰:「二子已愿,故不敢愿。」孔子曰:「不同,意各有事焉。回其愿,丘将启汝。」颜渊曰:「愿得小国而相之。主以道制,臣以德化,君臣同心,外内相应。列国诸侯,莫不从义向风,壮者趋而进,老者扶而至。教行乎百姓,德施乎四蛮,莫不释兵,辐辏乎四门。天下咸获永宁,蝖飞蠕动,各乐其性进贤使能,各任其事。于是君绥于上,臣和于下,垂拱无为,动作中道,从容得礼。言仁义者赏,言战斗者死。则由何进而救,赐何难之解?」孔子曰:「圣士哉!大人出,小人匿;圣者起,贤者伏。回与执政,则由、赐焉施其能哉!」
《韩诗外传》九孔子与子贡、子路、颜渊游于戎山之上。孔子喟然叹曰:「二三子各言尔志,予将览焉。由尔何如?」对曰:「得白羽如月,赤羽如日,击钟鼓者,上闻于天,下槊于地,使将而攻之,惟由为能。」孔子曰:「勇士哉!赐尔何如?」对曰:「得素衣缟冠,使于两国之间,不持尺寸之兵,升斗之粮,使两国相亲如弟兄。」孔子曰:「辩士哉!回尔何如?」对曰:「鲍鱼不与兰茝同笥而藏,桀纣不与尧舜同时而治。二子已言,回何言哉?」孔子曰:「回有鄙之心。」颜渊曰:「愿得明王圣主为之相,使城郭不治,沟池不凿,阴阳和调,家给人足,铸库兵以为农器。」孔子曰:「大士哉!由来,区区汝何攻?赐来,便便汝何使?愿得之冠为子宰焉。」
《说苑指武》孔子北游,东上农山,子路、子贡、颜渊从焉。孔子喟然叹曰:「登高望下,使人心悲。二三子者,各言尔志,丘将听之。」子路曰:「愿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钟鼓之音,上闻乎天,旌旗翩翻,下蟠于地,由且举兵而击之,必也攘地千里,独由能耳。使夫二子为我从焉。」孔子曰:「勇哉士乎!愤愤者乎!」子贡曰:「赐也愿齐、楚合战于莽洋之野,两垒相当,旌旗相望,尘埃相接,接战构兵。赐愿著缟衣白冠,陈说白刃之间,解两国之患,独赐能耳。使夫二子者为我从焉。」孔子曰:「辩哉士乎!仙仙者乎!」颜渊独不言,孔子曰:「回,来,若独何不愿乎?」颜渊曰:「文武之事,二子已言之,回何敢与焉!」孔子曰:「若鄙心不与焉,第言之。」颜渊曰:「回闻鲍鱼、兰芷,不同箧而藏,尧、舜、桀、纣,不同国而治。二子之言,与回言异。回愿得明王圣主而相之,使城郭不修,沟池不越,锻剑戟以为农器,使天下千岁无战斗之患。如此,则由何愤愤而击,赐又何仙仙而使乎?」孔子曰:「美哉德乎!姚姚者乎!」子路举手问曰:「愿闻夫子之意。」孔子曰:「吾所愿者,颜氏之计。吾愿负衣冠而从颜氏子也。」
《大戴礼哀公问五义》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吾欲论吾国之士,与之为政,何如者取之?」孔子对曰:「生乎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为非者,不亦鲜乎!」哀公曰:「然则今夫章甫、句屦、绅带而缙笏者,此皆贤乎?」孔子曰:「否,不必然。今夫端衣元裳冕而乘路者,志不在于食荤;斩衰蕑屦杖而歠粥者,志不在于饮食。故生乎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为非者,虽有,不亦鲜乎!」哀公曰:「善。何如则可谓庸人矣?」孔子对曰:「所谓庸人者,口不能道善言,而志不邑邑;不能选贤人善士而托其身焉,以为已忧;动行不知所务,止力不知所定,日选于物,不知所贵;从物而流,不知所归;五凿为政,心从而坏。若此,则可谓庸人矣。」哀公曰:「善。何如则可谓士矣?」孔子对曰:「所谓士者,虽不能尽道术,必有所由焉;虽不能尽善尽美,必有所处焉。是故知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知;行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由;言不务多,而务审其所谓。知既知之,行既由之,言既顺之,若夫性命肌肤之不可易也。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若此,则可谓士矣。」哀公曰:「善。何如则可谓君子矣?」孔子对曰:「所谓君子者,躬行忠信,其心不买,仁义在己,而不害不志,闻志广博,而色不伐,思虑明达而辞不争。君子犹然如将可及也,而不可及也。如此,可谓君子矣。」哀公曰:「善。敢问何如可谓贤人矣?」孔子对曰:「所谓贤人者,好恶与民同情,取舍与民同统,行中矩绳而不伤于本,言足法于天下而不害于其身,躬为匹夫而愿富,贵为诸侯而无财。如此,则可谓贤人矣。」哀公曰:「善。敢问何如可谓圣人矣?」孔子对曰:「所谓圣人者,知通乎大道,应变而不穷,能测万物之情性者也。大道者,所以变化而凝成万物者也;情性也者,所以理然不然取舍者也。故其事大,配乎天地,参乎日月,杂于云霓,总要万物,穆穆纯纯,其莫之能循,若天之司,莫之能职,百姓淡然不知其善。若此,则可谓圣人矣。」哀公曰:「善。」孔子出,哀公送之。
《荀子哀公》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吾欲论吾国之士,与之治国,敢问何如之邪?」孔子对曰:「生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为非者,不亦鲜乎!」哀公曰:「然则夫章甫、絇屦、绅而搢笏者,此贤乎?」孔子对曰:「不必然。夫端衣元裳才而乘路者,志不在于食荤;斩衰菅屦杖而啜粥者,志不在于酒肉。生今之世,志古之道,居今之俗,服古之服,舍此而为非者,虽有,不亦鲜乎!」哀公曰:「善!」孔子曰:「人有五仪:有庸人,有士,有君子,有贤人,有大圣。」哀公曰:「敢问何如斯可谓庸人矣?」孔子对曰:「所谓庸人者,口不能道善言,心不知色色;不知选贤人善士托其身焉以为己忧,勤行不知所务,止交不知所定;日选择于物,不知所贵;从物如流,不知所归;五凿为正,心从而坏。如此,则可谓庸人矣。」哀公曰:「善!敢问何如斯可谓士矣?」孔子对曰:「所谓士者,虽不能尽道术,必有率也,虽不能遍美善,必有处也。是故知不务多,务审其所知;言不务多,务审其所谓;行不务多,务审其所由。故知既已知之矣,言既已谓之矣,行既已由之矣,则若性命肌肤之不可易也。故富贵不足以益也,卑贱不足以损也。如此,则可谓士矣。」哀公曰:「善!敢问何如斯可谓君子矣?」孔子对曰:「所谓君子者,言忠信而心不德,仁义在身而色不伐,思虑明通而辞不争,故犹然如将可及者,君子也。」哀公曰:「善!敢问何如斯可谓贤人矣?」孔子对曰:「所谓贤人者,行中规绳而不伤于本,言足法于天下而不伤于身,富有天下而无怨财,布施天下而不病贫。如此,则可谓贤人矣。」哀公曰:「善!敢问何如斯可谓大圣矣?」孔子对曰:「所谓大圣者,知通乎大道,应变而不穷,辨乎万物之情性者也。大道者,所以变化遂成万物也;情性者,所以理然不、取舍也。是故其事大辨乎天地,明察乎日月,总要万物于风雨,缪缪肫肫,其事不可循,若天之嗣,其事不可识,百姓浅然不识其邻。若此,则可谓大圣矣。」哀公曰:「善!」
《大戴礼卫将军文子》卫将军文子问于子贡曰:「吾闻夫子之施教也,先以《诗》,世道者孝悌,说之以义而观诸体,成之以文德。盖受教者七十有馀人,闻之孰为贤也?」子贡对,辞以不知。文子曰:「吾子学焉,何谓不知也?」子贡对曰:「贤人无妄,知贤则难。故君子曰:智莫难于知人。此以难也。」文子曰:「若夫知贤,人莫不难。吾子亲游焉,是敢问也。」子贡对曰:「夫子之门人,盖三就焉。赐有逮及焉,有未及焉,不得辩知也。」文子曰:「吾子之所及,请问其行也。」子贡对曰:「夙兴夜寐,讽诵崇礼,行不贰过,称言不苟,是颜渊之行也。孔子说之以《诗》,《诗》云:『媚兹一人,应侯顺德。永言孝思,孝思惟则。』故国一逢有德之君,世受显命,不失厥名,以御于天子以申之。在贫如客,使其臣如藉,不迁怒,不探怨,不录旧罪,是冉雍之行也。孔子曰:『有士君子,有众使也,有刑用也,然后怒,匹夫之怒,惟以亡其身。』《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以告之。不畏强御,不侮矜寡,其言曰性,都其富哉,任其戎,是仲由之行也。夫子未知以文也,《诗》云『受小共大共,为下国恂蒙,何天之宠,傅奏其勇』。夫强乎武哉,文不胜其质,恭老恤孤,不忘宾旅,好学省物而不勤,是冉求之行也。孔子因而语之曰:『好学则智,恤孤则惠,恭老则近礼,克笃恭以天下,其称之也,宜为国老。』志通而好礼,摈相两君之事,笃雅其有礼节也,是公西赤之行也。孔子曰:『礼仪三百,可勉能也,威仪三千,则难也。』公西赤问曰:『何谓也?』孔子曰:『貌以摈礼,礼以摈辞,是之谓也。主人闻之以成。』孔子之语人也,曰:『当宾客之事则通矣。』谓门人曰:『二三子欲学宾客之礼者,于赤也。』满而不满,实如虚,通之如不及,先生难之,不学其貌,竟其德,敦其言,于人也,无所不信,其桥大人也常以皓皓,是以眉寿,是曾参之行也。孔子曰:『孝,德之始也;弟,德之序也;信,德之厚也;忠,德之正也。参也,中夫四德者矣哉!』以此称之也。业功不伐,贵位不善,不侮可侮,不佚可佚,不敖无告,是颛孙之行也。孔子言之曰:『其不伐,则犹可能也,其不弊百姓者,则仁也。』《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夫子以其仁为大也。学以深,厉以断,送迎必敬,上友下交,银手如断,是卜商之行也。孔子曰:『《诗》云:式夷式己,无小人殆。而商也,其可谓不险也。』贵之不喜,贱之不怒,苟于民利矣,廉于其事上也,以佐其下,是澹台灭明之行也。孔子曰:『独贵独富,君子耻之,夫也中之矣。』先成其虑,及事而用之,是故不忘,是言偃之行也。孔子曰:『欲能则学,欲知则问,欲善则讯,欲给则豫。当是如偃也得之矣。』独居思仁,公言言义,其闻之《诗》也,一日三复白圭之玷,是南宫绦之行也。夫子信其仁,以为异姓。自见孔子,入户未尝越屦,往来过人不履影,开蛰不杀,方长不折,执亲之丧,未尝见齿,是高柴之行也。孔子曰:『高柴执亲之丧,则难能也;开蛰不杀,则天道也;方长不折,则恕也。恕则仁也。汤恭以恕,是以日跻也。』此赐之所亲睹也。吾子有命而讯,赐则不足以知贤。」文子曰:「吾闻之也,国有道则贤人兴焉,中人用焉,百姓归焉。若吾子之语审茂,则一诸侯之相也,亦未逢明君也。」
子贡既与卫将军文子言,适鲁,见孔子曰:「卫将军问二三子之行于赐也,不一而三,赐也辞不获命,以所见者对矣,未知中否,请尝以告。」孔子曰:「言之。」子贡以其质告。孔子既闻之,笑曰:「赐,汝伟为知人。赐!」子贡对曰:「赐也焉能知人,此赐之所亲睹也。」孔子曰:「是汝所亲也。吾语女,耳之所未闻,目之所未见,思之所未至,智之所未及者乎?」子贡曰:「赐得,则愿闻之也。」孔子曰:「不克不忌,不念旧恶,盖伯夷、叔齐之行也。晋平公问于祁傒曰:『羊舌大夫,晋国之良大夫也,其行如何?』祁傒对,辞曰:『不知也。』公曰:『吾闻女少长乎其所,女其阉知之。』祁傒对曰:『其幼也恭而逊,耻而不使其过宿也。其为侯大夫也悉善,而谦其端也。其为公车尉也信,而好直其功也。至于其为和容也,温良而好礼,博闻而时出其志也。』公曰:『向者问女,女何曰弗知也?』祁傒对曰:『每位改变,未知所止,是以不知。』盖羊舌大夫之行也。畏天而敬人,服义而行信,孝乎父而恭于兄,好从善而鎙往,盖赵文子之行也。其事君也,不敢爱其死,然亦不忘其身谋其身,不遗其友,君陈则进,不陈则行而退,盖随武子之行也。其为人之渊泉也,多闻而难诞也,不内辞,足以没世,国家有道,其言足以生,国家无道,其默足以容,盖桐提伯华之行也。外宽而内直,自设于隐栝之中,直己而不直于人,以善存,亡汲汲,盖蘧伯玉之行也。孝子慈幼,允德禀义,约货去怨,盖柳下惠之行也。其言曰:『君虽不谅于臣,臣不可以不量于君。』是故君择臣而使之,臣择君而事之,有道顺君,无道横命,晏平仲之行也。德恭而行信,终日言,不在尤之内,在尤之外,贫而乐也,盖老莱子之行也。易行以俟天命,居下位而不援其上,观于四方也,不忘其亲,苟思其亲,不尽其乐,以不能学为己终身之忧,盖介山子推之行也。」
《群书治要》《尸子劝学》孔子曰:「自娱于隐栝之中,直己而不直人,以善废而不邑邑,蘧伯玉之行也。」
《谷梁》成五年传梁山崩,壅遏河三日不流。晋君召伯尊而问焉,伯尊来,遇辇者。辇者不辟,使车右下而鞭之。辇者曰:「所以鞭我者,其取道远矣!」伯尊下车而问焉,曰:「子有闻乎?」对曰:「梁山崩,壅遏河三日不流。」伯尊曰:「君为此召我也,为之奈何?」辇者曰:「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虽召伯尊,如之何?」伯尊由忠问焉,辇者曰:「君亲素缟帅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流矣。」伯尊至,君问之曰:「梁山崩,壅遏河三日不流,为之奈何?」伯尊曰:「君亲素缟,帅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斯流矣。」孔子闻之曰:「伯尊其无绩乎?攘善也。」
《韩诗外传》八梁山崩,晋君召大夫伯宗。道逢辇者,以其辇服。伯宗使其右下,欲鞭之。辇者曰:「君趋道,岂不远矣!不知事而行,可乎?」伯宗喜,问其居。曰:「绛人也。」伯宗曰:「子亦有闻乎?」曰:「梁山崩,壅河,顾三日不流,是以召子。」伯宗曰:「如之何?」曰:「天有山,天崩之,天有河,天壅之。伯宗将如之何?」伯宗私问之,曰:「君其率群臣素服而哭之,既而祠焉,河斯流矣。」伯宗问其姓名,弗告。伯宗到,君问伯宗,以其言对。于是君素服率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河斯流矣。君问伯宗何以知之,伯宗不言受辇者,诈以自知。孔子闻之曰:「伯宗其无后!攘人之善。」
《鲁语》下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绩。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犹绩,惧忓季孙之怒也。其以歜为不能事主乎?」其母叹曰:「鲁其亡乎?使僮子备官而未之闻邪?居,吾语汝。昔圣王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是故天子大采朝日,与三公九卿祖识地德,日中考政,与百官之政事,师尹维旅牧相宣序民事。少采夕月,与太史司载纠虔天刑。日入监九御,使洁奉禘郊之粢盛,而后即安诸侯朝修天子之业命。昼考其国职,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无慆淫,而后即安。卿大夫朝考其职,昼讲其庶政,夕序其业,夜庀其家事,而后即安士。朝而受业,昼而习贯,夕而习复,夜而计过无憾,而后即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动,晦而休,无日以怠,王后亲织元紞,公侯之夫人加之以紘綖,卿之内子为大带,命妇成祭服,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赋事,蒸而献功,男女效绩,愆则有辟,古之制也。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自上以下,谁敢淫心舍力?今我寡也,尔又在下位,朝夕处事,犹恐忘先人之业,况有怠惰,其何以避辟?吾冀而朝夕修我曰:必无废先人。尔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馀惧穆伯之绝嗣也。」仲尼闻之曰:「弟子志之,季氏之妇不淫矣。」
《鲁语》下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从祖叔母也。康子往焉,䦱门与之言,皆不逾阈。祭悼子,康子与焉,胙不受彻俎不宴,宗不具不绎,绎不尽饫则退。仲尼闻之,以为别于男女之礼矣。
《鲁语》下公父文伯卒,其母戒其妾曰:「吾闻之,好内,女死之;好外,士死之。今吾子夭死,吾恶其以好内闻也。二三妇之辱共先者祀,请无瘠色,无洵涕,无掐膺,无忧容,有降服,无加服,从礼而静,是昭吾子也。」仲尼闻之曰:「女知莫若妇,男知莫若夫。公父氏之妇,智也夫。欲明其子之令德。」
《鲁语》下公父文伯之母朝哭穆伯而暮哭文伯。仲尼闻之曰:「季氏之妇,可谓知礼矣。爱而无私,上下有章。」
《晏子春秋谏上》景公之时,雨雪三日而不霁,公衣狐白之裘,坐堂侧陛。晏子入见,立有间。公曰:「怪哉!雨雪三日而天不寒。」晏子对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婴闻古之贤君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劳。今君不知也。」公曰:「善!寡人闻命矣。」乃令出裘发粟,与饥寒。令所睹于涂者,无问其乡;所睹于里者,无问其家;循国计数,无言其名。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岁。孔子闻之曰:「晏子能明其所欲,景公能行其所善也。」
《晏子春秋谏下》景公之嬖妾婴子死,公守之,三日不食,肤著于席不去,左右以复,而君无听焉。晏子入,复曰:「有术客与医俱言曰『闻婴子病死,愿请治之』。」公喜,遽起,曰:「病犹可为乎?」晏子曰:「客之道也,以为良医也,请尝试之。君请屏,洁沐浴饮食,间病者之宫,彼亦将有鬼神之事焉。」公曰:「诺。」屏而沐浴。晏子令棺人入敛,已敛,而复曰:「医不能治病,已敛矣,不敢不以闻。」公作色不悦,曰:「夫子以医命寡人,而不使视,将敛而不以闻,吾之为君,名而已矣。」晏子曰:「君独不知死者之不可以生邪?婴闻之,君正臣从谓之顺,君僻臣从谓之逆。今君不道顺而行僻,从邪者迩,导害者远,谗谀萌通,而贤良废灭,是以谄谀繁于间,邪行交于国也。昔吾先君桓公用管仲而霸,嬖乎竖刁而灭,今君薄于贤人之礼而厚嬖妾之哀。且古圣王畜私不伤行,敛死不失爱,送死不失哀。行伤则溺己,爱失则伤生,哀失则害性,是故圣王节之也。即毕殓,不留生事,棺椁衣衾,不以害生养,哭泣处哀,不以害生道。今朽尸以留生,广爱以伤行,修哀以害性,君之失矣。故诸侯之宾客惭入吾国,本朝之臣惭守其职,崇君之行,不可以导民,从君之欲,不可以持国。且婴闻之,朽而不殓谓之僇尸,臭而不收谓之陈胔,反明王之性,行百姓之诽,而内嬖妾于僇胔,此之为不可。」公曰:「寡人不识,请因夫子而为之。」晏子复曰:「国之士大夫、诸侯、四邻宾客,皆在外,君其哭而节之。」仲尼闻之曰:「星之昭昭,不若月之曀曀,小事之成,不若大事之废,君子之非,贤于小人之是也。其晏子之谓欤!」
《晏子春秋杂上》晋平公欲伐齐,使范昭往观焉。景公觞之,饮酒酣,范昭曰:「请君之弃樽。」公曰:「酌寡人之樽,进之于客。」范昭已饮,晏子曰:「彻樽,更之。」樽觯具矣,范昭佯醉,不悦而起舞,谓太师曰:「能为我调成周之乐乎?吾为子舞之。」太师曰:「冥臣不习。」范昭趋而出。景公谓晏子曰:「晋大国也,使人来将观吾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夫范昭之为人也,非陋而不知礼也,且欲试吾君臣,故绝之也。」景公谓太师曰:「子何以不为客调成周之乐乎?」太师对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调之,必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欲舞天子之乐,臣故不为也。」范昭归以报平公曰:「齐未可伐也。臣欲试其君而晏子识之,臣欲犯其礼而太师知之。」仲尼闻曰:「夫不出于尊俎之间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也。可谓折冲矣!而太师其与焉。」
《韩诗外传》八晋平公使范昭观齐国之政,景公锡之宴。晏子在前,范昭趋曰:「愿君之倅樽以为寿。」景公顾左右曰:「酌寡人樽献之客。」范昭饮。晏子对曰:「彻去樽。」范昭不说,起舞,顾太师曰:「子为我奏成周之乐,愿舞。」太师对曰:「盲臣不习。」范昭起,出门。景公谓晏子曰:「夫晋,天下大国也,使范昭来观齐国之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范昭之为人也,非陋而不知礼也,是欲试吾君,婴故不从。」于是景公召太师而问之曰:「范昭使子奏成周之乐,何故不调?」对如晏子。于是范昭归报平公曰:「齐未可并也。吾试其君,晏子知之;吾犯其乐,太师知之。」孔子闻之曰:「善乎!晏子不出俎豆之间,折冲千里。」
《新序杂事》一晋平公欲伐齐,使范昭往观焉。景公赐之,酒酣,范昭曰:「愿请君之樽酌。」公曰:「酌寡人之樽,进之于客。」范昭已饮。晏子曰:「彻樽,更之。」樽觯具矣,范昭佯醉,不悦而起舞,谓太师曰:「能为我调成周之乐乎?吾为子舞之。」太师曰:「冥臣不习。」范昭趋而出。景公谓晏子曰:「晋大国也,使人来将观吾政也。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夫范昭之为人,非陋而不识礼也,且欲试吾君臣,故绝之也。」景公谓太师曰:「子何以不为客调成周之乐乎?」太师对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若调之,必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也,而欲舞天子之乐,臣故不为也。」范昭归以告平公曰:「齐未可伐也。臣欲试其君而晏子识之,臣欲犯其礼而太师知之。」仲尼闻之曰:「夫不出于樽俎之间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乎!可谓折冲矣,而太师其与焉。」
《晏子春秋杂上》晏子居晏桓子之丧,粗衰,斩,苴绖带,杖,菅履,食粥,居倚庐,寝苫,枕草。其家老曰:「非大夫丧父之礼也。」晏子曰:「唯卿为大夫。」曾子以闻孔子,孔子曰:「晏子可谓能远害矣。不以己之是驳人之非,逊辞以避咎,义也夫!」
《荀子大略》子谓子家驹续然大夫,不如晏子。晏子,功用之臣也,不如子产。子产,惠人也,不如管仲。管仲之为人,力功不力义,力知不力仁,野人也,不可以为天子大夫。
《荀子子道》子路问于孔子曰:「鲁大夫练而床,礼邪?」夫子曰:「吾不知也。」子路出,谓子贡,曰:「吾以夫子为无所不知,夫子徒有所不知。」子贡曰:「汝何问哉?」子路曰:「由问『鲁大夫练而床,礼邪?』夫子曰『吾不知也。』」子贡曰:「吾将为汝问之。」子贡问曰:「练而床,礼邪?」孔子曰:「非礼也。」子贡出,谓子路曰:「汝谓夫子为有所不知乎?夫子徒无所不知,汝问非也。礼,居是邑,不非其大夫。」
《荀子哀公》鲁哀公问于孔子曰:「请问取人?」孔子对曰:「无取健,无取泬,无取口啍。健,贪也;泬,乱也;口啍,诞也。故弓调而后求劲焉,马服而后求良焉,士信悫而后求知能焉。士不信悫而有多知能,譬之其豺狼也,不可以身尔也。语曰:『桓公用其贼,文公用其盗。』故明主任计不信怒,暗主信怒不任计。计胜怒者强,怒胜计者亡。」
《韩诗外传》四哀公问取人。孔子曰:「无取健,无取佞,无取口谗。健,骄也;佞,谄也;谗,诞也。故弓调,然后求劲焉;马服,然后求良焉;士信悫,而后求知焉。士不信焉,又多知,譬之豺狼,其难以身近也。《周书》曰:『为虎傅翼也,不亦殆乎!』」
《说苑尊贤》哀公问于孔子曰:「人何若而可取也?」孔子对曰:「无取钳者,无取倢者,毋取口锐者。」哀公曰:「何谓也?」孔子曰:「钳者大给利,不言尽用;倢者必欲兼人,不可以为法也;口锐者多诞而寡信,后恐不验也。夫弓矢和调,而后求其中焉;马悫愿顺,然后求其良材焉;人必忠信重厚,然后求其知能焉。今人有不忠信重厚而多知能,如此人者,譬犹豺狼与,不可以身近也。是故先其仁信之诚者,然后亲之,于是有知能者,然后任之。故曰亲仁而使能。夫取人之术也,观其言而察其行。夫言者所以抒其胸而发其情者也,能行之士,必能言之,是故先观其言而揆其行。虽有奸轨之人,无以逃其情矣。」哀公曰:「善。」
《列子天瑞》孔子游于太山,见荣启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带索,鼓琴而歌。孔子问曰:「先生所以乐,何也?」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而吾得为人,是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吾既得为男矣,是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贫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终也,处常得终,当何忧哉?」孔子曰:「善乎!能自宽者也。」
《御览》三百八十三引《新序》孔子见宋荣启期,老,白首,衣弊服,鼓琴自乐。孔子问曰:「先生老而穷,何乐也?」启期曰:「吾有三乐:天生万物,以人为贵,吾得为人,一乐也;人生以男为贵,吾得为男,二乐也;人生命有夭伤,吾年九十岁,是三乐也。贫者士之常,死者人之终,居常以守终,何不乐乎?」
《说苑杂言》孔子见荣启期,衣鹿皮裘,鼓瑟而歌。孔子问曰:「先生何乐也?」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吾既已得为人,是一乐也;人以男为贵,吾既已得为男,是为二乐也;人生不免襁褓,吾年已九十五,是三乐也。夫贫者,士之常也;死者,民之终也。处常待终,当何忧乎?」
《列子说符》赵襄子使新稚穆子攻翟,胜之,取左人、中人,使遽人谒之。襄子方食而有忧色,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忧色,何也?」襄子曰:「夫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飘风暴雨不终朝,日中不须臾。今赵氏之德行无所施于积,一朝而两城下,亡其及我哉!」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
《吕氏春秋慎大览》赵襄子攻翟,胜老人、中人,使使者来谒之。襄子方食抟饭,有忧色。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此人之所以喜也。今君有忧色,何?」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飘风暴雨,日中不须臾。今赵氏之德行,无所于积,一朝而两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
《淮南子道应训》赵襄子攻翟,而胜之尤人终人,使者来谒之。襄子方将食而有忧色。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忧色,何也?」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飘风暴雨,日中不须臾。今赵氏之德行无所积,今一朝两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
《庄子列御寇》孔子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有顺怀而达,有坚而缦,有缓而焊。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侧,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徵至,不肖人得矣。」
《御览》九百十五引《庄子》老子见孔子,从弟子五人。问曰:「前为谁?」对曰:「子路,勇且多力。其次子贡为智,曾子为孝,颜回为仁,子张为武。」老子叹曰:「吾闻南方有鸟,名凤凰。其所居也,积石千里,河水出下,凤凰居止。天为生食,其树名琼枝,高百仞,以璆琳琅玕为实。天又为生离朱一人,三头递起,以伺琅玕。凤鸟之文,戴圣婴仁,右智左贤。」
《韩非子说林下》孔子谓弟子曰:「孰能导子西之钓名也?」子贡曰:「赐也能,乃导之,不复疑也。」孔子曰:「宽哉!不被于利。洁哉!民性有恒。曲为曲,直为直。」孔子曰:「子西不免白公之难,子西死焉。」
《韩非子外储说左下》管仲相齐,曰:「臣贵矣,然而臣贫。」桓公曰:「使子有三归之家。」曰:「臣富矣,然而臣卑。」桓公使立于高国之上。曰:「臣尊矣,然而臣疏。」乃立为仲父。孔子闻而非之曰:「泰侈逼上。」一曰:「仲父出,朱盖青衣,置鼓而归,庭有陈鼎,家有三归。」孔子曰:「良大夫也,其侈逼上。」
《韩非子显学》孔子曰:以容取人乎,失之子羽;以言取人乎,失之宰予。」
薛据《集语》引《说苑》子曰:「以容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澹台子羽,君子之容也,与之久处而言不充其貌;宰予之辞,雅而文也,与之久处而智不充其辩。」
《御览》四百六十九引《王孙子》赵简子猎于晋阳之山,抚辔而叹。董安于曰:「今游猎,乐也,而主君叹,敢问何故也?」简子曰:「汝不知也。吾效厩养食谷之马以千数,合宫养多力之士日数百,欲以猎兽也。吾忧邻国养贤以猎吾也。」孔子闻之曰:「简子知所叹也。」
《吕氏春秋恃君览知分》荆有次非者,得宝剑于干遂,还反涉江,至于中流,有两蛟夹绕其船。次非谓舟人曰:「子尝见两蛟绕船能两活者乎?」船人曰:「未之见也。」次非攘臂袪衣,拔宝剑曰:「此江中之腐肉朽骨也,弃剑以全己,余奚爱焉!」于是赴江刺蛟杀之而复上船,舟中之人皆得活。荆王闻之,仕之执圭。孔子闻之曰:「夫善哉!不以腐肉朽骨而弃剑者,其次非之谓乎!」
《淮南子道应训》荆有佽非,得宝剑于干队,还反度江,至于中流,阳侯之波,两蛟侠绕其船。佽非谓枻船者曰:「尝有如此而得活者乎?」对曰:「未尝见也。」于是佽非瞑目,勃然攘臂拔剑曰:「武士可以仁义之礼说也,不可劫而夺也。此江中之腐肉朽骨,弃剑而已,馀有奚爱焉!」赴江刺蛟,遂断其头,船中人尽活。风波毕除,荆爵为执圭。孔子闻之曰:「夫善哉!腐肉朽骨弃剑者,佽非之谓乎!」
《吕氏春秋恃君览召类》士尹池为荆使于宋,司城子罕觞之。南家之墙犨于前而不直,西家之潦径其宫而不止。士尹池问其故,司城子罕曰:「南家工人也,为鞔百也。吾将徙之,其父曰:『吾恃为鞔以食三世矣,今徙之,是宋国之求鞔者不知吾处也,吾将不食。愿相国之忧吾不食也。』为是故,吾弗徙也。西家高,吾宫庳,潦之经吾宫也利,故弗禁也。」士尹池归荆,荆王适兴兵而攻宋,士尹池谏于荆王曰:「宋不可攻也。其主贤,其相仁。贤者能得民,仁者能用人。荆国攻之,其无功而为天下笑乎!」故释宋而攻郑。孔子闻之曰:「夫修之于庙堂之上,而折冲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罕之谓乎!」
《新序刺奢》士尹池为荆使于宋,司城子罕止而觞之。南家之墙拥于前而不直,西家之潦经其宫而不止。士尹池问其故,子罕曰:「南家工人也,为鞔者也。吾将徙之,其父曰:『吾恃为鞔已食三世矣,今徙,是宋邦之求鞔者不知吾处也,吾将不食。愿相国之忧吾不食也。』为是故,吾不徙。西家高,吾宫卑,潦之经吾宫也利,为是故,不禁也。」士尹池归荆,适兴兵欲攻宋。士尹池谏于王曰:「宋不可攻也。其主贤,其相仁。贤者得民,仁者能用人。攻之无功为天下笑!」楚释宋而攻郑。孔子闻之曰:「夫修之于庙堂之上,而折冲于千里之外者,司城子罕之谓也!」
《吕氏春秋恃君览观表》郈成子为鲁聘于晋,过卫,右宰谷臣止而觞之。陈乐而不乐,酒酣而送之以璧。顾反,过而弗辞。其仆曰:「向者右宰谷臣之觞吾子也甚欢,今侯渫过而弗辞?」郈成子曰:「夫止而觞我,与我欢也;陈乐而不乐,告我忧也;酒酣而送我以璧,寄之我也。若由是观之,卫其有乱乎!」倍卫三十里,闻甯喜之难作,右宰谷臣死之。还车而临,三举而归。至,使人迎其妻子,隔宅而异之,分禄而食之。其子长而反其璧。孔子闻之曰:「夫智可以微谋、仁可以托财者,其郈成子之谓乎!」
《吕氏春秋慎行论求人》晋人欲攻郑,令叔向聘焉,视其有人与无人。子产为之诗曰:「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思我,岂无他士!」叔向归曰:「郑有人,子产在焉,不可攻也。秦、荆近,其诗有异心,不可攻也。」晋人乃辍攻郑。孔子曰:「《诗》云:『无竞惟人。』子产一称而郑国免。」
《盐铁论大论》孔子曰:「进见而不以能往者,非贤士才女也。」
《新序杂事》四郑人游于乡校,以议执政之善否。然明谓子产曰:「何不毁乡校?」子产曰:「胡为?夫人朝夕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将行之;其所恶者,吾将改之。是吾师也,如之何毁之?吾闻为国忠信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譬之若防川也,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能救也,不如小决之使导,吾闻而药之也。」然明曰:「蔑也,乃今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实不材。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惟二三臣!」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新序刺奢》鲁孟献子聘于晋,韩宣子觞之。三徙,钟石之悬,不移而具。献子曰:「富哉家!」宣子曰:「子之家孰与我家富?」献子曰:「吾家甚贫。惟有二士,曰颜回、兹无灵者,使吾邦家安平,百姓和协。惟此二者耳,吾尽于此矣。」客出,宣子曰:「彼君子也,以畜贤为富;我鄙人也,以钟石金玉为富。」孔子曰:「孟献子之富,可著于春秋。」
《说苑立节》曾子衣敝衣以耕。鲁君使人往致邑焉,曰:「请以此修衣。」曾子不受。反,复往,又不受。使者曰:「先生非求于人,人则献之,奚为不受?」曾子曰:「臣闻之,受人者畏人,予人者骄人。纵子有赐,不我骄也,我能勿畏乎?」终不受。孔子闻之曰:「参之言,足以全其节也。」
《说苑复恩》东闾子尝富贵而后乞,人问之曰:「公何为如是?」曰:「吾自知。吾尝相六七年,未尝荐一人也;吾尝富三千万者再,未尝富一人也。不知七出身之咎然也。」孔子曰:「物之难矣,小大多少,各有怨恶,数之理也,人而得之在于外假之也。」
《说苑善说》子路问于孔子曰:「管仲何如人也?」子曰:「大人也。」子路曰:「昔者,管子说襄公,襄公不说,是不辩也;欲立公子纠而不能,是无能也;家残于齐而无忧色,是不慈也;桎梏而居槛车中无惭色,是无愧也;事所射之君,是不贞也;召忽死之,管子不死,是无仁也。夫子何以大之?」子曰:「管仲说襄公,襄公不说,管子非不辩也,襄公不知说也;欲立子纠而不能,非无能也,不遇时也;家残于齐而无忧色,非不慈也,知命也;桎梏居槛车而无惭色,非无愧也,自裁也;事所射之君,非不贞也,知权也;召忽死之,管子不死,非无仁也。召忽者,人臣之材也,不死则三军之虏也,死之则名闻天下,夫何为不死哉?管子者,天子之佐、诸侯之相也,死之则不免为沟中之瘠,不死则功复用于天下,夫何为死之哉?由,汝不知也。」
《说苑权谋》孔子问漆雕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为贤?」漆雕马人对曰:「臧氏家有龟焉,名曰蔡。文仲立,三年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为三兆焉。马人见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贤不贤,马人不识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隐而显;其言人之过也,微而著。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见,得无数卜乎?」
《说苑权谋》中行文子出亡至边,从者曰:「为此啬夫者,君人也,胡不休焉,且待后车者?」文子曰:「异日吾好音,此子遗吾琴;吾好佩,又遗吾玉。是不非吾过者也,自容于我者也,吾恐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后车入门。文子问啬夫之所在,执而杀之。仲尼闻之曰:「中行文子背道失义以亡其国,然后得之,犹活其身。道不可遗也,若此。」
《说苑杂言》孔子曰:「回,若有君子之道四:强于行己,弱于受谏,怵于待禄,慎于持身。」
《说苑杂言》仲尼曰:「史蠙有君子之道三:不仕而敬上,不祀而敬鬼,直能曲于人。」
《说苑杂言》孔子曰:「丘死之后,商也日益,赐也日损。商也好与贤己者处,赐也好说不如己者。」
《潜夫论志氏姓》周灵王之太子晋,幼有成德,聪明博达,温恭敦敏。谷、雒水斗,将毁王宫,欲壅之。太子晋谏,以为不顺天心,不若修政。晋平公使叔誉聘于周,见太子,与之言,五称而三穷,逡巡而退,归告平公曰:「太子晋行年十五,而誉弗能与言,君请事之。」平公遣师旷见太子晋,太子晋与言,师旷服德,深相结也。乃问师旷曰:「吾闻太师能知人年之长短。」师旷对曰:「女色赤白,女声清汗,火色不寿。」晋曰:「然。吾后三年将上宾于帝,女慎无言,殃将及女。」其后三年而太子死。孔子闻之曰:「惜夫!杀吾君也。」
《绎史》九十五引《留青日札》公冶长贫而闲居,无以给食。其雀飞鸣其舍,呼之曰:「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有个虎驮羊,尔食肉,我食肠,当亟取之勿旁徨。」子长如其言,往取食之。及亡羊者迹之,得其角,乃以为偷。讼之鲁君,鲁君不信鸟语,逮系之狱。孔子素知之,为之白于鲁君,亦不解也。于是叹曰:「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未几,子长在狱舍,雀复飞鸣其上,呼之曰:「公冶长!公冶长!齐人出师侵我疆,沂水上,峄山旁,当亟御之勿旁徨。」子长介狱吏白之鲁君,鲁君亦勿信也。姑如其言,往迹之,则齐师果将及矣。急发兵应敌,遂获大胜。因释公冶长而厚赐之,欲爵为大夫,辞不受。盖耻因禽语以得禄也,后世遂废其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