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三朝北盟㑹编卷二百三十五宋　徐梦莘　撰。

炎兴下帙

起绍兴三十一年十月十七日丙辰尽其日

十七日丙辰，金人入庐州，以康定山知州。赫舍哩同知庐州，驻泊兵马都监杨春㑹兵入城，杀康定山，走赫舍哩，复庐州。　合肥野叟《杨庐州忠节録》曰：公姓杨，名春，字徳元，大梁人。沈勇有谋略，擢自左班行门，䝉恩擢修武郎，特添差庐州驻泊兵马都监。辛巳冬十月，金主亲拥众兵围庐州，在城官吏望风争遁，时建康都统王权屯庐州，先领本军弃而走，公同本州兵马都监骞福在城往来巡逻，安抚龚涛请公并骞福议事，涛云：「江南州都统戚方将带军马，于九月下旬，弃光州，已过大江，池州都统李显忠部领军马，亦弃安丰军，往峡山路，渡大江，适来本州探称金兵不知其数，已在本州北门外，离城二十里，地名白马庙下寨」。涛荒急，意将遁去，因言：「涛今将带本州人马，往无为等处军，措置事务，委春权州府」。春白涛曰：「春今独员在城守御，并无人从，欲乞拨安抚司效用一队，春守御，候金兵到来，与之血战，以报国恩」。涛言：「不须如此，公后生，脚手轻快，且自看势头」。公见此言，再白涛曰：「春元是殿前左班行门，累对御史，武艺中选，䝉恩特允前件差遣。今边事不宁，委春权州，且金兵未有一卒到城，望风尽走。今春既权州事，金主若竭国而来，春当竭节尽忠，不敢弃城逺遁」。涛闻公言，大怒曰：「自理㑹涛弃城遁走，公独员权州，拣选强壮及刷招募诸军逃走兵效用」。公部领往来巡䕶州城。十四日，有金兵全装军马，不知其数，于庐州城外往来围城，公度势力不加，遂领兵卒乘势突阵以出，过中𣲖河驻札，遂急募本地兵，沿焦湖团结水寨，乡兵总首陈彦等二百人守中𣲖河口，有效用秦寳报：「今月十七日，金兵已坏巢县，龚安抚随行军马千馀人尽皆溃散」。遂亲往巢湖招集溃兵。二十九日，有安抚司溃散效用军兵四百馀人，数中有马军效用一百一十二骑，公即时劝谕招募，尽起发往中𣲖河口驻札，陈彦具言：「前月十五日，金主大军到庐州，在州之东北，离城五里屯御寨，旋筑土墙城一座，新筑井一眼供御水，至十月十七日，金主入庐州观看，诣诸寺庙烧香，驾回，市中下马，唤在城内外被掳守屋百姓数十人，亲自抚䘏曰：今不令军损坏尔等，若我军坏一个南民，我却杀一个军」。每人赐银十两慰劳，令各从便归业，金主抚䘏罢，回御寨，至二十日，金主提簇御军前去和州。今庐州只有二万金兵，系是金国正兵，一名头领授淮南路招抚使康定山，又一名同知赫舍哩。今见庐州四城门出榜，召募本州逃移老小，限一月归业，其诸山水寨聚结逃避之民，闻此榜，日夜入庐州与敌买卖，如同一家，兼以沿淮数处逃移民社乡兵强壮，动以万计，随身各有长枪纸甲，军须器械，将带老小牛马，约数十万，见在中𣲖河以南舒城县及庐江县等处屯驻，各无粮，见行作乱，道逺不通，恃强为胜，劫夺牛马，杀而食之，金帅康招抚闻知，多出榜文，令百姓强壮者数赍榜往舒县等处，召募沿淮逃移民兵归业，闻说乡兵，縁无粮食，皆欲顺金兵，见陈彦等说，急以所募民兵八百馀人，先差效用岳孝忠部领三千馀人，赴中𣲖河口守把，又差宋再兴部领三百人赴中𣲖河口守把，并不放人过往，公虑合肥以南无为军，及舒州等处州县居民，无人保䕶，及沿江一带数百里关津渡处最多，无人拒守，恐即泄漏，与敌指路，遂急紧把断两道河口要处，公又见诸山水寨团聚民社乡兵，日逐入庐州与敌买卖，恐泄漏，公一行人马虚实，公急部领敢死民兵二百一十七人渡中𣲖河，庐州城南二十里店埋伏潜领民兵孙彦等二十人，各将带火种并随身器械，于当夜四更，到庐州庐江东门角，逾城入，取麻麦空地，径赴州仓，发大焚烧，仓厫粮米，就仓所杀死金兵二十六人，从旧路复出，再于初五日夜，领民兵二百一十七人，赴庐州门外五里岗等候，月落二更以后，从庐江门西壁逾城入州，其兵自城门内每五十步摆布正军，作铺把截街巷，公等随铺掩杀之，其兵不相救援，共杀一十七铺，在城屯住之兵惊乱，当夜杀出庐城，死者不知其数，及夺战马五十四匹，四鼓归中𣲖河驻札，縁此隔絶诸处山水寨人民，自后不敢入庐州与敌买卖。当月二十日，忽有乞丐张贫子自庐州出城，来至中𣲖河口，询问庐州彼军事体，贫子乃言：「金人正军内有一千馀人病患，死损数多，縁为今月初四日、初五日夜，杨权州入城，杀尽搬布金兵，焚烧仓厫，金家军马全无粮草，日夜惊忧，防䕶甚紧，其金帅康招抚与赫舍哩闻知中𣲖河以南一带有山水寨，及有团结乡民老小，聚粮食甚多，同知赫舍哩已定来日领正军出庐州门，往中𣲖河南，尽劫掳诸寨，团结老小粮食」。公闻此说，即率民兵踏路，险阻要处，预先摆差岳孝忠等六十一人在中𣲖河以北芦村内埋伏，又差马军赵再立领兵七十三骑，于庐江门外二十里店草垛后埋伏，公亲领歩人强壮者七十一名，近庐江门外十里店向南大路皂角寨两下岗伏藏，乃遣效用胡亮、伏宣二人，于庐江门外三里岗卓望，胡亮未久闻敌至皂角寨下，公分部领埋伏两下掩杀其赵再立，马军随至应敌，金兵头领赫舍哩中箭退走，其馀敌兵皆溃，公乘势追杀至庐州城下，敌乃入城，闭门不出，时斩四十四级，夺战马二匹、骡子二头，生擒金国二人连器械等，公即往中𣲖河口驻札。又于十二月初二日，再领兵㑹合焦湖西口水寨合肥县尉张用，于当夜二更以来，同约入庐州，各部领人，分路劫中金兵兵皆惊乱，公领民兵杀至兴安寺后县桥路南，迎金兵大队头领，招抚使康定山骑髙白马，头戴皂毡笠，身拥皂毡，拥出众军之前，公见，纵马向前刺，康招抚坠马而死，同知赫舍哩急领馀众奔县桥路遁走，公乘胜率兵袭之，敌众败走，公追至白马庙以北，兵伤死者相属，生擒金人九人，并复夺庐州。公复募庐州镇乡村，聚落诸寨，逃移居民老小，不过旬日内，尽皆归业，公权州，保全生灵，不至肝脑涂地，阴徳及人多矣，未几，䝉朝㫖知舒州张渊权庐州，安抚使张渊，以公复夺庐州获㨗事件，申奏于朝，时诸路都统将帅，愧已无功，阴赂有司，抑遏不行。吁！公虽有以寡击众之劳，为江淮保障，超越乎张巡、许逺而不䝉褒赏，惜哉！　野叟《续録》曰：隆兴二年，敌众不满三万，再逼长淮，当是时，主帅如韩津，如顿遇，如孔福，皆望风而遁，韩弃合肥，顿弃寿春，孔弃濠州，沿淮居民，尽遭驱掳，流离死亡，相踵于道路者，以杨公任满解印而去，民之伤感无其人也，吁！不见其害，孰知其利？不见其劣，孰知其优？不观韩津辈之失节，孰知杨公之忠烈保全哉？是以合肥之民，因隆兴二年韩津之厄，而追思绍兴辛巳杨公之恩，老稚怀慕，欲报之而不可得，乃续其《遗録》以传于后，异时秉史笔者，得采其遗録，以记杨之绩，庶几不没其传焉。　邵宏渊六合㨗报亲卫大夫、常徳军承宣使、侍卫步军司左军都统制、提督诸军䇿应军马邵宏渊申：「近准置制招讨使司指挥，提督人马前去淮西䇿应王权等，依应先次统率左右两军，于十月十七日到真州宿泊间，探闻得金人邀截道路，遂差统领王宗、郑彦、孙超、将官晁江等，于十八日统押左右两军五百人骑前去巡绰硬探去后，今据王宗等当日申时，约离六合县东十八里，逢见金人马歩军马五千馀人，分布前来，施放弓箭，迎敌官军，宗等遂贾勇，率士卒戮力血战，至酉时，杀敌败走，赶拥入河，不知其数，获㨗」。　知兴化府姚仲、鳯翔府周至县报㨗御前知军都统制、和州东路安抚使、知兴化府姚仲奏：「差使臣王俊将带人兵，赍朝廷降到文榜，前去陜西，招集忠义人，偷劫敌寨，收捉金国活人，体探事宜去后，今据王俊申：十月十七日，经过陜西鳯翔府周至、终南两县南山，存抚居民安业。二十日，到周至县界，地名东洛谷口，一更以来，将金兵堡寨攻打有北界人兵赵顺等开门归降，俊当时带领人兵前去，招诱周至县，有王博事金国宣威将军，彼姓图克坦，名萨哈，终不听，从俊将一行人兵，亲拥攻击，上城夺开东西南门，有宣威将军萨哈带领兵前来迎敌，俊激谕一行人兵，鏖战至天明，杀死败兵人马，不知其数，捉到宣威将军圗克坦萨哈并妻伪皇亲完颜达呼汉児军额尔克诺尔布所属玛苏库小戸赛音珠尔等，并夺到萨哈所授宣威将军诰敕，并伪皇亲达呼宣敕共七件，官仓场库务印记四百，战马弓箭枪刀金鼓旗帜等，有捉到当夜本县备战一百馀人，并系随萨哈斗之人，除将捉到萨哈等见行申解外，委是获胜㨗」。　统领姚兴及金人战于尉子桥，没于阵。完颜亮在寿春，欲渡淮，维浮桥已成，逻者获王权军摆铺数人，中有一曹司，亮见之，问权所在，曹司以实对，曰：「在庐州」。又问：「权有兵多少？」曹司曰：「有兵五万」。亮曰：「是也，吾知之矣」。乃以金十馀两遗曹司，且令附书回与权，权得书缴奏，且闻已渡淮河，遂自庐州退兵，沿路作虚寨以相疑，使白旗子五十人硬探，遇金人骑兵，金人未觉，白旗子乃避于路傍，见金人十数骑而已，白旗子相语曰：「此亦探者也，我辈占地势埋伏，俟其回，可以尽数杀」。众遂伏于路旁林中，既而敌骑果回，众皆出，敌不及，逞为白旗子所掩杀，死者七八人，生擒三四人，解赴权，问其虚实，皆不应，有都濠寨一人，尝跟乌珠渡江者也，权与之酒，大醉，遂泄其语曰：「大金起兵六十万，以十万出清河口不战，但为疑兵，以当淮东之军，以二十万分往京西、淮西，以三十万随主来，三十万中，又分为三十万出战，十万䕶帅主，十万夺渡口」。权曰：「不可当也，宜引避之」。遂退保和州，令破敌军收后，金人以铁骑追及于尉子桥，统领姚兴麾令拒战，金人直冲官军，兴率兵入阵力战，亲出入者数回，副统制戴皋率军马下路以避，不援兴，兴遂死之，日已晡，权遣亲随军来䇿应，金人乃退。知枢密院事军马叶义问札子奏：「契勘建康府破敌军统领、右武大夫姚兴，十月十七日，随王权与敌战于尉子桥，以兵四队当阵数万众，鏖战数合，手杀数百馀人，以援兵不至，于阵战死，死不忘君，忠勇可尚，当议旌赏，以激士气，为天下忠义之劝。臣已差𠫭议官一员致祭，及往其家抚视孤幼，并赐赙奠，开具阵亡将士姓名，保推恩外，欲望圣慈，特降睿㫖，先欲将姚兴赠观察使，除依格与合得恩泽外，更特与恩泽三员，仍许奏异名，并本寨立庙赐额，候收复淮西日，别于战场立庙」。从之。　姚兴赠官诰词：「敕：执干戈而卫社，方资敌忾之忠，援枹鼓以忘身，宜厚恤忠之典。右武大夫、武功郡开封伯、食邑九百户姚兴，材全果毅，资赋劲严，愤强敌之相凌，鼓我军而抟战，所提不满于一旅，奋勇何翅于万兵，卒拒其锋，遂殒于阵，升廉车而加襚，属孤子以推恩，莫归先蔑之元，宜立睢阳之庙，举为异宠，用寄予哀，尚克有知，歆此休命。可特赠容州观察使」。先是，刘锜遣都统王权将兵迎敌，逗留不进，为自安之计，锜再檄权往寿春，权不听，命以威协总领都洁漕使李若川固请于朝，乞留权守和州，锜复督行，权不得已，三日发一军，凡二十四日，仅发八军，止于庐州戍守，故金人至淮，得以维桥从容而进，如入无人之境，权惧，旋弃庐州，回屯昭关，将士皆请战，权乃领亲兵先遁，麾众使退，敌骑至尉子桥，始遣统制官姚兴一军三千人迎敌，兴戮力死战，数吿急于王权，权于仙宗山上，以群刀斧手自卫，殊无援意，兴势虽欲却，然犹杀敌数百人，擒渠率而回㑹，敌假立权帜，以悞兴奔而入，遂与其徒俱陷，权犹走旗献㨗，兾以欺罔自解，是后不复更与敌接，径回和州，州城新筑，而所储资粮可为数月计，权志不在守，乃绐众曰：「已得金字牌圣㫖，令弃城守江」。遂自焚西门，弃和州，先奔采石渡江。

三朝北盟㑹编卷二百三十五